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若是去了，皇后之位……

    平靜的湖水下仿佛有暗流在涌動。

    于此同時，皇長子的婚事卻被提上了日程。這是皇后的要求，希望能夠在自己去之前，看到皇長子成婚。

    章繡錦的好幾個玩伴都去參選，彼此之間見面時平白多了幾分尷尬。年歲漸大，章繡錦覺得，當姑娘們開始為了為婚事而爭執(zhí)不休的時候，日子似乎也就沒意思起來。

    她開始想，自己現(xiàn)在能夠做什么。

    京城里的家事如今是她在掌管。只是家事原本就在章夫人還在京城的時候梳理過一邊，如今也沒有什么值得動手的地方。

    開始收割的時候，老太太問章繡錦和章沁要不要去莊子里住一段時間。

    “莊子里如今正是熱鬧的時候，你們?nèi)羰且娏?，心情也會好的?！崩咸缡钦f。章繡錦卻知道是老太太自己想念莊子上的日子了。

    因為章大人和章夫人離京，老太太已經(jīng)好長時間都沒有回莊子上了。在鄉(xiāng)下田莊暢快得多的老太太開始想念自己曾經(jīng)的生活。

    章繡錦自然說好，章沁也答應(yīng)下來。

    他最近不去學(xué)院了。一來成了舉人在學(xué)院里與很多人都說不上話，二來，他也沒什么心思再去學(xué)院。

    于是，三人收拾行裝，去了京郊的莊子。

    章繡錦換上了簡單的衣飾，帶著裳梅裳莉在莊子里走。周圍的人都忙忙碌碌，章繡錦作為閑人站在其中，心底無喜無悲。

    “那邊山上，有什么？”她問老太太派出來給自己帶路的小丫頭。

    小丫鬟叫盼蘭，臉頰曬得發(fā)黑，說話的時候因為有口音而有些畏縮。

    “是一座觀音廟。”盼蘭說，“莊子里沒事都去拜的。”

    章繡錦問山上的風(fēng)景如何，盼蘭就只能搖頭了?！翱墒巧缴线@個時侯有吃的哩，板栗就熟了?！迸翁m掰著手指，“還有好些果子……”

    章繡錦不由想到章繡妍。若是章繡妍在，此刻只怕已經(jīng)流下口水。

    “去看看吧?！彼f，“去山上看看?！?/br>
    盼蘭愣了一下，回神：“我?guī)Ч媚锷先??！鄙衙飞牙驍r了一下，見章繡錦堅持，也就不在繼續(xù)。

    一路慢行，走到半山腰已經(jīng)是汗流浹背，章繡錦這才發(fā)現(xiàn)，看上去不高的小山頭，爬起來的時候，居然也有如斯高度。

    她站在那里，往下看了看，說：“看起來今天我是上不去了?！鄙衙沸Φ溃骸肮媚锟梢冶衬闵先?？”

    章繡錦搖了搖頭：“不，反正在這邊要住一段時間，每天慢慢走一走就好?！?/br>
    說罷，她在那里站了片刻，讓山風(fēng)吹干身上的汗珠，就起身下去。

    剛剛到山腳，一陣馬蹄聲起，有人疾馳而來。

    “章三姑娘！”有人驚喜地叫，翻身下馬，沖到了章繡錦面前。裳梅裳莉連忙上前擋住。

    “燕公子?！闭吕C錦抬頭，行了一禮?！把喙釉趺磿谶@里?！?/br>
    燕肅喜不自勝：“我家在這邊有個莊子，我是過來休養(yǎng)的?！彼掖颐γΦ卣f，手在身后擺動，讓身后那一群騎馬的都下來。

    有人在吃吃地笑，卻都下來了。

    “燕公子請保重身體。”章繡錦說。燕肅笑：“章姑娘可以叫我燕肅?！?/br>
    裳梅裳莉哼了一聲，表示不滿。盼蘭看著燕肅，目瞪口呆?！岸嘀x燕公子好意?！闭吕C錦說，“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br>
    轉(zhuǎn)頭離開，燕肅方才回神，連忙說告別。

    走了兩步，又問：“章姑娘你要在這邊住多久？”章繡錦不曾回答，盼蘭偷偷地回眸看了燕肅一眼。后者笑著看著章繡錦的背影，不曾有半點不渝。

    第二日一早，燕肅就來拜見章老太太了。

    老太太在自己的自留地里翻土，聽到有年輕公子求見，含笑看了章繡錦一眼。

    “沁哥兒，你代我去見見。老婆子我年歲大了，還是少見外人比較好?！闭虑咝σ恍?，答應(yīng)了。

    燕肅等了許久，等到的是章沁，心中難掩失望。

    “章小弟?！彼@樣叫著，章沁手一抖，差一點將茶水潑出來。抬頭看一眼，章沁發(fā)現(xiàn)燕肅眼中的笑意，于是，他微微笑了笑：“我對燕公子也一見如舊。如同兄弟?！?/br>
    燕肅聽到被著重說出來的兄弟二字，立刻就明白了章沁的意思。

    他內(nèi)心訕笑了一聲，為自己試探的失利。如果愿意，燕肅與章沁也是可以很好地聊天的。

    縱然燕肅好武，章沁行文。

    兩人很快就熟稔起來，章沁帶了燕肅在莊子里轉(zhuǎn)了兩圈，聽說燕肅的莊子就在附近，好奇地問起。

    燕肅眼睛一亮：“我家莊子里有溫泉，沁哥兒你若是愿意，什么時候可以帶著老太太和你jiejie去泡一泡?！闭虑咚菩Ψ切Γ瑩u頭婉拒。

    “這種事，不敢擅專。”章沁回答，“若是燕大哥有意，倒是可以常來?！?/br>
    燕肅頓時眼睛一亮，章沁微微笑了笑。

    他還是不太喜歡皇三子。

    容鉉很快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不滿地鼓著臉。折騰了一頓燕肅，讓他受了點小傷，結(jié)果居然將她折騰到章繡錦附近去了。

    此時，他深恨自己出宮艱難。

    最后，他還是沒忍住，跳起來去找了皇帝，要求出宮的便利。

    皇帝正翻看著皇后遞上來的畫冊?；书L子容鈺的婚事，皇帝也還是很上心的。縱然皇長子自己尋訪到了合適的大夫，養(yǎng)身子也是漫長的過程。很長的時間，皇長子也依舊是眾人眼中病弱的模樣。

    容鉉的要求讓皇帝橫了他一眼，敲著桌子：“你就為了這種小事來sao擾朕？”

    “兒臣，”容鉉嬉皮笑臉，“也是為了媳婦考慮。若是不去，媳婦就沒了。”

    “你對自己沒自信嗎？”皇帝看他，放下手中的畫冊，“你大哥的婚事，你有什么想法？”

    容鉉收斂了笑意，搖頭：“大哥的婚事，兒臣不便多說。父皇自有決斷。”

    “那林家女，是怎么回事？”皇帝說起了一個讓容鉉一驚的話題。

    他臉上再也沒有了一點兒笑意：“大哥他……也許是喜歡吧?！被实坌α似饋恚骸澳阌趾伪貫樗谧o?！被实蹖媰阅闷饋矸藘身摚瑏G到一邊，“朕一心待他，他卻心有不甘。”

    容鉉心底一片平靜?；实鄣男那?，容鉉能理解。但是，他現(xiàn)在不想理解。

    皇帝有自己的考量，皇子也有自己的為難。

    他輕聲地勸了一句：“大哥的身子……”皇帝嘆了一口氣，揮手：“去吧，朕準你隨意出宮去追媳婦?！?/br>
    容鉉大喜告退，皇帝看著他的背影，復(fù)雜難明地嘆息。

    這個兒子，若說作為繼承人，什么都好?？上А适业暮⒆酉騺碓缡?，可是這孩子，如今到現(xiàn)在都精氣未先。難道，當真是天閹？

    這種可能，讓皇帝森森地打了個冷顫。

    “重生的代價啊……”他念了一句，拿起畫冊又翻了兩句，嘆息著放下來，起身去見皇后。

    皇后確實已經(jīng)不太好了。

    她躺在床上，整個人干瘦得仿佛只有一把骨頭。容鈺與容鈞都在旁伺候，見皇帝過來，各自跪下行禮?；屎髤s只能被人半扶起來，點了點頭就被皇帝揮手免禮。

    皇帝在她身邊坐下來，問了兩句病情，說起容鉉的婚事。

    “朕覺得，何家的姑娘不錯?！?/br>
    皇后回想了好一陣，想起何家的姑娘是誰，臉上露出一個慘淡的笑意：“何家的姑娘確實不錯?！彼郎厝岬哪抗庾⒁曋葩暎p聲問：“鈺兒，那何家的姑娘，你也是見過的，你覺得如何？”

    何家清貴，手上無權(quán)無錢，可是，有好名聲。

    這樣的人家，做皇子正妃的娘家，也確實沒什么不好。何家姑娘容貌尚佳，舉止進退有度，容鈺想了想，一時之間居然想不出什么不妥當來。

    只是，心底畢竟有微微的不甘。

    這樣的人家，也只能讓自己過日子罷了，幫不上小五半點兒忙。

    可是，他聽見自己說：“母后選的，自然是極好的。”皇后輕輕地笑了笑，虛弱地拍拍他的手：“你覺得好那就行，我還怕我選得不合你心意?！?/br>
    “母后選的，無有不好?！比葩曒p聲地說，握住了皇后的手。

    皇帝冷眼看著，又坐一會兒，看著皇后吃了藥，對容鈺招招手：“鈺兒陪朕走走。”

    皇后含笑，目送兩人出去。容鈞在一旁，悄聲問：“母后，是不是以后我就有大嫂了？”皇后含笑點頭，容鈞眨了眨眼：“她會喜歡鈞兒嗎？”

    “自然是喜歡的，”皇后說，“沒有人不喜歡鈞兒?！?/br>
    容鈞立刻就笑了起來。

    皇帝走得很慢，容鈺也陪著他慢慢地走。路上嘩啦啦跪了一片，皇帝視而不見。

    “你的身子骨，倒是好得多了。”皇帝說，“這樣，皇后也會高興的。”

    容鈺躬身應(yīng)是：“要多謝三弟帶兒臣出去尋訪名醫(yī)。”皇帝笑了笑，“你三弟知道了，也會高興的?！?/br>
    兩人又走了一陣，清風(fēng)吹過，只有腳步聲一聲聲響起。

    皇帝忽地說：“娶妻娶賢，納妾納色。民間的話，是有道理的。”容鈺不明所以，低低地應(yīng)一聲。“那林家女，你若是喜歡，收進來做個侍女也就是了?！?/br>
    容鈺的腳步頓時定住了，好一會兒，忽地笑起來：“父皇多慮了，兒臣對那林家姑娘，并無多的心思?！?/br>
    “不過是……”他的聲音低下去，“不過是見到那樣肆意放縱，心生羨慕罷了。自小，兒臣的身子骨就……”

    皇帝輕輕地笑了笑：“你若是這樣說，那就是當真有心了?！?/br>
    “你若不愿，那就罷了。以后后悔莫及，休要怨天尤人?！?/br>
    容鈺驚愕地抬頭看向了皇帝。

    “這大位，終究還是你五弟的。你盡可放肆一些?！?/br>
    一時之間，容鈺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情緒，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事情終于塵埃落定的喜悅，還是，漸漸滋生出來的那么一點……心有不甘？

    他不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忽然想起來，我不記得章二夫人到底姓什么了，我也不知道昨天有沒有寫錯，虐cry

    第62章 提親

    章澤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失去了jiejie之后,再度失去母親。

    想起幾個庶妹的死,一時之間，他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家最近流年不利。

    “父親?！彼崎_門進去，屋內(nèi)一片黑暗,看不清眼前。站了一會兒,他才看清,沒有點燈的屋內(nèi),父親已經(jīng)趴在桌上沉沉睡去,自己推門而入的聲音，都沒有叫醒他。

    章澤輕手輕腳地走到父親身邊，手指偷偷地在章二老爺鼻前探了探。

    還有細微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