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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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誅反手抽出一個士兵腰間的佩刀,回過頭,狠狠地往下一扎。 這下太后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也不再抱住他的腿了。 赫連誅踢開她的手,徑自下了城樓。 太后雙手撐在地上,按在血泊之中,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么狼狽。 她低低地笑出聲,道:“我對阮久,要真有那么狠心,那才算好。” * 赫連誅下了城樓,騎上馬,飛快地向?qū)m城趕去。 他來不及分辨太后的話是真是假,有幾分可信,事情涉及到阮久,他根本就沒辦法思考。 腦袋一片混沌,赫連誅只知道要快點見到阮久,只要見到他,確認(rèn)阮久沒事,那就好了。 他在宮門前就遇到了先前派去查看的士兵,那士兵表情惶恐,見他來了,連忙要跪下請罪,但赫連誅就像是沒有看見他一樣,騎著馬,徑直沖進(jìn)宮里。 一路到了大德宮,大德宮里已經(jīng)亂得不成樣子了,宮人們在各個宮殿之間奔走。 聲音吵雜,赫連誅只聽得見隱約幾個字。 “沒有?!?/br> “沒找到?!?/br> 之后看見赫連誅回來了,宮人們都是一愣,隨后連忙跪下請罪。 不用再說,赫連誅的心也頓時沉了下去。 不見了,就像太后說的一樣。 他當(dāng)然還是不肯信的,兩三步?jīng)_進(jìn)正殿里,一陣狂風(fēng)似的,將外間里間都卷過一遍。 沒有。 赫連誅出了正殿,又急匆匆地在左右兩個偏殿看過。 也沒有,米飯和饅頭還待在偏殿里,豎著耳朵和尾巴,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今天喂飯的還不來給它們喂飯吃。 赫連誅反手將偏殿的門甩上,用力過猛,那門搖晃了一下,就這樣被他摔壞了。 “去找!”赫連誅抬手拍了拍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可是他能說出口的只有兩個字,“去找……去找!讓所有人去找!” 宮人們匆匆散去,擴大了搜索范圍。 赫連誅只覺得眼前都是花的,一陣一陣的,看不清楚。 太后那句“孤家寡人”,如同鬼魅低語一般,回蕩在他耳邊。 他定下心神:“調(diào)兵去找,所有人都去找?!?/br> “去發(fā)懸賞令,找到王后的,賞金無數(shù),封邑封王?!?/br> “去找,城樓上的太后,萬安宮里的人,全部都扣起來,押去虎牢審訊?!?/br> “去找?。 焙者B誅一拳砸在廊柱上,才包好的右手又裂開了,鮮血將已經(jīng)浸透半邊的手帕全部染紅。 赫連誅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變紅。 他像是狼一般,嗚咽了一聲,隨后重新抖擻精神,翻身上馬,再一次出了宮。 * 赫連誅要親自審問太后,所以他騎著馬再次來到了城樓下。 可是等他趕到的時候,太后已經(jīng)抱著那個孩子,爬上了城垛。 不管是多么炎熱的白天,在鏖兀,夜幕降臨之后,風(fēng)就是冷得刺骨的。 太后卸了甲胄,只穿著一身鮮紅的衣裳,懷里抱著那個孩子,頭發(fā)是散的,被風(fēng)吹得亂七八糟。 就像她第一次來到鏖兀時那樣。 紅嫁衣,披著頭發(fā)。 赫連蘇爾扶著她下了馬車,用不太熟練的漢話問她的漢名。 這時太后聽見馬蹄聲,回過頭,一雙深黑的眼睛,緊盯著赫連誅,緩緩地開了口,對他下了此生最恐怖的詛咒。 “孤家寡人!” 赫連誅只來得及喊一聲:“攔住她……” 格圖魯甚至還沒有幫他傳令,撲上前的侍衛(wèi)們連她的衣角都沒有抓住,她就像一道被劍刺出的血滴噴灑,劃過了陰森幽暗的夜空。 赫連蘇爾問她的漢名,她說她叫做柳弗平。 赫連蘇爾說:“柳樹和浮萍,這可不是太好的兩個東西。” 她笑著說:“是弗平,弗平就是‘不平’,憤懣不平?!?/br> 確實,她這一生,就是在“不平”之中度過的。 她命途不平,心中更不平,兩者交織,最是不平。 怨不得別人,當(dāng)怨她自己。 * 等赫連誅趕到城門外時,柳弗平已經(jīng)沒了氣,懷里的孩子也一樣。 他們就摔在赫連蘇爾的尸首上。 一家三口可算是團(tuán)聚了。 可是赫連誅不管這些,他只想知道柳弗平把他的王后弄到哪里去了。 他拽起已經(jīng)死去的柳弗平,雙目通紅:“阮久呢?你把阮久還給我!你把阮久還給我!” 柳弗平已經(jīng)說不了話了,赫連誅一晃她,她反倒閉上了眼睛。 赫連誅把她摔在一邊,猛地站起身,看著眼前尸橫遍野的場景。 在城樓上,柳弗平側(cè)眼看著這里:“你信不信,他在這里?!?/br> 赫連誅快步跑進(jìn)尸體堆里,把尸體一具一具地翻過來,查看他們的面容。 若是早些時候找到,說不定阮久還有救,可要是找到了…… 他想在這里找到阮久,又不想在這里找到阮久。 格圖魯喚了兩聲“大王”,赫連誅恍若未聞,只是低頭找人。 格圖魯只能讓人在城外點起火把,宛如一條火龍,成千上百個士兵在這里翻找,只為了找一個人。 沒多久,轟隆一聲,天上一道驚雷,只是抬頭看天的一個瞬間,冰涼的雨滴就這樣砸了下來。 唯一一個沒有抬頭的人是赫連誅,他只顧著低頭找人。 暴雨將火把澆熄,赫連誅看不清了,才開口說話,像是野獸的怒吼:“火!” 格圖魯只能一手幫他撐著傘,一手舉著火把,幫他照亮。 從城門前,走到叛軍的營帳所在地,赫連誅用了一整個晚上。 日出雨停,天色微明,日光照在渾渾噩噩的赫連誅身上,他恍惚地眨了眨眼睛,才像活過來一般,脫了力,跌坐在地上。 格圖魯寬慰他:“大王,找不到才是好的。這說明你是被騙了,王后肯定沒出事……” 赫連誅喘著粗氣,才像個十五歲的少年一般,為了自己心愛的人,崩潰大哭。 “我已經(jīng)按照阿蘇陸的規(guī)矩辦事了,為什么……為什么要報應(yīng)在阮久身上?” “報應(yīng)在我身上,報應(yīng)在我身上?。 ?/br> 他站起身,反手抽出重刀,指刀問天:“你是瞎了嗎?!阿蘇陸,你是瞎了眼嗎?!” 聲震蒼穹。 * 阮久醒來的時候,還有些頭疼。 身下是晃的,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坐在一輛馬車?yán)?,馬車的速度還很快。他拍了拍腦袋,睜開眼睛,卻什么也看不見。 馬車的窗子用黑布封住了,沒有一絲光線透進(jìn)來。 阮久不敢動,只是睜著眼睛,環(huán)顧四周,試圖看見一點什么東西。 很可惜他連現(xiàn)在是白天還是晚上都分不清楚,而且很快就有人發(fā)現(xiàn)他醒了。 有個人就坐在他身邊,讓他把腦袋靠在自己的肩上休息,所以他只是稍微轉(zhuǎn)了一下腦袋,那個人就發(fā)現(xiàn)了。 “王后醒了?” “烏蘭,你也被綁過來了?”阮久放輕聲音,“怎么樣?你沒事吧?” 烏蘭頓了一下,隨后道:“我沒事,王后怎么樣?” “腦袋有點疼?!?/br> “那我?guī)屯鹾蟀匆幌??!?/br> “好?!?/br> 阮久才說完這話,趁著烏蘭沒什么防備,一把拽住他的手,三步擒拿,掐住了他的脖子。 當(dāng)然是赫連誅教他的。 阮久卡著他的脖子,不敢放松:“到底是怎么回事?” 烏蘭笑了一下:“王后很聰明?!?/br> “我問你怎么回事?!比罹冒櫫税櫛亲?,“不要說這些亂七八糟的?!?/br> “好吧,正如王后所見,我是太后埋在大王身邊的、最深的一條線?!?/br> 阮久氣得連眼睛都睜大了,盡管他什么也看不見:“你做過什么?” “什么也沒做過?!?/br> 阮久不說話了,烏蘭知道他不信,便道:“憑大王的才智,要是我做過什么,一定會被抓出來的。所以我確實什么也沒替太后做過,反倒還替大王辦了許多事情?!?/br>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