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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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面筋看看熟了,呈在盤里,又將那蒿子稈兒下了鍋,依舊炒熟了,卻把方才那盤子面筋兌了進(jìn)去,兩個一處翻炒起來,才加了鹽醬兒出鍋。 張三郎在一旁看得有趣兒,趁著大姐兒刷鍋時笑問道:“大姑娘這手段倒少見,往日里面筋炒菜倒是多見的,不知還要分開炒的道理?!?/br> 喬大姑娘聽見三郎沒話找話,也只得解釋道:“平日里再不能這樣炒菜的,只怕費油,如今招待仙姑吃飯,說不得也要賣弄賣弄手藝罷了,這蒿子雖是尋常物,卻能入藥,溫潤滋補,只是配不得葷菜,講究些的人家多半素炒,弄個面筋來配它也使得,只是兩個香氣卻是各異,一處炒熟了不得妙處,所以兩次下鍋,雖是一個菜,各有各的好處?!?/br> 三郎聽了大姐兒一番解說,心中十分嘆服,看來這喬大姐兒不止針黹女紅、莊稼活計,便是杯盤碟碗兒上也是頂尖兒的人品,若不是得了這號兒病時,只怕也落不到自己手上,原先見她紅顏白發(fā),心中多少有些嘆息她命薄,如今卻又慶幸起來。 兩個說著話兒,大姐兒又掂對了幾個菜,rou炒雞炒都有,豐豐盛盛的,張三郎只怕她此番敢用材料,過后那陳氏又要難為她,因說道:“就算家里幾口人吃飯,這些東西滿破也夠了的,姐兒歇了吧,仔細(xì)給火氣腌臜了?!?/br> 大姐兒見四碟八碗兒預(yù)備的也差不多了,點了點頭,待要說話兒,臉上又飛紅了,將身子扭過一旁,只管瞧著自己指甲上頭新染的蔻丹不言語。 三郎原是個聰明人,見大姐兒欲言又止,只怕有些什么話要吩咐他,微微打起簾子來往外頭一瞧,場院里并沒有旁人,方才放了心閃身進(jìn)來,往前走了幾步挨著大姐兒,倒也未敢沾身,低低的聲音道:“大姐兒莫不是有甚話對小人說……” 喬大姑娘滿面飛紅,見他欺身,只得往后退了兩步,微微點頭道:“論理這話不該奴家說的,只是如今奴家姐妹兩個親生父母俱已沒了,后母不賢,凡事總要奴家出頭做主,也少不得說了,不知道三爺那頭,那一樁事情要使的銀子到底籌措得怎么樣了……” 說到此處,到底是女孩兒家議論自家婚事,羞得好似要哭出來一般,那張三郎見了,忍不住心中一動,直想伸手摟在懷里,又記得早起來時三仙姑吩咐過,說那喬大姐兒原是書香門第的女孩兒,最是烈性,自己此番急躁不在緊要,若是給大姐兒看輕了他,只怕來日夫妻之間倒存了嫌隙。 想到這里,硬生生壓下了綺念,往后錯了幾步道:“大姐兒容稟,小人家中情況,只怕仙姑多少與你家提過,原先家道還算是殷實人家兒,自從先父去世,先前請醫(yī)問藥,糟蹋了不少銀錢,也不曾把人留住了,其后發(fā)喪大辦,家中幾乎當(dāng)賣一空。 且喜小人進(jìn)城來謀差事時,得了看街老爺十分恩惠,選在麾下做個更頭兒,一月五錢銀子是不敢欺瞞大姐兒的,家中還有幼弟弱妹要人照應(yīng),寡母身子倒還硬朗,只有我弟四郎一人在鎮(zhèn)上念書,挑費頗大,平日里多半都是小人供給。 如今這筆銀子尚有一半兒無處抓撓,且喜我有個結(jié)義兄弟十分仁義,前兒一處吃酒,倒許了我從中作保,往看街老爺家中借出一些銀錢來,滿破也就夠了?!?/br> 那喬大姐兒原先聽見三仙姑說過幾回這張三郎家中清貧,如今聽見他竟不遮掩拿大,原原本本對自己說了,心中就愛他這樣老實人品,因往門首處微微打起簾子瞧了瞧,外頭沒人,方才從灶旁取出一個小匣子來,遞在張三郎手中。 ☆、第25章 惜弱妹巧手烹茶 但見那碧霞奴福了一福說道:“奴家知道三爺家中有些艱難,我這號兒病,原先是打算在家里守一輩子的,并沒想過今生還有出閣之日,如今得蒙三爺憐惜,愿意與我一夫一妻過日子,既然恁的,奴家也不敢托大,這錦盒之中乃是先母所留的遺物,當(dāng)日奴家已經(jīng)懂事,母親教我偷偷收藏起來,以備來日不時之需,這幾年一直不敢擅動,都是貼身藏好了,才不被庶母所得。 如今將此物托付你,到外頭尋個有信譽的當(dāng)鋪,千萬做成活當(dāng),來日你我若是經(jīng)營家道得當(dāng),奴家還是要將母親遺物贖回來的,不然心中不得安穩(wěn),三爺千萬莫貪圖那幾個銀子,若是做成了死當(dāng),奴家來日也難見我亡母于地下……” 說著,輕提羅裙盈盈下拜,三郎見了趕忙上前扶住了,兩個首次交接,彼此心中都是一動,那喬大姐兒雖然含羞回避,心中知道過了定之后自己就是張家的人了,也不肯十分拂了三郎的意。 三郎手中握了大姐兒的一對清輝玉臂,微微在上頭摩挲了兩下,大姐兒待要嗔他時,又拉不下這個臉來,兩個正僵持著,就聽見外頭二姐兒的聲音道:“娘叫我來問一聲,飯菜得了沒有?” 唬得兩個連忙分開了,大姐兒一面伸手按了按鬢邊一面答道:“這就好,你先去堂屋里擺桌子吧?!币幻娴吐暦愿缽埲傻溃骸皷|西都收好了?你快進(jìn)去吧,立等你吃飯呢。” 三郎如今心中柔情蜜意的,點頭“噯”了一聲,說道:“多謝大姐兒此番厚誼,小人記住姐兒的吩咐了,來日jiejie過門,小人定然夙興夜寐再整基業(yè),把岳母大人的東西一樣不少給你贖回來罷了。” 喬大姐兒點頭,打發(fā)他出去。三郎回在堂屋之中,見兩個婦道盯著他瞧,面上一紅道:“方才大姐兒與我說些廚房里的勾當(dāng),我因不大在家開伙,處處都覺得新鮮,就多問了兩句……” 三仙姑笑道:“如今都是親戚里道的,誰還問你不成?倒成了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方才我和太太商量妥了,趕著年前把事情辦了倒也好,娶媳婦兒過年,雙喜臨門!” 那張三郎此番心里放著大姐兒,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在往日,只怕過年沒處抓撓銀子,如今既然有了喬大姐兒的首飾,想來倒也容易些。想到此處點頭道:“既然恁的,小婿多謝岳母大人成全了?!?/br> 說著,二姐兒端菜上來擺飯,大姐兒便不肯出來相見了,二姐兒也不敢坐,兀自在小廚房里端了兩碗菜與jiejie一處吃,席面兒上就只有陳氏、三仙姑與張三郎幾個吃飯。 一時飯畢,又說了兩句,三仙姑因說臘月十五是好日子,兩家兒都沒反對,就定下了這一日迎娶,外頭二姐兒燉茶來,娘兒兩個又吃了會子茶,說了幾句閑話,也就起身告辭了。 送了他們出去,二姐兒手疾眼快的,就將那小定的錦盒兒拿在手里瞧著,打開來一看,四樣金首飾倒是體面鮮亮,因招呼大姐兒道:“jiejie你看,這是要把你拴住了的意思呢,恁多首飾,只怕戴上沉甸甸的。” 那陳氏送了客回來,可巧聽見了,笑道:“姐兒這話說的是,如今在家也沒幾日了,又要日日做著房里的針線,沉甸甸的戴著什么趣兒,等我給她收著,到了日子自然給大姐兒打扮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出了門子?!?/br> 二姐兒聽見這話又要和她理論兩句,還是喬大姐兒攔住了道:“二丫頭進(jìn)我房來,我有話對你說,娘給我們留著東西是錯不了的?!蹦嵌銉郝犃耍讲艢夥薹薜膩G下陳氏,進(jìn)了大姐兒房里。 喬大姐兒悄悄打簾子看了兩眼,方才對二姐兒招了招手,叫她脫鞋上炕挨著自己坐了,低聲道:“往后比不得從前,我們兩個做伴兒,便是你們拌幾句嘴,有些個齟齬時,她看在我這些年做針黹農(nóng)活兒的份上,尚且不敢對你怎么樣,如今我要去了,你自己在家時,千萬莫要如同往日一般,得罪了她,不是玩的,她是個貫會引風(fēng)吹火站干岸兒的,你年小沒理會,當(dāng)日我都是親眼瞧見的,你仔細(xì)她給你虧吃?!?/br> 二姐聽了冷笑一聲道:“jiejie與娘是一個脾氣,好溫克性兒的,才會任由那婆娘擺布,如今她與我斯抬斯敬便罷了,若是做的太出格,姑娘我也不是好惹的?!?/br> 喬大姐兒知道妹子這樣說不過是給她寬心,給自己壯膽罷了,就算她是老閨女,自幼驕縱些,到底也是個未出閨門的女孩兒,如何算計得過那院里出身的陳氏,看來自己與張三成親之后,倒要想辦法幫襯著夫家在鎮(zhèn)上立住了腳,若是來日置辦下大一點兒的宅子,就算接了妹子家來住,也沒什么人會說三道四的了。 看妹子還是有些氣忿忿的,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一把笑道:“看你,又充什么荊軻聶政,方才仙姑暗暗的囑咐我了,那東西都是金包銀的,防著的就是她這一手兒,便是成親時她不肯與了我,三哥來日自有好的給我,誤不了的?!?/br> 二姐兒聽了回嗔作喜,撲哧兒一樂道:“喲,人前人后的還叫三爺呢,這會子就改口了?莫不是你們在小廚房里作怪了不成?” 說的大姐兒紅了臉,啐了一聲道:“小蹄子,再亂說,仔細(xì)我拿簪子戳破了你的嘴……這會子餓不餓?方才我見你在廚房不曾好生吃飯,倒跑出去好幾次,瞧他們說的什么?!?/br> 二姐兒聽了笑嘻嘻道:“好jiejie,我說了這半日,倒有些口渴了,你泡一盞杏仁兒茶來我吃,我細(xì)細(xì)把方才聽見的事情都講給你聽可好么?” 喬大姐兒原比二姐兒大好幾歲,雖是姐妹,實如母女一般,怎么不憐惜她?只得沒奈何道:“既然恁的,你來廚房里瞧著我做,明兒我去了時,你自己也好看顧自己?!倍銉捍饝?yīng)著,姐妹兩個攜手往小廚房里去。 姐兒兩個挽著手進(jìn)了小廚房,二姐兒伸手就翻笊籬,給大姐兒拍了一下笑道:“看你,急腳雞似的,明兒就該說人家兒了,還是這樣不妥當(dāng)。” 二姐兒方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住了手,瞧著大姐兒從笊籬底下拿出兩碗菜,都是滿滿的不曾動過,就知道jiejie是特地拿了干凈家伙預(yù)備著給自己留著吃的。 大姐兒端了菜往蒸籠上熱一熱,一面在房梁上吊著的口袋里取了些甜杏仁兒下來,二姐兒見了笑道:“當(dāng)真與我做杏仁兒茶吃?這宗東西尋常不常做的,jiejie多拿幾個下來,咱們燉一壺吃罷。” 喬大姐兒搖了搖頭道:“何苦來呢,我與這□□好聚好散罷了,一時拿多了,她雖然不是個個兒算計著,若是少了十幾枚,便要陰陽怪氣兒問一聲,倒不如省些事吧?!?/br> 說的二姐兒嘟了唇不言語。大姐兒將那甜杏仁兒去皮洗凈了,擱在小磨上頭兌了水研得細(xì)細(xì)的,得了汁子,又磨了小半碗米,二姐兒見了道:“既然給我吃,jiejie別放那個,不香甜?!?/br> 大姐兒笑道:“米湯溫潤中和些,又不沖杏仁兒的本味,你若嫌不好吃時,我多加些白霜進(jìn)去罷了?!?/br> 說話兒間研磨已畢,將兩處的汁子裹了紗布,淘騰了兩三回,得了一碗漿子出來,下小鍋煮沸了,放了兩三匙的白霜,二姐兒還要時,大姐兒連忙說道:“再放就絮了不好吃的。” 一面拿盅子盛了出來,遞在二姐兒手上道:“你嘗嘗,可香甜么,若是不好時,我便輸你一雙用心做的繡花兒鞋。” 二姐兒接在手中,一揚脖子吃了,果然甘苦得當(dāng)回味悠長,不由心中嘆服,點頭笑道:“可不是么,再加糖就絮了,果然還是jiejie的調(diào)理的最好?!?/br> 一時間灶上兩碗菜也熱透了,大姐兒盛了出來打發(fā)妹子吃飯,一面又對她說些日后之事,叫她只管安心住下,婚事這邊兒自己一定好生囑咐三仙姑,若是家里有什么動向時,自己想法子叫三郎插手此事,決不能讓陳氏全盤做主。 放下姐兒兩個如何商議暫且不表,卻說那張三郎將仙姑送回家中,約定了下聘的日子,三郎就告辭出來,原本是想到牲口市上雇一匹小驢兒回鎮(zhèn)上的,待要掏錢時,摸著了大姐兒給的那一包東西,心中一動,心說這又不是頭回來相親,牽著牲口顯得體面,如今自家回城,原沒有那些個講究。 大姐兒今兒擔(dān)著干系將自家閨中之物傳遞出來,為了自己不顧閨閣回避男女之別,自己又如何那樣嬌貴,莊稼小伙子走一走遠(yuǎn)路有什么打緊的? 想到此處便不肯雇牲口了,自己大步流星的走在官道之上,想著不出一半月就能將大姐兒迎娶進(jìn)門,眉梢眼角都是洋洋的喜氣。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走了半日,到底趕在關(guān)城門之前進(jìn)了城里。 ☆、第26章 恒舒典錯勘賢愚 三郎懷揣著金銀首飾,原本打算徑直回到土坯房里,轉(zhuǎn)念一想,如今太太房里的翠姑娘與自己素來有些齟齬,只怕這些東西給她瞧見了又要節(jié)外生枝的,倒不如徑直去了當(dāng)鋪上,將東西趁勢做成了活當(dāng),換了銀子貼身收好了最是妥當(dāng)?shù)摹?/br> 打定了主意,就往鎮(zhèn)上的大鋪面兒恒舒典走去,遠(yuǎn)遠(yuǎn)的瞧見了里頭出來小伙計兒正要關(guān)門下板兒,連忙緊走幾步上前賠笑道:“小哥不忙下板兒,我有宗小買賣,一時半刻就出來的,誤不了你的事?!?/br> 那店伙趕著吃飯,心里老大不樂意,瞧見眼前這人穿的倒是有些體面,青衣小帽的,他們當(dāng)鋪里的伙計都是明眼人,一瞧三郎懷中鼓鼓囊囊的,就知道是個沉重包袱,倒也未敢高聲,支應(yīng)著道:“既然恁的,客官里面請吧?!?/br> 三郎連忙謝過,抬腳進(jìn)了房門。書中暗表,尋常的買賣鋪戶都是平地兒,為的是方便客人進(jìn)出辦事,只有這當(dāng)鋪一節(jié)與眾不同,那柜上都要高出地面兒一頭去,一旦來了典當(dāng)?shù)目腿耍乒竦谋闶蔷痈吲R下的對著說話兒,言語雖然客氣,氣勢上就壓人一頭,若是遇上臉軟面嫩的丫頭婆子,一時氣短就不敢還價兒,任憑他們當(dāng)鋪掌柜的宰割。 三郎進(jìn)了當(dāng)鋪之中,見分為三柜,里頭并排站了三個掌柜的,正不知如何招呼,只得往頭柜上走過去,還沒到近前呢,就聽見那大掌柜的慢條思理兒道:“哥兒,我這里只收宮里流出來的東西,你往下頭走兩步。” 張三郎聽了臉上一紅,只得又往二柜上去,那二掌柜的不等他過來就笑道:“我這里不收市井尋常人家兒的東西,若是有官宦人家兒的丫鬟老媽子帶出來幫主子拆兌銀子的才來尋我,你往三柜上吧?!?/br> 說著,朝旁邊努了努嘴兒。三郎心中憋悶,只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只得復(fù)又來在三柜頭里。那三柜正抽著旱煙袋,人倒是生得白白胖胖一團(tuán)和氣,笑道:“師兄們眼高手低,客官莫要見怪,這回來照顧小號的買賣,不知道有什么東西愿意割愛呢?” 三郎聽了這人說話,心中才稍微熨帖了些,也點頭道:“我渾家有一包東西吩咐我來拆兌些銀子?!闭f著,將懷里一包首飾細(xì)軟遞上柜臺去,這一近前不要緊,把個三柜唬了一跳道: “嚇,哥兒好個身量兒啊,我這兒站著臺階兒,你到比我高半頭呢?!闭f著,一面都打量了三郎兩眼,見他雖然穿的還算體面,一套青衣小帽,只是尺寸不大合適,好似短了一截兒似的,心中就留了個心眼兒。 原來這一套衣裳還是幾年前張老爹在時做下的,如今三郎貪長,早就不大合適了,只是家道中落,再也做不起這般體面的長衫,也只得將就著穿。 那掌柜的打開了銀子包兒,一股腦兒倒在柜臺之上,一件件撿在手中,對著燈火觀瞧,但見手中之物做工倒是精巧細(xì)致的,一望可知是大戶人家的貴小姐常戴的東西。那三柜咳嗽一聲,撿了一根金簪子遞到二柜手上,二柜見了東西,神色也有些詫異,又在大柜耳邊說了幾句話。 那大柜有些變顏變色,一改方才傲慢神色,開了柜房兒的門閃身出來笑道:“恕小人眼拙,不知這位爺臺怎么稱呼?” 三郎這樣說明,轉(zhuǎn)念一想如今自己拿著沒過門兒妻子的東西前來典當(dāng),雖是權(quán)宜之計,總也不是什么露臉的事情,自己當(dāng)著前面一帶的更頭兒,總要顧及些臉面,只得支吾道:“賤名何足掛齒,小人原不在此間居住的。” 那大柜聽了,神色又是一驚,連忙歉讓著請三郎往圈兒椅上坐,一面招呼小伙計兒道:“怎么還不沏釅釅的茶來!” 那小伙計兒會意,搖頭道:“前兒好茶葉喝完了的,還沒得空兒去買。” 大掌柜的佯裝不悅道:“糊涂東西!還不去快去現(xiàn)辦!仔細(xì)怠慢了貴客?!?/br> 張三郎見這大柜前倨后恭的,正不知何意,連忙擺手道:“不用麻煩,小人得了銀子自去,不耽誤掌柜的下板兒?!?/br> 說話兒見那小伙計兒早就跑的蹤跡不見了,那大柜十分熱絡(luò)勸著,一面又問張三抽不抽旱煙,三郎給他鬧得心里不耐煩,只催他估價兒交割,掌柜的滿面堆歡賠笑著,插科打諢說些場面話。 正鬧著,忽見門首處閃進(jìn)來一隊官兵,倒把三郎唬了一跳,站起身來問那大掌柜道:“這是何意?” 只聽那為首的官兵冷笑一聲道:“何意?你的官司犯了!”二話不說一抖手中鎖鏈,欺身上前就要套了三郎的頸子。 那張三郎原是練過幾天莊稼把式的,如今每回打更,趁著街上路靜人稀,尚要練練三五更的硬功夫,雖然沒有名師指點高人傳授,到底比一般的平頭兒百姓機(jī)靈多了,如今見這官差不明不白的就要拿人,如何肯吃這個暗虧,身子輕輕巧巧往邊上一閃,那官人兒不曾想到張三有些功夫,身子收勢不住,竟把個大掌柜給套住了。 那掌柜的唬得面無人色,只管喊叫“官爺饒命,拿錯了,拿錯了!”那為首的衙役見自己一擊不中,心中暗叫一聲不妙,也顧不得那大掌柜了,將手中鎖鏈一收,回身喝道:“硬茬子,別讓他跑了!” 那張三郎聞言一驚,他雖然膽色過人,到底自小兒安善良民,從未經(jīng)官動府,如今見了這許多官人兒捉拿自己,心中也是亂跳,失了往日從容,竟是個鷂子翻身的架勢從窗欞處往外一撞,閃身就來在街面兒上。 那捕快見了,心中更加坐實張三郎賊人膽虛,連忙朝外頭喊道:“何頭兒,賊人跳窗戶跑了,快助我!” 三郎聽見這話,知道窗外還有埋伏,正要轉(zhuǎn)身,只覺肩頭一陣劇痛,心說這官差好生厲害,有個鷹爪力的功夫,連忙說道: “官爺慢動手,小人張三是前頭街面兒上更頭兒,不信時去尋了看街老爺前來一看便知!” 那官差聽了,連忙住了手笑道:“喲,敢情是張三兄弟,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rèn)一家人了?!?/br> 張三郎聽這聲音倒是有些耳熟的,轉(zhuǎn)身形回頭一瞧,但見身后是個捕頭打扮的人,生得膀大腰圓十分威武的模樣,頭上戴著紅纓大帽,腰間配著太平腰刀,此時已近掌燈時分,街面兒上有些瞧不清爽,恍惚認(rèn)得,因試探著說道:“這是何頭兒不是?” 那何捕頭笑道:“便是我何大郎了,怎么三兄弟你好端端的倒給人當(dāng)做了歹人,報到了當(dāng)官,我因奉命帶了人來查看一番,誰知你倒好手段,把式竟不比我手底下的人差,看來往日市井傳言不假,兄弟很有些拳腳功夫在身上?!?/br> 張三聞言搖頭苦笑道:“莊稼把式,胡亂練過三天兩早晨,怎比得大哥手段,可說呢,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倒把我當(dāng)了歹人?!闭f著,回頭往那鋪戶里頭瞧著三個掌柜的。 那大柜見他兩個相談甚歡,方知道自家冤枉了好人,連忙上前來打躬作揖陪笑道:“給何頭兒請安了,實在不知道這是您老的朋友,若是知道時,小人就是有十個頭也不敢難為這位爺?!?/br> 何頭兒笑道:“往日里我常叮囑你們,若是遇見可疑的東西送過來,定要往衙門里尋我來看看的,這事原是你們謹(jǐn)慎小心,怨不得你們,只是隔了一條街住著,你竟不認(rèn)得他?這便是前頭花枝巷看街老爺手底下的更夫頭兒,名喚張三郎的便是?!?/br> 那大柜聽了是個有官稱兒的,連忙陪著笑臉兒道:“敢情是三爺,這倒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rèn)一家人了。小的有眼無珠,錯勘了賢愚,還求三爺高高手兒,饒了小人這遭兒吧?!?/br> 書中暗表,這當(dāng)鋪的掌柜一月月錢總有幾兩銀子,加上提成兒分紅兒,每月十幾兩銀子總也賺得,如何卻對這張三郎一個沒品級的更頭兒這般服帖?只因一來他是個穿官衣兒的,看著街面兒上的太平,若是得罪了,怕他巡更下夜時便是瞧見了這家當(dāng)鋪給賊人闖了,只當(dāng)做沒瞧見,來日陪了本錢原不與他相干。 二來見那何頭兒與三郎言語親密,好似是舊相識一般,自己也不敢得罪捕頭的朋友,所以如此這般前倨后恭的嘴臉。 那三郎并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因笑道:“大柜恁的客氣,不過是誤會一場,只是不知為什么就認(rèn)定了在下是個歹人呢?” 那掌柜的聽見他問,笑道:“三爺不知,這位何頭兒卻是深知個中端的,我們這樣的買賣鋪戶,做的是拆了東墻補西墻的差事,難免就有大戶人家的丫鬟、老媽子偷了家主人的東西前來借當(dāng)?shù)?,又有那高來高去的江洋大盜海陸飛賊,偷了人家的東西就拿來當(dāng)鋪里頭銷贓的,一般街面兒的捕頭都要吩咐轄區(qū)之內(nèi)的當(dāng)鋪,遇見形跡可疑的人或是物件兒,總要通稟一聲,等衙門口兒來人搜查明白了方能收貨?!?/br> ☆、第27章 同窗朋輩夜沽酒 三郎聞言點了點頭道:“話是這么說,只是不知小人哪里行狀卻好似那高來高去的江洋大盜海陸飛賊了……” 大柜聽見他問,只得面帶尷尬解釋道:“方才小人見三爺雖然穿的體面些,怎奈這青衣小帽好似不大合身兒的,不似自家的衣裳,小人一時動了臟心爛肺,就以為這衣裳連同首飾都是偷來的,是小的胭脂油蒙了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還請三爺寬恕則個……” 三郎聽了大掌柜的一番解釋,方才明白個中究竟,連忙謙遜笑道:“我們看街打更的更夫,也是跟何頭兒一樣,都愿意街面兒上太平,大掌柜心細(xì)如塵,原沒錯辦,倒是我此番莽撞了些。” 一面轉(zhuǎn)向何捕頭笑道:“這一身兒旁人不認(rèn)得,大哥總認(rèn)得的?” 何捕頭定睛細(xì)看,端詳了一回笑道:“喲,這不是當(dāng)日你要去考童生試的時候兒,你家里給做的體面衣裳。我怎么不記得?說來慚愧,當(dāng)日幼學(xué)童蒙里頭就數(shù)你抖,我知道自己不是念書的料子,連考也不曾去的,倒是可惜了你竟也沒有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