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玲兒狼狽地倒在地上,目光弱弱的,望了一眼秦落衣便挪開了目光,眼中一片死寂。她或許以為秦落衣還是以前懦弱不愿惹事的秦落衣,又或許不想給她這位大小姐惹麻煩和四小姐惡交。這樣脆弱的玲兒令秦落衣的心口泛著絲絲疼痛。 她堂堂相府的大小姐,居然被一個小小庶女的丫鬟欺負到頭上,秦落衣這輩子真是活得太失敗了。 秦落衣淡淡勾唇,蓮步上前攔住了秦婉兒的去路,微笑地問:“賤婢,說的是誰?” 她使了一個眼色,春香猶疑了一下,扶起了倒地的玲兒。 ☆、7小懲大誡 秦婉兒見狀,沉下臉色:“大姐這是何意?玲兒掌摑我丫鬟,不讓meimei討回公道?” 秋眸掃過秦婉兒,秦落衣笑意微漾:“四妹不分青紅皂白就想帶走我的人,似乎于理不合吧。玲兒是得了我的命令掌摑某個膽大妄為在背地里嚼主子舌根的丫鬟。究竟有何錯!難道m(xù)eimei還要掌摑jiejie我嗎?” 今日秦落衣有些強硬,出乎秦婉兒的意料。不過,她心中大姐柔弱可欺的形象并沒有改變。她指著明秋左臉上的巴掌印,咄咄逼人道:“大姐,明秋怎么說是我的丫鬟。她可能是無心之失多錯了點話,我代她給大姐你賠個罪?!?/br> 她眼睛一轉(zhuǎn),指著玲兒,聲音揚高了起來:“可玲兒這個賤婢竟然下了那么重的手,明秋的臉都腫了!嘴角還掛著血絲!明顯是假公濟私!前幾日,她就頂撞了二姐,大姐你罰了她,她竟然還不知錯。這樣兇悍的丫鬟怎么能做大姐的大丫鬟。今日不懲處,以后她必然仗著大姐嫡女身份,到處欺負其他下人。請大姐明鑒!” 秦婉兒說得字字有理,處處動情,說到后面哽咽了起來,一副為自己的丫鬟打抱不平,大姐不成全實在是不合理。明秋在旁嚶嚶哭泣,模樣楚楚可憐,怎么看就像是玲兒仗著大小姐之身份,故意虐打明秋! 若是以往的秦落衣,被秦婉兒這么高的帽子一戴,慌張地就交出了玲兒。因為她不善言辭,根本說不過字字珠璣、別有用心的秦婉兒。 但現(xiàn)在的秦落衣是誰! 秦落衣的眼光深了幾分,盯著一直站在秦婉兒背后低聲哭泣的明秋。她眼里閃過一絲玩味,不由細細的打量起明秋。很快,她眉心微動,抿嘴一笑。 明秋被秦落衣似笑非笑的冰冷眸子盯得神色不寧,頭皮直發(fā)麻。她緊張地止住了哭泣聲,哽咽道:“大小姐,下午的事是奴婢錯了……可,玲兒姑娘下手真的太重的。奴婢的臉好疼……”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明秋被打得一懵,整個人跌倒在地,腦袋嗡嗡作響。半響,她捂著都發(fā)腫的臉,大哭了起來。 秦落衣厲呵:“賤婢,哭什么哭!”說著,竟然抬起手,又打了明秋一巴掌。 秦婉兒一呆,連忙抓著明秋的手一把奪過,母雞護小雞地護住她,眉目肅然道:“大姐,你這是什么意思!”明秋是我的丫鬟,竟然當眾打我的臉! 她沉下臉,怒道:“大姐變得如此不明是非,不怕我告到母親那嗎?” 看秦婉兒那氣憤不滿的小臉,秦落衣笑笑道:“四妹別生氣。jiejie這不是在替你教訓(xùn)丫鬟嗎?”她微瞇了瞇雙眼,在秦婉兒氣怒的目光下,嘴角含著絲絲笑意,“meimei你看明秋的左臉。我的巴掌印和她臉上的巴掌印。這一對比,想必聰明的四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不妥之處了吧。不過,我剛才打的那個太輕了。若是meimei看不清楚,我就再打一巴掌?!?/br> 輕?明秋的臉已經(jīng)腫得和饅頭那么大了! 秦落衣這么一說,就是堵住了秦婉兒原本想說出口的一句話:“看不清楚……”她看不清楚,她就接著打,直到她看清楚為止! 秦落衣打得巴掌印,大拇指在上。而明秋臉上血紅的巴掌印,大拇指卻是朝下的。仔細一對比就知,明秋臉上的巴掌印是她自己打上去的!只有自己打,臉上才能有這樣的傷痕。 秦落衣冷冷地望著明秋,打她一巴掌算小,心中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今日她犯蠢,沒有反手打自己,若是反手,就沒有巴掌印這個明顯證據(jù)。到時候,玲兒就坐實了狗仗人勢的罪名。其心惡毒! 被秦婉兒瞪了一眼,明秋暗叫倒霉,怯怯地低下腦袋。 墨瞳透過絲絲怨,秦婉兒輕咬紅唇:“大姐死過一回,性子倒是彪悍了。” 秦落衣扯著一抹極淡的笑容,薄唇輕啟道:“不彪悍,可要被人騎到頭上去了。有些人啊,就是忘了尊卑,竟然敢議論主子的不是,打一巴掌,本小姐還嫌少呢。多打打,才會本分一點。” 秦婉兒氣得胸口起伏不平。秦落衣是拐著彎罵她別忘記自己庶女身份,竟來指責(zé)她這個嫡女。 秦落衣想借此立威,看誰再欺負她的人。 眼眉一彎,她笑道:“四妹你說是不?這賤婢故意挑撥你我關(guān)系,甚至說謊陷害玲兒。玲兒是我最得力的丫鬟,她此番作為,等于陷害本小姐。今日她嚼本小姐的舌根,說不定往日一直嚼m(xù)eimei的舌根,meimei怎么還如此包庇這個下人?應(yīng)該杖斃!” 明秋一聽,頓時驚恐的瞪大眼,嚇得臉色蒼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抖地向秦落衣求饒道:“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瞬間,秦婉兒勃然變色,臉上掛不住了:“大姐,這罪不至死。你怎么能動用私刑,這傳出去,可是相府草菅人命!” “那就拔了她作亂的舌根?!鼻芈湟麓瓜卵?,淡淡道,“meimei你知道的,jiejie我素來有口疾。為了不口吃,說話總是很慢很慢。可有些健全的人,卻亂嚼舌根。你說jiejie我能不氣嗎!來人,拔了她的舌根!” 淡淡緩慢的語氣有著說不出的威壓,隨著她的令下,守著院落的兩名侍衛(wèi)上前,壓制住了明秋,更有見風(fēng)使舵的人遞來了剪刀。 秦婉兒臉色一變,有惱羞成怒之狀。 看著那泛光的鋒利剪子,明秋臉色慘白,在侍衛(wèi)的靠近下嚇得暈倒在地,裙子濕了一片。而竹園的眾人臉色五彩繽紛,害怕地隱匿到角落。被大小姐知道今日她們都嚼過她舌根,就完蛋了! “大姐,這拔舌之刑太過殘忍……你能不能看在meimei的份上,饒了明秋這一次。明秋從小跟我在一起,我都沒打過她?!鼻赝駜旱吐曄職獾?,“所以今日,她才做出了錯事?!?/br> 秦落衣見示威效果已到,一揮手讓侍衛(wèi)止步,嘆口氣道:“既然四妹如此求情,那就算了。若是以后再被本小姐聽到什么閑言碎語,即使四妹求再多的情……”嘴角隱隱勾出一抹冷笑,“本小姐也嚴懲不誤!” 秦婉兒剛松了一口氣,卻聽秦落衣接著道:“這拔舌之刑雖然算了,但辱罵和誣陷主子卻是大罪。來人,給我重打三十大板!” “大姐!”秦婉兒氣得快吐血了,“你不是說算了嗎?” 秦落衣彎了彎眼眉,笑瞇瞇道:“我只說不拔舌頭了啊,沒說不換別的懲罰。四妹啊,你別太寵丫鬟。今日頂撞了我還好說,若是頂撞了別人,怎么死都不知道了呢……jiejie這是在幫你教訓(xùn)丫鬟呢……” 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都說不過秦落衣,秦婉兒恨恨握拳,不再多說什么,只能眼睜睜的望著昏迷臉腫的明秋被兩個侍衛(wèi)粗魯?shù)赝系皆鹤拥慕锹?,“啪啪啪”地?zhí)行著家規(guī)。 明秋被一板子打醒了,凄厲地嚎叫了起來,聲音穿墻刺耳。秦落衣皺了皺眉,冷冷道:“把嘴堵上?!?/br> “啪啪啪!”板子一個個重重地打著,三十大板很快打完了。秦婉兒命人扶著吐了幾次血完全昏迷的明秋,灰溜溜地滾回了自己的蘭苑。 “小姐!”玲兒站在一旁,怔愣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眼里霧氣彌蒙。秦落衣見之,笑了笑,關(guān)心問:“身上的傷疼嗎?要不要上藥?!?/br> 玲兒搖頭:“只是輕傷,不礙事?!?/br> 秦落衣回屋,見秦曉君呆呆地看著她,目光怪怪的。她心一顫,聲音有些變樣:“怎么,怕jiejie了?” 秦曉君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最后,他咬了咬唇,低聲道:“我知道,jiejie是在示威。只是嚇唬嚇唬她們,不會輕易草菅人命?!?/br> 秦落衣不置可否。若是她說自己曾經(jīng)殺過人,骨子里冷血至極,不知道會不會嚇壞他乖巧的弟弟。 但現(xiàn)在,被秦曉君這么認真地說,她意外地覺得很高興,笑彎了眼眉,道:“不愧是jiejie的好君兒,真懂jiejie的心。來,咱們忘記那些不開心的,繼續(xù)吃飯?!?/br> “jiejie,別偷偷地把碗里的魚丟掉……” “……” 晚膳過后,秦落衣和秦曉君聊了一會天,期間她拉著他的手,況似姐弟親密舉動,其實是在給他把脈。 秦曉君身體虛弱,每天都要喝幾大碗藥,名副其實的藥罐子。 秦落衣卻在診脈時,心沉到了谷底。秦曉君果然和她一樣中了慢性毒,只不過中的毒不同。秦落衣的毒只是讓她變丑,而秦曉君的毒卻是要人命的。這毒會慢慢耗盡他的身子,他會越來越瘦,最后呼吸衰竭而死。 深深宅院,居然有人連這樣柔弱無辜的小孩也不放過。十年的慢性毒,下毒之人用心險惡! 看著秦曉君羸弱慘白的面孔,秦落衣在心里暗下誓言。若是慕容氏母女,她必要她們血債血償! 中毒的事情,秦落衣沒跟秦曉君說,怕他害怕,心里則琢磨著藥方和下毒的地方。秦落衣是胭脂水粉,秦曉君是因為什么中毒呢?毒的成分和下毒的順序都關(guān)乎著解藥的制作。 這時,凝香端來一碗藥,輕聲道:“五少爺,該喝藥了?!?/br> 心眼一轉(zhuǎn),秦落衣況似無意道:“把碗給我?!?/br> 凝香恭敬遞上。 沒有猶豫的動作,讓秦落衣贊許點頭。她低下頭,輕輕嗅了嗅。許久,舀起一勺,輕輕淺嘗。 秦落衣為何不用銀針試毒,因為銀針只能試出硫,除了砒霜等一些劇毒,大多數(shù)的慢性毒成分中并沒有硫,用銀針是檢查不出來的。只是靠長時間的閱歷,輕聞,淺嘗,分析藥性、藥理。慢性毒嘛,淺嘗一小口不會有事的。劇毒秦曉君早掛了。 藥湯里有芫花和貝母,有著鎮(zhèn)咳、祛痰的作用。白芨,有著活血化瘀的作用,主心氣疼痛。最名貴的當屬人參,補肺要藥,可改善短氣喘促等肺氣虛衰癥狀,對秦曉君的身體是極好的。 沒有問題,的確是補藥。是自己多疑了? 秦曉君在旁呆若木雞,扯著嘴角苦笑:“jiejie,你這是?”凝香也疑惑地望著秦落衣。 “因為從今晚起,jiejie也要喝藥了。”秦落衣指了指頭上的紗布,抿抿嘴,“藥可苦了。但一想到四弟你每次都能一口喝光,我不由懷疑,是不是四弟你的藥不苦,所以忍不住嘗了一口??煽嗨牢伊?!”秦落衣做了一個嫌棄的表情,將藥碗遞了過去。 秦曉君不疑有他,乖乖喝了藥。 司徒逸很守信用,戌時,命小廝暗中送來了一堆藥材。這件事,秦落衣只讓自己唯一信任的玲兒去煎藥,而敷面的藥材她則自己在房中細細磨練著。 她有信心,停用秦芷萱送來的有毒胭脂,天天凈臉敷面,外加口服解藥,臉蛋會恢復(fù)白嫩光滑的。 晚上,秦落衣喝了一碗藥,梳洗了一把臉,將磨好藥膏小心翼翼地敷在臉上,渾身暖洋洋地窩進了被窩。 她剛借尸還魂,一天的功夫竟發(fā)生了那么多事。身子太過疲憊,她很快熟睡了過去。 秦落衣這么舒坦地睡著,有個院子卻炸開了鍋。 ☆、8meimei心計 聽著下人傳來的訊息,秦芷萱氣得一把拽掉桌布,將桌上的東西全甩在了地上。房內(nèi),稀里嘩啦響成了一片。她紅著眼睛坐在了椅子上,氣得哭了起來:“娘!姑媽竟然讓那賤人當王妃,讓我當側(cè)妃!憑什么她當王妃,憑什么!” “不哭不哭?!蹦饺菔闲奶蹣O了,不知道該怎么勸慰,只是不斷地拍著秦芷萱的背,軟聲哄著,“皇上是不是老糊涂了!秦落衣這個小賤人有什么好,要相貌沒相貌,要才華沒才華,怎么可能是王爺正妃的人選!” “可皇上那么堅決,凌寒豈不是真的要娶那個丑女?”整雙杏眸盈滿哀戚,秦芷萱沉著臉,不滿地嘟著嘴,“我絕對不做?。 ?/br> 慕容氏的面色同樣極不好看。她的寶貝女兒是屬于那高高在上的位子,怎么可能矮秦落衣一截。曾經(jīng),若不是父親威壓,她差點給秦云鶴做了小??稍僭趺赐?,她只是平妻,而不是唯一的正妻!哪怕那賤人死了!她也生下兩個小賤人,一個跟她寶貝女兒搶人,一個和她寶貝兒子爭家產(chǎn)! 如今皇上如此堅決,只有兩個辦法能解決:要么破了那個秦落衣的處女身,讓她沒資格嫁給燕王,哪怕小妾的身份都輪不上。要么殺了她! 這么一想,她在秦芷萱的耳畔處低低耳語了幾句,一直吵著鬧著的秦芷萱忽的安靜了下來,嘴角勾起冷笑。 今日一鬧,秦婉兒憋著一股子氣,想想就不甘心。她回憶著剛才秦落衣的舉動,總覺得其中有古怪,可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真是因為秦落衣被燕王休棄了,所以發(fā)大小姐脾氣了?還是真的因為明秋亂嚼舌根,自己患有口疾,心中記恨? 秦婉兒總覺得對方是在給自己下馬威,可偏偏秦落衣是嫡女,她是庶女! 秦婉兒的母親許氏得知這件事,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她詢問了在房內(nèi)生悶氣的秦婉兒,得知今日發(fā)生的事后,眼神微微一沉。 秦落衣抬回相府時,她可是偷偷瞧過。二小姐明明說大小姐沒氣了,可大夫還沒叫來,大小姐又從床上蹦了起來,此后她總覺得大小姐有點怪怪的。 “許姨娘,四妹。芷萱有事求見?!鼻剀戚娲蟛教と肭赝駜旱姆績?nèi)。她穿著白色薄紗玉錦,水綠色的襦裙逶迤拖地,襯著那張鵝蛋臉白里透紅,完全沒有之前憤怒哀戚的痕跡。 烏云的墨發(fā)挽成如云高髻,腰上的流蘇隨著她緩慢的步伐微微搖動,發(fā)出細微的碰撞之聲,整個人綽約多姿,清雅秀麗。 她瞧著房內(nèi)氣呼呼的秦婉兒,嘴角勾勒了一抹詭異的笑容,面上疾步走近,擔(dān)憂道:“是誰惹meimei生氣了?” “是……”秦婉兒臉一垮,不由將剛才發(fā)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她本意是想讓秦芷萱給她做主,誰知,秦芷萱嘆了一口氣,幽幽道:“jiejie恐怕是因為今早的事,心情大變,變得咄咄逼人。不過等明兒燕王給她賠禮道歉了,她心一舒,會變成以前那位好jiejie的?!?/br> 秦婉兒沒聽明白,許氏卻驚道:“燕王賠禮道歉?不是……休了大小姐,由二小姐嫁給燕王嗎?” 秦芷萱搖頭:“皇上的決定,無人能改。這婚十有八九是成的?!?/br> 許氏望著秦芷萱,心中犯著嘀咕:二小姐特別跑來說這事,究竟打著什么心思? “什么!”秦婉兒不滿地拍著桌子,“她那副丑樣怎么配得上燕王!”她頓了頓,神情陰冷了下來,“我知道了,她故意以死相逼,逼得燕王不得不娶她!好深的計謀!裝得真像!” “四妹,你怎么這么說大姐……她只是……喜歡燕王罷了……” 秦芷萱這么支支吾吾一說,反而加深了秦婉兒的猜測。秦婉兒輕哼著:“二姐,在我心中,你才是燕王正妃的唯一人選,秦落衣算哪根蔥。明日,燕王既然要來,那就讓他看看,秦落衣究竟是何許人!她根本配不上尊貴的燕王!我要讓她將臉全部丟光!” 想到剛才的事情,秦婉兒狠狠地跺了跺腳,眼底閃過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