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何元元不懂醫(yī)術(shù),當(dāng)然更不懂這些。她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黃家旺,等待他的答復(fù),卻發(fā)現(xiàn)對方臉龐慢慢地漲紅。 原就是偏黑的膚色,這一臉紅,倒顯得更加憨傻了。傻子!傻乎乎的呆子!何元元在心里很是無奈地嘲笑黃家旺。 “沒……沒……我我……”斷斷續(xù)續(xù)說了幾個字,面對何元元略微戲謔的眼神,黃家旺愈發(fā)窘迫,撓撓頭干脆道:“沒事兒呢。我剛才就是陪著小魚兒玩耍了一陣而已?!?/br> 他也跟著叫小魚兒。 黃家旺言畢,已經(jīng)鬧了個大紅臉。 何元元不由擰緊眉頭,他竟然又變成小媳婦了。 她不說話,表情嚴(yán)肅,倒讓黃家旺提著心,他想了想脫口道:“小魚兒真可愛呢。” 這是由衷地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受。 何元元的眉頭瞬間舒張,她瞇起眼睛笑道:“那當(dāng)然!你又不看小魚兒是誰的侄兒。” 黃家旺立時道:“是元元的小侄兒。”口吻顯得特別憨,表情更是呆傻,好像家里養(yǎng)的老實忠厚的狗狗。 一句話出,令何元元忍俊不禁,“噗嗤”笑出聲。 仿佛立時打開了話匣子,何元元當(dāng)即接著道:“我家小魚兒能從床頭爬到床尾了呢,還能自個兒站立一刻鐘哦,他自己也會扶著欄桿慢吞吞地走動,一個看不住,搞不好就把自己弄得掉下床呢?!?/br> 黃家旺笑道:“是啊,我今兒也看見了呢。” 何元元嘿嘿笑一聲,道:“以前的那些方法已經(jīng)栓不住他了。小魚兒得時時有人看著才行。上次我沒看住,讓他掉下床,害我挨了娘親一頓好批呢。” 何元元吐吐舌頭,顯得很是心有余悸。被娘親批評倒沒啥,就怕小魚兒摔壞了身體。 “小孩兒都這樣?!秉S家旺感同深受,忙道:“我弟弟們幼時也這般呢,就是家達(dá)前兩年睡覺還掉過床,現(xiàn)在也偶爾尿褲子?!?/br> “呀?家達(dá)居然還尿褲子?羞不羞???”何元元故意捏起鼻子,作出一副嫌棄的模樣。 黃家旺一時說漏嘴,把自個幼弟的糗事暴露出來,他趕緊住了嘴,很是不好意思地?fù)蠐项^。 惹得何元元咯咯地嬌笑起來。 兩人似乎少有的融洽場面,一時間令黃家旺身心舒暢,他不動聲色地望著眼前的少女。她穿著俏麗顏色的衣裳,有著比衣裳更明麗的容顏,眉眼兒彎彎,一雙眸子亮麗得炫目,仿似擁有一種讓人無知無覺便沉溺其中的神奇能力。 她少有煩心事,憑是啥時候看見她,都是一副陽光明朗的樣子,光是偷偷瞧一眼,自己都會莫名感覺到快樂。 黃家旺突然陷入恍惚中,時光似乎倒退到幼時,她時常穿漂亮的花裙子,扎著色彩迷人的頭繩,俏生生的小姑娘特別惹人憐愛。她一直是同齡孩童中的焦點,大家都喜歡圍著她打轉(zhuǎn),他當(dāng)然也不例外。 后來,她還是少有愿意維護(hù)自己的人。更是令幼小的自己覺得她簡直漂亮得賽過天上的星星。 再后來,黃家旺也弄不明白,作甚自己惹她生厭呢? 她不喜啼哭的孩子,他早已經(jīng)慢慢改過不再哭泣。她不喜邋遢的小孩,他也要求娘親幫自己弄得整潔干凈,可是后來的后來,她依然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黃家旺只是恍惚一瞬,很快便回神。他再次靜靜地望著少女逐漸長開的身姿,燦爛熟悉的容顏,他突然發(fā)狂地想摟她入懷,還有肆無忌憚地仔細(xì)端詳她的眉眼。想著想著……黃家旺藏在衣袖中那只完好的手慢慢地握緊成拳。 這一生唯一起過的癡念,便是想擁有她,讓她獨屬于自己。可以一直一直陪伴在她左右。 “你想什么呢?”何元元在他眼前晃晃手。 黃家旺赧然道:“沒啥呢?!?/br> “快中午了呢,那你還不回去???”何元元道。 “嗯。那我先家去了?!秉S家旺高興地點點頭,他略微遲疑,試探道:“我明兒這個點還過來呢。” “哦?!焙卧獩]有什么特別大的反應(yīng)。 黃家旺卻開心了。至少比之前要進(jìn)步很多,她以前可是一瞧見自己眉頭都能夾死蒼蠅呢,現(xiàn)在能暢快的聊那么久,已經(jīng)夠讓人欣喜了。 少頃,黃家旺一步步踏出了何家門。 何元元望著他的背影卻怔怔地呆愣了片刻。她不想承認(rèn),當(dāng)初陷入困境,黃家旺突然出現(xiàn)救她于水火,那時那刻,他的形象突然高大威猛起來。 甚至,自己心底深處的某個角落里,一直深深覺得他是個很不錯的人。只是不愿正面承認(rèn)罷了。 在鎮(zhèn)上發(fā)生的那件事,從表面上看,似乎對于何元元一點兒影響也無。其實她也偷偷害怕過。 被兩個流氓無賴調(diào)戲,還當(dāng)街摟過腰身,宣傳到外面她的名聲少不得也會受一點影響。 雖說流言蜚語只要不理會、不當(dāng)回事,也沒人會把自己怎么樣??傻降资莻€惡心事,何元元只一想想便渾身起雞皮,恨不得拿了斧頭去砍了那倆無賴。 那日回程時,黃家旺主動找到何生,提議說租一輛牛車家去,他身上的傷痕就說是途中牛不聽使喚翻了車導(dǎo)致的。把何元元摘開,回到村里也沒人想到之間有關(guān)聯(lián)。 反正大良鎮(zhèn)離下西村遠(yuǎn),他們出事的地點又偏僻,不一定被認(rèn)識的人瞧清了相貌。 何生想想后同意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只是她并不知如何表達(dá)感激而已。何元元想到這兒,突然噗嗤笑了。虧得黃家旺、自家哥哥、還有大山哥他們?yōu)樽约核紤]那么周全,結(jié)果全被自己神經(jīng)大條弄歪了。 那日哭得太慘,情緒無法控制,還邊走邊哭。語言顛三倒四,時不時向黃家旺蹦出一句“對不起”之類的話。 搞得村里人都明白黃家旺受傷與自己有關(guān)。只不過黃家旺咬死了只說幾人一起乘牛車回村,中途牛突然發(fā)狂,把摔人下車時,他順手救了一把何元元。 他要這樣,別人也拿他沒辦法。只能背后嚼兩句舌根,比如黃家小子瞧上了何家小閨女、何家小閨女瞧不上他之類的陳腔濫調(diào)。 何元元也想得開,左右大家都會沒事,理得那些三姑六婆說啥呢,反正又不會掉塊rou。 作者有話要說:視角轉(zhuǎn)換成小姑后,有點抓不住感覺。 小姑趕緊定親啊,定親后,小魚兒也可以長大一些啦,可以學(xué)說話學(xué)走路了。(^o^)/~ 還差3000字,實在困,先睡一下再補(bǔ)。不能摔電腦、摔了就木有辦法碼字啦。 ☆、第86章 自從初雪降臨,天空中陸陸續(xù)續(xù)幾天都飄著雪花,慢慢將整個村莊掩蓋在一片白色里。路面的雪層鋪得越來越厚,村民出行時深一腳淺一腳,留下大大小小的腳印。別的道兒管不著,自家門前卻是清晨時就得起來鏟雪,不然影響家人活動。 山里野物都進(jìn)入冬眠,有那落單的也多是“窮兇極惡”的狼群等猛獸之類,為安全著想,早在十天前,何生與江家三兄弟就已經(jīng)停止了進(jìn)山的活動,何生現(xiàn)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兒,便是拿了鏟子鏟雪,把院子里、屋門前等的積雪鏟除,弄完這些事情后,張惜花便已經(jīng)做好早飯。 一家人張羅著吃完早飯,貓冬時節(jié)也無事可做,張惜花與何曾氏兩個人分別坐在火爐旁做些針線活計,偶爾何元元也跟著加入,不過何元元只愛做些女孩子喜歡的手帕、荷包等等,小姑娘時不時逗著榆哥玩樂,三個女人家?guī)е粋€榆哥,氣氛倒也其樂融融。 何生自從與媳婦說想給她做個醫(yī)藥柜,尚未下雪時,就已經(jīng)備置好木料,何大栓閑著無事,也幫忙一處打制,敲敲打打少不得弄出聲響,于是父子兩另外挪到緊挨著灶房的那間屋子里干活。 待雪剛停,一個人便走近何家屋門前,正是那手傷未愈的黃家旺。他先是定了定,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精神面貌這才踏步入內(nèi)。 聽聞腳步聲,何曾氏偏頭看過去,馬上笑道:“怎的這時候過來了?天冷著呢,你咋也不等雪粒子下完再出門?!?/br> 黃家旺抿嘴沖何曾氏一笑,道:“也不曉得待會還下不下雪呢,我想著早點來也好?!?/br> 他說完時,眼神悄悄地往何元元身上偷瞄了好幾回,可惜何元元瞧也沒瞧他一眼。 在黃家旺進(jìn)門時,何元元就迅速垂頭蹲在榆哥的小車旁,她捧著個小碗,里面有搗碎了給榆哥的食物。 榆哥伸長脖子向勺子湊近,何元元手握著勺子忽近忽遠(yuǎn),榆哥張大嘴巴嘗試了幾次還是沒能將之含進(jìn)嘴里,榆哥歪了頭盯著小姑姑瞧,半響沒見對方回應(yīng)。 “啊——”榆哥大叫一聲抗議,何元元瞬間回了神,她趕緊將勺子遞到侄兒的嘴邊,榆哥啊嗚一口吞進(jìn)肚里,嘴唇蠕動時,似乎不放心般,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勺子。 何元元撲哧樂了,點點侄兒的小腦瓜,笑道:“還怕姑姑貪了你的吃呢。咱們小魚兒越大越賊精賊精的啦。” 榆哥呵呵笑,張口又啊啊聲示意要吃。 “給姑姑看看有沒有咽進(jìn)去?”何元元檢查完,就專心喂飯,邊喂還邊對榆哥嘀嘀咕咕說不停。 雖然沒能與何元元說上一句話兒,可光是聽著少女清脆的嗓音,便令黃家旺身心舒暢,他的眉目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少年郎那一點小心思,怎么可能瞞得過何曾氏與張惜花婆媳倆,兩人心知肚明卻不點破而已。 何曾氏更是如此想的。黃家旺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品性是啥樣哪里不清楚。少年也從未做過出格的事,想想他偷偷藏些小心思只要不說破,便沒啥好避諱的。她與黃大嬸子兩個人交好,總不可能因為兒女間一點小事,就鬧僵了關(guān)系罷。 再說,閨女的婚事已經(jīng)有了眉目。人選是大閨女幫忙尋摸到的,是杏花村隔壁的桃花村一戶蔣姓人家。那家的家境還不錯,日子比何家還要好上一些,并且家里只有兩個兒子,這說親的對象便是小兒子。 蔣母早前是見過何元元的,心里也覺得匹配,便說待過完年后,兩家商量著讓兩個小兒女互相看下,彼此有沒有那意思。 自從大閨女托人傳來消息,何曾氏第一時間就去往何志杰家,找到他的母親蔣氏。蔣氏的娘家便是桃花村,想來對那一家是了解的。 蔣氏聽聞,也跟著點點頭。表示這蔣家家風(fēng)可以,蔣家兩口子很是隨和,大兒娶的媳婦為人也敦厚,何元元嫁過去,應(yīng)該很能融入。 這樣一說,何曾氏的心就定了。只等著過完年,便著手仔細(xì)把事情辦下來。 見婆婆似乎在細(xì)想什么,張惜花對黃家旺道:“你過來這邊,我看看需不需要換藥?!?/br> 黃家旺移開目光,很是聽話地走到何生嫂子面前。 靠近張惜花面前時,少年眼神里濃烈的情緒已經(jīng)隱去,小姑的婚事她也聽說了,婆婆還向自己討過建議,想著黃家大兒的心意將要付諸東流,張惜花無聲地嘆口氣,指著一旁的凳子,柔聲道:“家旺你坐著吧?!?/br> 黃家旺依言坐下,一只手主動拆開布帶。 張惜花打量一番,又摸了摸骨頭,對他笑道:“行了。你等等,我搗碎藥渣給你換上?!?/br> 幾樣草藥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磨成藥糊也很快,張惜花起身往放置草藥的房間走去。 路過何生他們那間時,何生伸出頭問:“外邊是誰來了呢?” “是家旺呢?!睆埾ЩㄐπΓ娬煞蝾~角竟然還流出汗珠,就把自己身上的手帕遞過去。 何生接了,擦擦汗,問道:“他的手情況怎么樣?” 做這個事,要把木料都鋸成需要的尺寸,是個力氣活,即使外邊冷颼颼,也難免落一身的汗。 “恢復(fù)得很好?!睆埾Щㄊ疽庹煞蛄糁峙劣茫中Φ溃骸翱什豢??待會兒我給你和爹端一壺水來?” 何生抿嘴點點頭,見爹爹需要與自己合力才能鋸下一塊木頭,也沒再與媳婦多說,轉(zhuǎn)頭又干起活來。 在張惜花搗騰藥糊時,堂屋里黃家旺端正地坐著,面對何曾氏與何元元,他有心想說幾句話,卻嘴拙得很。 靜謐片刻,何曾氏張口問:“家旺啊,你家的屋子建得怎么樣?” 黃家旺立時答道:“待雪化了,就加緊趕工,我爹說小年夜前就可以蓋好,不過今年入不了伙了。要等到明年初?!?/br> 何曾氏笑道:“時間太趕了,你們待在老屋里過年也不錯?!?/br> 黃家在原有的屋子旁,圈了地又蓋起新房子。秋收過后就已經(jīng)著手準(zhǔn)備,本來想蓋好后,一家子搬到新屋過年,可惜入冬后,下了好幾場雨,現(xiàn)在又連續(xù)下幾天的雪,不得不停止了進(jìn)度。 黃家旺道:“嗯,我娘也是這么說,她說還可以偷偷懶,不用急著往新屋里搬家什,明年再慢慢安置進(jìn)去?!?/br> “你娘是個閑不住的,說這話逗你們玩兒呢。估摸著好些家什已經(jīng)整理得差不多了罷?”何曾氏笑道,她對于黃大嬸子倒是了解得很。 卻也被說中了,黃家旺跟著憨憨地一笑。 兩個人一問一答,以前家中就數(shù)何元元最是能說,嘰嘰喳喳總是不停嘴,她此時卻垂低頭沉默得很。 若是細(xì)心打量,還是可以發(fā)覺何元元有豎著耳朵仔細(xì)在聽。 話鋒一轉(zhuǎn),何曾氏突然道:“這下可好了,我聽你娘說新屋有備了給你成親用的屋子,這下你娘可以給你找媳婦了?!?/br> 黃家旺臉紅了,微不可見地往何元元那兒瞄一瞄,又迅速垂低頭,悶悶道:“我娘是這么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