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讓太監(jiān)把范質(zhì)和李谷叫進(jìn)來，直接將事情說了。

    這兩位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戲法變多了就不靈了，當(dāng)初孔末亂孔，弄出個孔仁玉，如果現(xiàn)在說孔仁玉是假的，再找個新的出來，老百姓能信嗎？圣人苗裔怎么就那么不值錢，想找就找得出來？

    兩個人想了想，還是李谷站了出來。

    “陛下，老臣以為，既然孔仁玉受張家的擺布，許多的惡事都是張家干的，不如就把張家給處置了，繼續(xù)留著孔仁玉，專心負(fù)責(zé)祭祀孔夫子，也省得麻煩不是！”

    李谷這話說完，馮道干脆閉目養(yǎng)神了。

    想什么呢？

    老夫早些時候不是建議你們，趕快處置了張家，大家都好下臺階?？赡銈兡兀且o(hù)著，現(xiàn)在想通了，晚了！

    葉華那下子既然把事情捅出來，他就不會輕易壓下去，搞不好現(xiàn)在到處都有人散播消息，誰都知道圣人苗裔已經(jīng)斷絕……經(jīng)過此事，對儒家一脈，或許會受重創(chuàng)，只是不破不立。儒家那一套東西能改一改，至少對馮道是好事情。

    老太師在當(dāng)世，上至天子，下至百姓，評價都不算差。

    馮道擔(dān)心的是百年之后，天下太平，到了那時候，人們就會忘了亂世的艱難，只記著他侍奉十朝天子，屈膝契丹，史筆如刀，他這輩子，落不下什么好名聲。

    不過要是連孔圣人都跟著栽跟頭兒，沒準(zhǔn)以后評價他的時候，還會手下留情……葉華雖然沒有拜在門下，倒是替自己干了一件大事，不錯，很不錯！

    馮道神游天外，果然，郭威臉色陰沉，斷然拒絕了李谷的建議。

    孔仁玉罪行累累，又并非圣人血脈，如何能放得過他？

    當(dāng)下真正要緊的是找到新的圣人后裔。

    從金殿下來，李谷就跟范質(zhì)嘀咕。

    “范相公，這萬一要是找不到，又該如何？”

    范質(zhì)看了看他，突然呵呵一笑，“李相公，世上無難事，只要想找，還能找不到嗎？”

    “找？”

    李谷犯了難，孔末的時候，就說孔家直系后裔沒了最后就找出個孔仁玉，如果這個也是假的，那還上哪找真的？

    這不是無中生有嗎？

    ……

    曲阜大牢，張家從上到下，三百多口子，全都抓起來。

    至于孔仁玉，也被押在大牢里，和張家人，僅僅隔著一道柵欄。

    張家上下，全都暴怒了。

    他們指著孔仁玉，破口大罵，朝著他狠狠吐口水。

    泰山賊扯出了張家，孔仁玉居然不幫著說話，還把實情全都招了，這家伙腦子進(jìn)水了？你的骨頭怎么就那么軟？

    面對張家上下，震怒的質(zhì)問。

    孔仁玉聳了聳肩。

    替你們隱瞞，扛罪責(zé)，到時候把我陷進(jìn)去怎么辦？難道讓我跟著你們一起死嗎？簡直笑話一樣。

    他抱著肩膀，閉目養(yǎng)神。

    他的兩個舅舅都瘋了，“小兔崽子，你別忘了，自己身上流的是誰的血？你，你是張家的人！”

    “且！”

    孔仁玉輕笑了一聲，嘲諷道：“你們不提，我還忘了，當(dāng)初是你們逼著我忘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當(dāng)成孔家人。怎么現(xiàn)在又要讓我想起來？未免太不講道理了吧！”

    “孽障，你敢跟長輩這么說話？我們死了，你也跑不掉！”他舅舅赤著眼球咒罵。

    “錯！”

    孔仁玉斷然道：“什么叫圣人后裔？我想通了，不就是個擺設(shè)嗎？歷代天子，為了表示敬重儒家，就拼命賞賜孔家，籠絡(luò)人心罷了。他們要的是一個擺在臺面上好看的提線木偶，放誰上去，又有什么差別？”

    孔仁玉冷笑連連，十分囂張自負(fù)。

    “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們，給了我這個身份。我會很聽話，聽朝廷的話，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朝廷都不舍得殺我，我會活下去的，以孔家人身份活下去，至于你們，統(tǒng)統(tǒng)去死吧！”

    他發(fā)瘋狂叫，張家人氣得翻白眼，這么多年了，總算是弄清楚了，原來他們養(yǎng)了一只白眼狼！

    真是可恨啊，當(dāng)初怎么就沒看透他呢？

    張家上下，是欲哭無淚。

    他們只能拼命啐罵，用力晃動木欄，想要沖到孔仁玉的牢房，給他一頓老拳！奈何牢房的柵欄都是松木的，格外結(jié)實。把手磨破了，腳踢疼了，也沒有闖進(jìn)去。

    孔仁玉干脆閉上了眼睛，和這幫必死無疑的人置什么氣！

    老子和你們不一樣，老子一定能活下去，還能活得很好！

    朝廷不會殺我的，不會！

    孔仁玉信心十足，就在這時候，有人托著一道命令進(jìn)來，到了孔仁玉的牢門之外，讓人打開牢門，進(jìn)去之后，大聲宣讀。

    “孔仁玉冒充圣人后裔，欺上瞞下，殺害朝廷命官，無惡不作，罄竹難書……即刻，將孔仁玉連同張家所有人販，交給兗州知府收押，王葉二位欽差督辦，盡快將犯人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什么？朝廷要?dú)⑽遥俊?/br>
    “怎么可能？殺了我，上哪再找個孔家后人？”

    “不可能的，一定是弄錯了！錯了！”

    孔仁玉扯著嗓子狂叫……張家的人只剩下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活該，真是咎由自?。?/br>
    你把自己當(dāng)成好東西，奇貨可居，對不起，沒人買賬！等你小子也死了，咱們到地下面，好好算這筆賬！

    張家人狂喜，孔仁玉如喪考妣，趴在木欄上，失聲痛哭，從喜到悲，再從悲到喜，每個人都像是瘋了似的。

    他們也確實瘋了，離開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沒有幾天，頭發(fā)里就滿是又黑又胖的虱子，貪婪地吸著他們的血，一如他們壓榨曲阜百姓一樣。

    越來越多人的眼圈都紅腫起來，跟隨時噴發(fā)的火山口似的，身上太刺癢了，他們就用手抓，沒幾下就抓出了血。指甲縫里滿是白鱗一樣的東西，骯臟而惡心。

    張家人已經(jīng)沒心情去和孔仁玉爭吵了，他們只剩下拼命哀求，哪怕讓他們上大堂也好，只要能吃上一口熱東西，洗一次澡，哪怕死了都甘心！

    只是他們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

    葉華根本沒心思管他們，張家和孔家的財產(chǎn)要處置，土地需要?dú)w還百姓，還有泰山賊要圍剿。

    而在眾多的事務(wù)當(dāng)中，如何尋找衍圣公真正的苗裔就成了重中之重。

    “難道就不能讓孔老夫子絕后嗎？”

    “不能！”王溥很干脆道：“你見過哪座廟里，能沒有神像？”

    “神像？是土偶木梗吧？”

    王溥無所謂道：“你怎么看沒人管，只要世人相信就好了?！?/br>
    還真別說，孔仁玉對自己的定位是很準(zhǔn)確的。

    奈何葉華不想留著他，因為孔仁玉在，要不了多久，人們就會忘記這個案子，孔家重新成為士林的領(lǐng)袖，天下仰望。

    預(yù)想中，改革儒家，編撰史書教材，拿回話語權(quán)，這些事情都很難做下去。

    “我們要選個小孩子！一如當(dāng)年張家培養(yǎng)孔仁玉一樣！”葉華思量道：“只有小孩子，才能給我們20年的空白時間，去改變?nèi)寮摇跸喙?，你覺得20年如何？”

    “還是短了，不過也能做很多事情了?！蓖蹁卟缓軡M意道。

    剩下就是去找個孔家后人了！

    而且還要把故事編的圓滿了，該怎么辦呢？

    葉華正在思索著辦法，突然有人來報。

    “侯爺，跟著許縣令的那個女子投井了！”

    “什么！”葉華大怒，“她是關(guān)鍵證人，不能死了！趕快救人！”

    侍衛(wèi)們用盡辦法，把女子從井里撈出來，她已經(jīng)昏迷不醒，趕快請來醫(yī)生診治，費(fèi)了好半天勁兒，終于把人救了過來。

    大夫開了兩服藥，一是安神的，一是安胎的！

    女子此刻肩頭顫抖，不停抽泣，絕望地自語，“老爺，奴家對不起你，腹中的孩兒，娘親手殺了你爹，娘該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