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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帝都異事錄在線閱讀 - 第34節(jié)

第34節(jié)

    這就涉及進城的效率。要找一條最有效果的捷徑,進去就爭取以最短路徑,迅速找到沈公子去處!

    “如果你是這座城的主人,比如鬼衛(wèi)頭子,你抓到大鶴鶴這么個活寶,你會把他關(guān)押哪里?”楚晗研判地瞅著小房同學(xué)。

    房三兒一聳肩,實話實說:“我沒抓過人,沒干過這種事,我就不是管這攤兒的……而且我又不住在城里?!?/br>
    小千歲這意思,大約是這人以前常年盤踞在白山黑水之間,天池之下,就很少來神都一游。以楚晗非凡的政治頭腦腦補了余下內(nèi)容,迅速就靈犀了。說白了,小白龍屬于在野的一派大勢力,類似某個野山頭的山大王,或者某幫派老大,手下也統(tǒng)領(lǐng)一批效忠的水族靈獸。城里現(xiàn)由另一派人物掌權(quán)得勢,也就是執(zhí)掌靈界戒律秩序的鬼衛(wèi)們……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房三兒一定要隱藏行跡,帶著他們摸黑進城,十分小心謹(jǐn)慎。

    房千歲顯然并不像楚晗原先以為那樣,對神都的官家秩序了如指掌行走自如……

    當(dāng)然,這種提綱挈領(lǐng)總結(jié)性質(zhì)的話他沒說出來,怕傷了三爺?shù)念伱孀宰稹?/br>
    楚晗趴在地上,勾勾手招呼幾人,撿個石子直接在地上畫起來。

    他是學(xué)這個的,熟練畫出帝都內(nèi)城銜接外城的一副長方形城廓模樣。

    然后是內(nèi)城東南西北四面的一共九個城門,以及外城七座城門。

    內(nèi)城中又套著紫禁城,四面又有四道門。

    帝都之所以后來被稱作“四九城”,就是這“內(nèi)九外七皇城四”的簡稱。

    楚晗把所有門的位置十分精準(zhǔn)地標(biāo)出來,說:“一個一個排除吧,咱們怎么進去,走哪條路線?!?/br>
    急著進城,情報極其有限,基本只能連蒙帶猜。

    老七提出個想法:“假如我們事先一切假設(shè)正確,沈公子是因為神木的能量掉進這里,他可能跟我們過來的路線方位都差不多?他會不會就沒有進城,還在城外哪個山上貓著?或者去其他地方了,去白山天池了,或者隨便去哪?”

    房三兒立刻面露不屑:“姓沈的蠢貨既然是一個人來,以他的本事,他的腦子……他連一個時辰都躲不住,早就被鬼衛(wèi)們擒拿了?!?/br>
    老七:“……哦?!?/br>
    老八哼了一聲:“咱們?nèi)w都得感恩千歲爺您,不然我們幾個也藏不住早被擒拿了吧?”

    房爺送給老八一個眼神:不然你小子以為呢,出去看看城樓上陣勢?

    老七伸手從后面捏住小八的脖窩,暗暗一搓,教導(dǎo)自家兄弟低調(diào),不懂的先低調(diào)。

    痦子八打量房三兒,就是一副“老子手癢了等著您一聲令下咱開打啊”的表情。

    那幾人扯談的工夫,楚晗在他的城廓略圖上敏捷地標(biāo)注。

    他講解道,神都這地方既然保持如此完整完美一座京城,那么自明清以來那些規(guī)章行制,應(yīng)該也都傳承保留下來的。你們知道咱北京城各個城門,以前都是做什么用的嗎。

    朝陽門從前是北京的運糧大門;因為距離聯(lián)接京杭運河的通惠河最近,水運漕糧都由此入城。

    阜成門應(yīng)當(dāng)是運煤的大門;因為距離西山門頭溝最近,那是京城產(chǎn)煤之地。

    東直門一向多通行運輸木料的車馬。

    西直門因為靠近皇宮用水的玉泉山,每日清晨大批水車由此進城。

    德勝門是軍隊凱旋必經(jīng)之路,多走兵車。

    安定門,據(jù)說不明原因地經(jīng)常走糞車。

    崇文門,距大興酒窖酒廠近,多走酒車。

    宣武門俗稱“死門”,離菜市口刑場最近,多走的囚車。

    ……

    幾人不約而同地指向一個方向,那個“死門”?

    “沈公子如果作為一個俘虜被抓去,押上囚車,就該走的宣武門吧?”老七同志忖度道。

    “肯定不會是走糞車那個門吧?”痦子八尤善亂中取樂,這時還能笑出聲。

    “一般在菜市口問斬的死刑犯,是從宣武門拉出門外墳場直接埋了。進城的嫌犯怎么走,我還真不確定?!背险f。

    “總之按方位應(yīng)該是從南面進去的,那么我們不妨從防守可能相對薄弱的西便門想辦法進去,然后走宣武門。摸進城后由西往東,找西交民巷。那是明清兩朝刑部監(jiān)獄的大概位置?!背峡焖俚匾划?,把路線畫出來。

    老七老八一臉信服,就這么辦,就聽團隊智囊楚少爺調(diào)遣了!

    一向傲氣的房三爺,很用力盯了楚晗一眼,眼底藏了欣賞留戀,何時都覺著楚公子是極好極妥帖的。

    ……

    天邊最后一縷紫氣斂盡,夜幕降臨,宣武門城樓下面通過最后一批押運囚車,向著門洞駛來。

    囚車并不是菜市口裝死囚那種四面透風(fēng)木頭架子車,而是四四方方很深的一輛大車,由八匹馬吃力向前拖行。車輪在城樓下經(jīng)年累月碾壓出兩道深刻轍印。車深足像個大池子,兜著橫七豎八恨不得百八十具黢黑的活死人。

    車子大約是在城門口被攔下。

    門樓子由許多青銅衛(wèi)士鎮(zhèn)守,著校尉服的小軍官還要查驗官牌。在囚車前引領(lǐng)的兩匹馬上,各端坐一名錦衣華服的鬼衛(wèi),冷峻地出示官牌,順利就通過了。

    隱隱聽到那些人對話。騎在馬上其中一個鬼衛(wèi),傲然地呵斥,“前兩天的人已經(jīng)消化掉。車上是最近兩天的收成,要趕緊進城驗身干凈,拿去喂養(yǎng)好用,莫要啰嗦耽誤我們??!”

    小軍官低眉順眼笑著放人,“兩位廖大人您請慢過,請慢過”……

    另一名鬼衛(wèi)說話更暴脾氣,罵了一句:“他娘的這差事煩人!要不是前幾天外城出了亂子,用得著你我兄弟大冷天跑出來收拾這爛攤子?那幾個都尉和千戶白領(lǐng)了指揮使大人的俸祿,回頭一個一個敲碎骨頭,扒了頭皮!”

    ……

    楚晗有這功夫都快被憋死了!他極力屏息都無法阻擋周身濃烈刺鼻的味道。

    這是他所經(jīng)歷的最痛苦的偽裝,難受得想鉆出人縫蹦出來。

    還不如走安定門呢,糞車都不過如此,真是大失策。

    他這時大約被壓囚車最底層,臉被擠成面餅,不得不頑強地側(cè)過去,找個縫兒呼吸。他一只眼勉強能瞄見壓他身上的房三兒。那廝跟他身上搞得偽裝一樣。兩人都裹進一層流著不知是尸水還是什么黏稠液體的人皮囊里,裝成那一群黑不溜秋的活死人,蒙混進城。

    他們是在城外發(fā)現(xiàn)那些黑皮囊。

    有人收集這些活僵尸,一大波一大波地鏟上大木車,集體運走。

    連老七同志都看出來,那些人就是之前被吸入大翔鳳胡同3號院墻里、抽干了骨rou血水的倒霉蛋們。那些人失足掉入黑洞,顯然從另一條道也掉進這神狩界。然而,過來的方式就決定了無法挽回的下場。這些人現(xiàn)在都變成悲慘的人皮囊,沒有瓤子了。

    楚晗他們能想到的最方便辦法,就是把自己填進中空的皮囊里,混過那兩名鬼衛(wèi)頭目的眼。那倆人顯然怕臟怕臭,怕污染了身上華貴的錦袍,怕靴子沾上尸水,一直站得遠(yuǎn)遠(yuǎn)的,讓嘍啰們鏟皮囊,就沒有細(xì)察。

    熏天臭氣成功蓋住了他們幾人的味道。城頭上的五彩神鳥都被他們這一車人熏得,空中九十度大轉(zhuǎn)彎,吱溜一聲飛跑了,躲著他們飛!

    一開始原本是撲克七壓在楚晗身旁。

    性情一貫內(nèi)斂的老七同志,其實一片好心,也惡心那些臭皮囊,心想著他罩在楚少爺身上,總比丟幾個黑皮壓著楚晗要好些?

    然而上車之后,他們幾人在最下層蠕動固呦著,房三爺一下子就發(fā)現(xiàn)異常。

    房三兒默不作聲地,一肩膀拱開老七,自己蓋到楚晗身上;還很體貼地兩手撐起一層窄窄的空隙,讓楚晗透個氣。

    可是姓房的混球身上也裹著黑球,能有多么好聞?

    楚晗都說不出話,簡直想把鼻子縮進自己面骨,封住過分靈敏的嗅覺。他嚴(yán)絲合縫閉攏了嘴,用眼神示意,你們誰貼著我都好,快把那堆皮囊給爺挪遠(yuǎn)兒點我要熏掛了?。。 ?/br>
    大車行走在街道暗處。另一側(cè),寬闊的街市人馬如梭,燈車華蓋,美人如云。皇宮內(nèi)院,亭臺樓閣,王府會館,全部是數(shù)百年前富麗堂皇的模樣。街上蜿蜒而過高大的三足靈獸。樓上窗中時不時躍出肩生雙翼身披鳳羽的男子。

    發(fā)現(xiàn)這些黑影人的最終歸宿,楚晗也是慢慢想明白了,整個神狩界本身,可能就是地心深處某種巨大的能量場經(jīng)過萬萬年的進化,被生命化之后的一個文明產(chǎn)物,是一個有靈的界。他們并不是穿到幾百年前。幾百年前的大明朝順天府,只是現(xiàn)在的城市的前身,凡俗之地。他們所在的這座形貌近乎完美的“神都”,整個神界的華夏疆土,都是與“現(xiàn)世”平行存在的空間,是同時存在的奇異的另一個界。

    能量場利用大爆炸,或者從地心深處積攢的能量,扭曲了時間空間,竟然復(fù)制了與現(xiàn)世的京城同時存在的一座古老城市。而這是一個原本已經(jīng)被后世王朝所覆蓋、被現(xiàn)代文明摧毀的“消失的城市”。

    本已面目全非的城市,在這座廣袤的土地上以這樣令人震動的方式重現(xiàn),就在他們眼前……

    大車從宣武門進,頂著蒼茫夜色,融著萬家燈火,在街市上由西向東而行,果然,最后停到交民巷附近一座府衙大院里。

    楚晗他們幾個這次沒有絲毫遲疑,商量好了似的,趁著兩名鬼衛(wèi)走開的工夫,七手八腳從車?yán)锱莱鰜恚袼贊L進旁邊一空屋子內(nèi),把偽裝的黑皮脫掉。

    幾人都狼狽不堪,面部扭曲。

    痦子八同志一路上難得一句話沒說,出門從來沒這么安靜過,這會兒抱著屋角一個梨木花瓶架子,直接吐了。

    他們幾人都問,那些像得了黑死病的黑洞犧牲品,被鬼衛(wèi)們收集起來,運到這里,又要干什么?

    房三兒淡淡地道:“估計很快就要將他們?nèi)舆M煉爐?!?/br>
    楚晗吃驚:“扔進煉爐?!”

    房三兒反問:“你以為要怎么樣,難道運過來給他們治病療傷嗎?哪有這么好心?!?/br>
    老七道:“……這樣,也太殘忍了?!?/br>
    只有他們幾個曾經(jīng)遭逢險境的人,這時才感到極其幸運和后怕,沒有落到被人吸干然后焚成尸油的下場……

    房千歲淡漠的眼像是看慣了異界里的天道輪回:“他們那些被吸干骨rou的人,也并不無辜,原本就是在人間界里觸犯生殺偷盜忤逆yin/亂各種戒律,猖獗作惡無所不懼的一群惡棍,才會遭遇這種rou身形滅的報應(yīng)。讓他們知曉在人間界之上,也有他們應(yīng)當(dāng)懼怕的神力。鬼衛(wèi)不過以惡制惡罷了,天下的惡是永無止境。”

    “好人不會掉進這里,善良的人是不會變成只剩一副丑陋的皮囊而沒有心肝、沒有靈魂……不然,你們兩個當(dāng)初也掉進墻里,怎么偏偏就能幸存?因為你們在人間界時沒有作惡,還保有靈魂?!?/br>
    楚晗:“……”

    老七同志其實已經(jīng)從楚晗口里得知在3號院獲救的真相,這時聽到房千歲沒有自恃當(dāng)初的施恩,反而這樣解釋天數(shù)輪回善惡有報,頓時暗自要對姓房的刮目相看了。只是性格內(nèi)向的人,心里怎么想的,不到關(guān)鍵時刻輕易不會表露出來。

    “那些人其實還活著,會被熔煉、灌筑,最后打造成守衛(wèi)神界疆域的銅衣大軍?!?/br>
    “你們方才都沒注意看城樓上列隊的衛(wèi)士是什么人嗎?”

    房三兒說。

    楚晗恍然大悟:“難道是那些青銅人?”

    “他們就是守衛(wèi)、鎮(zhèn)壓靈獸的那些銅人?!”

    房三爺輕輕閉了一下眼,對了。

    楚晗真正開始憂慮沈承鶴的命運。

    之前也曾天真地幻想,大鶴鶴跑到異世界動物園里悠閑地放牧著羊駝呢。

    虧著房三兒那小子還一副云淡風(fēng)輕口吻安慰他,說沈公子肯定沒事,在這邊兒活得好著。沒心沒肺的小房同學(xué)!

    楚晗都顧不上臭氣熏天,爬上那輛大車,挨個兒扒拉、檢視,一個黑皮囊一個黑皮囊地翻騰,找里面會不會有沈公子。老七老八也捏著鼻子爬進去幫他找人。

    “如果承鶴就在幾天之前,也是裝這么一輛大車?yán)?,跟著這些黑死病一起運進來,那他現(xiàn)在不就已經(jīng)進了煉爐,被鍛打成個青銅人了嗎!”

    “臥槽。”老八適時加了一把很不暖心的柴火:“就剛才城樓上那一溜踢正步走來走去的、穿銅頭鎧甲的蠢蛋!該不會其中有一個,就是咱們大老遠(yuǎn)過來要找的人吧!”

    老八話音未落,他們隱蔽處的房檐頂上,亮出一聲尖利詭譎的鳴叫。

    是一種鳥,像長頸鶴之類的如絲懸梁的叫聲。

    檐上,一只體型相當(dāng)大的生有雙翅的巨鳥,血瞳,長頸,利嘴,轉(zhuǎn)過頭,直直地盯了他們一眼。巨鳥再次發(fā)出吊劈了喉嚨似的鳴叫,騰空而起!

    “不好,是鬼車?!?/br>
    “媽的,不能讓這廝回去報信!”

    房三兒低聲罵了一句,從屋內(nèi)陰影中沖出,身形如一道銀色電光,同樣是騰身而起。

    無翼的身軀卻仿佛帶翼,房千歲起勢凌厲一擊即中,半空中伸手抓住那只血瞳大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