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帆說：“麥野在大洼鄉(xiāng)出生長大，二十幾年從沒有過這種現(xiàn)象，可是張芳才燒頭七他的背上立刻就長紅斑，而且顏色鮮艷得不尋常。第二天麥野到院子里走走，曬曬太陽透透氣，回屋后再看那塊紅斑，顏色就淺了許多。不是說鬼怕太陽嗎？就是這個意思?！?/br>
    沈恕搖搖頭，對張帆渲染的鬼神之說不以為然。

    張帆繼續(xù)說：“到了晚上，麥野又做同樣的噩夢，那東西貼在他背上凄厲地唱歌，怎么也擺不脫。他驚醒后，檢查后背，那塊紅斑比前一天還要鮮紅，而且大了一圈，正是睡夢中張芳的尸骨和他相連的地方。以后這個噩夢就纏上了他，每個午夜如約而至，他后背上的紅斑也一天比一天大，到后來整個后背都紅了，像被血染過一樣。后來又?jǐn)U展到前胸和小腹。麥野后來幾乎一宿一宿地不睡覺，到了夜里就縮在被窩里坐著，使勁睜開眼睛，就怕一不小心睡過去，張芳的鬼魂再來找他。”

    沈恕說：“麥野的精神受到刺激，是不是想過投案自首以擺脫心魔的糾纏，而你就為這個殺了他？”

    張帆呆呆地看著沈恕，目光里又是驚詫又是佩服，半晌才說：“麥野的情緒瀕臨崩潰，整天疑神疑鬼，說張芳的鬼魂纏上他了，他一定不得好死。他哭喊著要去派出所投案自首，我怎么勸也沒有用。到了后期，他的精神有些恍惚，看人時兩眼發(fā)直，整天嘴里嘀咕著不明不白的話，我怕他哪天把我們的秘密都說出去，只好一狠心殺了他?！闭f到這里，張帆眼里淚光盈盈，像是對親手殺死摯愛的伴侶充滿了無限痛苦，無限懊悔。

    尾聲

    一個月后。

    犯罪嫌疑人張帆已經(jīng)被正式批捕，所有的卷宗及相關(guān)證據(jù)都已移交到檢察院，大案隊的工作至此告一段落。

    這三起連環(huán)命案在大洼鄉(xiāng)造成了深遠而廣泛的影響。雖然表面上鄉(xiāng)親們戲照唱、舞照跳，男人女人照樣打情罵俏，可心理卻在發(fā)生變化。最明顯的是，許多人平生第一次知道了男男戀情，感情好的同性朋友之間的肢體接觸越來越少了，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大家都自覺地留意，以免招惹來人們詫異的目光。麥野家的房子沒有人敢靠近了，路經(jīng)那里時大白天也要繞行。鄰居李雙雙在張羅著搬家，據(jù)她說，每天夜里仍能聽到從那棟房子里傳來年輕男子的尖叫聲，像極了麥野的聲音。

    只是張帆在供詞里交代的麥野在遇害前的反常表現(xiàn)始終困擾著我。他夜里做噩夢以致精神恍惚都可以解釋，做了虧心事，一定會擔(dān)心鬼叫門，何況做下的是殺人害命的重罪呢。可是，麥野后背上的紅斑是怎么回事？這不可能是心理原因造成的，冤鬼報復(fù)也是無稽之談。

    我在尸檢時未見到麥野背部的紅斑，可能是尸體被掩埋時間較長，發(fā)生輕度腐爛，導(dǎo)致紅斑已不可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只能相信張帆的供詞都是真實的。他自己也清楚犯下的是死罪，沒有撒謊的動機。

    當(dāng)然，這個情節(jié)并不影響對張帆的定罪?？勺鳛橐幻ㄡt(yī)，我卻無法輕易擺脫它的困擾。閑來無事時，我就會在腦海里琢磨它的因果關(guān)系，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終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無意中想起在介入這起系列命案之前，我在大洼鄉(xiāng)處理的李雙雙與四平媽發(fā)生糾紛的案子，四平媽手臂上那塊惟妙惟肖的青紫色傷痕歷歷在目，我才恍然大悟：是的，事情的真相一定是這樣的。

    “二氧化硫過敏？”沈恕聽我簡短說完，還沒有完全明白。

    “對，二氧化硫過敏，這是麥野后背出現(xiàn)紅斑的最合理解釋。尸體焚燒過程中，毛發(fā)、脂肪、蛋白質(zhì)都會產(chǎn)生大量的二氧化硫，混雜在空氣中。麥野又恰好是過敏體質(zhì)，加上夜里因做噩夢而出了一身虛汗，而空氣中的二氧化硫成分到夜間達到最濃，幾個因素疊加在一起，導(dǎo)致他后背上出現(xiàn)紅斑，時間累積，過敏加重，紅斑也就越來越大?！蔽液V定地說。

    沈恕撓撓頭，說：“這么說，張芳的冤魂不散、為自己復(fù)仇的說法是成立的？”

    “如果麥野不是因為身體過敏而疑神疑鬼，張帆也不會對他痛下殺手，那這起案子可能還要拖延一段時間才能偵破，甚至關(guān)尚武會在我們找到真兇之前被宣判有罪，到時候再翻案可就困難重重了。從這個意義來說，張帆和麥野的下場確實是張芳冤魂復(fù)仇的結(jié)果?！?/br>
    是啊，沒有過硬的心理素質(zhì)，為什么要和尸體背靠背地同眠呢？這是咎由自取還是因果報應(yīng)，留給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張帆在深牢大獄里去思考吧。

    （第2季完）

    書香門第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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