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勞其筋骨
燕西昭終于明白,以楚逸這樣動輒翻手云覆手雨的人物,為何會對一個相識不過數(shù)載的人念念不忘,一次次反復(fù)重生都要將他拉回身邊的原因了。 有的人,真的能讓人一眼萬年,終身難忘。 上一刻,他能橫掃千軍,力劈華山,下一刻,他能對著小小兒童溫言細語,耐心教導(dǎo)。 若是楚逸也曾被這般溫柔對待,悉心教導(dǎo),又怎能忘懷? “小七,你站直了,挺胸收腹!嗯,你的腿沒大問題,不用擔(dān)心,盡管踩實站穩(wěn)了,要是現(xiàn)在就偷懶,以后可就長不高了哦!” “那我要是好好練功,以后是不是可以長得跟九叔一樣高了?” “是??!”耿九塵摸摸林小七的腦袋,毛茸茸的,跟楚逸的大不相同。 小七眼珠骨碌碌一轉(zhuǎn),望向楚逸,“小舅舅,你是不是小時候沒好好練功,所以才長得沒九叔高???” 楚逸的臉色一下子黑了,耿九塵則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抱起小七朝半空里轉(zhuǎn)了幾圈,“飛高高看得爽吧……你小舅舅還在長個呢,等以后肯定能長得跟九叔一樣高!你可得加油哦!” 小七笑得合不攏嘴,光顧著飛高高了,早忘了剛才得問題,倒是楚逸狠狠瞪了他一眼,憤憤地在心里的小賬本上又給他記了一筆。 張家一帆一鳴倒是老老實實地扎著馬步,估摸著農(nóng)家孩子,父母雙亡后又被叔叔嬸嬸打罵著餓了幾天,活也沒少干,還差點被換去當(dāng)“rou”。經(jīng)歷過那些苦日子,如今能有地方吃飽喝足,練功那點苦簡直都不算苦。 楚逸看不過眼耿九塵對小七的“偏心”,干脆把他接過去,“我來看著小七,九哥你先教一帆兄弟吧!” 小七眼巴巴地看著耿九塵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下來,拋棄他去教導(dǎo)那兩個孩子,而他卻落在了小舅舅手里,立刻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 “小舅舅,輕點打……” “誰說要打你了?”楚逸白了他一眼,“甭想著偷懶,反正你閑著也是閑著,背個三字經(jīng)給我聽聽?!?/br> “啊?!”小七原本坐在校場旁的石墩上,聞言差點摔趴在地上,苦著臉說道:“我哪里閑著???不是要專心看九叔教他們練武嗎?等我的腿好了,我也要好好練武!” 楚逸:“站樁用的是你的身體,口耳眼鼻都閑著呢,你先背,背錯了加一炷香的時間,十張大字……要是不愿意,那就不必學(xué)了!” “我學(xué)!”小七一咬牙,平舉著雙臂,開始背誦:“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他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匯成小溪般從額角流下,滴落在腳下的土地上。 旁邊的張家兄弟原本還覺得自己挺能吃苦的,如今一看小七的慘狀,立刻老老實實地按照耿九塵的要求動作,一點兒也不敢疏忽,生怕他一個不高興也把自己交給楚逸。 同病相憐這種事兒,還是能免則免,否則大家一起受罪,那真是慘到家了。 “玉不琢,不成器……”背著背著,小七的聲音都變成了哭腔,終于忍無可忍地一泄勁,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哽咽著說道:“小舅舅,我真的不行了……腿疼……喉嚨也疼……嗚嗚……” “行,那就休息一會兒吧!”楚逸倒也不為難他,伸出手去拉起他來,說道:“別癱地上,起來走走,否則前面的功夫就白費了。” 小七幾乎是整個人吊在他的手臂上,一臉生無可戀,“小舅舅,我真的真的撐不住了……走不動啊啊啊……你看我的腿都是軟的……” 楚逸停下腳步,將他抱起來,坐在自己臂彎中,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腿,“放松點,忍過這一次,以后慢慢就好了。” 小七抱著他的脖子,將頭埋在他肩窩處,小小聲地問道:“小舅舅,好疼……你也這樣練過嗎?是誰教你的?九叔嗎?” 他從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有個天才小舅舅,無論是濟南府還是青州府,人人稱頌的“別人家的孩子”,三歲能背詩,五歲讀春秋寫大字,七歲時做得詩詞就能讓那些大人們驚嘆不已,早早就成了一眾小兒們眼中崇拜和追逐的對象。 可從未聽說過,他在習(xí)文之余,還學(xué)過武功? 上次看到耿九塵打退那些衙差,教訓(xùn)那些村民時威風(fēng)凜凜的樣子,小七忽然覺得,自己崇拜的對象還可以再多一個。 在這亂世之中,沒有武功,別說讀書,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問題。他的父母先前死于官府之手,滿門抄斬,而村子又被匪徒洗劫一空,若不是奶娘護著他藏在尸堆里,他只怕已經(jīng)跟著家人的腳步下了地府。 他雖然只有六歲,可早已經(jīng)懂事,歷經(jīng)生死之后,更加明白,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哪怕小舅舅的要求很嚴格,可他也知道好歹,只是自己很疼很疼的時候,就會想,小舅舅當(dāng)初練功的時候,是不是也這么疼? 小家伙推己及人,忍不住心疼起楚逸來,“小舅舅,小七給你揉揉……” 他伸手捏了捏楚逸的肩膀,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手著實無力,不由扁了扁嘴,楚逸看得好笑,也伸手揉揉他的頭頂,“不用了,我不疼……早過了疼的時候。你九叔教人的時候,下手可比我狠多了……” 正說著,那邊的張一鳴就被耿九塵矯正姿勢時,痛得“哇”的一聲慘叫,嚇得小七立刻摟緊了楚逸的脖子,怯怯地說道:“我的腿還沒好……是不是可以先更著小舅舅啊……”他總算是明白過來,耿九塵逗他們玩歸玩,cao練起來,那可是一點兒都不留情的,絕不會因為他們是孩子而少訓(xùn)一絲半點兒。 三個孩子□□練得哇哇大哭起來,耿九塵這才把他們拎著先沖洗了一番,然后泡進讓人準備好的木桶中,里面裝的都是按他吩咐配好的藥物,足足熬了三個時辰才能用來給他們洗髓鍛筋,這等待遇,就是當(dāng)年的楚逸都沒享受過的。 看到楚逸流露出的悵然之色,耿九塵忽地心領(lǐng)神會,又讓人去準備了一個木桶放在他的房里,另外開了張藥方讓人去配藥熬藥。好在這是在燕西昭的平南侯府里,府庫中的常備藥物和一些珍稀藥材,怕是比現(xiàn)今街市上的藥房和醫(yī)館還要齊備。 “你和他們不同,得另外配藥,晚上我親自給你推拿,保證效果比誰都好?!?/br> 見他拍著胸脯保證,楚逸恍惚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以前……為何不曾教過我這些呢?” 耿九塵撓撓頭,有些汗顏地說道:“那時……我還是個泥腿子,哪里會這些,這……咳咳,這些都是我后來學(xué)的,這次正好用上。何況,我原本以為你會回南安,繼續(xù)參加那邊的科舉,然后入仕為官,誰想到……以后既然要走咱們自己的路,當(dāng)然要先給你鍛煉好身體,這般瘦弱風(fēng)一吹就倒可不行?!?/br> 他伸手捏捏楚逸的手腕,細骨伶仃,感覺稍稍用力就會折斷,“你說說你,楚家好歹也是名門望族,怎么就把你養(yǎng)成這般病歪歪的……以后跟著九哥,一定把你喂胖了?!?/br> 他那副要養(yǎng)豬催肥似的口氣,讓楚逸忍不住失笑,“好啊,那就有勞九哥了?!?/br> 細碎的陽光落在楚逸的唇角,笑容如同會發(fā)光一般,那輪廓分明而唇珠一點殷紅,瓷白的肌膚在白發(fā)的映襯下不但不顯失色,反而更加發(fā)光,那種清亮璀璨的光,讓耿九塵的心跳忽地加速,他趕緊松手,偏過頭去,匆匆朝前院走去,“你先看著他們泡藥湯,我去找燕西昭再要點東西?!?/br> 他跑得飛快,像是被火燒了尾巴的貓兒似的,楚逸的唇角彎起,笑得愈發(fā)燦爛。 燕西昭一聽耿九塵給楚逸和那三個孩子都配了藥湯讓他們泡著,就忍不住心癢癢地湊上來。 “九哥,聽說你還會配制藥湯?能不能……給我也來一副藥方???你看我這點三腳貓的本事,以后若是跟著你們出去征戰(zhàn),打輸了也是丟你的臉,你說是不是?” “手拿來!”耿九塵倒也不推脫,直接伸手,抓過他的手腕,把了下脈,說道:“弱、虛、短、細……你確定只有十六歲?” 一聽都不是什么好詞,燕西昭整個人都蔫噠噠的沒了精神,哭喪著臉說道:“至少現(xiàn)在這副皮囊是十六……”至于到底輪回多少次,活了多久,楚逸都不記的,他就更不用說了。 耿九塵搖搖頭,說道:“你這才十六歲的身體,簡直就是六十歲的心臟,又懶又饞、好酒貪杯,都是大忌,我先開個方子,給你排排毒,等疏通了經(jīng)絡(luò),再換個方子打熬筋骨?!?/br> “排毒?”燕西昭大驚失色,“九哥你說我中毒了?” “我何時說了?”耿九塵拍拍他的手背,讓他閃一邊去,拿起毛筆,刷刷刷就寫好了一份藥方,“你自己讓人選了藥材熬三個時辰,煮沸后放至溫?zé)岷笳麄€人泡進去,最好能用毛巾蓋住桶面,以保蒸汽不散滲入皮膚。要泡足半個時辰才能出來,明白?” “明白了!”燕西昭如獲至寶地收起了藥方,飛快地讓人去配置,今天楚逸都要開始練武了,他也決不能落下。 可惜他壓根不知道,人家除了泡藥湯之外,還有專人推拿筋骨,不知比他勝過多少倍。 ※※※※※※※※※※※※※※※※※※※※ 這本書真是歷經(jīng)劫難,從去年開始,經(jīng)歷了n次被殺,刪改數(shù)十遍都未能面世,知道我犯傻將預(yù)收點成了開書,不得不將它拎出來頂缸。 沒預(yù)收沒自然榜沒人氣已經(jīng)很慘,我還有考官在連載拼命更新,所以這本斷斷續(xù)續(xù)的,成績也一直不好,感謝能陪我到現(xiàn)在的小天使們。 正如十一對九哥所說一樣:你若不離,我必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