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飴收拾著家里滿地的紅酒瓶，一雙她從未見過的紅色高跟鞋與情趣內(nèi)衣攪合在一起，她瞥了眼父親的房間，隱約能聽到里面男女的竊竊私語，似乎是戰(zhàn)爭過后的友好洽談?？刹灰粫s又傳出了刺耳的嬌喘，蘇飴捂著耳朵跑上樓，回到房間將門反鎖。

    她望著窗外，大半個崎河市盡收眼底，錯綜復(fù)雜的道路與燈光，就像是布滿了星星的海洋。明明住在城市頂級的豪宅里，心卻沒有可以歸屬的地方。

    她拿出手機，百慕論壇上的頭條仍然是高一5班白鞍欺負同學(xué)，班長何沐挺身而出。

    百慕論壇是學(xué)生們私建的網(wǎng)站，會員注冊需要許多步驟來驗證自己的學(xué)生身份，一經(jīng)查實有老師或家長混進來，立即就會被管理封禁id。至于論壇背后管理的真實身份，到現(xiàn)在還是個謎。

    蘇飴早在下午的時候就看過這個視頻了。開學(xué)儀式的那天她也根本就沒去學(xué)校，對于蘇飴來說，我這種為了討好她滿嘴謊話的小人實在太多了，她真的是懶得去拆穿我。

    而此時，我正在自己的家里，躡手躡腳地進了房間，把門反鎖，長舒了一口氣。

    吧嗒。

    手電筒的光束照出了一個披頭散發(fā)的臉。

    “哥~哥~”

    我的心涼了半截，奪過手電筒關(guān)上，打開了房間的燈。

    “說了多少次，不要進我房間?！?/br>
    “哥哥~講故事講故事講故事嘛，你答應(yīng)我的?！卑嘴П犞鴪A溜溜的眼睛看著我。

    “賣萌無效，我今天煩心事很多，你快去睡吧。”

    白歆撇著嘴，淚水馬上就開始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這人最見不得兩個東西，一個是蜘蛛，一個就是女孩子哭。我害怕極了，這個叫白歆的小家伙一旦哭出來驚天動地泣鬼神，還極難哄好。不僅我害怕，左鄰右舍都害怕。她不痛快，大家誰也別想睡。

    “你別哭別哭！好好好，我給你講，講還不行嗎？”

    可她的眼淚還是啪嗒嗒地掉在地上，這次她反常地悄無聲息，只是站在那里仰頭望著我。過了一會，她默不作聲地開門走出了我的房間。

    也不知她是怎么了，我放下書包，躺在床上，又開始不自覺地擔(dān)憂起自己的明天。我曾仔細思考過自己為何這樣懦弱，但始終都沒有想出過答案。望著天花板，任由恐懼刺痛著急速跳動的心臟，然而除了眼睜睜地望著時間流逝，什么都無法改變。我想，那些被判處死刑的犯人，在牢里也是這樣的心情吧。

    “你別怕?！?/br>
    是meimei的聲音，我偏過頭，見白歆的手里拿著菜刀，她咬牙切齒，對我說“哥哥，告訴我，是誰欺負了你?！?/br>
    我猛地坐起來，“歆歆，快把刀放下，你這樣太危險了！”

    她盯著我的臉，不做聲。

    我干脆下床，去把她手里的菜刀奪走扔到地上。正要訓(xùn)斥她，她卻突然將我抱住，稚嫩的聲音穿過我的胸膛直戳到心臟，她說“對不起哥哥，都怪白歆太小了，沒法保護你。”

    我摸著她的小腦袋，眼眶有些發(fā)紅，五歲的meimei，在自責(zé)沒法保護十七歲的我。

    “傻歆歆，哥只是騎自行車不小心摔了而已。哪有人敢欺負我啊？”

    她不吭聲地將頭埋在我懷里，流了鼻涕和眼淚就往我衣服上噌。

    “好啦，別哭了，哥給你講故事嗷。”我從書包的側(cè)口袋里掏出面巾紙，卻發(fā)現(xiàn)口袋里不知何時被塞進了一個信封。

    白歆應(yīng)該是一直在等我沒有睡覺，沒多久便睡著了，我把她抱到她房間的床上蓋好被子，便回了自己的房間去查看口袋里的那個信封。

    上面沒有任何字跡，干干凈凈的牛皮紙，手感上里面是一張質(zhì)地較硬的卡片。是蘇飴坐在后座時偷偷塞進去的么？

    我立即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張黑色的卡片，中央有一個圖案蛇吞著自己的尾巴湊成一個圓，圓里是一個六芒星。下方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看不懂的文字，右下角的阿拉伯?dāng)?shù)字我倒是認識，0001，什么意思呢？

    背面印著的，好像是一只貓？e，應(yīng)該是惡作劇吧……我沒想太多，收拾了下便躺在床上合眼入睡，朦朧中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睜開了雙眼。

    該不會是什么惡魔的契約之類的吧？！我翻身打開臺燈，再次拿起那張卡片琢磨起來。記得以前看過一部動漫，主角就是收到了一紙惡魔的契約，以靈魂作為交換，讓惡魔成為自己的仆人。想想就有些激動啊，靈魂什么的根本不重要?。?！金錢、美女、權(quán)力……如果可以的話，我愿意以靈魂為代價，過上有自尊的生活！

    豪車美女，左擁右抱，我緩緩摘下墨鏡，蘇飴正穿著泳裝向我款款走來。近了，更近了，我輕輕閉上眼睛，等她吻我。蘇飴含蓄地笑了笑，突然神色一凜，猛地用雙手掐住了我的脖子，“你這個騙子！你以前根本不認識我，還裝英雄企圖占我的便宜！”

    “蘇飴……你先聽我解釋……松手蘇飴……我……喘不過氣……”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這一生就要這樣碌碌無為的度過了，我好不甘心……

    夢境的死亡讓現(xiàn)實突然蘇醒，我瞪大了雙眼，見白歆正坐在我身上，咬牙切齒地用鞋帶勒我的脖子。

    “快起床了哥哥！快起床呀~~~不然上學(xué)會遲到的！”

    “快松手白歆……我喘不過氣……”

    白歆在我瀕死的邊緣赦免了我，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廚房里傳來二叔的呼喚“開飯了！”

    我疲憊地跟在白歆身后，二叔圍著圍裙，將一屜包子端到桌上。白歆立即跑過去領(lǐng)功“爸爸，我完成了任務(wù)，把哥哥叫醒啦！”

    “干得好歆歆。”二叔解開圍裙，又轉(zhuǎn)頭對我說“小鞍，晚上睡覺要記得關(guān)燈，不然對身體不好?！?/br>
    “啊……昨晚，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蔽疑炝藗€懶腰，突然注意到砧板上的面粉，“二叔，這包子不會是你親手包的吧？”

    “是啊，外面的不健康，所以就親手做了?！?/br>
    “爸爸早上四點就起來做飯了呢，才不像哥哥這么懶。”白歆雙手端著杯子，小口喝著溫?zé)岬呐Ｄ獭?/br>
    二叔笑著為我開脫“你哥已經(jīng)是高中生了，昨晚一定寫作業(yè)到很晚?！?/br>
    “是啊……昨晚睡得太晚了……”

    等等，二叔你剛才說什么，作業(yè)？誒？

    作業(yè)?。。?！

    糟糕，忘記寫作業(yè)了！

    我立即沖進自己的屋子，拎上書包便到門前穿鞋。

    “小鞍！你這是做什么？”

    “來不及了二叔！今天你送白歆去幼兒園吧！”我飛奔著沖出了門。

    也不知道20樓的住戶在干什么，電梯一直停在那里不下來。我只得順著樓梯跑下了十層。明明是初秋，天氣卻出奇的寒冷，涼嗖嗖地風(fēng)吹向我的胸膛，讓我不禁打了幾個哆嗦。

    “阿嚏！”

    買菜歸來的大媽上下打量著我，這時突然聽到樓上傳來二叔的呼喊“小鞍！你沒穿衣服呢！”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了一個短褲！也不知道這小區(qū)的閑人怎么就這么多，二叔一喊，好多人都順著窗戶往下看我。

    我立即跑回去，擦！電梯還在20層?。。?/br>
    只得跑到樓下嘗試性地呼喚二叔，“二叔，聽得到嗎？把衣服幫我扔下來?。　?/br>
    二叔探出頭，大聲回應(yīng)著“收到！”

    許多住戶跟看戲一樣也將頭探出窗外，居然還有個阿姨嗑著瓜子？

    不一會，二叔便利索地將衣褲都扔了下來，喊道“小鞍，我在你床上發(fā)現(xiàn)一張卡片，放你衣服口袋里了！”

    我邊穿著衣褲，邊自言自語地牢sao著“什么破卡片！根本就是騙人的。今天真是死定了，就算躲過了那些高二的，作業(yè)的事情也是一大劫啊，也不知道那個怪胎同桌會不會借我作業(yè)抄?！?/br>
    “喏?！?/br>
    幾本練習(xí)冊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猛地抬頭，看到了滿是油漬的衣領(lǐng)——葉新，就這樣安靜地站在風(fēng)中，我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