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姚清池在屋里的事情他們事先是知道的,可這會兒他們也不能指責(zé)李廷恩先前在前院說不是外人他們才讓姚清池出來見人。說到底,,這事情跟姚清池沒關(guān)系,李廷恩口中的外人,也未必就包括姚清池。也許李廷恩就是說的見一見姚清詞不要緊,至于其他的長輩,有男主子和下人在,原本就不用多想的。 姚二老爺咳嗽兩聲,黑著臉瞪著正在哄女兒的姚二太太,罵道:“還不把清池帶回去,她小小年紀(jì)不懂事,你這當(dāng)娘的就要多管教管教。” 沒想到姚二老爺會在李廷恩面前教訓(xùn)自己,姚二太太氣的胸口痛。這樣一來,將來她這個做岳母的還如何在李廷恩這個做女婿的面前直的起腰。 可看到哭哭啼啼被傷了顏面的女兒,再想到兒子,姚二太太憋住氣,低眉順眼的應(yīng)了聲,半拉半扶的把姚清池給拖回去了。 姚清詞看著母女二人離開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兒,不顧邊上劉栓家的得意的神色,沖姚大太太福了福身,道天色已晚,她也該回去歇息了。 姚大太太只要拿到銀子,哪還管那么多,看著姚清詞此時就像是一件稀世珍寶,當(dāng)下憐愛的寬慰了幾句,著身邊的丫鬟送了姚清詞。 姚清詞離開的時候,對李廷恩行了一個深禮。 見到姚清詞的舉動,李廷恩目色一閃,避讓到一邊,溫聲道:“姚姑娘早些歇息罷?!?/br> 聽到李廷恩溫和的話音,不知為何,姚清詞在回去的路上卻一直覺得有些不安,無端端的就生出一股寂寥的感覺。 直到第二日早上,她終于明白昨晚那種感覺從何而來。 李廷恩,把姚家公中手里捏著的炙春份子給買回去了。 這個消息,就像是一盆結(jié)結(jié)實實的冰水,一一下子澆熄了她昨晚抱持著的一些幻想。此時此刻,她終于能夠勉強(qiáng)窺見一點(diǎn)和自己定親那個人的性情。 不僅果決,同樣無情。 劉栓家的看著聽完小丫鬟打探來的消息就郁郁不樂的姚清詞,詫異道:“姑娘,您這是怎的了。難不成是在生李大人的氣?”一說這個,劉栓家的就著急了,“姑娘,您可不能這樣,您想想,李大人雖說把炙春的份子給買了回去,可昨晚上他給的銀子,少說也得三四萬兩了,當(dāng)初咱們公中為這份子才出了多少銀子?再說了,李大人把炙春份子拿回去了,卻又給了半成織云錦的份子??椩棋\如今可是貢品了,這掙得銀子將來是成山成海,炙春可比不上。李大人待您一番心意,您可不能為了這家里亂七八糟的事情就與人起了隔閡,您瞧瞧昨晚……”劉栓家的左看右看壓低了嗓門,湊過去道:“您看看八姑娘那樣,恨不能一雙眼睛化成鉤子,最后把李大人鉤過來才成,您忘了當(dāng)年那頭是怎么坐上二太太這位子,有這樣的娘,就教不出什么好閨女!” 面對喋喋不休的奶娘,姚清詞只能苦笑。 好厲害的李大人,手腕使的讓外頭的人一點(diǎn)都看不出來,就連自己,昨晚不是也滿心歡喜,感動于他連夜過來送銀子解圍的心意。他拿回炙春的份子,送了織云錦的份子,給了姚家更多的銀子,可拿走的東西也多了。 偏偏所有人都在叫他的好,還讓家中上上下下對自己有了忌憚。即便自己看穿又如何,不能不感激他。 姚清詞心里發(fā)澀,對這場婚事,忽然有了一種前途莫測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別說李廷恩是圣父,他的東西,他的銀子,真心是不好拿的 ☆、第96章 成長 河南府的十里街上此時已找不到數(shù)月前流匪沖擊后的人心惶惶,兩邊商鋪大開鋪門,伙計們就站在門口拉開嗓門招攬生意,時不時挨著的兩家鋪子就會爆發(fā)出幾句爭執(zhí)的聲音。畢竟同行是冤家。 吃的天庭飽滿的胡威背著手吆喝了兩句,看著鋪子里客似云來的場景,心里樂開了花。 “老爺,老爺……” 胡威眼睛正落在一個已經(jīng)連喝了三碗涼茶的伙計身上,還沒來及開口訓(xùn),就聽見家里下人的聲音,不耐的轉(zhuǎn)過身道:“青天白日,嚷啥嚷!” 下人觍著臉笑,“老爺,太太請您趕緊回家呢,說是京里來了消息?!?/br> “你不早點(diǎn)說,沒眼色的東西!”一聽是京里來的消息,胡威一面罵送信的下人,一面趕著步子往外攆。 送信的下人臉上陪著笑,嘴里吆喝著車夫趕緊過來,“趕緊的,趕緊的,快送老爺回府?!?/br> 看胡威上了馬車,下人就想坐在車轅上一道回去,結(jié)果被胡威拉臉罵了一頓,“車馬是你坐的,沒規(guī)矩,給老爺走回去。” 下人不敢多話,一臉惶恐的認(rèn)了錯,望著胡威的馬車走遠(yuǎn)了,就朝地上啐了一口,“什么東西,靠著娘們?nèi)菇沁^日子,就會在咱面前裝像,聽見婆娘找,跟嚇丟了魂一樣?!?/br> 邊上先前喝了三碗涼茶被胡威盯了半天的伙計聽見就嘻嘻笑,“王麻子,你有本事也靠女人裙角吃飯去?!?/br> 王麻子哼唧了兩聲,心想我那婆娘家里的還指著我拉拔吃喝呢,我要有個那么厲害的侄兒,還能在這里跟你小子廢話。 兩人嘻嘻哈哈了兩句,到底王麻子還是惦記著差事,還是緊著回去了。 一回去,往門口一戳,就撞到了他婆娘人稱錢二妞的,錢二妞在胡家廚下做工,性情潑辣,天天灶下剩的那點(diǎn)東西都被她跟灶下的人吵到了自家兜里,進(jìn)了胡家不到一年,就吃成了一座rou山,連帶著全家三個小子和王麻子也發(fā)了一身rou起來。 錢二妞一看王麻子回來,,上去就扭了他耳朵,“你個死東西,老娘把今兒剩的那點(diǎn)rou都給了人才換來這么一個機(jī)會讓你去送信,你是死人啊,老爺回來這么久了你才溜達(dá)回來,是不是又上哪個暗門子找狐貍精去了!你也不怕沾一身sao氣回來。” 另一個和王麻子一起看門的趙大牛就噗噗笑,笑完了瞪眼道:“錢二妞,教訓(xùn)男人邊上去,這里是什么地界兒,這是家里的正門,京里大人親姑姑親姑丈家的府門,整天多少貴客,是你教訓(xùn)男人的地方嗎?” 錢二妞橫了趙大牛一眼,到底顧忌著,把手松了將王麻子扯到一邊,低聲罵,“咋回事兒,你咋不跟老爺一道回來,好好伺候著,這可是京里往回送消息,你要跟老爺一道回來先去太太面前討個好兒,指不定太太心里一舒坦,就給你個好差事了。你瞧瞧人陳長根,以前比你還不如,府里三十個下人,他就墊底倒夜香的,就是給大少爺做了兩個竹蜻蜓,這不,被太太一眼取中全家送去服侍李家那五少爺了,好日子才在后頭呢,咱不稀圖去李家,你也得爭點(diǎn)氣啊?!?/br> 王麻子聞言翻了個白眼,“李家那么好去的?陳長根那是走了狗屎運(yùn),這不是撞上李家那大太太帶著小兒子過來一眼看中咱們大少爺那竹蜻蜓了。你也不瞧瞧,這天天在李家外頭哭著喊著說要把全家老小賣進(jìn)去的有多少,就李家那看門的,收這些窮骨頭的銀子一月都能發(fā)一小注財。再說了,我可不稀罕陳長根,李家那日子,靠的是李大人,長房,嘿,眼下風(fēng)光,等往后分了家,那跟咱太太是一樣的親戚?!?/br> “放屁!”錢二妞被王麻子的不求上進(jìn)激怒了,罵道:“咱們太太是出嫁的姑奶奶,人長房就是分了家也是一口鍋里撈飯吃。再說了,人眼下手里的地都有上千畝了,還有幾個鋪子磨坊,咱們太太,就是李大人松松手,不也只給了這么一個院子并兩座醬坊,和人親大伯親叔叔比,到底差遠(yuǎn)了。” 王麻子這回就找不出辯駁的了,任憑錢二妞數(shù)落了一會兒,小聲問,“你在灶下,說這回來的人是京里你看是不是真的,我覺著不像啊,過往幾個月京里李大人往咱們這兒送東西,可從沒見過這幾個?!?/br> 錢二妞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太太身邊的丫鬟露了點(diǎn)口風(fēng)出來,只怕這回來的人不是李大人派來的,好像是太太的閨女叫人回來了?!?/br> “太太還有閨女?”王麻子唬了一跳,他們一家子在胡家伺候快一年了,可從沒聽說過這事兒。 “可不,我也是今兒才聽說的,說是太太上幾個月就得了點(diǎn)消息,只是一直不做準(zhǔn)。今兒一見了人聽了幾句就厥過去了,這不叫人用了藥才醒,就讓人去把老爺喊回來,哭的厲害。說是太太以前生了三個閨女,只是家貧都給賣了,這不李大人一直在幫著找,好容易在京里找著一個?!卞X二妞嘖嘖嘆道:“要不得說這人得信命,瞧瞧咱們太太老爺,以前窮的把三個閨女都賣了,眼看就要賣兒子了,李大人就起來了,還把他們給找著了。都是命啊……” 這邊下人們在竊竊私語,那頭胡威苦著一張臉提心吊膽的守著流淚不停的李桃兒,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別看他在家里鋪子上威風(fēng)八面,可實際上他很明白他如今的日子都是從哪兒來的,也知道李廷恩饒他一條命是為了什么。所以他如今在李桃兒面前聽話的就像一條狗,李桃兒叫他站著不敢坐著,在兩個兒子面前更是好的厲害。他也明白,他這輩子,都沒指望再能有小妾添兒子了,這兩個兒子,就是他的命根子了。 至于賣出去的三個閨女,他可跟李桃兒不一樣,找得回來他就避著,省的哪天李桃兒看見三個閨女和他在一塊兒發(fā)脾氣把他又收拾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要是找不回來,他就給菩薩多上幾株香,謝菩薩保佑,順道求菩薩讓三個閨女托生個好人家享享福也算是贖自己的罪孽了。 可他從沒想過,三個閨女,會是一個下落不明,一個死了,一個做了別人家的妾。 就算他一直不把三個閨女放在心上,此時看著李桃兒的淚水,也有種說不出來的心酸滋味。 好不容易李桃兒暫停了哭聲,他才敢小聲問一句,“他娘,你瞧這事兒,你方才不說廷恩上兩月就找人回來說過了,你這到底要不要收拾東西進(jìn)京去?” 李桃兒看著胡威,恨不能把他給生嚼了。可一想到兩個越發(fā)黏住胡威的兒子,只能把一口氣給吞回去,她抹了抹淚,不冷不熱的道:“廷恩上回差回來的人就說了,到了時候那邊來人接,我就大大方方認(rèn)了上京就成?!?/br> 胡威哦了一聲,點(diǎn)點(diǎn)頭,想想又問,“那我找人去收拾收拾?” “你不用去。”李桃兒看的出胡威也不想去京城。在河南府他是大老爺,在京城他得縮著脖子做人,何況,想來他也不敢見自己的女兒!李桃兒心底冷笑一聲,淡淡道:“你就在家做生意看著兒子,甭管二丫頭是做妾還是做妻,她都是我閨女,我去把她月子給伺候好了。廷恩那兒畢竟不便,等二丫頭生了,我就趕緊回來。” 雖說沒念過書,可這些日子也跟河南府一些官宦人家應(yīng)酬過兩句,胡威是知道人家對妾多看不起的,自個兒閨女做了妾,聽說眼下那人官職比李廷恩還低,這說出去是挺別扭的。 胡威趕忙應(yīng)了聲。 李桃兒這時候根本不想看見他,把該交代的事情交待完了就起身讓丫鬟進(jìn)來服侍她梳洗換衣裳,“我得去爹那頭一趟,跟他們說一說這事兒,你在家讓人把東西給我收拾好。” “哎……”胡威響亮的應(yīng)了,忙跑出去收拾東西。 李桃兒從銅鏡里看到胡威的背影,眉心印出一道重重的褶皺。 李桃兒一到李家,聽說崔嬤嬤和曾氏走在范氏院子里,就直接去了林氏的院子。 林氏正在聽李玨寧念一張?zhí)由蠈懙拿?,見李桃兒來了,急忙親自去院門口迎。 李玨寧見著李桃兒,就是一個好看的福禮,面帶笑意的喊了姑姑。 李桃兒看著虛歲十二的李玨寧生的柳眉月目,渾身透出一股說不出的韻致,舉手投足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眼中就生出一抹黯然。 大伙兒落座,李玨寧先叫丫鬟來收拾了幾上的帖子,又讓丫鬟端上好的五梅漿來。 “姑姑體寒,不能用涼茶,還是喝這五梅漿,生津止渴,也能潤潤肺腑?!?/br> 聽著李玨寧的話,李桃兒打趣道:“瞧瞧咱們的五姑娘,這一句一句的,把家里上下都指使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林氏驕傲的看著小女兒,嘆道:“說來家里頭幾個閨女,就數(shù)她最利索能干,他四嬸這些日子要分心照顧柳姨娘,一直磨著我說要讓她幫忙去打理家事,我這還沒松口,他四嬸就把針線房的名冊送到了她手上。” 看林氏欣慰又為難的樣子,李桃兒放了手里的五梅漿,直接到:“你是擔(dān)心三弟妹那兒罷。” 林氏就勉強(qiáng)的笑了笑。 “你甭理會她!”李桃兒拉著臉,“這家業(yè)是誰的爹一早就說過了,廷恩這孩子可夠大方了。四弟妹做的事兒才叫有分寸,她天天吃著喝著公中的,還想拼命往里摟銀子,叫我說,再有下回,你就給她罵到臉上?!?/br> 說著李桃兒看林氏一臉為難,心里也知道林氏是指望不上的,否則當(dāng)初侄兒去京里,不會留下一個崔嬤嬤,不會把家事交給曾氏。李桃兒嘆息一聲,這人啊,真是沒的說,自己這個做姑姑的都能借著把威風(fēng)給立起來,偏偏親爹娘跟泥一樣,就是糊不上去,好不容易糊上去兩塊,別人嘴一厲害,就又軟趴趴的往下掉了。 李桃兒就看著邊上站著抿唇笑的李玨寧,語重心長的吩咐,“好孩子,你大哥在你身上下了那么大工夫,你娘性子軟,你如今也長大了,這家,你得給你大哥好好把著?!?/br> 李玨寧脧了眼林氏,眉眼靈動的脆生生道:“姑姑放心罷,有我在呢,誰要想趁我大哥去京里就在家里挖坑,我保管叫她自個兒陷在坑里爬不起來!” 林氏一聽就急了,“你這孩子,都是一家人你瞎說啥挖坑的?!?/br> 李桃兒卻白了林氏一眼,不悅道:“玨寧說得對,再說就咱們幾個,你這屋子里的下人也沒誰敢出去亂說的?!彼f過林氏,給李玨寧鼓勁,“好孩子,就這么做,誰要刁難你,你就找崔嬤嬤,實在不成,就找姑姑,姑姑還能壓得住幾分陣腳。就是那頭,也只有她怕姑姑我的?!?/br> 李玨寧當(dāng)然明白李桃兒說的那頭是指誰,她沖李桃兒眨眼,“姑姑,您放心罷,四嬸可是個機(jī)靈人?!?/br> 李桃兒哦了一聲,看急的瞪眼的林氏不著痕跡的移開了話題,“老四外頭帶回來那個要生了?” 林氏果然就顧不上說李玨寧非議長輩這事兒了,一臉同情的神色道:“可不,他四嬸這些日子又要管家,又要照顧兩個孩子,還得去服侍娘那頭,偏偏柳姨娘這胎坐的又不安穩(wěn),三天兩頭要請大夫,他四叔一聽柳姨娘不好就在家跺腳發(fā)脾氣的,前兒說是還把身邊一個書童給敲了二十板子。那書童年紀(jì)小,我看著可憐,讓人給上了藥,見他四叔也不喜歡了,就給要回來說放到寶兒書房里頭?!闭f到這個林氏就有點(diǎn)訥訥的樣子,“后頭翠翠那孩子來一說我才覺著這事兒做得不成,到底是他四叔身邊服侍的人,我有心把人給送回去,崔嬤嬤又?jǐn)r了,說不用送,扭臉又挑了兩個送給他四叔了,把要回來那孩子送到墩兒那兒去了?!?/br> 李桃兒看林氏愧疚的模樣,不由在心里嘆氣。 這四房打下人,林氏怎能直接去把人給要回來,要回來就算了,還要安插到寶兒身邊去。寶兒是誰,那是廷恩的親弟弟,從小跟玨寧一樣,就沒吃過苦頭,是被廷恩捧著長大的。這幾年更是完全照著大家公子來養(yǎng),身邊趕車的做護(hù)衛(wèi)的,端茶遞水的,陪玩的,陪著練武的,進(jìn)的每一個人都是精挑細(xì)選,在家就是天賜都得讓三分。這孩子,可是念書的料子,廷恩在這個親弟弟身上花費(fèi)了多少心血,多少人打破頭要到寶兒身邊伺候。結(jié)果林氏這當(dāng)娘的,上下嘴一張,把四房的人放過去了。完了被侄女一說,又要送回去。 還要有個崔嬤嬤。 李桃兒此時分外能明白為何李廷恩要在明面上把管家的事情交給曾氏,私底下又請了崔嬤嬤這個鎮(zhèn)山太歲回來。 不過李桃兒就算知道林氏這事兒辦的差,她也不會開口訓(xùn)斥林氏,她就又轉(zhuǎn)了一次口風(fēng),順著林氏的話問起了林翠翠,“翠翠的親事你可看好了,這孩子年歲大了,拖不得?!?/br> 林氏立時又把懊悔丟到九霄云外,跟著著急,“可不是,我啊挑花了眼,原本廷恩說是在京里給尋一個啥同年,可翠翠那孩子,說京里那些人家,她都不敢進(jìn)人家的門,我一想孩子嫁到那些大戶人家里,翠翠到底是姓林,只怕日子不好過。我再問我那哥哥嫂嫂,結(jié)果人家也不說話,都說全給我做主,我這心里實在是沒底。大姐,你是見過世面的人,要不你幫我瞧一瞧?” “我算是什么見過世面?”李桃兒客氣了一句,卻也沒推辭,“我進(jìn)來就看玨寧在給你念名字,這是打聽好的人家罷,來,先給我說說,你都圈了哪些出來,總有幾個看中的罷?!?/br> 看林氏興致來了,不用她說,李玨寧就把先前叫丫鬟收拾下去的帖子又給拿了出來。 林氏憑著記憶念,李玨寧就按照林氏的話從一堆帖子里把人給翻出來給李桃兒看。 李桃兒以前是不識字的,可這一年卻憑著每晚兩個兒子的教導(dǎo)學(xué)會了不少字,如今尋常的帖子和賬冊都能看了,李玨寧一遞過來,她也不用別人念,自己能看個j□j分。 她看了好幾張,把帖子擱到一邊,蹙眉道:“你這都給看的什么人家,沒一個家里出挑的?!?/br> 林氏垂頭,一臉無奈,“我也想給翠翠挑個好的,可翠翠她是林家的人,雖說廷恩發(fā)話要給貼嫁妝。這家里不還有旁的親戚?!?/br> 李桃兒眉頭蹙的更緊了,她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李玨寧,又看看林氏,正色道:“旁的啥親戚,曹家的,顧家的,還是曾家的。除開曹家跟廷恩還有一重親緣,旁的都是轉(zhuǎn)折親戚,翠翠是廷恩親表妹,你管別人說什么!曹家可沒適齡的閨女,等下頭那幾個兩三歲的奶娃娃長起來,到時候你家里也分了,你要添妝就添便是,你想這么多做什么?” 林氏悶著不吭聲。 李桃兒心里嘆了一口氣,溫聲勸說,“這樣罷,咱們往中等門戶里挑,挑比李家這會兒差一截的,翠翠是你侄女,不用正正的門當(dāng)戶對,往后也要來往,不能差太多,就挑差一截的。這些太差的,甭看了。” “姑姑說得對,娘,我早說了,你看的這些人家,那是委屈表姐,表姐怎么了,表姐有嫁妝,她還被崔嬤嬤教過規(guī)矩,出去也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姑娘。咱家里的東西都是大哥置辦下的,他樂意給誰辦嫁妝就給誰辦嫁妝,旁人要說,盡管酸掉他大牙去。”一面說一面李玨寧就干脆利落的叫小丫鬟上來把一桌子的名帖給拿去灶下燒了。 林氏叫都叫不及,丫鬟聽李玨寧的不聽她的。她沒法子,只能剜了一眼李玨寧,訓(xùn)道:“你啊,你比四姐那張嘴還利?!?/br> 看林氏這會兒心情似乎不錯,李桃兒這才斟酌著慢慢把自己的事情說了。 宋素蘭的事情,林氏一直是不知道的。這會兒聽說人找著了,雖說是做妾,可到底比先前的猜想好了許多,她頓時大喜過望,“大姐,這大喜事你不早說,哎呀,這可得趕緊告訴他爹去,玨寧,去告訴廚房,讓今晚加幾個菜,咱們都得樂呵樂呵?!?/br> “娘……”李玨寧見林氏喜形于色,李桃兒卻眼中帶淚,急忙小心的拉了拉林氏的袖口,附耳過去道:“娘,你忘了,大表姐和三表姐……” 林氏這才想起來李桃兒三個閨女,只有一個做了妾,還死了一個,剩下一個生死不知。她醒過神,神色也隨著黯然了,看著李桃兒尷尬的不知該說什么,詞窮的說不出安慰的話。 李桃兒畢竟早就知道消息,今天只是徹底證實了,又已經(jīng)哭過一場,倒先緩過來勸說林氏,“放心罷,我如今早就想明白了,這世上的事情,哪能都按照人的念頭來。當(dāng)年三個閨女送出去,如今能有一個還能活著見上一見,算是老天開眼。就是做妾,那也保得了命在。說起來,多虧廷恩,要不二丫頭還只能跟在別人身上做個見不得人的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