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惠子看到密密麻麻的線路和說明就覺得頭大，沒翻兩頁就聽到肖克在說：“我想我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了。”

    “什么東西呀？”

    “脫胎于獵鷹，高于黑燕計劃，黑隼試驗機htv—5x，所謂的x，就是試驗機身后這個推進器的形象代號。 ”

    “什么h什么v，那又是什么東西？”理惠子對航空方面了解不深，同時詫異于肖克的記憶，總會回憶起一 些常人少有接觸的東西，對自己的身世和日常生活卻忘得一干二凈。

    “世界各國都在極力研發(fā)的空天戰(zhàn)機，這架戰(zhàn)機上沒有火控系統(tǒng)，整個駕駛艙的防護和彈射系統(tǒng)卻做得非 常完善，這是典型的試驗機型?！?/br>
    “試驗……試驗機型？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放心，我已經(jīng)開啟戰(zhàn)機自檢系統(tǒng)，磚頭也在幫助檢查電路系統(tǒng)，無法確定能否安全起降我是不會啟動它 的，只是這個時間要長一些，正好用來學習cao作技巧?！毙た诉M行了安全固定，戴上了飛行員電子頭盔。

    東京時間凌晨兩點三十分，肖克叫醒了因翻看奇怪數(shù)據(jù)說明書而變得意識迷糊的理惠子：“自檢和外檢都 已經(jīng)完成，我基本弄清了它的cao作原理，我們準備出發(fā)?！?/br>
    “??？走啦？”

    接下來一聲巨響，令理惠子徹底清醒，“哐——”，跟著是仿佛巨大石門開啟的回聲“扎扎扎……”。

    試驗機的電子語音：“固定器解除?！?/br>
    整個基地內(nèi)部仿佛到處都有音響在重復這一句：“固定器解除……固定器解除……”

    肖克將手放在cao作按鈕上：“最后再確認一遍，你會跳傘？”

    “服兵役時我可是在特種偵察排混過的?！?/br>
    “你會基本黑客攻擊？”

    “好歹我也當過三年網(wǎng)絡警察，網(wǎng)絡犯罪對策室還曾邀請我去擔任室長呢?！?/br>
    “你對狙擊有把握？”

    “哼，一千米雙向動態(tài)射擊比賽冠軍，兩屆！”

    “所有細節(jié)你都記住了？那么……出發(fā)！”按鈕按下。

    “磁力軌電源充足，準備彈射?！?/br>
    “磁力軌電源充足，準備彈射。”

    試驗機前方原本漆黑的通道有燈光依次亮起，半圓形的通道竟然不是筆直的，前面是弧形拐彎，通道里有 許多巨大的半弧形鋼梁，燈光就安置在鋼梁上，它們統(tǒng)一朝著一個方向有規(guī)律地亮起又熄滅，就好似在做 著螺旋運動。

    “啟動?！?/br>
    “啟動。”

    機身微動，有一股牽引力向前，理惠子卻沒見肖克有任何cao作：“怎么回事？你已經(jīng)發(fā)動飛機了嗎？”

    “磁力軌道彈射系統(tǒng)?！毙た嘶貞穆曇粼陔娮宇^盔里若有若無。

    理惠子很快發(fā)現(xiàn)，這架飛機沿著通道，在做螺旋狀環(huán)形上升運動，飛機的輪子一直沒離開地下的鐵軌，速 度越來越快，就算是戰(zhàn)斗機也沒這么快?。?/br>
    還在加速，理惠子感覺有些承受不住那種超重感受了，難受道：“我覺得我的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了，能不 能慢一點開？”

    “閉嘴，如果害怕就閉上眼睛睡一覺，這種體驗就和坐過山車一樣，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們很快就要爬升?！?/br>
    “什么？”

    飛機的速度越來越快，軌道坡度也開始緩緩增加，最后與地平線呈近乎九十度的直角，以驚人的速度彈射 出去。

    理惠子早已死死閉上了眼睛，沒能看到黑隼如出籠的小鳥，脫離了大地的桎梏，一頭扎向浩瀚的星空。

    達到最大加速度之后，肖克按動手中握著的cao控開關，電子語音發(fā)出清晰的回饋：“點火?！?/br>
    理惠子現(xiàn)在感覺自己平躺在飛行座椅上，若不是有安全措施自己說不定就翻下去了。聽到點火這個詞她愣 了愣，什么飛機啟動時會說點火？戰(zhàn)斗機不是應該說起飛嗎？

    正想著，她身后明顯一震，超重感繼續(xù)傳來，飛機還在加速，四個x狀引擎噴出兇猛的火柱，托著垂直向 上飛行的飛機不住爬升。

    隨后電子語音透過飛行頭盔的通訊系統(tǒng)不住傳來，什么什么正常，什么什么正常。理惠子一句都聽不懂， 不過理惠子剛才也在說明書中看明白了一項，她面前的cao作平臺就是用于收集試驗機數(shù)據(jù)的工作平臺，不 管聽不聽得懂，說正常總比亮紅燈拉警報好。

    只是這種垂直向上飛行的感覺實在是有點奇怪，不知飛了多久，理惠子覺得胸口好受些了，忽然想到一個 問題，趕緊問詢：“我們沒有申請航道吧？待會兒穿越國境會不會被當作間諜機打下來啊？”

    “沒有關系，我們飛得比較高，雷達看不到的?！毙た说幕卮鹱尷砘葑由陨园残?，可很快又擔心起來，雷 達看不到的高度，那是多高啊？

    這個問題還沒想明白，只感覺機身陡然一輕，速度又開始增加了。理惠子聽到一個專用英語詞匯，什么脫 離，她扭頭想看看什么脫離了，回頭一望，大驚失色，在通訊器里大叫道：“喂喂，肖克肖克，我們的引 擎掉了。飛機要掉下去了！”

    肖克淡定從容：“沒事兒，那本來就要掉的，讓你認真看說明書，你究竟看了沒有??？”

    “里面都是洋文，還那么深奧，你明知道我學習成績一般的?！?/br>
    “空天戰(zhàn)機是為了應對未來太空大戰(zhàn)，以跑道起飛，直接飛出大氣層，在太空獲得最高飛行速度；以彈道 拋投式飛行軌跡，以求在最短時間內(nèi)抵達全球任何作戰(zhàn)目的地?！?/br>
    “什么空天戰(zhàn)機，你就說是可以載人的彈道導彈不就行了？這么危險的東西，我不想坐了，剎車！開門！ 我要下去！”

    “我們已經(jīng)飛出大氣層，很快就要進行掉頭俯沖飛行，你很快就能下去了，準備好了嗎？”肖克回過頭來，理惠子仿佛能看到那圓圓的飛行頭盔里面，隱藏著一張陰險的笑臉。

    理惠子面色慘白：“是垂直俯沖嗎？我……我會不會暈車？不，暈機？”

    “以你的駕駛技術來看……不會！”

    基輔時間晚二十一點二十五分，黑隼試驗機在烏克蘭境內(nèi)做高空平穩(wěn)飛行，看上去和普通偵察機并無多大 區(qū)別，沒人能想到，就在不久前，它剛剛成功從外太空折返，近乎垂直而降。

    “準備好了嗎？我會將你彈射出去，對時間，記住我們計劃的時間節(jié)點，一秒都不能錯，否則，我就死定 了！”

    “放心好啦，你死定了不要緊，全人類該怎么辦？看在全人類的面子上，我會保住你的小命的?！?/br>
    “再見?！?/br>
    “記得來接我?！?/br>
    肖克按下鍵掣，“嗤”的一聲，輔助艙和飛機分離開來，確認降落傘打開，肖克才安心飛往目的地。

    p市原本是俄國因為興建核電站而修建的城鎮(zhèn)，但由于種種原因，建于此地的核電站于上個世紀八十年代 發(fā)生了舉世震驚的核泄漏事件。

    那是人類史上最為嚴重的一次核泄漏事件，八噸強輻射物質(zhì)泄露，三十余萬人被迫搬離家園，三百多萬人 受到直接輻射侵害，上千個居民居住點被清空成為無人區(qū)，電站周圍半徑三十公里范圍被劃為禁區(qū)，未來 五十年，其危害程度不會減輕。

    事實上有組織指出，那次核泄漏造成的損害比官方統(tǒng)計數(shù)字大出超過十倍。那座核電站也被命名為死神的 居所，迄今下方還埋藏著200噸可能會泄露的強輻射物質(zhì)，盡管做了層層防護，誰也不能保證，它何時何 故就會再次發(fā)生泄露。

    而肖克和理惠子前往的那座基地就設置在p市和電站之間，距離泄露事故中心點不足兩公里距離。

    理惠子在p市邊緣被彈出，著陸后只看到滿眼的黑暗，死神的居所附近一片死寂，宛若墳場深夜。

    寒風凜冽，樹影憧憧，雖然沒有燈火，這里卻還不是一片絕對的死域，除了掙扎求存的動植物，還有人。

    整座p市可容納五萬人，撤離之后到處是廢置的空屋，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冒著被輻射的危險來到這里，可以獲得寬敞的空屋。

    此外還有一些膽大的冒險者、獵奇的攝影師、進行科研考察的科學從業(yè)人員，甚至還有游客。當然，他們 幾乎不可能在城內(nèi)過夜，事實上官方要求這些人不可以在p城停留超過七個小時，而且進入軍事管制區(qū)之 前都必須簽下身體健康、受到意外損傷全由自己負責的保證書。

    深夜的p城，是一座巨大的恐怖寧靜的鋼筋之墓，夜幕下只有純黑的巨大匍匐暗影，沒有一絲一毫生的氣 息，就連呼嘯而過的風都如此凄厲，如在鬼域。

    理惠子拖著一個幾乎與她等高的四輪拉桿箱，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黑暗里前行，小小的光電被束成一根時長 時短的光棍，理惠子甚至產(chǎn)生了那是引誘自己前行的冥火的幻覺。

    電子通訊中持續(xù)靜默，理惠子清楚，敵人有很高明的電子監(jiān)控設備，肖克正設法避開敵人的監(jiān)控進行電子 信號傳輸，她將穿越這座死亡的城市，等待信號。

    高空之上，黑隼試驗機沒有啟動任何引擎，幾乎增長了一倍的雙翼使得它可以如蒼鷹一般無聲地滑翔，從 三萬多米的高空環(huán)繞著目的地緩緩盤旋而降，如今的高度是海拔兩萬米。

    涂抹在飛機表面的啞光黑漆不知是什么材料，但顯然它對雷達波有極佳的吸收效果。根據(jù)說明書所示，連 米波雷達也對它毫無影響，加上這套極高科技化的機載系統(tǒng)，簡直就是為電子對抗戰(zhàn)量身打造的。沒有引 擎噪聲，沒有熱輻射，這頭巨大的鋼鐵蒼鷹以近乎完美隱形的姿態(tài)，默默盤旋，俯瞰大地。

    航空相機將萬米以下的大地一幀幀捕捉，電子接收設備接收過濾分離出電子信息，區(qū)別是民用通訊還是敵 方的電子偵察。

    最新的航拍超高清圖片結合衛(wèi)星圖像，讓肖克對基地附近的敵人外圍布置有所了解，成功模擬了敵方電訊 號之后，肖克連接上了理惠子的通訊系統(tǒng)。

    “了解，搞破壞什么的我最擅長了，你就等著瞧吧?！毙た四沁吳袛嗔送ㄓ?，要盡可能避開被敵人察覺， 理惠子感到手心微汗，終于要出手了啊。

    就是這里，破舊寬敞的碎石路，銹蝕嚴重的鋼軌與車廂，根據(jù)肖克提供的情報，那輛偽裝的防化科研車每 半小時就從這里經(jīng)過一次，距離下次還有幾分鐘。

    理惠子從箱子里取出一些裝備，將箱子偽裝好，自己也做了些偽裝，破氈爛布裹在身上，用泥灰涂臉，讓 自己看起來盡可能地像混跡在p城的流浪者。再抹些偽裝的血污，倒臥在路邊，背對著車將經(jīng)過的方向， 露出一頭烏黑的長發(fā)，默默地等待著第一時間節(jié)點。

    時間節(jié)點到了，理惠子按下手中的按鈕，一聲巨響，碎石亂濺，火光沖天。

    不多時，地面?zhèn)鱽砹溯p微的震顫，聽到了汽車的引擎，理惠子感到車輛靠近，停下，一名男子用她聽不懂 的外語大聲呼喊著什么。

    一輛好似戰(zhàn)地救援車改裝的車輛停在理惠子身后，側門拉開，兩名穿著防護服但并未戴防護面罩的男子手 持武器跳下來，小心接近理惠子。

    都是身材高大、胡子拉碴，一看就是與科研人員無關的士兵，其中一人用槍口將理惠子翻過身來，理惠子 發(fā)出痛苦的呻吟，好似病重受傷一般。

    “嘿，是個妞。該不會死了吧？”靠近理惠子的士兵朝另一名持槍警戒的士兵喊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側面里又一名士兵探頭詢問。

    “回來！”車上有人揮手。

    “等等，這是什么？”士兵發(fā)現(xiàn)了理惠子破布下的衣服。

    分秒必爭

    就是此刻！理惠子雙腳一絞，將她身前的士兵絆倒，掀開破布一躍而起，手一揚，對著距離自己兩步遠的 士兵就是一槍，士兵抽搐著倒下，理惠子又給倒在自己面前的士兵補了一槍，這名士兵也是一陣抽搐，暈 厥過去。

    理惠子左手藏著一把小巧得好似掌中雷的槍，射出的是高壓電擊彈，每一枚子彈內(nèi)自帶撞針振蕩器，能在 擊中目標后迅速產(chǎn)生五萬伏高壓，令對方失去戰(zhàn)斗力，不過因為太小巧，只能攜帶兩枚子彈。

    但是沒關系，理惠子的偽裝氈下還有一把大槍。她將掌中雷一扔，雙手抄起那把大槍，對著防護車的側面 扣動扳機，“嘭”的一聲悶響，一張大網(wǎng)像漁網(wǎng)一樣撒開，將打算鉆出防護車進行馳援的三五名士兵裹得 像粽子一樣。

    這把大槍外形就像一把左輪手槍，不過大了許多，理惠子雙手抱著都有些吃力，里面子彈的長度幾乎都接 近二十厘米，口徑有理惠子手腕粗細。若不是里面的子彈都各具功能，理惠子才不會用這么笨重的武器呢。

    “嘭”的又是一聲悶響，這次子彈落入車內(nèi)，卻是騰起藍色的煙霧，那些掙扎著的士兵很快就沒了聲息。 司機見勢不妙，準備駕車逃跑，理惠子笑瞇瞇地對準車窗“嘭”的一聲悶響，一團墨綠色的物質(zhì)粘在了防 彈玻璃上，駕駛員兩眼一抹黑，只能透過副駕駛座的玻璃窗看著路況。

    理惠子沒有追擊，車輛開出不到十米，駕駛員還沒想到同基地通訊，就不得不棄車而逃。那墨綠色的物質(zhì) 粘在車窗玻璃之后，防彈玻璃竟然像蠟一樣緩緩溶解，產(chǎn)生大量黃色濃煙，刺鼻腥臭，令人作嘔，駕駛員 不知道是什么毒氣，只能棄車而逃。

    理惠子有些吃力地撥動了一下轉輪，選擇了子彈型號，朝著駕駛員逃離的方向補了一槍，巨大的沖擊令駕 駛員離地飛行了一段距離，這才跌倒在地。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沒死，掙扎著想爬起來時，卻發(fā)覺自己竟然被粘 在地上了，越掙扎粘得越緊，最后也是動彈不得。

    理惠子提著槍走過去，嘴里咒罵著：“真是的，你知道我拎著這把大家伙走過來有多辛苦嗎？還跑這么遠，有沒有同情心啊?！?/br>
    司機趴在地上，聽到聲音，扭頭詢問：“你是誰？”

    理惠子聽不懂也不理他，取出一支錄音筆，藏在袖子里，笑瞇瞇地問：“說點啥吧？”

    司機也是一頭霧水：“你說什么？你是什么人？是昨天襲……”

    話未說完，理惠子就嫌他說太多，取出了電池膠囊在他鼻前晃了晃，司機昏迷過去。

    至此，一輛巡邏車已經(jīng)完全落入理惠子掌控之中。

    理惠子哼著小曲兒上了車，將三名被捕捉網(wǎng)捆成球形的昏迷士兵踢到角落，拆開指揮工作站面板，拿著一 個探測儀器好一陣摸索。

    “在哪兒呢？到底在哪兒啊？哦，找到了！”

    理惠子拆卸出黑匣子似的定位儀，取出那轉輪榴彈發(fā)射器里的一枚子彈，從一枚五號電池外形的膠囊里擠 出膠狀物質(zhì)，將黑匣子固定在子彈頭部，重新裝入發(fā)射器內(nèi)，不看方向，對著夜空就是一槍。

    這枚子彈“嗤”地躥出火苗，帶著濃煙畫著圈兒飛向了遠方，理惠子這才回到駕駛室，將已經(jīng)融掉的防彈 玻璃踢開，開著搶來的車駛向遠離基地的方向。

    在漆黑的夜空盤旋，沒有聲光，一切都那么寧靜，斷開與理惠子的通訊之后，肖克也在默默等待第一時間 節(jié)點的到來。

    駕乘黑隼升空和速降的瞬間，巨大的加速度將血液都推向背心，大腦一片空白，可沒多久，各種似真似幻 的畫面便紛至沓來。

    在那些破碎的畫面中，肖克看到無數(shù)個自己，時而是騎單車的快遞員，時而是穿西服的企業(yè)職工，時而是 滿身油污的機修工，時而又變成揮著小黃旗的導游……走馬燈似的回憶畫面里，自己穿行于各行各業(yè)，自己身上的著裝和相貌也千變?nèi)f化，唯一不變的，是那張 嬌似羞花、眼若星辰的臉，畫面格外清晰，甚至能看到她笑起來時的彎月細眉和長長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