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芙雙手托腮看著傅聿城，我們都是本地人，為什么在二十二歲之前，我們從沒見過呢。

    老伯的餛飩攤，接待過多少癡男怨女，熱戀之時愛發(fā)此問，總覺得相遇太遲。

    老伯撒上青翠蔥末，端上兩碗熱騰騰的餛飩，笑呵呵插了一句，肯定見過的，只是不認(rèn)識。

    梁芙欣然接受這個解釋，想象在某一年，春風(fēng)沉醉的晚上，她曾騎著自行車，經(jīng)過正捧著課本的傅聿城身邊。在紅綠燈前，他們也許也曾有過一個短暫的視線交匯。那就是緣分的起點了。

    傅聿城卻無情戳破她的幻想，首先，我下晚自習(xí)的時候，你多半已經(jīng)騎車到家了。其次，我通常直接在校門口坐公交車，不會步行。再次，大晚上捧著書本做什么，光線又不好，裝逼嗎？

    梁芙翻他一眼，你好煩！

    傅聿城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說道：最后，你長得比我高中時候認(rèn)識的任何女生都好看，如果我見過你，不會沒有印象。

    梁芙愣一下，笑出聲，被這一句哄得心花怒放，你真的好煩！

    傅聿城的反擊是往她的碗里倒了過量的辣椒油，嚇得她趕緊去奪，他卻掀眼皮看她一眼，把兩人面前的碗一交換。

    你不怕辣哦？

    本科時候有個室友是湖南人，跟著他練出來了。

    哪個室友？畢業(yè)之后都沒聯(lián)系過嗎？

    微信上偶爾聯(lián)系，傅聿城掰開方便筷子，把筷子尖兒對齊，我朋友不多。

    看出來了，梁芙笑說，特別好的就一個邵磊。你和邵磊不一樣，邵磊朋友好像很多。

    但他特別好的也就我一個。

    梁芙哼一聲，我又不會吃邵磊的醋！

    傅聿城挑眉笑了一下。

    想象不出來，你讀高中和讀本科的時候是什么樣的。

    很無聊。沒什么娛樂項目，為了拿到獎學(xué)金，每天都要泡圖書館。

    你不是很聰明的嗎？

    大學(xué)遍地都是聰明人，只靠聰明是不夠的。

    梁芙往嘴里送了一個餛飩，被燙得只哈氣，真沒談過戀愛嗎？

    沒有。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我有那么一段過去，我也不想告訴她們。你是唯一一個值得我冒險的。

    梁芙挺認(rèn)真看著他，認(rèn)識那么多人，可能你是唯一一個不會隱瞞的。

    傅聿城不以為然，人心不是那么好揣測。

    梁芙嚴(yán)肅地?fù)u頭，不，我說真的。你這個人，其實不太懂得趨利避害，也不會說漂亮話。你好像有一種獻祭精神。為了活得坦坦蕩蕩，你寧愿活得辛苦一些。和他過于漂亮的外表真是太不相稱了。

    傅聿城笑了，這是你的新感想？

    算是吧，她吹涼塑料湯勺里的餛飩，整個送進嘴里，含混著說，反正我對你好像永遠(yuǎn)有一種新鮮感。

    十年之后你就不會這么說了。

    那就賭一把！

    賭什么

    賭個大的吧。梁芙笑嘻嘻看著他，每人挑戰(zhàn)一項最害怕的事？

    你害怕什么？

    蛇？只是說到這個字，梁芙就打了一個寒噤，你呢？

    蹦極。

    不是吧？這有什么害怕的？梁芙說出口就怔了一下，意識到蹦極大抵會讓傅聿城聯(lián)想到其父親的死亡。

    傅聿城也意識到她意識到了，只是笑看著她，漂亮皮囊總賦予他一種看似玩世不恭的特質(zhì)，那你好好愛我，十年之后見分曉，千萬別輸。

    不會輸?shù)?！梁芙不服氣地說。

    這一餐餛飩，他們快吃了半小時，影響大伯收攤回家，總覺過意不去。大伯卻笑呵呵，婉拒了他們多給的小費，囑咐回去注意安全。

    還是走路，走到走不動了，才在路邊攔一輛車。

    梁芙側(cè)坐著，整個身體靠在他身上，嗅著他白色襯衫領(lǐng)口的一股淡香，應(yīng)該是家里洗衣液的氣息。

    你mama曾經(jīng)說了一件事，讓我很在意。

    什么事？

    她說你讀小學(xué)的時候，曾經(jīng)收集過水滸英雄卡，后來有一天全送人了，此后也沒再收集過。為什么？

    傅聿城笑了一聲，這么幼稚的事，你也想知道？

    想啊。你所有的事，我都想知道。

    傅聿城頓了頓，和她講了那件交換卡片的往事。梁芙聽著，眨了一下眼，幾乎是福靈心至地想到了婚禮的那天晚上，他將她從昏沉的睡意之中打撈出來，固執(zhí)追問。

    梁芙嘆了一口氣，你啊你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直接問。

    問誰？

    問問你那個同學(xué)！直接問他，你真覺得宋江很珍貴嗎？和花榮一樣珍貴嗎？如果他說是，你把他打一頓；如果他說不是，你更要把他打一頓！她摟住他的后頸，湊過去吻他，心里難過得不行，因為那確實不對等。他活該挨一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