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那人分明是想要長期cao控于他! 黑暗中依稀傳來那人在劍廬祭典之前,曾經(jīng)對他說的話:“你夏伯義也是活了七百多年的人了,要服從一個十多歲的小崽子?看你也是個心大的,可惜在太和什么都得不到,恐怕再不晉階,便要到壽限。如今我便助你抹去夏氏銘忠印,從此你效力于我魏國行夜元君座下,不像太和修士般苦修,無太和劍修的束縛,大把的資源幫你進階元嬰,這可是偌大的機緣,你早已不牽扯紅塵事,那夏家滅門又與你何干,還是早為自己做打算得好!” 夏伯義這么一想,又狠下心來。 得了夏家秘藏,做了行夜元君的弟子,那可是大乘期的老祖,怎么不比在太和苦苦修煉來得好,如果不是為這,他又何苦承叛族的污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這小崽子拿下!哼,這天下間的機緣,不會白白送來,不搶怎么行?不沾血怎么拿? 他哈哈大笑,看著夏承玄道:“怎么?知道銘忠印不能用了?你是不是還想召靈端峰的大能來救你?別白費力氣了,元君大人早就想到這些,這結(jié)界內(nèi)自成小世界,什么信息都傳不到外界去?!毕牟x手上擎起一個看不出什么材質(zhì),上面布滿雷電的枷具,“你若自己套上這雷枷,便可少受點苦。” 夏承玄看著夏涼渾身毛發(fā)倒豎,支撐著盾形結(jié)界與那藤蔓對抗,把臉轉(zhuǎn)過來對著夏伯義道:“我夏家血脈中,也有你這樣的蠢貨,真丟人?!?/br> “死到臨頭了你還囂張!” “你的說法不太準確,我這不是囂張,而是——” 夏承玄丟了手上佩劍,渾身散發(fā)冰寒之氣。夏伯義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何時,腳下野草上已經(jīng)凝出白霜,四周陰森森一陣冷意。 眼前少年眉目上全是煞意,他抬起一手,握成龍爪,掌心閃著一團寒光,眼見從中慢慢生出一根巨大冰凌,被夏承玄握在手里,用力一甩,上面冰屑簌簌而落,靈氣紛紛依附于上,發(fā)出凌人的戰(zhàn)意! 夏伯義心中有些慌,在他所得到的消息里,夏承玄與其他煉氣期弟子并無分別,怎么會有如此深厚的靈力? 這簡直——像是在一個劍域里! 夏伯義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 夏承玄看到這一幕,嗤笑一聲。 “殺你立威!” 夏涼與夏承玄早已心神相通,此時它鼻梁上的皮都皺了起來,耳朵向后伏低,雪白獠牙在這冰霜之地冒著熱氣,狂吼一聲,八門大盾齊出,將所有藤蔓攔下。 夏承玄神識中鐵馬冰河訣霎時間靈光大作,他丹田內(nèi)一粒晶瑩剔透的種子瞬間膨脹一圈。 第一重封印,一元初始,開! 夏承玄咬牙,以雪山冰種激發(fā)鐵馬冰河訣之封印,瞬間獲得劍訣中封印的劍域之力量,這力量有三重封印,他如今只能勉強打開第一重封印,瞬間獲得巨大靈力,而這靈力之巨——如果不是南淮和穆錦先的靈丹秒術(shù),他只怕早已爆體而亡。 他看向手中冰凌,可惜還不能稱之為“劍”,不過,能斬人就足夠了! 夏承玄凌空躍起,冰凌抽上夏伯義的臉,立刻將人抽出幾丈遠,直接砸到靈端峰的山體上,發(fā)出“轟”的一聲,落石滾滾,把夏伯義掩埋在其下。 夏涼低聲問道:“可是死了么?” 夏承玄不語,他沒那么天真,金丹期的劍修,可沒那么好殺!他握緊手中冰凌,向夏伯義落下的地方走去。他一步步,極小心地聽著四周的動靜。 突然聽到石塊細微的摩擦聲,他立刻倒地一滾,一排飛劍“奪奪”釘在他剛剛站過的地方。 只見夏伯義從石堆里跳出,渾身破破爛爛卻散發(fā)著綠色的光芒,額角上流下一道血跡,他一臉猙獰道:“多虧行夜元君猜到雪山冰種在你身上,如果不是元君賜下的巽火罩,老子險些折在你這豎子手上!” 夏承玄輕蔑說道:“吃里扒外的東西?!?/br> 夏伯義瘋了一般向他沖來,手上劍招不斷,口中喝著:“你解開封印又如何?怎敢與我七百年苦修相比!” 這夏伯義能修到金丹期,也是有真本事的,雖然只有劍氣境,但那詭異的劍招一施展開來,夏承玄便開始有些吃力,身上護體的靈力被劍氣穿透,不斷有傷出現(xiàn)。 可夏承玄口中還在嘲笑他:“小爺在臭道姑那悟了幾個月傀儡,也修得出劍氣,而你七百年才修出劍氣,確實苦也!”那夏伯義聽了,被戳到最痛處,更是下了死手! 夏涼看著著急,它還想再發(fā)力,勉強凝聚出一個不成型的盾,然而身上的鮮血符文卻是越來越淡,從鮮紅到粉紅,再慢慢轉(zhuǎn)為看不見,它終于撐不住,瞬間又變回小狗大小,躺在地上呼呼喘著粗氣。 眼看夏伯義劍招精妙,又是不停翻出各種法寶,而夏承玄修道才多久?即便天資過人,基礎(chǔ)打得十分扎實,但對敵經(jīng)驗卻比不上對手,就算解開鐵馬冰河訣的第一重封印,也被壓制得無還手之力! 他畢竟還是個煉氣期的弟子??!夏涼看著夏承玄,黑而明亮的眼睛一團水汪汪,大滴大滴落下淚來。 難道夏家血脈沒有被行夜滅絕,卻反而要毀在夏家人自己手上嗎? 那么它,以后怎么還有臉去見那個人? 夏伯義越戰(zhàn)越勇,最后挑飛了夏承玄手中冰凌,用劍尖指著他心口,陰狠說道:“等到了元君那里,有你好受的!”說著祭起雷枷,眼看就要鎖在夏承玄身上。 夏承玄看他的眼神中沒有恐懼,仿佛看跳梁小丑般。 “真蠢,蠢到連對方最后的底牌都不知道,便露出得意洋洋的嘴臉?!?/br> 夏伯義臉色一變,只見夏承玄身體往前一送,那劍尖極其鋒利,立刻刺進夏承玄的心窩! 夏伯義大驚,行夜是指明要活人的! 但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下一瞬間,手上的劍已經(jīng)被一只素白玉手捏住。 那是他本命劍,此時卻被一種恐怖的力量寸寸掰斷! 雷枷也從他手上落下,被一道劍光碾為碎片! 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青衣女子就這么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蹙眉說道:“你又惹禍了?” 夏伯義的腿立刻軟了,他怎么會不認識眼前女子,這不正是在劍廬祭典上力壓全場的靈端峰峰主阮琉蘅! 明明有結(jié)界的!為什么她還能察覺到這里的打斗? 還好,為了能從太和帶走夏承玄,他身上還有行夜元君給的傳送陣。夏伯義偷偷把傳送陣掏出來,剛想悄悄放下,只見對面一道劍光斬來,將那傳送陣絞得粉碎。 夏伯義絕望了! 而阮琉蘅仍然是看也未看夏伯義一眼,走到一邊撿起淚水還盈在眼里的白毛小狐貍,又塞給夏承玄一顆丹藥,才慢慢說道:“同門相殘,本君不斬你,有什么話,去對玄武樓的師叔說吧?!?/br> 玄無樓乃是太和派的刑法司,高十八層,每層一個小世界,關(guān)押著太和重犯。觸犯門規(guī)的弟子都要在里面審訊受刑,再決定繼續(xù)關(guān)押還是逐出門派。 有道是:一入玄武樓,地獄也平常。 ※※※※※※※※※※※※ 阮琉蘅重新回到洞府,南淮和芮棲遲立刻迎上來。 兩人心中都震驚,本來阮琉蘅還在昏迷中,突然心口發(fā)出尖嘯,人便立刻不見了。 阮琉蘅看著沉默不語的夏承玄道:“無妨,只是出去散散心?!?/br> 芮棲遲看著渾身是傷的夏承玄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氣得手中劍險些控制不住,出鞘宰了這小畜生! 南淮倒是溫和,不過他脾氣再好,也有些惱夏承玄,只說道:“散心回來還是要好好休養(yǎng),只是你……最近十日都不宜再‘散心’了?!?/br> “道友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道友自便,棲遲幫承玄處理下傷口,我已將一名逐日峰記名弟子送去玄武樓,你幫忙處理下此事。我繼續(xù)閉關(guān)。” 她往前走一步,心口便是生疼。 心臟上的璇璣花受到血脈的激發(fā),又抽出幾根枝條,而那根須也長了半寸,扎進心中,一陣陣刺痛。 夏承玄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也突然抽痛起來,第一次生出后悔的心思來。 如果不是自持身懷奇寶,而且有阮琉蘅保護,他今天也不會這么魯莽,雖然他也不想用到最后一種保命手段,但看到被璇璣花反噬的女道姑…… 那悔恨箍得他腦瓜子也迷瞪了,魂也不由自主。 他咬牙站起來,手伸進胸前被刺出的傷口中,生生拽下一小塊心頭血rou。 “這事兒是小爺不對,我賠你!” ☆、第28章 彼岸燈:劍掣奪云煙 阮琉蘅的身形動了動,她回過頭來看夏承玄,卻不是看他手上的那團血rou,而是突然握住他的手。 他心口處隱隱有白霜,手指更是呈現(xiàn)青色,這是—— “鐵馬冰河,冰脈反噬?”她神識進入夏承玄體內(nèi),察覺到解開第一重封印后的鐵馬冰河訣,此刻依舊在夏承玄體內(nèi)肆虐?!澳汶S我來!” 阮琉蘅不由分說,把夏承玄一起扯進了禁閉室,那小狐貍吱吱叫了兩聲,也一瞬間閃回了靈獸袋。 洞府門前只剩南淮和芮棲遲,臉色皆是不好。 南淮恐怕此時恨不得是阮琉蘅的徒弟,而芮棲遲心中恨得連罵都罵不出來! 南淮道:“主峰商談還未結(jié)束,既然蘅兒已經(jīng)無礙,我便回去了?!?/br> 芮棲遲行禮送客,再抬頭時,漂亮的臉上滿是嫉妒的神色,卻又不得不聽阮琉蘅的吩咐,心道一定給那逐日峰的混賬好看!如果不是他,師弟怎么會受傷,師父怎么會又要閉關(guān)!一揮衣袖,御劍往主峰玄武樓而去。 阮琉蘅此時已經(jīng)在閉關(guān)室里聽完夏承玄的解釋。 什么鐵馬冰河訣第一重封印,什么開啟雪山冰種,什么對夏家同族的大意……她蹭地竄上一股火氣,心里又急又恨,幾顆丹藥給夏承玄喂下去,第一次覺得自己教徒如此失敗! “你以為有上古劍訣傍身就可以想當然地去挑戰(zhàn)金丹期的劍修?愚蠢!自大!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此刻你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別說夏伯義比你強上百倍,以你煉氣期的修為,鐵馬冰河的第一重封印就能要你的命!你如此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你知道不知道你的性命是誰的?”她扯起夏承玄的領(lǐng)子,一字一句地說道:“太和護你佑你,你的性命是太和的,你就算死,也不能死得如此卑微無意義!你要死在戰(zhàn)場上!” 她氣得狠了,說話過于用力,肺腑還有傷,倒在蒲團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夏承玄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渾身跟散了架子似的,卻還咬牙撐著,走到她面前,“撲通”跪坐下來,雙手撐著在她上方道:“之后怎么訓我都好,先壓住你的璇璣花!” 阮琉蘅臉孔煞白,閉著眼睛一邊忍著咳,一邊冷冷道:“你還在意什么璇璣花,為師不是傻子,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不都是你可以利用的本錢嗎?” 夏承玄隱隱紅了眼眶,抓著她肩膀道:“小爺錯了還不成嗎!不是喝了我的血就能好嗎?我以后總有辦法幫你去掉這鬼東西!小爺以后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你一個元嬰期的大修士,跟我做什么一般見識?快把那鬼東西招出來??!” 他胸口劍傷未愈,這么一動作,又是鮮血涌出。他身上的血一滴滴灑在阮琉蘅身上,還不等阮琉蘅回應(yīng),那胸口的璇璣花就突地竄了出來,已有手指粗細枝條像狼一樣在半空嗅了兩下,直接朝夏承玄手上的那團血rou而去,枝條上的花苞迅速開出比上一次更大的花朵來,那美人臉將血rou吃了進去,發(fā)出“咕咕嘰嘰”的可怕聲音。 璇璣花心滿意足吃下后,又扭頭看向夏承玄,朝著他咧嘴一笑,夏承玄才發(fā)現(xiàn),那璇璣花口中竟然生了幾顆細小的利齒,這一笑無比駭人,透著一股邪氣。 但夏承玄哪是怕邪物的人,眼看那璇璣花吃飽了又要縮回阮琉蘅心口,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那花枝,不管璇璣花“吱吱”的叫喚,咬牙切齒說道:“你若老老實實呆著,我血rou供養(yǎng),你若敢對她下手,我拼了命也會叫你尸骨無存!” 璇璣花的美人臉驚慌失措,不停地掉下淚來。夏承玄便更是心驚,這邪物居然快要生出靈智來了不成? 他一松手,那璇璣花瞬間就縮了回去,阮琉蘅的臉上就回了一些血色,看著多了些許生氣。 也是,我跟他一般見識做什么呢?阮琉蘅心道,反正既然救了他回來,因果牽扯在一起,就是個難解的局。璇璣花是自己種的,又與那少年何干,他也不過是為了自己打算,畢竟人都是自私的。 ——人,都是自私的。那么我呢,有什么私心嗎? 我救這個少年,難道不也為了自己不生心魔的私心嗎?我又有什么立場去怪他? 阮琉蘅掙扎著坐了起來,看著平時驕縱此時卻有些驚慌的夏承玄,嘆了口氣道:“想必你也已經(jīng)知道,當你有性命危險時,璇璣花會尋到你的血脈,帶我找到你??设^花每次觸發(fā)都需要更多的血來壓制,其根莖也會越發(fā)壯大,長久吞吃我的靈力,總有一天會變成真正的妖邪,我是有覺悟的,也希望你……有所覺悟?!?/br> 夏承玄垂下眼眸,低聲道:“我明白?!?/br> 什么是覺悟?阮琉蘅不惜身死的覺悟,他夏承玄做好心理準備的覺悟,他明明只是做了一件莽撞的錯事,她卻用性命來恐嚇他,而他本人,卻不得不受她的脅迫,且被逼到如此失態(tài)的地步,因為——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在意這道姑的一切。 又或者覺得,輸在她面前,也沒什么大不了,甚至是一種甜美的沖動,讓他一次次被這女人馴服。 真是魔怔了! 阮琉蘅又扯過他的手,柔和的靈力探入體內(nèi),幫他壓制被鐵馬冰河劍意沖擊得紛亂的經(jīng)脈,卻發(fā)現(xiàn)那在夏承玄神識中扎根的鐵馬冰河訣運行極是詭異,她又不敢加大靈力輸入,那樣的話,她與鐵馬冰河訣交戰(zhàn),夏承玄的體內(nèi)會成為一個戰(zhàn)場,比現(xiàn)在情況更糟糕。 她皺眉想了想。 “你強行開啟第一重封印,空有鐵馬冰河劍訣的力量,卻無劍訣的奧義,所以劍意才在你體內(nèi)無法釋放,經(jīng)脈紊亂,導致冰脈反噬?,F(xiàn)如今,你必須領(lǐng)悟一種劍意,才能壓制鐵馬冰河訣?!彼贿吰较⒀獨?,一邊慢慢說道,“現(xiàn)在你所修習的只有太和初開劍訣……目前你已領(lǐng)悟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