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愫一時想不明白，她才十一和大周亂了，這兩者有什么關(guān)系。倒是也嘆了口氣，只道：“不用想的太多，我原先告訴你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可以做。經(jīng)歷了許多，我才明白，再強(qiáng)的女人……也是隨著男人逐流的?！奔热灰呀?jīng)和蕭家綁在了一起，自然不可以半路拋棄。

    這個節(jié)骨眼，她還將許傳派去了北梁洲，府中可用的侍衛(wèi)不足五百，剩下的就是小廝和婦孺了。

    若是一旦亂起來，奔著高遠(yuǎn)公主府錢財(cái)而來的，可是不會少。

    秦愫還在憂慮，玉寶音已經(jīng)吩咐了下去，給所有的人發(fā)刀發(fā)劍發(fā)棍棒，還讓冒越看顧好了前后門，就連院墻也得交給可靠的自己人。

    雖說元亨只是重病，還不一定掛。其實(shí)就算元亨掛了，長安也不一定會亂起來。

    但，還是早些防備的好。

    防的不是亂世，防的不過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原以為蕭般若頂多一個時辰便會回轉(zhuǎn)的，可是直到月上梢頭，還不見他的人影在何方。

    外頭已經(jīng)戒嚴(yán)了，不知是不是蕭景已經(jīng)控制好了城防，傍晚的時候，便有人馬沿街奔跑，通知各家各戶閉緊門戶，不許外出。

    等待的時候是最焦心的。

    元亨從來也沒有像今日這般占據(jù)玉寶音的心房，也不知他死掉了沒有，其實(shí)她是希望他長壽的。

    說的是三國鼎立，總有一個率先破局。

    大齊的皇帝正值壯年，人高體壯的，除非他自己想不開，怎么也不可能突然死掉。

    而南朝的真元帝已是暮年，時常傳出不能上朝的消息。不是玉寶音不孝順，巴著自己的外祖父早掛掉，可任誰想也覺得率先破局的會是南朝。南朝即將大亂，幾乎成了人們的共識。

    豈料，最年輕的大周皇帝元亨卻突然出了緊急狀況。

    此時的大周是三國中兵馬最強(qiáng)壯的，兵馬強(qiáng)壯抵御外敵占盡了優(yōu)勢?？扇羰莾?nèi)亂，如此強(qiáng)壯的兵馬，各家的實(shí)力幾乎相同，你打我來我打你，持續(xù)的時間不定會有多長，最后還是百姓遭殃。

    玉寶音也說不上對大周有多深厚的感情，也說不好為什么，只是覺得惆悵。

    這一夜，她幾乎沒怎么合眼。

    第二天一早，沒有壞消息傳來，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依舊需要等待。

    日子過的就如往常一樣，秦愫閑著無事，會給女兒和兒子繡繡衣裳。

    給兒子做一件鯉魚躍龍門的紅肚兜，給女兒做一件繡滿了祥云的貼身小衣裳。

    女兒大了，雖說現(xiàn)在還是個孩子模樣，可說變就變，很快的?；蛟S是夏天，最遲推不過明年，這一變就會變成大姑娘。

    吾家有女初長成……說句心里話，她又何嘗愿意大周亂掉。

    亂世的人命如草芥，亂世的女人就成了爛泥中的花。盛開，也是開的悲壯。還有的，根本就開不了花。

    所以啊，求佛祖保佑，還是叫元亨多活些時日吧！

    玉寶音也如往常一樣看書。

    不過將看書的地方，從她的渺風(fēng)樓，挪到了她娘廂房外、小花園邊的長廊上。

    若不是刻意去想，今日仿佛真的和往常一樣。

    可若是豎起耳朵去聽，便會覺得整個長安都像是睡著了一樣，根本聽不見外頭有任何聲響。

    這種寂靜，一直到旁晚，被北邊的火光打破了。

    冒越站在渺風(fēng)樓頂上張望了半晌，下來道：“可能是城門……”

    玉寶音的心里一咯噔，鄭重地道：“高遠(yuǎn)公主府的安?！棵敖y(tǒng)領(lǐng)了。”

    冒越便道：“寶音公主說的哪里話，將軍將我派進(jìn)公主府的那天，公主府的存亡便已在我的生命之上?！?/br>
    冒越本來就是個話不多的漢子，話一落下，就拱了拱手，快步離開了。

    玉寶音一到了秦愫那里，便笑著道：“沒事，好像是北邊的人家，不小心走水了?！?/br>
    不能確定的憂慮，少一人知曉，沒什么不好。

    可不過兩個時辰，還不到子時，真正的憂慮就來了。

    前院也出現(xiàn)了火光，雖然不多時就滅掉了，可玉寶音還是不能放心。

    她想去前院瞧瞧，又擔(dān)心她娘這廂。

    俶爾和慧春會些功夫，她又叫來了梁生。

    梁生這會兒可一點(diǎn)兒都不像個傻瓜，倒像個犟驢，說什么都要跟著玉寶音。

    玉寶音氣的直跺腳，屋里頭就傳來了她娘的聲音：“梁生，跟著寶音公主，看顧好了她。”

    玉寶音喊道：“娘……”

    里頭的秦愫笑了：“行了，你娘也不是沒有見過風(fēng)雨的嬌花，不過這幾年過的平靜了一些。想瞧瞧就去瞧瞧，我這里你不用掛心，只是你長見識的時候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玉寶音想了一下，又往后門和院墻那邊增派了些人手，這才放心地領(lǐng)著梁生往前門而去。

    到達(dá)前門的時候，外頭已經(jīng)開始了新一輪的攻擊。

    見火攻不奏效，改成了爬墻。

    外頭的人想來是沒想到高遠(yuǎn)公主府會有防備，可能還想著一輪火攻，趁亂就會拿下。

    爬墻就顯得有些倉促了。

    玉寶音也讓人從內(nèi)架上了木梯，登高一望，外頭一片火光。

    火光之下的眾人，皆罩著面紗。

    再瞧他們的衣裳，也沒有什么鮮明的特征，像是流民，可這會兒長安又不曾亂過，哪里來的那么多的流民呢！

    那不過是偽裝，就是不知他們是想要趁亂撈一把？還是想要人命呢？

    外頭的人已經(jīng)開始爬墻，玉寶音接過下面遞上來的熱油，當(dāng)頭澆下。

    撕裂一樣的嚎叫不絕于耳，這樣的聲音她是第一次聽到，卻又熟悉的很，只因她聽她爹說起過。

    那是她爹的遺書，上面有這樣的一句話，“殺戮的聲音總是令人顫抖，可若是你聽見那樣的聲音千萬不要害怕，記著你想要保護(hù)的人，記著你不是為了殺戮而殺戮。不管是現(xiàn)在這個冷兵器時代，還是未來進(jìn)步了以后，弱rou強(qiáng)食就是這樣。所以，哪怕你是個女孩，爹也要你做一個強(qiáng)者，不需依附誰而生，不需誰的施舍，過你自己的日子，活你自己的人生。記住，爹沒有死，只是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另外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玉寶音并不知曉。而殺戮的聲音，她今日已經(jīng)聽到，她沒有害怕，她只是抽出了追光，對著院墻外的那些人道：“犯我者，必殺。犯我家人者，必殺。犯我家宅者，必殺。說出，必做到。”

    唯恐門外的賊人射箭，冒越硬是將玉寶音勸下。本還想勸她回后院的，可一瞧她眼中的光，便知勸了也不會奏效。

    冒越只能求她靠后，刀劍不長眼睛，這是生怕誤傷了她。

    玉寶音道：“你不用管我，我既然敢來這里，便不會成了你的累贅?！?/br>
    好，好吧！這會兒，冒越真是很忙的。

    什么都不怪，只怪高遠(yuǎn)公主府太大。區(qū)區(qū)五百侍衛(wèi)，要防御前后門，還要分散巡視院墻，就是加上有武力的小廝，也實(shí)在是不怎么夠?。?/br>
    涌上院墻的賊人打下去了一波，還有一波，總是殺不盡的。

    冒越的人也有傷亡。

    進(jìn)攻才稍有緩和，就聽外面有人喊道：“快啊，快啊，只要攻下了高遠(yuǎn)公主府，咱們就有一輩子也吃喝享用不盡的金銀了。”

    這話夠激勵人心，大門又被粗木撞的咣咣亂響。

    冒越又增加人手去堵門，玉寶音道：“集合前門的所有侍衛(wèi)，我要打開大門?！?/br>
    冒越一瞪眼睛道：“瘋了嗎？”任性也得挑個時候。

    玉寶音道：“你和我站在門前，其他的人列隊(duì)?！?/br>
    “做什么？”

    “我就敞開著大門，讓他們進(jìn)來，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斬一雙。”

    ***

    誰又能料想的到，緊攻不下的大門，自己敞開了。

    里頭亮如白晝，明亮的燈光之下，百十號侍衛(wèi)就像兩軍交戰(zhàn)時那樣，擺出了一字陣型。

    難道是列隊(duì)歡迎他們？

    總會有人做炮灰的，炮灰一號試著向里探了探頭，就見門邊立著剛才放狠話的丫頭，還朝他招了招手。

    進(jìn)去嗎？

    炮灰一號試探性地踏進(jìn)去了一只腳。

    放狠話的丫頭便對他笑著道：“恭喜你，一只腳還留在天堂，一只腳已經(jīng)踏進(jìn)了地獄?！?/br>
    那笑，太特么邪門了！

    ☆、第66章 于

    若將攻打高遠(yuǎn)公主府，也看作兩軍作戰(zhàn)的話。一方打開了城門，其原因只有兩個，要么是投降，要么是耍詐。

    不管是哪個，想要徹底地攻陷敞開的大門，人流就要像潮水那般，一鼓作氣再一擁而上。

    人多，怕什么內(nèi)里耍詐。再者，一個府中沒有主心骨的高遠(yuǎn)公主府，想要攻下能有多難呢！

    輕敵是大忌，卻是世人常犯的毛病。

    外面的賊人已經(jīng)集結(jié)了所有的人馬，想要一鼓作氣地沖進(jìn)高遠(yuǎn)公主府，就算打開的大門前還站著玉寶音和冒越那又怎樣！

    兩手?jǐn)巢贿^四拳，沖上去的人多，甚至連拳頭都不用動，踩就能踩死他倆。

    玉寶音已經(jīng)將追光纏回了腰上，換了兩把與她身型極不搭的大刀。

    明晃晃的大刀橫在了大門之前，外頭的人只當(dāng)是在看笑話。

    笑她人小刀大，還笑她一個丫頭，能干什么呢？

    可饒是如此，沖在最前頭的人，還是雙眼不離她手中的大刀。

    那可不是，哪怕只是兩歲的小兒耍大刀，砍在身上，那也是會流血會疼的好嗎！

    這就只顧著盯上，不顧盯下。

    梁生就藏在魁梧的冒越后頭，往玉寶音那廂一跳，再將手中的絆馬繩一拉。

    冒越和他兩個人，輕輕松松地絆倒了頭一排的人馬，后頭的沖勁不緩，就連中間的也得撲著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