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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喬夫人奮斗記在線閱讀 - 第9節(jié)

第9節(jié)

    喬太太一驚,“可不是,只顧著瞧見女兒高興了,沒想到這些,多虧了淑嫻。還有一樁,玉蓮剛來那日,在后園碰見麥穗,自己跳進(jìn)荷塘想害她,我也沒想好怎么跟裴家去說,就怕這姑娘回去不依不饒的。”淑嫻一笑,“二嫂先打發(fā)方嫂子去一趟裴家,就說是玉蓮姑娘腳下一滑掉進(jìn)了荷塘,反正人也沒什么閃失,隨她怎么說去,她若聰明,不會(huì)讓兩家交惡,若是非要胡說,大不了以后不讓她來。要我說,二嫂也不用懼怕裴家,有知府大人為喬府撐腰,他們不算什么?!?/br>
    喬太太嘆口氣,“從小在醉仙樓賣酒,看人臉色看慣了,尤其是世家官宦,從心底覺得低人一等,本指著平安,唉……”淑嫻笑笑,只要將這兩個(gè)礙眼的送回家去,旁的都不要緊,又和喬太太說幾句話,笑著來到麥穗院子里,進(jìn)了屋中,麥穗正拉著秀禾和那兩位女子斗牌,淑嫻臉色一沉,兩位女子忙起身退了出去,麥穗撲過來抱住淑嫻手臂,“三嬸娘可算回來了,想死我了?!?/br>
    淑嫻戳一下她額頭指指外面,“那兩個(gè)人,做什么的?”麥穗笑道,“太太給喬安買的,最好她們迷住喬安,我就高枕無憂了?!笔鐙钩庖宦暫?笑道,“先讓太太安心,待喬安回來再打發(fā)吧?!睋嵋幌蔓溗氲聂W發(fā),欲言又止。麥穗只顧高興,沒有察覺淑嫻的神色有異。

    有淑嫻在,喬府就分外清凈安寧,淑嫻自打從慶州府回來后,對麥穗嚴(yán)厲許多,想著自己離去前,盡可能讓她多學(xué)一些。麥穗也不偷懶,夜里常挑燈練習(xí),這日麥穗正和淑嫻學(xué)著看賬本,綠珠進(jìn)來稟道,“三太太,那何翠仙正在府門外叫嚷,說是要見三太太?!?/br>
    淑嫻笑笑,“正愁她不來呢,請她到上房去?!闭f著話攜了麥穗的手到了上房,不大的功夫,何翠仙進(jìn)來了,今日似乎著意打扮過,穿紅著綠的,又添幾分妖嬈,看到喬太太矮身跪下,眼淚就落了下來,“奴見過太太,奴娘家姓何,閨名翠仙,奴家本是給醉仙樓送酒的,三老爺一來二去認(rèn)識(shí)了奴家,有一次酒后,沾了奴家的身子,奴家本不在意名分,只要能陪著三老爺就知足,可前些日子,有了身孕,總不能讓喬家的子孫流落在外,特來求過太太,還請?zhí)珵榕易鲋鳌!?/br>
    喬太太驚訝看向淑嫻,指指何翠仙道,“淑嫻,這是怎么一回事?”淑嫻搖著頭紅了眼圈,那何翠仙磕頭道,“三老爺知道奴家有了身孕,回來和三太太商量過,要納奴家進(jìn)門,可三太太不應(yīng)?!眴烫粗鐙?,淑嫻低頭不語,那何翠仙又道,“還請?zhí)鲋鳌!?/br>
    喬太太冷眼看著她,“你一個(gè)姑娘家,跟人有了身孕,還腆著臉上門求我,讓三老爺回家來說話?!焙未湎煽匆谎凼鐙?,“三老爺讓著三太太,長吁短嘆左右為難,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只能來求過太太。”

    何翠仙看喬仁弘彷徨無計(jì),又得知喬仁澤出了遠(yuǎn)門不在府中,今日趁喬仁弘外出,偷偷來到喬府試探,喬太太又喚一聲淑嫻,淑嫻方看一眼何翠仙,“若是我不肯成全呢?”何翠仙看淑嫻不將她放在眼里,想起喬仁弘對她說過的話,什么一尸兩命,誰斗得過誰還不一定呢。站起身來冷笑道,“如若太太們不成全,我今日就吊死在喬府的大門外,讓整個(gè)昌都縣府的人都來看喬家的熱鬧?!?/br>
    喬太太忙說聲等等,淑嫻已站起身,冷聲道,“你既如此有膽量,這會(huì)兒就吊到外面門梁上去,我倒要看看你的節(jié)烈?!焙未湎梢汇?,淑嫻逼了過來,笑道,“去啊,沒帶繩子嗎?這就吩咐人給你準(zhǔn)備好,凳子也備著,你若不去死,是你沒骨氣?!?/br>
    何翠仙后退幾步,淑嫻指指她,“給我滾出去?!焙未湎呻p手叉腰就要撒潑,麥穗一直守在門外,見此情形喚一聲秀禾,秀禾與綠珠張mama拖著何翠仙向外走出,出了二門,秀禾喚一聲墨硯,墨硯笑嘻嘻過來,“何姑娘請。”何翠仙看著他,“你不是,不是那個(gè)……”墨硯笑道,“走吧,別再來自討沒趣,也別想著在府門外撒潑放刁,三老爺不喜那樣的,他若厭了你,喬家的富貴你可就沾不著了?!?/br>
    何翠仙呸了一聲,墨硯看著她,如今壞了三老爺?shù)姆N,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大爺回來,再討示下吧。

    上房內(nèi)淑嫻眼淚滾落下來,哭訴道,“二嫂,如今這情形,我是不能再呆下去了,二嫂,我和三老爺,和離吧?!眴烫A艘惶安贿^是個(gè)妾室,不至于,淑嫻啊,她既有了孩子,就讓她進(jìn)了門,仁弘那兒,也顯得你大度,他心中一高興,跟淑嫻也就和好了?!笔鐙箍薜?,“二嫂,就讓我走吧,這個(gè)家,我不想再呆下去了。”

    喬太太喚一聲來人,吩咐道,“日后這何翠仙再來,給我轟出去?!庇只仡^安慰淑嫻,“淑嫻既不愿,不讓她進(jìn)門就是,回頭老爺回來,定處置仁弘,為淑嫻出氣,淑嫻啊,別張口閉口和離,我們一家人三年多了,聽著這話太傷和氣?!?/br>
    淑嫻哭了好一陣,哭得眼睛都紅了,最終在喬太太寬慰下好了些,麥穗忙扶了她回到院子里,咬牙對淑嫻道,“三嬸娘,不用將這何翠仙放在心上,此事根由在三叔父,要不,我陪著三嬸娘去一趟醉仙樓,殺了還是剮了,讓三嬸娘出氣?!笔鐙灌鸵宦曅α恕?/br>
    正笑著,喬仁弘匆匆進(jìn)來,“聽說翠仙今日來過了,淑嫻是不是為難她了?淑嫻,她是有了身孕的人,就該讓著她些,回去頭也疼肚子也疼,哭得幾度暈了過去,這樣肚子里的孩子能好嗎?她生出孩子來,淑嫻可就是嫡母,淑嫻……”淑嫻臉上沒了笑容,“三老爺是專程回來數(shù)落我的?”喬仁弘擦一下額頭的汗,“不是,淑嫻,我這不是心焦嗎?”

    麥穗忙從屋子里退了出來,卻沒走遠(yuǎn),只在廊下守著,兩手緊捏成拳頭,恨不能替淑嫻痛揍這喬仁弘。屋內(nèi)淑嫻對喬仁弘道,“你既心焦,何不娶了她進(jìn)門,待她生下孩子,你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豈不是好事一樁?”喬仁弘一愣,淑嫻笑笑,“喬仁弘,這些日子我想好了,我們和離吧。”

    說著話拿出備好的和離書來遞給喬仁弘,喬仁弘搖搖頭,“淑嫻,我從未想過?!笔鐙苟⒅?,“那么,這會(huì)兒就想?!眴倘屎胍廊粨u頭,淑嫻笑道,”我何苦這樣熬下去,我不欠你的,你若還算個(gè)男人,就在和離書上摁了指印,放我走?!眴倘屎氲?,“淑嫻放心,就算有了翠仙,淑嫻也永遠(yuǎn)是這喬家的三太太?!笔鐙箵u頭,“你以為,我稀罕這個(gè)名分嗎?摁吧,痛快些,你我從此,只當(dāng)從未遇見過?!?/br>
    看喬仁弘猶豫,心中一聲冷笑,這個(gè)男人似乎永遠(yuǎn)都在猶豫,抓起他的手指在朱砂印盒中一摁,又摁在和離書上,看著和離書松一口氣笑道,“如今,是徹底擺脫了?!眴倘屎氪翥肚浦约旱氖种?,又喚一聲淑嫻,淑嫻笑道,“快回去看著你那翠仙,萬一孩子再有個(gè)三長兩短?!眴倘屎?yún)s不動(dòng),“我從未想過,要和淑嫻……”淑嫻點(diǎn)點(diǎn)頭,“可你也從未想過,和我好好過下去,你總在別扭,你郁郁寡歡,你喝悶酒,似乎全天下人都對不住你,如今好了,有了善解人意的翠仙陪著你,你們一雙鴛鴦,日后雙宿雙飛,我就不礙著你們了?!?/br>
    淑嫻說著話,來到喬仁弘面前福身下去,“喬三老爺,日后各自珍重,后會(huì)無期?!彼ǘ粗鴨倘屎?,依然是略帶些憂郁的眼神俊秀的容顏挺拔的身姿,只是,再跟她無關(guān)了,她心中再無一絲波瀾。

    喬仁弘?yún)葏戎瑥男渲谐槌鲆槐茸觼?,“這扇子我找人裱好了,既是淑嫻的心愛之物……”淑嫻搖頭,“再不是了,喬三老爺若喜歡,就留著,若不喜,扔了就是,不過喬三老爺,總是要猶豫一陣子的。”

    喬仁弘果然就握著那柄扇子,扔也不是留也不是,淑嫻挑了簾子出來,喚一聲麥穗,笑說道,“走吧,去你院子里坐會(huì)兒。”喬仁弘追了出來,手中依然握著那柄扇子,喚一聲淑嫻,淑嫻笑笑,“你不用覺得愧疚,是我自己愿意的,且我離了你,會(huì)過得更好?!眴倘屎雭淼剿媲埃笆鐙?,日后我們好好過,今日的事……”淑嫻指指自己的臉,“我還是我,你不嫌棄我貌丑了嗎?”

    喬仁弘后退一步,淑嫻笑笑,“還有翠仙,你和翠仙的孩子,怎么辦?當(dāng)做沒有過?”喬仁弘抿了唇,麥穗在旁聽出究竟,揪住淑嫻袖子,“三嬸娘做得對,三嬸娘好樣的?!笔鐙谷嗳嗨^發(fā),“走吧。”說著話和麥穗出了院門,留喬仁弘僵立在院中,俊秀的面容上憂郁而彷徨,嘆了會(huì)兒氣,想起翠仙還病著,卷袖子走了。

    來到醉仙樓,何翠仙一臉淚痕貼了上來,“三老爺,今日三太太將我好生一通折辱,還逼著我上吊去死?!眴倘屎雵@口氣,“她以前十分賢惠,最近竟越來越厲害了。今日還鬧著要跟我和離。”何翠仙一喜,“那不是很好?!眴倘屎霌u頭,“和離后,她一個(gè)孤單單的女子,怎么過下去?二哥二嫂向來護(hù)著他,還不得扒了我的皮,還有她的娘家也不好惹。算了,等過些日子,她消氣了,就沒事了?!?/br>
    何翠仙在他懷中扭動(dòng)著,噘嘴說道,“三老爺竟向著她嗎?三老爺心中,可有翠仙嗎?翠仙好生傷心?!眴倘屎霌嶂?,“若是早幾年認(rèn)識(shí)翠仙就好了,如今倒叫我左右為難?!焙未湎煽蘖艘粫?huì)兒,又摟著脖子撒嬌一會(huì)兒,又柔聲安慰一會(huì)兒,直教喬仁弘忘了煩惱猶豫,身子廝纏上來,“三老爺,奴家想得緊,三老爺想不想奴家?”

    喬仁弘撫著她的肚子,“要當(dāng)心孩子才是?!焙未湎杉m纏得更緊,“有法子不傷到孩子,三老爺想不想?”喬仁弘軟倒在榻上輕喘開來,這也是他喜歡翠仙的地方,床笫間花樣百出,不若淑嫻,總是拘謹(jǐn)保守。

    ☆、第26章 臘八

    風(fēng)平浪靜中迎來臘月,淑嫻又去一趟慶州,回來后愁眉不展對喬太太說道,“我爹這病越來越重,只怕挨不過今年?!眴烫φf得去探望,淑嫻摁住她手,“天寒地凍的,不勞煩二嫂跑一趟,只是今日我爹對我說一句話,我爹憂心我們家的家產(chǎn),在他去后,就得歸了官府?!?/br>
    喬太太笑道,“這是什么話?不是有淑嫻嗎?”淑嫻搖頭,“我今日也才知道,原來并非如此,這出嫁女只能得三份之一份,其余兩份充公,若是在室女或者歸宗女,就能全部得著。”喬太太一聽,心中有了些盤算,卻不好對淑嫻說,淑嫻等了一會(huì)兒,“在路上我想了個(gè)拙笨主意,不如我和仁弘先假作和離,作為歸宗女得到全部財(cái)產(chǎn),風(fēng)聲過了就搬回來?!?/br>
    喬太太一聽大喜,“我主意可不拙笨,是個(gè)難得的好主意,那么多錢財(cái),不能白白便宜了官府?!笔鐙裹c(diǎn)點(diǎn)頭,她知道喬太太不會(huì)輕易放她走,是以想了這樣的法子,果真湊效,笑說道,“二嫂既覺得好,我就跟仁弘商量,我們兩個(gè)在和離書上摁了指印,二嫂報(bào)于族長做個(gè)見證,我們得做得十分象,官府才不會(huì)起疑。”

    喬太太擔(dān)憂道,“我這里好說,仁弘那兒……”淑嫻扭著手紅著臉道,“那何翠仙來大鬧了一場后,仁弘覺得愧對于我,那日夜里就回來了,我們兩個(gè),又好了?!眴烫f一聲阿彌陀佛,笑瞇瞇道,“如此可太好了,若是這些日子懷了身孕,可就是好上加好?!?/br>
    喬太太打的主意是,只要有了孩子,淑嫻肯定得回來,她娘家那萬貫家產(chǎn),只要不分家,淑嫻又賢惠,只要用得著,能給喬家貼補(bǔ)不少。淑嫻知道她的心思,第二日就拿了和離書給喬太太,喬太太雷厲風(fēng)行,當(dāng)日傍晚就辦齊備了。

    接著的幾日,淑嫻按兵不動(dòng),麥穗起初知道淑嫻要和喬仁弘和離,只知拍手叫好,眼看到了離去的日子,心中凄惶不已,想到日后再見不到淑嫻,從早到晚跟在她身后,能得相處一時(shí)算一時(shí),淑嫻除了教她看賬本,也并不囑咐她許多,有張mama留在她身邊,再加秀禾這丫頭,她有了左膀右臂,再有喬安愛護(hù),她早晚會(huì)施展手腳,掌管出一個(gè)不一樣的喬府來。

    臘月初八這日一早,有細(xì)細(xì)的雪花飄落,正圍坐著喝臘八粥的時(shí)候,綠珠進(jìn)來在淑嫻耳邊說一句話,淑嫻臉色一變,手中湯匙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張皇著哭道,“二嫂,我娘家派人接我來了,只怕我爹要不行了?!眴烫ζ鹕韱救藴?zhǔn)備,又吩咐去找三老爺來,淑嫻哭著道,“我先回去,張mama去醉仙樓請三老爺,仁弘隨后來就是,若是人沒了,我再捎信給二嫂,好去祭奠?!?/br>
    上下一通忙碌,淑嫻匆匆出府,上了尹家派來的馬車,上車前回身凝望著麥穗,重重點(diǎn)一下頭,麥穗強(qiáng)自鎮(zhèn)靜,鼻中已是發(fā)酸,這一去,不知何時(shí)才能再見,雪下得大了些,透過雪霧,看著那馬車越來越遠(yuǎn),眼淚終是落了下來,喬太太裹了裹身上的狐裘,只說真冷,兩個(gè)小丫頭扶著回了府中。

    麥穗又站立一會(huì)兒,此時(shí)雪片更大,鵝毛一般,麥穗喚過一個(gè)小丫頭來,“回一聲太太,就說我起了興致,踏雪去?!毙挪絹淼浇诌?,大雪中人煙稀少,就連人來人往的風(fēng)月樓也異樣的冷清,麥穗上了石階,秀禾打起簾去,麥穗立著問一聲,“請問,林掌柜在嗎?”

    里面有人應(yīng)一聲,“這不是蕎麥穗嗎?快進(jìn)來?!丙溗肟催^去,一位唇紅齒白的男子含笑站了起來,正是當(dāng)日見過的容公子,還挨過麥穗幾拳,容十過來笑道,“大雪天的,蕎麥穗怎么來了?”麥穗嗤笑道,“容公子呢?大雪天也不耽誤逛青樓?!比菔钢笜巧?,“姑娘們晚睡晚起,飛卿起得早,這會(huì)兒正喝臘八粥呢,我煮了送來的。”

    身旁一個(gè)小丫頭捂嘴笑道,“我們掌柜不吃容公子送的東西,已經(jīng)吩咐喂狗去了。”容十臉上笑容不變,沒聽到一般,麥穗倒是同情瞧他一眼,飛卿自樓上探出頭來,瞧見麥穗嗔怪道,“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闭f著話裊娜下得樓來,麥穗鼻子一酸,“只是,想跟飛卿jiejie說說話?!?/br>
    二人上了樓,麥穗眼淚落了下來,“我三嬸娘,拿著和離書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憋w卿拊掌一笑,“這是好事,該高興才對。”麥穗點(diǎn)點(diǎn)頭,“我是為她高興,可是,那喬府,我就喜歡她一個(gè)?!憋w卿摸摸她頭發(fā),難得和她頑笑,“要不,我進(jìn)那喬府,給喬老爺做個(gè)妾室,和麥穗做個(gè)伴兒?”麥穗破涕為笑。

    容十在門外聽了,知道她是頑笑,心中也酸溜溜的,隔著門簾問道,“蕎麥穗,喬安何時(shí)回來?可想死我了?!丙溗氲?,“不知道,就盼著不回來才好呢?!比菔Φ?,“這話說的,小別勝新婚,嘴上不想心里想吧。”麥穗啐了一口。這時(shí)飛卿的聲音冷冷傳了出來,“容公子又偷聽嗎?”

    容十忙倒退著下了樓梯,前些日子,他去一趟白水村,見著了麥穗的父親麥?zhǔn)亓x,可他對當(dāng)年的事閉口不談,若是麥穗肯幫忙的話,說不定能問出些什么來,心中不由罵喬安,何時(shí)才能搞定你家娘子?

    飛卿之父當(dāng)年乃是昌都縣尉,為人磊落一派文士風(fēng)范,后來獲罪入獄,被指欺男霸女占人良田挪用庫銀吃空餉,樁樁件件人證物證俱全,他受盡酷刑后招認(rèn)了罪行,半年后被釋放時(shí)已經(jīng)瘋癲,回到家中不到一月就失足跌下懸崖,飛卿之母三年后郁郁而終,飛卿淪落為孤女,父母留下的財(cái)產(chǎn)被族人霸占,不得已前去投奔打小訂親的夫家,容知縣當(dāng)年乃是廬州知府,飛卿尋到容家,容知府去了京城,容夫人避之唯恐不及,逼迫她摁了退親書,將她趕出了容府。

    飛卿走投無路,從父親留下的書信中想到麥?zhǔn)亓x,徒步找到白水村,在白水村住了兩年,有一日突然不告而別,來到昌都自賣自身,進(jìn)了風(fēng)月樓。

    容十坐在窗邊,麥?zhǔn)亓x夫婦待飛卿很好,她為何要離開?既然離開,為何要兩年之后?她又為何非得到風(fēng)月樓淪落風(fēng)塵?還有,父親為何放著堂堂知府不做,跑到這昌都小縣做了知縣,且一做就是六年。

    容十思忖著,這中間該有一條線,若能連起來,就能察知真相,可十五年前一場大火燒毀昌都縣衙,各式卷宗付之一炬,就連當(dāng)年曾在縣衙供職的人名都找不著,似乎唯一的線索,只剩下麥?zhǔn)亓x。

    對了,容十打個(gè)響指,在昌都居住多年的人家,不妨挨個(gè)詢問,總有知道的,衙役捕快雜役,能找到一個(gè)就好。容十想著,冒著大雪出了風(fēng)月樓,就見街道另一頭來了一隊(duì)人馬,喬仁澤騎馬在前,喬安騎馬斷后,皮帽皮衣皮靴,一副風(fēng)雪中行路的裝扮,隊(duì)伍中間是一輛馬車,車蓋上垂著流蘇,車蓋四角綴著銅鈴,隨著行進(jìn)伶仃作響,十分好聽。

    容十瞇了眼仔細(xì)觀瞧,心想這分明是女眷乘坐的馬車,喬仁澤一大把年紀(jì)了,難道喬安上京城竟采了野花回來?再看喬仁澤,一臉的喜色,并不住回頭看那馬車,喬安則一臉無奈,意興闌珊騎在馬上,似乎就要睡著。

    因喬仁澤在,容十忍住沒有喊喬安,慢慢退了回去,這時(shí)麥穗和飛卿正要攜手下樓,容十朝外指了一指,“蕎麥穗,喬安回來了,還帶回來一位女子,嗯,也許是好幾位,看不到馬車?yán)锩妗!憋w卿來到窗邊,只一眼就咬了牙,“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樣,沒一個(gè)好貨。”

    麥穗看出去時(shí),喬安正好從窗下經(jīng)過,抱了雙臂,身子隨著馬的行進(jìn)搖晃著,皮帽子上黑色的滾邊齊眉戴著,露出晶亮的雙眸,嘴里呼出的白氣絲絲裊裊,唇角掛一絲懶散的笑容,麥穗不覺咬一下唇,自淑嫻走后就懸著的心,突然就落了下來。

    再一看那輛馬車,華蓋雕鞍極其華美,雖瞧不見里面坐著的人,卻能想得出里面的人何等嬌貴,麥穗緊盯著就咬了唇,恰好此時(shí),馬車小窗上的簾子挑了起來,露出一張秀美瑩潤的臉,兩只大眼睛笑盈盈看著外面,紅色櫻唇輕啟,笑說道,“呀,雪都這樣厚了?!?/br>
    聲音溫和細(xì)嫩,歌唱一般悅耳,喬安斂了眼眸,喬仁澤回過頭來,笑道,“快將簾子放下,仔細(xì)凍著?!甭曇羰值脺仂?,飽含著關(guān)懷愛護(hù),飛卿愣了愣,“難道是……”麥穗已咬牙跺腳道,“我要回白水村去。”容十忙在一旁道,“蕎麥穗,我送你回去。”

    飛卿的目光清冷冷掃了過來,“這樣大雪,何處去?”容十縮一下脖子,“這樣,蕎麥穗在此處與飛卿說話,午后雪停了我送你回去。若不停呢,你就在飛卿這兒住下,反正,不要回那喬府,省得糟心。這次,我站在蕎麥穗這邊。”

    飛卿一笑,點(diǎn)頭說聲也好,倒要看看那喬安不見了娘子,可會(huì)著急尋找。

    ☆、第27章 妻妾相爭

    喬太太得了信高興得站起身,一連聲吩咐,火盆都燒旺了,準(zhǔn)備好洗浴的熱水,燒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菜,自己去了里屋洗臉搽粉描眉,重挽了發(fā)髻,戴了金燦燦的釵,換了喬仁澤夸贊過的藍(lán)裙,罩了石青的褙子,領(lǐng)口袖口鑲了黑貂毛滾邊,在銅鏡前端詳著問方婆子,“方家嫂子……”方婆子忙笑道,“太太真好看,成親快三十年了,沒怎么變,還跟姑娘時(shí)一樣,太太做姑娘那會(huì)兒,那些男人只要踏進(jìn)醉仙樓,眼睛就直了?!?/br>
    喬太太抿了抿鬢角,笑得雙眉飛揚(yáng),嘴上說道,“老了,都做外祖母的人了。走吧,迎老爺去。”扶了小丫頭的手來到府門外,此時(shí)府門大開,積雪清除得干干凈凈,方管家?guī)Я碎T房和一干下人,拿著油紙傘,垂手候在臺(tái)階下,喬太太兩手?jǐn)n在毛茸茸的暖袖中,翹首企盼。

    一隊(duì)人馬從街角轉(zhuǎn)了過來,方管家一聲歡呼,招呼人們撐起傘迎了過去,喬太太緩步走下臺(tái)階,定睛瞧著,就見喬仁澤下了馬轉(zhuǎn)過身去,似乎在吩咐什么,然后伶仃聲中,出現(xiàn)了兩位穿紅著綠的小丫頭,過一會(huì)兒小丫頭扶過一個(gè)人來,大紅的防雪斗篷將全身罩得嚴(yán)實(shí),只白色的暖帽沿下露一張精致嬌媚的臉。

    喬太太心中更加歡喜,雖不是邱家姑娘,卻比邱家姑娘還要美上三分,就這嬌滴滴的氣派,有了她,平安定不會(huì)再將那麥穗放在眼里,這會(huì)兒想起麥穗來,朝肖婆子橫了一眼,也不知瘋野到何處去了,再一想,她不在也好,只怕平安都想不起這個(gè)人來。

    喬太太含笑喚一聲老爺迎了過去,喬仁澤在前,那姑娘在后,喬仁澤側(cè)身回頭含笑,“雅萍快過來,見過太太?!毖牌佳U裊婷婷福身下去,含羞帶怯道,“奴家雅萍拜見太太?!眴烫帕艘宦暎捌饋戆??!?/br>
    雅萍說聲不敢,喬太太見她懂事,心中十分滿意。喬仁澤一彎腰,手托住雅萍手臂,和煦親切說道,“雪地里冷,快起來,咱們回府歇著去?!闭f著話,手滑上她的柔荑來回摩挲,摩挲一會(huì)兒索性牽起她手,另一手把住喬太太手臂,哈哈笑道,“鳳嬌,雅萍,我們回府去?!?/br>
    喬太太早在喬仁澤手搭住這雅萍手臂之時(shí),已察覺不對,只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準(zhǔn)備,驟然之下還不敢相信,頭腦中一片茫然,掙開喬仁澤的手,大聲喊道,“平安,平安呢?過來讓娘瞧瞧。”不覺聲音已有些尖利。

    喬安一直躲在街角,此時(shí)方催馬過來,下了馬過來見過喬太太,喬太太一指雅萍,厲聲說道,“平安,你說,她是誰?打哪兒來的?來我們家做什么?”喬安脖子一縮,“娘,她是……”又嘆一口氣,“爹會(huì)告訴你的。”看著喬仁澤道,“爹,你答應(yīng)過我,要好生哄著娘?!眴倘蕽芍刂攸c(diǎn)頭,“平安放心,爹言出必行。”說著話又來拉喬太太的手,另一手卻也不肯放開那雅萍。

    這姑娘堅(jiān)持沒有太太認(rèn)可,不讓喬仁澤近身,又加喬安在側(cè),實(shí)在放不開手腳,喬仁澤這一路上早就難耐,這會(huì)兒雅萍已見過喬太太,喬仁澤巴不得這會(huì)兒就抱她進(jìn)屋,好恣意品嘗一番,滿心滿眼都是這位新納的小妾,對喬太太只剩了敷衍。

    喬太太瞧出他心不在焉,心中醋海翻滾,一推他掙脫開來,又喝一聲平安,心想,有你陪著,怎么就讓你老子帶了人回來,兒子不知道護(hù)著自己親娘,反倒幫著添堵嗎?喬安又嘆口氣,一轉(zhuǎn)眼看到肖婆子,大聲問道,“肖mama,大奶奶呢?”肖婆子身子一縮,心想,果真倒霉,太太雷霆之怒,這位大爺怎么就找到了我頭上,卻也不能不應(yīng),蚊子哼哼一般回道,“大奶奶早起踏雪去了?!?/br>
    喬安忙抱怨,“我回來了,她不來迎接,倒去踏雪?!睂烫阒δ樀?,“娘,我找麥穗去,大雪天的在外閑逛,成何體統(tǒng)?!庇謫疽宦暤暗?,別忘了答應(yīng)過兒子的事。”說完,逃一般走了。

    喬太太冷哼一聲,回過頭來橫眉立目,立在那雅萍面前,“且等一等。我以為你是喬安的妾室,既不是,我是不認(rèn)的?!币荒樝采膯倘蕽赡樢话澹纫宦書P嬌,喬太太咬牙道,“怎么?老爺一大把年紀(jì),竟要納妾嗎?”喬仁澤掃一眼侍立的下人們,看似恭敬其實(shí)都豎起了耳朵,緩和了臉色道,“鳳嬌,我們回府再說?!?/br>
    喬太太手臂一橫,“不行。”又一指那雅萍,“不能讓她進(jìn)這個(gè)家門?!眴倘蕽珊搴⒆右话?,“此處人多眼雜的,有什么,咱們回府說去。”喬太太冷笑道,“老爺既要臉面,就不要納妾,多大年紀(jì)了,都做了外祖父的人,何必給孩子們沒臉。當(dāng)年老爺怎么答應(yīng)我爹的?若不是老爺指天發(fā)誓,我爹也不會(huì)將我嫁給你,一個(gè)窮伙計(jì)。”

    喬仁澤最厭惡別人提起他貧窮的過往,當(dāng)下喝道,“張鳳嬌,你應(yīng)還是不應(yīng),雅萍我要定了?!闭f著話攜了那雅萍的手說聲回府,雅萍忙過來扶住喬太太,柔聲勸道,“太太,我們回府吧,老爺離開太太數(shù)日,總說甚是思念,太太不要說這些傷感情的話,尤其是當(dāng)著這些下人?!眴烫樢慌?,又冷哼一聲,雅萍低低說道,“因沒得太太許可,老爺還沒碰過雅萍,太太……”

    喬太太一把推開她,昂頭回了府中,喬仁澤捉著雅萍的手,邁進(jìn)了府門,柔聲哄勸道,“太太刀子嘴豆腐心,我?guī)а牌蓟貋淼猛蝗唬粫r(shí)難以接受,雅萍就放心吧,這里,就是你的家了?!毖牌记浦矍般y裝素裹中的重重院落,花木繁多飛檐畫壁,綻開了笑顏,喬仁澤一時(shí)看得呆了,輕喚一聲,雪蘭。

    雅萍看向他,喬仁澤回過神來笑道,“我養(yǎng)的雪蘭,不知花開得好否,走,帶雅萍去書房里瞧瞧?!毖牌夹Φ溃袄蠣?,我還是去瞧瞧太太?!眴倘蕽尚Φ?,“雅萍果真懂事,不過太太正在氣頭上,等太太消了氣,再過去不遲。”

    雅萍嬌滴滴嗯了一聲,邁步往前,腳下一滑滑倒在喬仁澤懷中,喬仁澤一把摟住,手趁勢伸進(jìn)斗篷中揉捏,雅萍也不躲避,嬌聲喚著老爺,一仰臉兒親在喬仁澤臉上,喬仁澤心花怒放,一路摟著進(jìn)了書房。

    因喬太太親自精心照看,書案上雪蘭綠葉嬌脆欲滴,花開得純凈而姣美,喬仁澤放開雅萍,過去端詳了一會(huì)兒,一把抱起雅萍放在書案前的地毯上,對著那雪蘭將一路上憋著的欲/火悉數(shù)發(fā)泄,事畢看著地毯上幾滴鮮血,對雅萍好一陣溫存,雅萍窩在他懷中落淚不已,“奴家是老爺?shù)娜肆?,老爺可要護(hù)著奴家,太太好生厲害,奴家心中著實(shí)害怕?!?/br>
    喬仁澤說聲放心,喚人過來將西廂收拾了,讓蘇姨娘住進(jìn)去,又囑咐好生伺候,起身收拾一番進(jìn)了上房,屋中滿地的瓷器碎片,喬太太正坐著生悶氣,喬仁澤向外喝一聲,方婆子忙帶著兩個(gè)小丫頭進(jìn)來打掃,喬仁澤端然坐了,對喬太太道,“鳳嬌生氣也是自然,可是鳳嬌,我一大把年紀(jì)了,這么些年,就碰著這一個(gè)可心的人,鳳嬌就寬和些,接受了她,就當(dāng)我多了一個(gè)玩物,也不讓她生出孩子來,可好?”

    喬太太眼淚落了下來,“我嫁了你快三十年,給你生了三女一男,不只給你的父母送終,你的兄嫂也是我送終,又撫養(yǎng)兒子一般養(yǎng)大小叔子,給兩個(gè)侄女兒送嫁,陪著你掙下這么大一份家業(yè),如今我老了,你嫌棄我了,就納一個(gè)妾回來,想早日氣死我,好跟她雙宿雙飛,是也不是?我是善妒的,我認(rèn),可我以為,老爺能體諒我這善妒,讓我眼前清凈?!?/br>
    喬太太數(shù)落著,又換了一臉關(guān)切,“老爺如今年過五旬了,精力比不上年輕的時(shí)候,又何必那命去嘗那新鮮?”喬仁澤想起夫妻二人這些年辛苦打拼,從一座小小的醉仙樓起家,到如今的昌都首富,家大業(yè)大仆從如云,再看老妻,雖刻意裝扮過,鬢發(fā)間已添了幾絲銀發(fā),不如,實(shí)話實(shí)說吧,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她應(yīng)該能體諒才是。

    思忖著撫一下胡須,想著夜里床榻間,要好說些,輕咳一聲來到喬太太面前,攬住她肩道,“鳳嬌啊,我有不得已,回頭我們再說?!眴烫粢幌卖W角,自從門外看到那妾,這一急一氣一思量,就有些頭暈?zāi)X脹,喬仁澤扶她在榻上躺下,袖筒中拿出一個(gè)錦盒,打開來是一竄碩大的珍珠,顆顆瑩白飽滿,為她戴在頸間哄騙道,“這竄珠子可是咱們府上一年的開銷,宮里的娘娘都不見得能有。”

    喬太太手撫著那滾圓的珠子假作驚喜,心中暗自盤算怎樣讓那雅萍死無葬身之地,喬仁澤看她有所緩和,也松一口氣,對她說些沿途見聞,喬太太因問起邱家姑娘,喬仁澤搖頭道,“別提了,那姑娘看到平安,挺高興的,誰知道,平安竟忘了人家,一時(shí)沒想起來是誰,那姑娘就惱了?!?/br>
    喬太太罵聲臭小子,又問,“這一路上,就沒看上的?”喬仁澤頓了頓,蘇雅萍本來就是給喬安的,可他一眼瞧上了,老子要納妾,兒子自然要攔著,他苦苦哀求,險(xiǎn)些給兒子下跪,這些話,卻不能告訴喬太太,笑說道,“那小子眼高,一個(gè)沒看上?!?/br>
    喬太太斂了雙眸,“是啊,老爺遇上了女嬋娟,就忘了我們商量好的要事?!眴倘蕽衫夏樢患t,他此次確實(shí)有些著急回來,好讓雅萍心安,自己也好早日得手。喬太太又道,“日后,兒媳婦的事我是不管了,老爺且設(shè)法吧?!闭f著話心中暗自咬牙,要盡快將那妾收拾了,麥穗嘛,且等著慢慢收拾。

    ☆、第28章 心動(dòng)

    喬安冒著風(fēng)雪到了風(fēng)月樓,林飛卿冷著臉說,“大雪天的,沒來過?!庇值搅丝h衙,不見容十,門房回說,“一大早就拎著粥罐走了?!庇謥淼娇h學(xué),幾位同窗一聽他找容十,都笑著搖頭,“你都不來了,他會(huì)來嗎?”甚至醉仙樓也去了,他家三叔父今日一早被大雪阻隔,索性在城外小院中陪著翠仙,也是不見人影。

    昌都縣府都尋遍了,午后雪停了,到傍晚時(shí)天色緩慢放晴,喬安只覺饑腸轆轆,心想,說不定回家去了,回到家中,說是麥穗一日不見人影,就連墨硯也不見去向,正急得轉(zhuǎn)圈,府門外來一個(gè)小廝求見,喬安一看,正是常跟著容十的嵐煙,嵐煙笑著說道,“我家公子讓來跟喬公子捎個(gè)話,說是蕎麥穗回了娘家,請喬公子勿要記掛?!?/br>
    喬安一聽回了白水村,打發(fā)人去跟太太回稟一聲,又加一句,岳母身子微恙,要去瞧瞧,這樣也好交待些,上了馬往白水村而來。

    隔著窗戶看喬安風(fēng)馳電掣往東城門而去,容十笑喚一聲飛卿,雖說飛卿一再冷著臉讓他叫林掌柜,可他上了癮,不管她有多冷淡,執(zhí)意一口一個(gè)飛卿,飛卿懶得跟他爭執(zhí),也就由他了,容十竊喜著,又喚一聲,“飛卿,喬安好樣的吧?我的兄弟?!?/br>
    林飛卿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喬安尋到風(fēng)月樓來的時(shí)候,麥穗就在屋中,飛卿出來冷著臉轟了喬安出去,午后容十來了,說是送麥穗回白水村,飛卿又冷了臉,“你一個(gè)單身男子,又聲名狼藉,陪著她回去,嫌她在喬家不夠艱難?”容十連忙說欠考慮,招人去喬家偷偷叫出墨硯,墨硯又找了王大,套了馬車,一行四人往白水村而去。

    容十呢?閑著也是閑著,偷偷跟著喬安,眼看著他在縣府里沒頭蒼蠅一般亂撞亂找,又一臉惶急,靴子也濕了,衣冠也有些不整,手總捂著肚子,只怕是餓得不行了,心中直埋怨,這傻孩子,倒是先吃頓飯?jiān)俳又野?,有心過去說實(shí)話,又顧忌飛卿,再說了,自己也有一份,少不得要挨拳頭。傍晚時(shí)實(shí)在忍不住了,派嵐煙去了趟喬府。

    喬安出了東城門,就聽到身后關(guān)閉城門的鼓聲,心想,還好趕上了,此時(shí)天已黑透,夜空中懸半片冷月,眼前白茫茫一片,喬安策馬上了官道,夜間天寒地凍,馬蹄踏上去有些打滑,只得勒馬慢行,心中卻是巴不得下一刻就見到麥穗,太想了,分開這四十九日,無時(shí)無刻不在想,想她的生動(dòng)活潑俏麗,尤其是夜里,在客棧中面對孤燈,總能想起那一夜懷中的馨香和溫暖。

    出了官道拐上小道,喬安四顧茫然,下馬察看一下,方又上馬,撫一下馬頭順幾下馬鬃,笑道,“大黑,都說老馬識(shí)途,你都來過三次了,定然認(rèn)識(shí)的,對吧?”順著前面的車轍印一路往前,到了牛二攔路要錢的三岔路口,喬安一笑,看來走對了。

    此時(shí)已近夜半,天空中烏云遮住冷月,漸漸起了寒風(fēng),喬安一日沒有用飯,困頓之下竭力保持清醒,心想往左還是往右,努力回想當(dāng)日麥穗所說,耳邊卻只有脆生生的夫君二字,就是那一聲夫君,若彈琴的撥片一般,撥動(dòng)了他心中從未悸動(dòng)過的琴弦,從此以后一發(fā)不可收拾,只覺她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都十分可愛,就連她的拳打腳踢,他也受之如飴。

    喬安撓頭笑了,沒想到會(huì)有個(gè)愛打人的娘子,心中更加思念麥穗,走了好一會(huì)兒,還是看不到白水村村口的大石,此時(shí)又冷又餓,馬兒低頭啃著雪水,有些裹足不前,喬安催了又催哄了又哄,卻也舍不得拿皮鞭抽它,又走一會(huì)兒,眼前出現(xiàn)一座村莊,卻不是白水村,喬安知道走錯(cuò)了,索性下馬捧了路邊干草上的雪吃幾口,滋味還不錯(cuò),就是冰涼,吃下去從頭到腳都凍得打顫。

    靠著馬兒閉眼稍歇息一會(huì)兒,耳邊傳來雞啼,村頭一戶人家吱呀開了門,喬安忙笑著過去,言說去白水村,老頭笑呵呵說道,“錯(cuò)了,走反了?!眴贪蔡鹧悦壅Z說幾句好話,進(jìn)去喝碗熱粥,又給馬添些草料,烤烤鞋暖一暖腳,放下一錠銀子,精神百倍原路折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