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碰上，未免太早。

    也不知道沈恙是不是察覺了羅玄聞還活著這件事，反正聽廖逢源那邊的人說，沈恙近日來狠得厲害。

    都是江南那邊的破事兒，顧懷袖懶得聽，有錢拿就不錯了，縱使羅玄聞不中用了，那銀子也使不完。

    次日孫連翹來了。

    她最近忙，都沒時間走動，有大半個月沒來。

    就是這么平平無奇的一日，三月初二，頂多天氣好了一些。

    眾人丫鬟迎了孫連翹進(jìn)來，她略喝了一口茶，便給顧懷袖把脈，那時候顧懷袖剛剛拈了一塊糖糕咬，“我這可是要大好了，回頭三五月就能出去踏青，六七月出去賞荷，九十月還能觀菊跟香山的紅葉……”

    “端怕，您那紅葉跟金菊，是觀不成了。”

    孫連翹按著顧懷袖脈的手指微微跳動了一下，在顧懷袖不解的目光之下，她忽然笑起來，補了一句：“一個多小兩月，恭喜二少奶奶了?！?/br>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本文的設(shè)定就是……好吧，我招了，蠢作者其實真的是四爺黨（你滾！有你這樣黑得這么用力的嗎！

    第三更十點半之前。

    ☆、第一一六章 小高興

    別說是丫鬟們，就是顧懷袖自己也沒反應(yīng)過來。

    她隱約覺得是那個意思，孫連翹的眼神里也帶著一種難得的艷羨，畢竟孫連翹自己這么多年肚子都沒消息，反倒給顧懷袖把出了滑脈，她自己一天給自己把上三回都不一定能把出來。

    前陣天天給顧懷袖治病，也不過就是一段時間沒來，一按脈竟然出來了？

    這不是估計刺激人的嗎？

    看著顧懷袖手里的糕點落下去，孫連翹反倒是嚇住了：“二少奶奶，您這是怎么了？別哭啊，這回是真有了，我看您這脈象挺穩(wěn)，前陣調(diào)養(yǎng)得好，也過去大半年了，這回鐵定沒事兒……”

    她越說，顧懷袖那眼淚就越掉。

    這時候的她顯得有些傻氣，可江南那一陣的寒氣似乎又竄上來了。

    顧懷袖有些怕。

    她有一個生出來的念頭是“喜”，可轉(zhuǎn)眼就變成了“怕”。

    頭一個孩子沒了，如今第二個來了。

    她盯著孫連翹，丫鬟們都著了急，過來圍著她，她卻一擺手：“都出去?！?/br>
    丫鬟們面面相覷，不懂這是怎么了，還是青黛上來喝道：“叫你們出去就出去，腳都釘住了不成？”

    這一下，丫鬟們這才退出去。

    不過早有機靈的一下就朝著書房那邊跑，要跟二爺說這件喜事了。

    顧懷袖卻沒管，終于收了臉上的表情，也擦了方才那不由自主的眼淚，笑了一聲：“我脾性不好，嫂嫂別見怪。”

    孫連翹還頭一次見人有了孩子是這樣的反應(yīng)，她細(xì)細(xì)一琢磨，也明白了不少。

    這會兒，顧懷袖拉她坐下，卻重新伸出手來：“你細(xì)細(xì)再為我把上一回?！?/br>
    孫連翹笑著嘆氣，還是依了她。

    “……沒錯，是喜脈，并且過年那一陣身子調(diào)養(yǎng)得好，最近看著人也豐腴了一些，瞧著應(yīng)當(dāng)養(yǎng)好了。舊有的病根兒坐一回月子就能養(yǎng)回來。脈象穩(wěn)得很，甭瞎擔(dān)心?！?/br>
    好歹這一回，人在京城，又有孫連翹在，還有孫家杏林醫(yī)館那么多的圣手能用，哪里需要擔(dān)心？

    顧懷袖道：“我就是心里有疙瘩……”

    還沒準(zhǔn)備好，孩子就來了。

    雖盼了許久，可當(dāng)真……

    復(fù)雜。

    顧懷袖也不知道說什么，自己坐著，孫連翹也就陪她在這里坐著。

    過了一會兒，孫連翹聽見外頭的聲音，才道：“想來府里還要熱鬧一段時日，回頭你若對旁人不放心，請了杏林醫(yī)館的人去便成。我這廂先走了?！?/br>
    “多福，送顧少奶奶出去吧……”

    顧懷袖恍恍惚惚的。

    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卻完全沒感覺。

    頭一次懷孕便是迷迷糊糊的，等到了漁村時候都不怎么知道，還是老漁婦告訴自己的。只可惜最后……沒能活下來。

    這種剛剛懷孕的新奇感覺，對顧懷袖來說，還是陌生的。

    更不要說張廷玉了。

    這人打從一開始，幾乎就沒體味過即將成為父親的那種期待。

    阿德瞧著張廷玉走過來的時候，只知道偷笑：“二爺您手都在抖呢！”

    張廷玉沒好氣地看了阿德一眼，“爺好歹還是左手右腳，你瞧瞧自己?！?/br>
    這會兒剛剛到了屋門口，阿德一瞧自己，得，啥時候同手同腳走路回來都沒發(fā)現(xiàn)？

    他自己也樂呵了，可是一顆心跟著狂跳著。

    屋里屋外的丫鬟們都是一副又驚喜又不敢置信的表情，還是畫眉得力，上來便帶頭朝著前面一跪：“給二爺?shù)老擦?。?/br>
    “奴婢們給二爺?shù)老擦?！?/br>
    眾人的聲音都清脆爽利得很。

    張廷玉手心微微發(fā)汗，唇角卻勾得老高，只一擺手：“賞賞賞，都給我賞！”

    眾人于是謝過，這才見著張廷玉走進(jìn)去。

    他在簾子外頭站了有一會兒，想著自己進(jìn)去頭一句話該說什么，打定了主意說“是真的嗎”，太傻；換一句“咱們終于又有孩子了”，怕傷著人；再換……

    再換什么……

    就為著這頭一句話，張廷玉在簾子外頭站了約莫有一刻鐘。

    顧懷袖老早就在屋里坐著等人了，看見他身影在屋外出現(xiàn)，愿意為他立刻就要進(jìn)來，不料張廷玉呆愣愣在外面站了許久也沒有進(jìn)來的意思。

    顧懷袖終于氣笑了，難不成她這二爺還嫌棄她懷孕？

    她起身，繞過屏風(fēng)走出來，便一拉珠簾，珠玉碰擊時候聲響清脆，她涼涼道：“二爺知道我有喜了，仿佛不大高興?！?/br>
    張廷玉微怔，他話都還沒想出來呢，她怎就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了？

    眉頭一攏，他道：“你坐回去?！?/br>
    “……”

    顧懷袖愣住。

    張廷玉卻忽然一撫自己額頭：“壞了……”

    “你今兒這是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顧懷袖拉他進(jìn)來，兩個人進(jìn)了屋，這才坐下。

    張廷玉嘆氣道：“我還在想見了你，第一句話說什么呢，倒被你給搶白了，又說了句毫無意義的……”

    可不是糟心呢嗎？

    顧懷袖一下就笑倒了，張廷玉可不敢讓她倒下去，急得手忙腳亂：“哎，都是要當(dāng)娘的人了，你穩(wěn)重一些！”

    “奶奶我什么時候不穩(wěn)重了？”

    顧懷袖又去踢他一腳，張廷玉吃痛，直嘆氣：“你什么時候穩(wěn)重過？”

    “我什么時候都穩(wěn)重?！?/br>
    顧懷袖表情嚴(yán)肅得很，“現(xiàn)在有了身子就更穩(wěn)重了?！?/br>
    張廷玉把她摟在懷里，仿佛是掂了惦，而后道：“不是穩(wěn)重了，是重了。”

    她捶他，“呸！你才重了?！?/br>
    “現(xiàn)在我懷里摟著的可是兩個人了……”張廷玉想了想，又道，“指不定不止兩個呢?！?/br>
    “想得倒是美?！?/br>
    顧懷袖忽然覺得，這樣的感覺輕得快要飄起來了。

    她把頭枕在張廷玉的胸口，卻發(fā)現(xiàn)他心跳很快，于是拿手一按：“我還當(dāng)你多鎮(zhèn)定，原來是裝的。”

    張廷玉捏她手，眼底神光復(fù)雜極了，一會兒亮一會兒暗，兩人對望著。

    他慢慢地湊近了她，吻她眉心，輕得像是一瓣落下得雪。

    “懷袖，我真高興……”

    是啊，她也高興。

    他們又有孩子了，往后日子興許開始不一樣起來。

    顧懷袖兩手環(huán)著自己的腹部，只道：“我現(xiàn)在明明還感覺不到它，卻老覺得它就在這里……”

    張廷玉圈緊了她，久久沒有說話。

    頭一個孩子，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過慘烈了。

    那一段日子，太艱辛，太難熬。

    張廷玉又有些害怕起來，他如實問顧懷袖：“你怕嗎？”

    顧懷袖只道：“丑話說在前頭，我要平平安安生下這個孩子來，誰要惹了我……”

    她湊上去親他，玩笑一般道：“讓孩子踩著別人的血rou之軀平平安安來到這個世上，這種事，想來我也不會心慈手軟的?！?/br>
    “……會好好的?！?/br>
    張廷玉擁緊她。

    這一切，來得比預(yù)料之中的要早，看似平靜許多。

    可張廷玉與顧懷袖并不像是他們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平靜，他們像是年輕的小夫妻一樣，有著所有所有第一次有孩子的人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