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這樣其實(shí)不是說王氏死心了。不,王氏都想明白了,正面抵抗的話,還不如曲線救國。 王氏有的是這樣的招數(shù),這點(diǎn),李敏只要從穿過來的那天,看到繼母讓人端過來的大黃湯都一清二楚了。 論殺人的伎倆,沒有比技術(shù)殺人更可怕的兇手。 大夫都是懷著救死扶傷的念頭學(xué)醫(yī)的,但是,難保一些人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害人。像楊洛寧那種,既想救人又懦弱想貪財(cái)?shù)?,走在黑白之間的,最終,只能被人利用了。這樣的大夫,在現(xiàn)代也是有的。比如開假藥方制造假病歷套取金錢。你能說這樣的法子一開始是大夫想出來的,不可能,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教哪個大夫這樣做的。因?yàn)?,學(xué)醫(yī)的腦子,其實(shí)都是很直的,一開始也都不會想到干這種損人的事兒。 王德勝早上傳來消息到護(hù)國公府,說是昨晚上把楊洛寧往南蠻路上送過去了。為了避免這個老東西半路逃跑,走的水路。而且,派人盯著。王德勝想不明白的是,為什么李敏不干脆把楊洛寧扔海里了。如此大費(fèi)周章搞一個曾經(jīng)想弄死自己的幫兇,是不是有點(diǎn)蠢了。 李敏不是蠢,是最終考慮到這個老東西家有老小。楊洛寧沒有納妾,家里一個老婆,而且這個老婆長的還有點(diǎn)丑,這點(diǎn)楊洛寧都能一直忍受下來實(shí)在讓人很吃驚。楊洛寧的父親死了,母親尚在人間,但是,母親是殘廢人,曾經(jīng)在路上行走時被一輛車撞了,被壓成了殘廢。 什么車撞的楊母,是不用提了。因?yàn)槿绻茏返绞鹿守?zé)任人賠償,楊洛寧不會整天想方設(shè)法挖錢了。 楊母的藥費(fèi),是難以想象的。因?yàn)闂钅干眢w虛弱,時不時需要獨(dú)參湯救助。獨(dú)參湯,即用單味人參熬成湯救人命。人參價格,從古到今,都是最昂貴的。哪怕楊洛寧后來進(jìn)了永芝堂,可到底永芝堂不是楊洛寧開得起的。楊洛寧自己想偷永芝堂的藥也不可能,一旦被發(fā)現(xiàn)是得不償失。 楊洛寧有個兒子,可是這個兒子很小,才五六歲。楊洛寧是老來得子。 最后,楊洛寧自己都招了,說自己其實(shí)沒有想過殺她,最多,只是任著王氏對她李敏折磨。要是真想殺她,這么多年早對她李敏下手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 楊洛寧答應(yīng)她李敏,去南蠻行善,但是,希望李敏可以不傷害他一家老小。他的錯自己承擔(dān),家里人不應(yīng)該遭受他牽連。 李大夫的心不能說軟,但是,也不會說是無血無情只想著殺人是最終的結(jié)果。一個人一死了之,他是解脫了。那樣其實(shí)反而便宜了對方。 王德勝說,楊家人知道楊洛寧走了以后,楊洛寧的媳婦駕著輛牛車,裝上楊洛寧的老母和兒子,去追楊洛寧。 可見楊洛寧對這個丑媳婦不離不棄是有道理的。在這個時候,也只有丑媳婦能對楊洛寧不離不棄。 李敏坐在馬車上前往尚書府的路上,腦子里盤旋楊洛寧那一家子,不得不讓人唏噓的是,這一家子,很團(tuán)結(jié)。楊洛寧家的婆媳關(guān)系,好的讓人唏噓。 要說楊洛寧家沒有想過給楊洛寧納妾嗎?不可能。但是,楊洛寧的母親早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因?yàn)?,楊母很清楚,能在殘廢的她床前始終孝順侍奉的兒媳婦,唯有這個丑媳婦。 婆媳關(guān)系,其實(shí)是利益關(guān)系。 馬車箱里安安靜靜的,對于馬車外面的伏燕等人來說,聽著不同尋常的安靜不免焦慮。在他們看來,兩個主子,朱隸和李敏的關(guān)系,時好時壞,都快讓他們分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李敏回頭的時候,能看見自己老公靠在馬車?yán)锏目繅|上閉目養(yǎng)神。看他那閉著眼好像夢周公的臉,李敏只能想:這個男人真的是一句話都不打算在她面前再說了。 可能想著說也沒有用。要說這個男人聰明,聰明在,到至今說的話里面,沒有一句說是她李敏必須孝敬他母親。雖然,這個孝道,是誰都該做的事,不是嗎? 如果說這個男人不是孝子了,那也絕對不是。他每天在府里的話,必定是要過去尤氏房里請安的,對尤氏一如既往的尊敬。 兩面派! 李敏心頭能蹦出這樣一個詞。每個男人在自己老婆和自己媽面前都是兩面派。 是到了尚書府里了。他們午后休息完再出發(fā)坐的馬車,一路像老牛拉車的速度來到尚書府,一看這天色都開始晚了。 不用吩咐,護(hù)國公府那邊肯定都不備他們的晚飯。今晚,他們是要在尚書府里用膳了。 聽到通報(bào)說他們夫婦倆到了,尚書府里老太太走在最前面出來迎接孫女孫女婿。 李老太太自從上次王氏假懷孕以后,開始懷疑起李瑩是不是自己親孫女,所以,這個府里唯一的親孫女,變成了只有李敏。老太太再不疼李敏,能疼誰。 王氏看到老人家急匆匆沖在前面,冷冷地在喉嚨里笑了聲,沒有讓李大同聽見。李大同出門迎客的腳步一樣略顯匆忙,和老太太不同,他很記得朱理那一鞭子,對護(hù)國公府的人都心存畏懼。 一路走出去,一路李大同生怕自己的衣裝有哪兒不妥不能見朱隸,讓府里的二姨娘幫他打理衣袍。 王氏掃過他們兩個人一眼。二姨娘接到王氏的眼神,趕緊要讓開時,李大同拉住二姨娘:“本官都沒有發(fā)聲,你跑哪里?” 二姨娘只得重新跪了下來。 王氏的臉色像戴了頂大黑鍋。 馬車抵達(dá)門口,李家人都整齊列隊(duì)在門口等候了。按照朝廷內(nèi)外等級,等李敏和自己老公下馬車的時候,一群李家人對他們夫婦倆都必須鞠躬行禮,尊敬地喊:王爺,王妃。 王氏那一聲叫她李敏有什么感受,那就不得而知了。 朱隸先下的馬車,接著,扶著李敏下車。僅看他這個動作,似乎這兩夫妻由于尤氏發(fā)生冷戰(zhàn)的事純屬謠言。 李家的人,都有些面面相覷,開始摸不清楚朱隸是什么想法。 朱隸莫非是故意做給李家人看的? “臣在府中準(zhǔn)備了豐盛的晚宴款待王爺王妃?!崩畲笸吂М吘吹卣驹谥祀`面前,頭都不敢抬一下。 反而是站在王氏身后的李瑩,那雙眼珠子一直骨碌轉(zhuǎn)著對朱隸看。 上次是見過了,不過,那次她好不狼狽,沒有想到會載在提督府的人手里。后來,她才知道,那都是提督府早已謀劃好的計(jì)謀,是她李瑩倒霉,被人拿來當(dāng)槍使。這回不同了。 夜色逐漸降臨,朱隸英俊的臉龐,似乎在夜色中,會更具一種特別吸引人的魅力,讓人驚心動魄的眼神,深淵一樣的墨眸,仿佛能把人七魂六魄全吸了進(jìn)去。 李瑩內(nèi)心里大吃一驚。想那三皇子朱璃雖有君子如玉的美名,長的也是風(fēng)流俊貌,但是,論那種能讓人心動砰跳的力量,哪能及朱隸一個指頭。 朱隸是那樣一個眼神,能直接讓人跪倒下來的人。被他看著的人,都會額頭不禁流汗,心悸不止。 王氏現(xiàn)在心頭是莫名地發(fā)虛了。 沒有這樣親自面對過這個傳說中的魔鬼王爺,今兒面對面的較量,不用較量,光是站在朱隸面前都很有壓力。 朱隸的眼神,像是一輛重車在她頭頂碾過。王氏讀不懂他的眼神,但是,滿頭冒汗。 關(guān)鍵是,朱隸不說話,這樣晾著他們一群李家人。 李大同逐漸快抵不住了。想著,這可怎么辦才好。難道,朱隸要像朱理那樣也給他來一鞭子。 哪怕給他李大同一鞭子,他李大同得照樣認(rèn)了。誰讓當(dāng)初自己答應(yīng)王氏換閨女嫁人。說回來,朱隸難道是不滿意自己現(xiàn)在的老婆? 或許是掃到了李大同臉上那抹愚蠢至極的懷疑,朱隸眉宇輕輕一挑,開口:“本王該感激李大人把這么好的女兒嫁給本王?!?/br> “豈敢,豈敢——”李大同嘴巴手足無措,語無倫次,是分不清朱隸這話究竟是真是假,是不是反話都說不定,于是說,“本官有教導(dǎo)兒女不是的地方,還請王爺多加體諒,畢竟敏兒的親娘早死,本官平日里忙于欽差,疏忽了府里?!?/br> “你認(rèn)為你女兒不好?” 李大同感覺被當(dāng)頭一棒,沒差點(diǎn)兒像無頭蒼蠅撞暈過去了。他這是說了什么,導(dǎo)致朱隸這樣問。而且,朱隸這樣問是指什么。 看見李大同發(fā)呆,王氏是實(shí)在忍不住了,這樣好的機(jī)會怎可以放過。王氏上前一步代李大同搶話道:“都是妾身沒能教育好女兒,讓王爺不滿了?!?/br> “本王有說不滿嗎?” 王氏征了征。 到底是老太太聰明些,早看出朱隸是耍著李大同和王氏,只因?yàn)?,朱隸恐怕早知道李敏在尚書府里受到的委屈了,可能是要幫李敏出出氣。 老太太走到兒子面前,對著朱隸后面的李敏說:“敏兒,你回來了?!?/br> 這句話,帶了點(diǎn)真正的老祖母歡迎孫女回家的感情。 李敏回答:“孫女回門來拜見祖母?!?/br> “好,好。”老太太嘴角噙了抹微笑,道,“都快進(jìn)門吧。門外風(fēng)涼,我是擔(dān)心你們在這門口站著,會著了涼?!?/br> 一句話,既是關(guān)心孫女,又是關(guān)心孫女婿。 朱隸點(diǎn)頭,抬腳,帶了內(nèi)子,跟隨老太太進(jìn)屋。 門口李大同和王氏都愣在那里,一時半會兒都沒有能回過神,搞不清楚究竟朱隸是什么意思。 款待貴客的大堂里,擺放了一張圓桌子,鋪著紅布,上面整整齊齊滿滿地放了三十幾道菜,都是招待回門的姑娘和女婿的。 擔(dān)心菜涼了,老太太吩咐廚房把一些菜重現(xiàn)下鍋再端出來。自己招待客人,在堂內(nèi)椅子里坐下,先吃口茶。 李大同回過神來以后,趕緊跑回招待客人的貴廳,坐在老太太的下位上。 朱隸坐在上位,李敏坐在他身邊。 尚姑姑帶人親自給他們夫婦倆上茶,拿的是王氏從宮里拿到的藏茶。 朱隸揭開茶蓋子,望了眼茶湯,并沒有喝,轉(zhuǎn)頭,聽老太太說話。 老太太對他說:“我這個孫女,為人是很善良的一個人,心腸稍微軟了些,所以,要請王爺多擔(dān)待一些了。” 她心腸軟? 李敏掩遮口,輕咳一聲。 朱隸聽完老太太這話,嘴角微揚(yáng),像是噙了抹心有靈犀的笑意,說:“二姑娘心軟,剛好本王是最不懂得什么叫做心軟的人,是不是,配的剛剛好?” 最不懂心軟,豈不是在含沙射影什么。李大同舉起袖管擦著額頭的汗珠,那冷汗一直不停的不受控制地掉,心臟都快被嚇?biāo)懒恕?/br> 王氏皺了皺眉頭,好像聽不懂朱隸這句話。 李瑩拿帕子微微蓋住臉,掩飾著自己往朱隸臉上投過去的目光。 要說的話,她最喜歡不會心軟的男人了。只有不會心軟,才不會像朱璃一樣,看著她李瑩,居然開始惦記起哪個女人了。 老太太對孫女婿這句不像笑話的笑話,接的一絲勉強(qiáng),只能點(diǎn)頭說:“是的。” 朱隸磕了磕手中的茶蓋:“本王是真心感激各位撫育出來的二姑娘,深得本王的心?!?/br> 李大同這下真把持不住了,一口茶水嗆到了口里。 要說李敏深得朱隸的心,豈不是之前李敏在尚書府里的所作所為,朱隸都很贊同并且很欣賞。 這里面,最吃虧的人要屬于王氏了。王氏自然不甘,想著這個朱隸不過也是人前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大概是到了兒媳婦家中要給兒媳婦一點(diǎn)面子,顯得自己很大男人,其實(shí)在府里只是被自己母親壓著不能說話的一個小孩子。 哪個男人不是這樣的? 王氏很了解這一點(diǎn),因?yàn)樗约菏沁@樣的了。在府里,老太太說一句話,在她老公耳朵里是天。她王氏說一句話,李大同可以當(dāng)她王氏是放屁。 “王爺?!蓖跏喜活櫪畲笸箒淼难凵瘢且o眼前的這對男女心里添堵了。因?yàn)椋@也是尤氏傳來的消息。她在這里說多少狠話都沒有關(guān)系,因?yàn)?,尤氏在護(hù)國公府里,在兒子回去之后,都會站在她王氏這邊的。在讓朱隸納妾這件事上,她王氏和尤氏是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的,是同仇敵愾的,敵的是李敏。 朱隸微挑的眉宇之下,那雙墨瞳像無底深淵一樣。 王氏必須吸口氣,才能躲開他眼神說話:“王爺,其實(shí),妾身深知王爺?shù)碾y處。這個事兒,妾身和老爺,都有聽護(hù)國公府傳過來消息了。哎——都是老爺和妾身沒有教育好女兒。讓她犯了七出之罪?!?/br> “嗯——” 王氏眼睛猛的雪亮,嘴角彎的弧度,嘴巴都笑開了:“王爺請放心,尚書府不是會偏袒自家女兒不顧大義正義,該怎么做的,尚書府一定會做好。自己家的女兒,妾身和老爺更是都兢兢業(yè)業(yè)的,希望把其教育好,不再給王爺和王爺府中添麻煩。” 耳聽王氏這番話沒有任何錯處,而且,大義凜然。老太太都不禁挑了挑眉毛,想著自己兒媳婦什么時候和護(hù)國公府感情這樣好了,王氏貌似都忘記了自己以前對護(hù)國公府做出來的事。李大同擦著冷汗的手沒有停下。 因?yàn)橹溃祀`理應(yīng)和朱理一樣,護(hù)國公府的人,都是很記仇的。 砰! 茶蓋子剛磕到杯口上。聽到聲音的李大同,慌里慌張地從椅子上滑落下來,跪在地上,對朱隸說:“是本官的不是,請王爺息怒?!?/br> 王氏跟隨點(diǎn)頭:“王爺放心,老爺和妾身回頭會努力教育敏兒不得犯錯。” “本王是想,太后的懿旨都張貼在京師里各大皇榜上了,莫非李夫人眼睛是瞎的?倘若李夫人眼睛不是瞎的,李夫人敢對太后懿旨視而不見,回頭是不是本王該向太后提起?” 王氏詫異地抬起頭,再對上朱隸那雙森冷的眼珠子,直打了個寒噤。 這,這,這怎么可以?怎么可能?有尤氏壓著,這個朱隸,怎么敢,敢反對自己母親? 王氏的心里頭全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