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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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肅和庾希想得是好,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大軍東歸之時,女帝先后下了兩道旨意,分別給康肅和曹姽,令二人趁班師回朝之機(jī),以重兵壓制嶺南道,一口氣把南越國打下來,為的是不讓北漢發(fā)現(xiàn)東魏對南越有意,否則他們絕對不會坐視東魏四處吞并,必定直取荊襄。 旨意里還夾帶一封檄文,歷數(shù)南越國主孫冰所行罪惡之事,這孫冰雖是對曹致的使者畢恭畢敬,還能寫信幫著勸服成都王,平白給東魏進(jìn)軍制造借口,不可謂不乖巧謹(jǐn)慎。 可他為國主,同時也是一個十分兇殘昏庸的人,制定了一套如燒、煮、剝、剔、劍樹、刀山等一系列酷刑。臣民稍有過錯,就用毒刑處治,因此搞得人人驚懼,甚至熟人在路上相遇,只能相互使眼色,而不敢多說一句話。除此之外,他還在后宮豢養(yǎng)了獅、虎、豹、犀、象等猛獸,他時常把活人驅(qū)趕至這些猛獸的身前,自己則領(lǐng)著后宮嬪妃們在樓上觀看,每當(dāng)聽見人被猛獸吃掉前發(fā)出的慘叫聲,孫冰就會拍手大笑,以此為樂事。 至于使者那天在南越都城看到的窮奢極欲的宮殿,便是孫冰連年大興土木又強(qiáng)迫水性好的士兵入距海面七百尺以下的深水中采集珍珠,凡宮中陳設(shè),皆要深海的珠寶,每年都有大量的士兵因此被活活淹死。 國內(nèi)斗米稅至四、五錢,就連老百姓進(jìn)城都要交稅一錢,可以說是生活苦不堪言。 因此女帝在檄文最后聲明:“吾當(dāng)救南越一方百姓。” 曹姽本也十分反感孫冰此人,當(dāng)年母帝在位時并沒有動這個南越小國。一直到重病不治,才命康拓遠(yuǎn)征南越??低厥莻€爭氣的,嶺南及更南面濕熱毒瘴之地,他硬是兩個月就返朝了。但母帝是連兩個月都沒撐到,因此孫冰被封為恩赦侯,已經(jīng)是曹姽的事情了??低匾蝗颂羝鸬膿?dān)子,曹姽犯不著cao心,可她總是記得孫冰在朝上還能膽大包天地覬覦自己的容貌。 如今女帝命她攻下南越,曹姽反而躍躍欲試。雖則康拓如今不知道在哪里,但以孫冰的為人,此人莫說是骨氣,那是連骨頭都沒有的,南越少存在兩年,是那方百姓的福氣。 臨行前,曹姽去接在巴家修養(yǎng)的周威,又讓巴人鳳和庾希及康肅見了面,承諾往后只要東魏庇護(hù)著涪陵到成都一地,巴家的丹砂貿(mào)易便不受阻礙,東魏境內(nèi)的河道也盡數(shù)開放供其使用,兩方均可受益。 庾希卻自有擔(dān)心:“丹砂雖是與經(jīng)濟(jì)有益,但是如今江東五斗米道興盛,一旦丹砂供應(yīng)不再受阻,豈不是更加難以遏制?” 丹砂乃是道教煉丹不可或缺的材料,即便是價比黃金,也受到無數(shù)信徒的追捧。無限量地供應(yīng)丹砂給五斗米教教徒,就是無限量供應(yīng)丹藥,簡直就是幫了他們一大把。 巴人鳳面不改色,眼睛卻偷偷看著曹姽。 曹姽道:“庾太守何必cao心,古來吞食丹藥的有幾個得道長壽的了?他們愿意煉丹就煉丹,愿意吞服就吞服,本公主倒要看看,東魏是不是真能出得了仙人來?” 見曹姽胸有成竹,庾希便再不多言。周威在巴人鳳妥帖的照料下,受傷的膝蓋已是大好,但到底還是不能活動自如??得C沉吟良久,便選擇將周威帶回襄陽城,除了將自己可靠的參軍全部留給曹姽之外,這次的先鋒竟是阿攬,沈洛便是帳下一員謀士,二人能力是不必說了,又在嶺南道待了數(shù)年,簡直就是不二人選。 曹姽心里怪怪的,但是康肅信任他們,她也沒有異議,事情就這么定了。 只不過康肅狐疑看她:“公主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若老夫沒有記錯,你的生辰是七月十六吧?!?/br> 曹姽一拍腦袋才記起,不但自己生辰到了,還是十五歲的生辰,少女最重要的日子,她這是要過第二遍呢!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過度章節(jié) 女主要及笄啦 ☆、第七十章 女帝自然是早已想到了這層,曹姽既然此番回不去建業(yè),她便派了人過來。待到那特使來的時候,曹姽竟發(fā)現(xiàn)那是自家的荀玉姑姑。 她還是如在臺城里一般,一身簡樸而端莊的女官服飾,頭發(fā)梳得齊齊的一絲不亂,見到曹姽才伸出一指點點她腦袋,嗔怪道:“幺兒長大了,便不喜歡歸家了?!?/br> 曹姽連忙如乳燕投林一般撲進(jìn)她懷里,撒嬌道:“好姑姑,阿奴好想你呢!” 荀玉嘴上不客氣地奚落她:“你呀,還是待在這邊地為好,康肅主政一方,總不會虧待你。你若是在建業(yè),整日的胡作非為,哪里有高門大族的女眷肯出席你的大日子?!” 曹姽只笑不語,然后看荀玉與康肅敘舊。康肅早年喪妻,后也并未續(xù)弦,荀玉比之女帝還要大上幾歲,從小侍奉在曹致身邊長大。女帝倒是動過讓荀玉嫁過去的念頭,無奈荀玉是不愿意的,并不是說她看不上康肅,她這輩子就是終身不嫁老死,也是要老死在女帝的身邊。 二人也沒什么尷尬,荀玉指著后頭侍人抬著的十多個大箱子,表示都是大禮要用到的器具。康肅面不改色,只說因大軍尚在路中,只好臨時借了富戶的宅邸,不過巴家豪富比起建業(yè)高門也是不遑相讓的,荀玉入內(nèi)觀之也是一陣眼花繚亂,并無可指摘,便住下只待日子到來。 她銳利的目光當(dāng)庭一掃,又落在曹姽隨身的兩個護(hù)衛(wèi)身上,沈洛倒是可圈可點,荀玉唯獨看見阿攬時秀眉擰成一團(tuán),抱怨道:“手上又不是沒人,怎讓一個胡人貼身保護(hù)公主,我不耐煩看到他,讓康樂公換個人來?!?/br> 曹姽是知道荀玉就如康肅一般,對自己父親慕容傀成見很深,荀玉更甚,連帶著不喜看到胡人。阿攬也不見任何不平,卸了手頭的差事還是去康肅那里報道,他此番責(zé)任重大,荀玉的嫌棄還讓他得空可以處理出征事宜。落在旁人眼里雖然委屈了些,不過撿了的便宜自己心里明白就成。 成都西南笮橋一戰(zhàn),阿攬在陣前危機(jī)之時鎮(zhèn)定表現(xiàn),在蜀軍把箭都射到康肅馬前,還能定心擊鼓,重新組織進(jìn)攻,一時之間名聲大噪??得C在寫給女帝的奏報里也提及此人,因康肅領(lǐng)鎮(zhèn)西都督兼征西大將軍之頭銜,目前他對阿攬格外器重的處理并不會遭到反對。一旦他能夠輔佐公主平定南越,女帝這層考量,他也就算是通過了。 此次二度出征,無論是康肅配置的參軍下屬,亦或是名義上的統(tǒng)帥曹姽的信任,都足以令阿攬成就大事。 七月十六是曹姽的大日子,不過她兩世為人,自然心里是沒有特別激動。上輩子她待在建業(yè)鮮少去看外面的世界,百無聊賴之下胡作非為卻是少不了的,雖然礙著母帝的面子及笄禮照樣隆重,只是那些首屈一指的貴婦人心中到底有幾個真的盼她好的,那就全然是另一回事。 因女帝不得親自蒞臨,自然是身為特使又有撫養(yǎng)之恩的荀玉位列主人,正賓則是庾希的妻子庾王氏夫人擔(dān)任。這位夫人出身王氏高門旁支,持重端正,與庾希性情頗為相得,是個頗有賢名的人。 因未想到隨著丈夫來蜀地上任,還能遇上給公主及笄禮做正賓的好事,這位賢德的夫人也不禁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來。 荀玉又遣了身邊可靠女官擔(dān)任為公主托盤的有司,至于贊者的人選,她雖然不樂意,但是畢竟借了旁人的地盤,便勉強(qiáng)同意巴人鳳來擔(dān)任。 其實巴人鳳哪里是真的想出力,不過是好奇想看熱鬧。及笄當(dāng)天,康肅認(rèn)可過的蜀地文武高官的夫人們皆來觀禮,巴家也是來了不少女性長輩,一場及笄禮的賓客不倫不類,各有千秋。 巴人鳳事先被荀玉揪著去念書,若沒有旁人盯著,鐵定是念得顛三倒四。待到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有這么多人看著,其中不少是往年巴家費盡心思想要打點的官員內(nèi)眷,這才不由在裙下并緊雙股,低首斂眉跟在曹姽身后,舉手投足也很是盡心盡力。 及笄禮雖不復(fù)雜,持續(xù)的時間卻長。曹姽身體健朗,并不怎么覺得勞累,女子及笄三換其衣,從采衣到襦裙再到曲裾,最后是大袖長裙禮服,根本也比不得在建業(yè)出席大禮時繁復(fù),對曹姽來說不過是抬抬手的事情,都可以交給女侍們打理。 有司手中的發(fā)飾均為女帝為曹姽所備,發(fā)笄、發(fā)簪、釵笄均是鳳首,尤其是最后一柄釵冠,是集齊往年南越所進(jìn)的海珠,遴選出最大最圓潤的且必須是一般大小的,鑲嵌在鳳首、雙翼及七翎金尾上,不僅僅是華貴,更多的是耐心與巧思。女帝雖日理萬機(jī),兒女的事情都是放在心上的。 巴人鳳在后頭打量曹姽,一邊扶著她不時起坐行禮,她平日也不拘泥大小,有事沒事都叫一聲曹meimei,今日才意識到彼此的差距。 她是如假包換的蜀人,自然沒要成年及笄禮這樣一說,所謂成年就是稟報父親母親自己有了情郎,讓情郎翻墻便是。哪里知道漢人家的女子成年是這樣大事,簡直端莊隆重到讓人眼睛都濕潤了。又見那世無其二的華美一群及簪環(huán),又是好一陣眼熱。她巴家不是沒有這個財力,只是這東西越制,只能眼睜睜瞅瞅,但是從這天起,巴家從上到下的女眷都領(lǐng)略到天家的尊崇,更是打定主意緊緊跟著曹家不可。 再者曹姽一襲大禮服,卻是女帝特意賜下的給自己兒女所用的九華章的皇室禮服,那柄華麗的釵冠上還有列侯所用珠毓。即便是公主,在女帝的時代當(dāng)公主,亦有位列親王的榮耀,甚至來日問鼎大寶也并非不可能。 就連巴人鳳這般遲鈍的人都意識到了,在座賓客都是聰明人,因為事后恭賀又帶了十二分的敬畏與真誠。曹姽一一致謝,待換了平日的衣服,梳上代表了成人又不失飄逸的羅光髻,興沖沖去見康肅。 周威的腿尚沒有大好,一行人圍著嶺南山地的地圖討論,他雖坐在最前頭,卻是由人推著巴家為其特制的藤椅行動。他的腳此刻已經(jīng)看不出異狀,但是走是走不了幾步的,更不要提上戰(zhàn)場了。 他此前從未覺得三個月有這般漫長,而這意味著他不但錯過了巴蜀之戰(zhàn),還將錯過曹姽入南越的機(jī)會。他是可以上殿的武將,除了康公以外此地身份最高的人,就連庾希之前也不過是一介地方官員。周威知道女帝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成了,曹姽現(xiàn)在身邊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親信。若是東魏以后有一名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皇親,曹姽應(yīng)是做得這女親王。南越彈丸小國,國主昏庸,不過是女帝給曹姽的又一個機(jī)會,可是這種種卻都和他無關(guān)了。 周威懊喪不已,頻頻抬頭朝外看,康肅心知肚明,知道他上不了戰(zhàn)場,此刻心思也不在,他雖然不看好周威心中對曹姽的難言情意,但如果他站在女帝的角度來看,這還是一門堪可匹配的親事,便笑道:“周小將軍莫急,公主需得換三套衣服行完大禮,不會這么快就完事的?!?/br> 周威臉一紅,好在在座都是男人,他也不至于太過尷尬。只有呼延莫唯恐天下不亂地笑了兩聲,周威抬頭去看呼延莫身邊的阿攬,見他不動如山,眸色卻烏黑深沉,讓人摸不著底。想起阿攬最近被荀玉趕了出來,不知為何卻松了一口氣。 康肅著人卷起地圖,隨意揮揮手:“也罷,也罷,今日是公主的大日子,她晚間定要玩樂祝賀的。你們都先散了吧!”他卻又指指阿攬?zhí)匾夥愿溃骸澳懔粝隆!?/br> 周威身不由己地被人推著藤椅往外走,極力克制住想要回頭看的沖動。這次入南越的主將是這阿攬,康公將他一人留下無可厚非??墒侨舨皇亲约耗_傷了呢?周威的心更往下沉,自己沒有能力也便罷了,可這身不逢時的無力感,卻非理智可以控制的。 他正抓緊了大腿上的衣料,牢牢攥著幾乎手掌發(fā)紅,直到曹姽遠(yuǎn)遠(yuǎn)叫他,他才恍如夢醒,裝作無事笑道:“公主如今是大人了,怎地還是如此風(fēng)風(fēng)火火?” 曹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抓了抓裙擺,鬢邊的頭發(fā)被晚風(fēng)吹得拂在臉上,平添一分與以往不同的少女風(fēng)韻,周威困難地移開眼道:“你是來找康公的吧,他還在里頭,只是在交代事情,你莫要冒冒失失闖進(jìn)去。” “我是統(tǒng)帥,有什么是我不能聽的。”周威不讓,曹姽反而更有興致,一陣風(fēng)般就刮了進(jìn)去。 周威望著她的背影半晌不動,良久才吩咐手下,表示隔日就啟程返回襄陽靜養(yǎng)為上。 康肅卻是有自己的擔(dān)憂:“阿攬,我知道你有這個野心,也有這個能力。然而帶兵之將,總需要一些弱點令君主安心。你孓然一身,無父無母,人又寡言,更談不上什么至交好友?!币姲堃忉?,康肅擺擺手阻止了他:“沈洛與你是患難之交,但你們終歸是兩樣人。于情于理,我也該給你更多的安撫與獎賞,你安心為朝廷賣命,我自然也將你視為子侄?!?/br> 似乎是有些難以宣諸于口,康肅默然一刻才道:“你可知你本姓?” 阿攬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我母親年輕時候是名柔然舞姬,走南闖北,遇見的人不知凡幾。一直到有了我,才落下腳來做營生,只是她也從未提起過我的父親,從小我便喚我阿攬,鄰居玩伴也是這樣叫的,屬下并沒有姓氏?!?/br> 恐怕身為母親,不是不想告訴孩子他的父親是誰,而是自己也不知道吧??得C嘆了口氣,想到自己體弱早亡的妻室和兩個夭折了的孩子,指著阿攬道:“你跪下吧。” “我撫養(yǎng)女帝長大,但女帝畢竟是曹家的香火,我請求百年之后可以有個孩子給我盡孝,只是康氏一族當(dāng)年為保曹家逃出司馬氏的毒手,除我之外基本已是死絕。我這些年來只守著原配的靈位,沒有任何子嗣,女帝憐惜我孤老,早有立嗣子的意愿,只是我沒有找到合意的?!笨得C閉了閉眼睛,嘆道:“你出身還是卑下了些,我只好認(rèn)個義子,進(jìn)不了宗族祠堂。但你有了姓氏就是有了牽累,你可以享受這個姓氏帶來的榮耀,同時也要擔(dān)負(fù)起這個姓氏的責(zé)任。而女帝,知道你我有了牽絆,恐怕也更能放心一些。” 阿攬二話不說跪下,“砰砰”便是連著磕了三個響頭,仿佛覺察不到疼痛一般??得C摸摸胡須,覺得非常欣慰,正想安撫一下“義子”,門呼啦一下被推開,那個原本他以為還忙著的小姑娘像風(fēng)一樣卷了進(jìn)來。 “咦?你怎么跪著?”曹姽奇怪地看著房里的一幕,做恍然大悟狀:“阿攬,就憑你那德性,惹惱了康公對吧?” 她得意洋洋地問著跪在地上的男人,打算對方若是肯求她,她倒是可以幫著說些好話。 誰知康肅便大笑起來,無奈地看著自己直搖頭,笑夠了才給曹姽解釋。 “公主這回想岔了,陛下一直擔(dān)心臣身后無人,如今算是皆大歡喜。”他指指阿攬:“這是老臣新收的義子,公主來得正好,姑且做個見證。女帝與他賜了名姓,往后便叫‘康拓’,繼老臣的姓氏,又含開疆拓土之意,此番他是公主的屬下,南越之戰(zhàn),必定可以旗開得勝?!?/br> 作者有話要說:這算是……你們期待的狗血? 二貨昨天沒帶u盤所以沒更,打死我吧 ☆、第七十一章 原來康拓就在這里,原來是為著這等機(jī)緣! 明明那個原本叫做阿攬的男人此刻還卑微地跪在她的腳下,曹姽卻不由自主地渾身僵直起來。她從前登基之時,康拓業(yè)已成名,所領(lǐng)荊襄的西府兵與周靖在京口的北府兵一道,是為東魏立國與防范北漢的根本。 曹姽只在大殿上見過他,隔著大朝會時候的通天冠十二珠毓,她從來只能見到一堵墻似的人影。建業(yè)的人瞧不起他是個不純的血統(tǒng),私下叫他“胡蠻”,卻又靠著他安享繁華。 他有一點令曹姽?jié)M意,滿朝的文武都覺得元熙女帝荒唐,與先代的承德女帝不可同日而語,他卻從來不置一詞,也不令皇帝擔(dān)心,曹姽這般昏聵地做了十年皇帝,他安內(nèi)攘外功不可沒。 作為一個臣子,簡直把皇帝寵壞了。 然而曹姽并不喜歡他,隔著殿上殿下那么遠(yuǎn)的距離,曹姽總覺得沒什么是康拓不知道的,他就是愿意看著自己任性。果不其然,王家父子謀劃奪位之事,在執(zhí)掌兵權(quán)的他的眼里,就是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貓在墻內(nèi)打架而已。 曹姽并非不能支使康肅與父親燕王對抗,她只是累了。她與王慕之,凡事太盡,緣必早盡,是她執(zhí)念。汲汲營營之后卻破敗了國家,成全不了母帝強(qiáng)國富民的執(zhí)念,父親失望透頂將她廢黜,她亦毫無掙扎。 直到親子將她燒死,她大約才明白,她辜負(fù)的其實并不止父親母親而已。虧欠的可以補(bǔ)償,譬如讓自己不再荒唐,挽回一場疫病,斷了自己的帝王之路。但有些事情,曹姽寧愿自己從來不懂,可如今這個叫康拓的男人突然地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曹姽騙不了自己。 曹安不該告訴她那些事情的,她此刻緊張了。 曹姽頭一回認(rèn)認(rèn)真真地去看那個男人,去看他臉上唯一分明的那雙眼睛,那雙眼睛華彩灼灼,眉目傲然棱骨遠(yuǎn)出江左崇慕的俊俏,卻更懾服人。他依然跪著,卻絕無卑躬屈膝之感,康拓,東魏人把他當(dāng)一座山一棵樹,但誰會去愛一座山一棵樹? 阿攬,如今該叫康拓,即便說他大不敬,但曹姽玲瓏剔透一個人,他不想看穿也早已看穿。但卻不包括一個向來剔透的人臉上,露出這樣復(fù)雜難言又難以捉摸的表情。 康拓心里一緊,這時康肅讓他正式稱一聲“義父”,便扶他起來,同時康肅也覺察到曹姽的不對,正要開口相詢,曹姽卻解了腰間青釭劍遞過去。 康拓曉得輕重,皺眉未去接,曹姽直接扔了過去:“算是賀禮,以你的品性,定不會讓康公失望。” 說來慚愧,康拓功高蓋世,曹姽說不準(zhǔn)康拓究竟心里對自己有沒有一點覬覦,但是他想要青釭劍是一定的。女帝本已賞了他,卻被曹姽在大權(quán)在握后私扣,只為和王慕之青釭倚天共效于飛??低胤吹故怯謯Z了北漢皇帝的佩劍龍雀進(jìn)獻(xiàn)給她,她卻拿去對付楚楚可憐的陸亭君,現(xiàn)在想來汗顏無比。 只是這贈禮的確突兀,康肅也一臉莫名其妙,康拓則像拿著燒著的炭條,只覺得燙手,臉上難得顯出局促來。要是再過上幾年,你可絕對不可能從康大都督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曹姽迫不得已只好隨口一說:“我看中劉曜的龍雀,你奪來給我,咱們權(quán)當(dāng)交換?!?/br> 這借口雖是牽強(qiáng),到底還說得過去,康拓眼看著是不能推拒,朝曹姽作揖,鄭重地將劍懸在腰間。他身長快九尺,青釭劍堪可匹配,曹姽雖也不矮,但使著總有孩童配了大人劍的感覺,如今心里的負(fù)累減輕一些,她終是吁了口氣。 也罷,虧欠的一點點還給他,無論是北伐或是人臣,有自己支持,總能叫康拓滿意。曹姽覺得自己這番思慮想必周全,其實康拓根本不必靠任何人,就能位極人臣。不過北伐一事,卻不只是曹姽不爭氣,王謝大族偏安一隅,茍享富貴,這樣的龜縮豈是曹姽可以撼動的? 因這是康樂公私事,對外并沒有煞有介事地為康拓正名。然而軍營是何許地方,絕不缺那號聰明人,第二日大軍啟程時,要緊的軍官都曉得自己頂頭上司有了個義子,百年之后有人捧靈摔盆,言語間都帶著慶賀之意。 康拓雖然方才嶄露頭角,但是成都一戰(zhàn)的表現(xiàn)的確讓人信服。雖有人依然對他的出身頗有微詞,可是他腰間那把神兵實在惹眼,此人背后不但是康樂公,眼見著連公主都是他的靠山,識相的就都把嘴閉上了。 眾人,包括大大咧咧的呼延莫都知道曹姽賜劍解決了很大的麻煩,只有當(dāng)事人自己不知道,以她的性格,當(dāng)時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她想的無非是物歸原主,早日兩清。康拓看她遠(yuǎn)遠(yuǎn)策馬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此番算是她的副將,不過他們已經(jīng)有多少天沒有說話來著了? 曹姽自認(rèn)為掩飾得不錯,落在別人眼里處處都是破綻。 七月末,大軍抵達(dá)荊州南境,聚集在康公所轄之內(nèi),整頓休憩。此次進(jìn)兵,康拓建議避開騎田嶺、萌渚嶺險要(位于湘粵交界),經(jīng)馮乘(今湖南江華西南)占領(lǐng)白霞(今廣西鐘山西),進(jìn)圍賀州。一旦拿下賀州,距離孫冰的國都廣州府就是近在遲尺。 馮乘雖是個小縣城,但自西漢時便隸屬交州蒼梧郡,也算有些年頭。湘粵交界之處也有眾多客商南來北往,集市內(nèi)也很是熱鬧。但為了給南越國迎頭痛擊,馮乘近日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大門,嚴(yán)令進(jìn)出,不許走漏大軍集結(jié)的風(fēng)聲。未入城的不明所以,只知道城里似乎流行疫病,這種熱天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紛紛繞道,而城里的人更是一個都不得放出去。 疫病其實倒是沒有,不過熱天穿盔甲的確很難受,即便話本上將代代豪杰描述得如何如何英姿勃發(fā),曹姽現(xiàn)在知道了豪杰的鎧甲里一樣要生虱子。 她便要上街去買藥粉,康拓不放心硬是要跟,她也無不可,這大個子一貫沒話,又知進(jìn)退,完全可以當(dāng)做不存在。 結(jié)果上街的當(dāng)口,卻偏巧遇上了熟人,曹姽的臉一下子都青了。 嬌娘一身風(fēng)塵,手里提著個包袱,另一手牽著個總角的女娃娃,正彪悍地與守門的兵士爭吵。 那些兵士近日早已習(xí)慣門前紛爭,幾番解釋之后見這女人不依不撓,就把手里的劍遞了上去,嬌娘立馬不說話了,急拖著女兒的手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