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溫竹影沉默片刻,問道:“褚?guī)熋靡@一類丹藥作何?” “我有個朋友受了點傷,似乎傷到根本了。” 聽她這么說,溫竹影腦海里自然而然地浮出那個戴著離雀羽的弟子,“你明日將他帶來,我給他診斷后,才好對癥煉制丹藥。” 褚珀為難道:“溫師兄,沒有現(xiàn)成的嗎?就那種品級特別高的,一吃下去就神清氣爽,打通任督二脈,百病皆消的那種?”這里可是修仙世界,照理來說,靈丹妙藥不是多得很嘛。 溫竹影被她逗笑,“還有活死人、rou白骨,一粒下去原地飛升的丹藥,你要不要?” 褚珀當(dāng)真思索了下,“這會不會太勞煩師兄了?” 溫竹影:“……”小師妹,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我不要那些,只要修復(fù)根基的就行?!瘪溢晡樟宋杖案冻鍪裁创鷥r都可以?!?/br> 溫竹影被她最后一句說得微微一怔,無奈道:“褚?guī)熋茫婕暗届`樞、氣海的丹藥,確實都是天玄一級的丹,但這類丹不能隨便服用,不是塞進嘴里就完事的,稍有不慎,修途斷絕還好說,重了是要出人命的?!?/br> “這么嚴(yán)重?”褚珀一雙杏眼瞪得滾圓,秀氣的眉幾乎糾纏在一起,“那如果用精血入藥,也會有這種?!?/br> “褚?guī)熋?!”溫竹影厲聲打斷她?/br> 褚珀被他嚇得整個人都是一跳,差點滑下椅子,溫竹影神情嚴(yán)厲,“你是從哪里聽來的這些偏門左道?抽自身精血喂補他人,是以一換一,這和那些采陰補陽、采陽補陰的邪宗有何區(qū)別?” “對不起對不起,溫師兄,是我失言了?!瘪溢赀B忙道歉,她小心地覷著溫竹影的臉色,生怕惹他不快。被他厲聲說一句,心里難受地直犯委屈。 溫竹影見她這般模樣,緩下面色,輕言勸告她道:“褚?guī)熋?,根基受損沒你想的那么嚴(yán)重,只不過是需要對癥下藥,醫(yī)修輔助療傷,就算他實在傷得嚴(yán)重,我不行還可以請我?guī)熥鸪雒妫憧蓜e獨自做傻事?!?/br> 褚珀乖乖點頭,“我不會這么傻的?!?/br> “我給你配些溫補的丹藥,你可以先給他吃,若想好了,就帶他來,不方便的話,你紙鶴傳信給我,我上門去看診也可?!?/br> “謝謝溫師兄,你真好?!?/br> 溫竹影喜歡穿白,袍裾上的百草紋也是干凈素雅的顏色,身上帶著一股清幽的藥香,他挽起袖擺執(zhí)筆寫字的姿勢端正又優(yōu)雅,雖然性子疏冷,但其實是個挺好相處的人。 褚珀托著下巴,不知不覺地看得入神,不得不說,原主看臉的眼光真的不錯。 宴月亭是漂亮帶刺的野玫瑰,溫竹影便是枝葉扶疏的翠竹。 她單單只是坐在這里,看他寫字碾藥,就覺得賞心悅目、秀色可餐。 一雙眼睛這么盯著自己,溫竹影自然有感覺,但她的目光呆呆的,安安靜靜也不鬧騰,溫竹影也就隨她去了。 他有條不紊地配好藥,寫好方子折好,連帶三瓶丹藥,幾包用紙包好的藥草,一并裝進盒子里,才抬眸看向她。 褚珀目光落進他湛然的雙眸中,耳朵里忽然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她一把捂住心口,暈暈乎乎地想,原主殘留的情感又來作祟了嗎? “這些只是短時溫補的方子,治標(biāo)不治本?!?/br> 褚珀接過來,點頭,“我知道的,有勞溫師兄。” “嗯?!?/br> 褚珀磨磨蹭蹭地不想走,“溫師兄以前說過,我要是想來見你直接來便是,還作數(shù)嗎?” 溫竹影遲疑片刻,“自然?!?/br> 褚珀眼眸透亮,掰著手指算,她每日除了修煉,剩余的時辰掰碎了,大部分都耗在應(yīng)付男主上,再加上其他朋友之間日常往來,找大師兄匯報功課云云,時間太不夠用了。 “那我恐怕隔四五六七日就要來叨擾師兄一回了,希望師兄別嫌我煩。”褚珀捻起裙擺行一禮,白皙的臉上染上兩朵紅云,高興地出門。 管她是不是受原主的感情影響呢,只要她看著溫竹影開心,多巴胺瘋狂分泌,那有空的時候就來看看唄,就和貓咖擼貓是一個道理,還不花錢。 “隔四五六七日……”溫竹影失笑,望著她雀躍的背影,他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白嫖”了。 現(xiàn)在的褚?guī)熋?,不再咄咄逼人后,倒也沒有那么煩人了。 第28章 (二更) 沒有人能拒絕小…… 從明醫(yī)堂出來, 褚珀去紙鶴約了羅不息。 羅不息急匆匆趕來,形容憔悴,眼下兩團烏青的黑眼圈, 剛一見面就是一番連珠炮似的轟炸:“褚?guī)熃? 你們昨夜怎么了?我聽到旁白后,嚇得一整夜都沒睡著,早上給你傳訊, 你又一直不回復(fù),我差點都想找霜師妹討一套衣裙, 混進屹峰了?!?/br> 看看,被嚇到的人,不止她一個。 “你也覺得旁白的畫風(fēng)很不對勁吧。”褚珀這時已經(jīng)淡定了,她嘆息一聲,懷中抱著藥盒,輕喚, “勾星。” 勾星刀應(yīng)聲而出, 兩人一前一后御空, 至高空才并肩而行, 在岱山上空游蕩。 羅不息抱著旁白錄, 褚珀抱著劇情線, 兩人湊在一起分析主角的心路歷程。 “問心鏡?”羅不息茫然道,“原來你師父還這么考驗過他?那他不是個糊涂老頭啊, 這比書里稀里糊涂就給男主送經(jīng)驗合理多了。” 褚珀想捶他, “喂?!?/br> 羅不息咳一聲, “實在是你師父在書里的形象并不太好,不好好約束親傳弟子,縱容內(nèi)門欺凌, 后來收下男主,教導(dǎo)過他一段時日,對他也不錯。但是,在聞蓮查出原主死因后,他卻沒給男主半句辯駁的機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廢他靈樞,毀滅斬魂刀,才逼得男主叛出巽風(fēng)派的?!?/br> 褚珀苦澀道:“畢竟咱們屹峰,在書里的設(shè)定,是前期小反派嘛?!?/br> 反派那還不是一壞壞一窩,反正都是男主的踏腳石,也不用太在意邏輯通不通順,人設(shè)合不合理。 “哎,說的也是?!绷_不息嘆息完,疑惑道:“他通過‘問心鏡’的甄別了?” “廢話,宴師弟雖然有一些過去被傷害后的心理陰影,但在‘問心鏡’的水珠中,他的魔氣和惡念都很淡,甚至,我覺得我站到鏡子前,心境可能都要比他更陰暗些?!?/br> 羅不息開始有些動搖,“那……難道是我們都誤會他了?畢竟這是個真實世界,就像你師父,也和書中片面的形象有區(qū)別,萬一他就是本性……” 他說到后面,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男主本性純良?那他在文下的小作文就白寫了!“旁白又是怎么回事?這畫風(fēng)突變得也太奇怪了。” 比起覺得宴月亭天性純良,褚珀更傾向于他在布道塔中做了什么——畢竟,她跟宴月亭接觸過這么長一段時間,最初可是親身體驗過他泄露出的戾氣。 不過這些她沒有同羅不息說。 “小說里面就對男主有旁白里那樣細(xì)致的心理描寫嗎?”褚珀問道。 羅不息擺手,“很少,幾乎沒有,像昨夜旁白里那種心理描寫,寫出來是會崩人設(shè)的。讀者哪有耐心整天看一個大男人在心里唧唧歪歪,基本都是通過主角的行為,讓讀者自行推斷他現(xiàn)在的心理狀態(tài)?!?/br> 褚珀:“沒有心理描寫,從他行為來看,他不就是個小可憐。” “主角在巽風(fēng)派這一段劇情,他就是被欺辱的形象,欲揚先抑的手法嘛,”羅不息到底曾經(jīng)是個寫書的,對這些套路還是很了解,“先塑造他被欺負(fù)得有多慘,等逆襲的時候,那個爽感才能爆發(fā)出來。” “小說里面,在他叛出巽風(fēng)派時,他的偽裝就會被扒下,真相是他先在后山試煉中設(shè)法殺了你,又殺了經(jīng)常欺負(fù)他的三個炮灰……” “三個?”褚珀在云城目睹過周永安的死,但那是他殺人不成反被殺,自找的,“另外兩人不是被除名下山了嗎?” “書里面,他正是等那兩人被除名離開巽風(fēng)派后才下的手,被除名的弟子,出了岱山,就與巽風(fēng)派無瓜葛,死了就死了,不會驚動巽風(fēng)內(nèi)門。是聞蓮追查原主死因,順手牽出的他們?!?/br> “后來呢,他怎么叛出巽風(fēng)派的?”褚珀抖著他之前寫給自己的故事線,抱怨道,“你這劇情線怎么寫得不清不楚的。” 羅不息大喊冤枉,“書里面就是這么寫的啊,他后來被關(guān)入牢中問罪,屹峰內(nèi)門動亂,他趁亂從你師父師兄手下逃走?!?/br> 褚珀皺起眉,“屹峰內(nèi)門為什么動亂?” “可能是因為得給男主一個逃跑的機會,所以就動亂了唄?!绷_不息攤手,“男主在巽風(fēng)派這一前期劇情不是很長,核心就是覺醒斬魂刀,他是不可能修出道心的,書里面他入的是魔道,最后修出的是魔心?!?/br> “終點文的特點,每一階段都有一位女主,其他的細(xì)節(jié)就寫得不是很詳細(xì)了?!?/br> 褚珀想怒摔劇本,“這到底是什么垃圾小說!” “對吧!小白垃圾文!只知道收妹子收后宮!”羅不息強烈譴責(zé)。 罵完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也怪不到原作者,“書里一句‘半個月后’,就不知道能省略多少細(xì)節(jié),真實世界和文字到底不一樣?!?/br> 兩個人又商量了片刻,初步確定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由褚珀去屹峰內(nèi)門掌事堂調(diào)出那兩名炮灰的資料交予羅不息,他找個理由下山去查一查,看看那兩位同志還健在不健在。 褚珀繼續(xù)同男主周旋,看能不能查清楚旁白為何畫風(fēng)突變。如果劇情按照原軌繼續(xù)進行下去,她還得想辦法找出屹峰內(nèi)亂的原因。 最后,羅不息語重心長地說道:“褚?guī)熃悖星榫€方面,你還是要注意一點啊?!?/br> 褚珀自信地笑一聲,霸道至極地棒打鴛鴦:“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就絕不會讓霜師妹踏進屹峰一步,她和宴月亭這輩子都別想再見面了?!?/br> 羅不息一臉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表情,“褚?guī)熃悖艺f的是你?!?/br> 褚珀:“……” “你手里抱著的丹藥,是給他養(yǎng)傷的吧?”羅不息追問。 褚珀捏捏手指,心虛地“唔”一聲。 “你們這些小丫頭,就喜歡帥哥?!痹隈溢晏饋韺⑺绯渗嗩^之前,羅不息又恢復(fù)了一本正經(jīng),提醒她道,“如果秦如霜和男主的這條感情線真的變動到你身上,還不知道劇情會怎么跟著調(diào)整。你不能太粗暴地推開他,免得他惱羞成怒,像‘掐滅’以前那些人一樣殺了你,但你也不能對他太好,真的成了他的白月光。白月光是有死亡flag的,你得把握好這個度?!?/br> 褚珀整個人都麻了,苦著一張臉,“備戰(zhàn)高考都沒有這么讓我耗心耗力。” “加油褚?guī)熃?,等男主從巽風(fēng)派離開了,我們就自由了!” 兩個苦命人對望一眼,流下了惺惺相惜的熱淚。 和羅不息分開,褚珀就雷厲風(fēng)行地去了屹峰掌事堂,調(diào)出陳羽和曠達(dá)的信息,折進紙鶴里傳給羅不息。 然后又向掌事堂詢問了許多關(guān)于內(nèi)門管理的事,要了現(xiàn)有的屹峰弟子名冊。 管事被她忽然的多管閑事,弄得一頭霧水,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回答:“小師姐,關(guān)于內(nèi)門弟子的修煉、晉升,這一系列事宜,我們每三個月便會向大師兄匯報一次,這些都是屹峰近一年的內(nèi)門情況?!?/br> 褚珀搖搖手指,“要近兩年的,從上次內(nèi)門納新開始?!毖缭峦け闶悄菚r候進內(nèi)門的。 “是,小師姐稍等?!?/br> 不消片刻,管事又抱出兩個小木箱,“小師姐,你要的都在這里了?!?/br> “有勞師弟?!瘪溢険]袖收下那四個沉沉的木箱,準(zhǔn)備拿回去好好研究下,“屹峰內(nèi)亂”也許在書里就只有這四個字,但是現(xiàn)實中,必然會有蛛絲馬跡。 回小懸山的路上,褚珀一直在琢磨,她確實不能跟宴月亭走得太近了。 他以往埋藏在心里的戾氣幾乎消失了,從昨夜聽到的旁白來看,宴月亭現(xiàn)在是一個脆弱的需要人呵護的疼痛少年,心防不再堅不可摧,心靈可能正好有缺口,所以,他的心尖尖上才那么好入住。 但是,住進去可是要死的! 褚珀恨不得配一百把鑰匙,將他的心鎖起來。 不能徹底推開,也不能靠得太近,這個度真的太玄學(xué)太難把握了! 褚珀站到宴月亭面前時,滿腦子都是她要欲拒還迎,若即若離、半推半就,有時在天邊,有時在眼前…… 要死,她寧愿去刷一百套數(shù)學(xué)題! 宴月亭閉目坐在試刀石上,正在打坐入定。 試刀石縱橫的刀痕上,多了兩個深刻的大字,那字跡應(yīng)是直接用刀尖刻成,雖然依然端正,但能從層疊的筆劃間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刀意。 “飛星?!瘪溢暝谛睦锬钸哆@兩個字,“該不會是對照著流風(fēng)崖取的吧?流風(fēng)飛星,對仗還挺工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