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從這些記憶中篩選出創(chuàng)造下一個白沐風(fēng)的素材。

    白沐風(fēng)仔細瀏覽著所有的過去，仔細地體會每一處細節(jié)，就像重新經(jīng)歷一遍人生，在里面他看到了高舒晴，看到了楊凱，看到了其他同伴……

    但他沒有選擇這些美好的情感，他提取的全都是自己記憶中不好的情緒：他想背叛使命時的心情、失去摯愛時的痛苦，還有對人類的憎恨和憤怒……

    所有的負面情緒，他都一一提取出來，而那些美好的片段，全都被他逐個刪除，其中包括對楊凱的記憶，對未來的期許，對犧牲的同伴的懷念……還有和高舒晴的記憶。

    他制造出來的這個白沐風(fēng)，不會記得高舒晴，也不會記得楊凱，他會忘記很多很多，心底只藏著對人類的憎恨，和對這個世界的怒火。

    “舒晴，這就是我能為你做的?！?/br>
    他不能復(fù)制自己，因為神權(quán)命令的影響力不會延續(xù)到復(fù)制體身上，所以復(fù)制體不會想要殺死高舒晴，而這是一件對高舒晴有利的事，所以他不能做。

    現(xiàn)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創(chuàng)造一個滿腦子想要毀滅世界、滅絕全人類的瘋子，然后讓這個瘋狂的白沐風(fēng)代替自己踏入下一個輪回。

    沒錯，他鉆了一個簡單的命令漏洞。

    創(chuàng)造一個意圖毀滅全人類的瘋子，是一件對高舒晴不利的事，因為她也被包含在被毀滅的目標(biāo)之中。

    讓這個滅世者踏入輪回，就等于把他對高舒晴精準(zhǔn)的殺意給抹消了，這個想要滅世的白沐風(fēng)，會努力殺光所有人，但并不會優(yōu)先去殺高舒晴。

    在白沐風(fēng)心中，這主觀上是一件對高舒晴有利的事，但客觀上是一件對高舒晴不利的事。

    主觀和客觀的雙重標(biāo)準(zhǔn)，就是薇莉西雅這個命令的漏洞。

    只要之后出現(xiàn)的救世主，能在他毀滅世界之前殺掉他，那世界就不會毀滅，而高舒晴或許也能活下來。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將這么一個危險因素創(chuàng)造出來，他很抱歉……但為了留存一線希望，他別無選擇。

    等做好一切，白沐風(fēng)長出一口氣，起身繞到薇莉西雅的御座前，緩緩坐下。

    塵埃已經(jīng)落定，現(xiàn)在只需要等待新生的“自己”來殺死自己就行了。

    “希望你們能殺掉我吧，未來的救世主……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倒在御座之后的薇莉西雅身上黑色的煙霧升騰，她的身體快速變化著，體型逐漸向白沐風(fēng)靠攏。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有十分鐘，或許是二十分鐘，身上還殘留著大量黑霧的白沐風(fēng)站了起來，他腦子里有些混沌，記憶也有些支離破碎。

    他知道自己是重生者；知道自己的神術(shù)；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干嘛。

    一股無法遏制的憤怒、不甘、憎恨，在他心中涌動著。

    他不知道這些情緒來自于哪里，他無法從記憶中找到這些情緒的來源，他感覺好像有人背叛了他，他失去了一個重要的人。

    但那個人是誰，他卻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

    腦海中的記憶并不是連貫的，其中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片段被強行刪除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自己冒著黑煙的手掌，又抬頭看向四周。

    這里是幽州教廷的圣殿。

    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他記起來了，他來這里千辛萬苦殺死了原型，然后……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很明顯現(xiàn)在自己是剛剛誕生的狀態(tài)，也就是說創(chuàng)造自己的那個人，本是早就可以進行下一次重生了的。

    白沐風(fēng)愣了一下，繞過椅子，來到御座前，看到了那個坐在御座上的另一個自己，他遍體鱗傷，已經(jīng)虛弱到了極點。

    “為什么要刪掉那些記憶？”

    坐在椅子上的白沐風(fēng)疲憊地笑著，看了他一眼，回道：“你現(xiàn)在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把我的記憶還給我！”

    “抱歉，我不能這么做?！卑足屣L(fēng)搖了搖頭，“去做該做的事吧?！?/br>
    剛剛復(fù)活的白沐風(fēng)突然出拳，砸在御座的椅背上，將硬石做的御座砸下來一塊。

    “你讓我忘掉的究竟是誰！！”

    他憤怒地咆哮，而白沐風(fēng)面無表情。

    這一切都在他預(yù)料之中，眼前這個暴戾兇殘的自己，應(yīng)該強過現(xiàn)在的他，他無法創(chuàng)造一個比自己更弱的復(fù)制體，因為那是對高舒晴有利的事。

    眼前這個白沐風(fēng)比他更加冷酷無情，這個滅世者對未來的救世主們而言，應(yīng)該是一場恐怖的災(zāi)難吧。

    真希望他們能熬過去，白沐風(fēng)心下自語。

    “我不會告訴你的，你是我制造出來的，你覺得我為什么要刪掉那些記憶呢？”

    “為什么？”

    “因為薇莉西雅。”他撒謊道，這個謊言讓滅世者安靜了下來，滅世者低頭沉思了片刻，認可了這個解釋。

    “我明白了，我會毀滅這個世界?！彼粗轶w鱗傷的白沐風(fēng)說道，“我能問一下嗎？我這么做……是為了那個人嗎？”

    “沒錯，是為了她?！?/br>
    氣氛變得沉默，過了不知多久，滅世者再次開口。

    “我現(xiàn)在該怎么做？殺了你嗎？”

    “嗯，重新再來吧，祝愿你能成功。”

    白沐風(fēng)背靠椅背，抬頭看著圣殿奢華美麗的穹頂，他這句話并非對對方所說，這是一份再也無法傳達到的祝愿。

    雖然在時間的長流中，他們永遠無法相遇，但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給了未來那個人。

    “給你添麻煩了啊。”白沐風(fēng)喃喃道。

    滅世者皺了皺眉，不知為何，他感覺對方這句話似乎并不是對他說的，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我會成功的?！?/br>
    白沐風(fēng)笑了笑，輕輕搖頭，緩緩閉上了眼。

    ……

    眼前鮮紅的數(shù)字閃動。

    白沐風(fēng)緩緩睜開雙眼，他又一次重生了，而這一次，他懷抱的并非拯救世界的宏偉愿景，而是一個滅世的計劃。

    他重新梳理了一遍腦海中的記憶，心里感覺空嘮嘮的，那份很重要的東西被挖去了，一點殘渣都沒有剩下。

    白沐風(fēng)從床上坐起，環(huán)顧四周，眼前的墻壁上污漬疊著污漬，連白色墻漆都沒往上刷，這是爺爺留下來的老屋。

    他從小到大沒有見過父母，爺爺說他父親在他出生前幾個月死了，而母親為了生他，也難產(chǎn)死了。

    父親具體是因為什么而死，直到今天，白沐風(fēng)也不知道原因，但他覺得自己猜的大致不差。

    而現(xiàn)在，他是在他最初的的重生時間點，也就是他爺爺死后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