第9節(jié)
“沒有,我真的開了一天的會。是你等不及先走了?!?/br> 嚴(yán)幼微被噎得沒話說,只能打個噴嚏緩解尷尬的氣氛。餐廳里的人多了起來,越來越多雙眼睛開始往他們這一桌看過來。曾子牧不太喜歡這種環(huán)境,離開大學(xué)之后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被人在公眾場合這么盯著看過了。 于是他主動提出要送嚴(yán)幼微回家:“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br> 嚴(yán)幼微本來想說不用了,她自己回去就好。但一想到任婷婷給她的任務(wù)還沒完全成,就主動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取車吧,反正也不遠(yuǎn)?!?/br> 曾子牧沒有拒絕,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快餐店,留下身后一堆默默注視著他們的人們。 嚴(yán)幼微本來在里面已經(jīng)把身子捂暖了,結(jié)果一出門冷空氣一來,她又連打了三個噴嚏。曾子牧皺眉道:“看來真感冒了,回頭給你買藥?!?/br> 他的語氣自然而直接,帶了一點不容置疑的強硬。這讓嚴(yán)幼微不由想起從前的時光。曾子牧對她一直都是這樣,骨子里都順著她,但嘴上總喜歡扮強硬。比如剛才兩人談起的燒餅事件,真正的情況是嚴(yán)幼微那天嘴饞想吃這東西,打電話給曾子牧抱怨的時候?qū)Ψ揭贿B嘲笑了她十分鐘。所以她根本沒有想到這男人竟然真的花了幾個小時去給她買來了。 那次的事件讓她在女生堆里有了壞名聲,但她真心覺得其實不能全怪她。 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問曾子牧:“那些燒餅后來怎么樣了?” “吃了?!?/br> “你一個人全吃了?” “回宿舍跟舍友分了。其實在懷里捂了一陣兒,味道還不錯?!?/br> 嚴(yán)幼微真的很想放聲大笑。要擱他們結(jié)婚之前,她估計早就跳起來給曾子牧一腦瓜子??涩F(xiàn)在她不會了,她變得矜持謹(jǐn)慎起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兩個人的關(guān)系變了呢?也許就是從新婚之夜開始的吧。那一天像是一個分水嶺,從那時候起嚴(yán)幼微就迅速地成長起來了。 曾子牧見嚴(yán)幼微不說話,扭頭去看她:“冷嗎?” “不冷,孫晉揚的這條圍巾質(zhì)量不錯。對了,他最近怎么樣?” “還是老樣子,永遠(yuǎn)長不大?!?/br> “你這幾年倒是成熟了不少?!苯柚愤叺臒艄猓瑖?yán)幼微側(cè)頭認(rèn)真打量曾子牧。這個男人的輪廓容貌跟以前沒什么不同,但時間讓他變得更為穩(wěn)重,似乎也更為堅毅了。 “致美到了你手里,你壓力也不小吧。” 這倒是實話。很多人在曾子牧接手致美的時候,都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羨慕嫉妒恨。但他們都不如嚴(yán)幼微心細(xì),他們只看到了他表面的風(fēng)光,卻看不到他內(nèi)里的壓力與責(zé)任。坐上致美的頭把交椅是一件風(fēng)光無限的事情,但隨之而來的重?fù)?dān)也是沉甸甸的。難怪他那個聰明絕頂?shù)牡艿芸傉f他命苦,孫晉揚也總感嘆他沒時間享受生活。 像今天這樣開會一開就是一天的情況,在他的董事長生涯里并不少見。想到這個他又想起嚴(yán)幼微苦等他一天的情景,忍不住搖頭笑道:“你倒是還和從前一樣天真。我不下來你就一直這么等著,連飯都不吃?” “我們跑新聞的一向這樣,習(xí)慣了?!?/br> “所以你們經(jīng)常不吃飯等新聞?” 嚴(yán)幼微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頭腦瞬間清醒了很多:“大部分時間還是有飯吃的。通常出去跑新聞都得兩個人搭檔,一個負(fù)責(zé)盯梢一個就可以去買盒飯。不過吃飯吃到一半就工作的情況不少見。等忙完了再看那盒飯,早就涼了。” 曾子牧聽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略微有些凝重。只是路兩邊燈光不明,他整個人掩映在黑暗中,嚴(yán)幼微就不曾察覺到他眉頭微微的一皺。但他也只是皺了一下,很快就又舒展開來。他收回落在嚴(yán)幼微身上的目光,兩眼直視著前方。 嚴(yán)幼微依舊自顧自說著:“今天情況特殊,怕您老人家架子大不愿意見生人,婷婷讓我一個人來的。誰想到這個閉門羹從早吃到晚,你們樓里那些保安估計都在背后笑話我了。” “覺得不服氣覺得很委曲?那干嘛不走。你不是一向很瀟灑,何必傻呼呼等一整天?” “你以為我想嗎?”嚴(yán)幼微輕嘆一聲,“如果這事情只跟我有關(guān)的話,我今天等一個小時就走人了??涩F(xiàn)在這事兒還牽扯到了婷婷的工作,我不能忘恩負(fù)義。我是她帶進報社的,要是因為我害她丟了工作,我過意不去。” 曾子牧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任婷婷這個女人不去演戲真是可惜了。她要進影壇,奧斯卡影后都得給她讓道兒。她肯定跟你說這事兒非成不可,如果不成的話不但你要丟工作,她的飯碗也保不住,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笨蛋。她就是吃準(zhǔn)了你心軟好騙,拿老同學(xué)的情誼坑你呢。”曾子牧有些恨鐵不成鋼,抬手給了嚴(yán)幼微一個爆栗子。 嚴(yán)幼微摸著頭呲牙:“干嘛打我?” “任婷婷的前夫婁海平他爸是你們集團的董事局成員。只要婁海平還活著一天,她任婷婷的飯碗就不可能砸。你平時挺聰明的,這一點都想不明白嗎?” “他們不是離婚了嗎?” “婁海平如果是那種一離婚就對前妻下黑手的人,那他們離婚的時候任婷婷早就走人了。任婷婷這么聰明的人會想不明白?她是靠了婁海平的關(guān)系在報社站穩(wěn)腳跟的,要是靠山倒了,她絕計不會厚著臉皮再賴下去。憑她的本事還找不到一份稱心的差事?”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jīng)走到了致美的大樓前,在踏進大廳的時候嚴(yán)幼微忍不住搖頭笑道:“你好像比我還了解婷婷?!?/br> “那是因為我有腦子?!?/br> 曾子牧大步向前,跟保安打了個招呼,然后帶著嚴(yán)幼微搭乘高層專用電梯,直接下到了地下停車庫。嚴(yán)幼微一直到走出電梯才回過神來,剛才曾子牧是拐著彎罵她腦子呢。她有些惱火地瞪對方一眼,正巧看到曾子牧一臉笑意地望著自己。 這個笑容真是久違了。印象里小的時候他也不太愛笑,比較裝酷。念到中學(xué)的時候慢慢開始改性子了,從前那個話不多有些沉默的小小孩子王開始走吐槽路線了。當(dāng)然他這種變化僅針對嚴(yán)幼微一人,對待其他人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與疏遠(yuǎn)。 大概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曾子牧望著她的時候總喜歡這么笑。通常還都是在他吐槽完她之后??墒莾扇私Y(jié)婚后這種情況就幾乎沒再出現(xiàn)過了。嚴(yán)幼微有時候回憶起她跟曾子牧的婚姻,覺得那簡直就是一場災(zāi)難。從前明明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一下子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哪怕在床上最親密的時候,她都覺得兩人之間隔了一道深深的鴻溝,怎么也跨不過去。 她現(xiàn)在有些慶幸離婚這個事情了,即便失去了這個世上最令人羨慕的完美丈夫,但兒時那種朋友般的親密似乎又回來了一點。在開車去她家的路上,嚴(yán)幼微壯著膽子又開始得寸進尺起來:“我們報社想對你進行一次專訪,可以嗎?” “不可以?!?/br> “為什么?” “你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出風(fēng)頭?!?/br> 嚴(yán)幼微無話可說,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幫我弄張赫拉號首航的采訪證吧。婷婷交代的,我要完不成任務(wù),回頭非讓她活剮了不可?!?/br> 曾子牧想了想,松口道:“讓我考慮考慮?!?/br> “還需要考慮嗎?你看人家婁海平,離婚之后依舊是朋友,對婷婷還是這么關(guān)照。你就不能關(guān)照我一下嗎?好歹別讓我覺得白認(rèn)識你一場啊。” 曾子牧掃她一眼:“要我?guī)湍憬榻B工作嗎?如果你覺得自己能勝任的話,你們集團的工作除了董事長外,你可以隨便挑?!?/br> 嚴(yán)幼微嚇了一跳,趕緊回絕:“不用了,我對現(xiàn)在這份工作挺滿意的。夠吃夠喝就行了,我不想太累,像你似的生活簡直沒有自我,整天被工作捆綁著,多沒意思?!?/br> 曾子牧一個拐彎拐進了嚴(yán)幼微家的小區(qū),在車停下的那一刻他對自己的前妻下了注解:“心無城府,胸?zé)o大志,說的就是你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