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娘叫住他，“這話都還沒說完呢，我問你，那你們商量了啥時候結(jié)婚，還有結(jié)婚了是留在家里，還是去部隊的事了沒？”

    這事胡大娘也揪心。

    兒子年紀(jì)是真不小了，但舒舒年紀(jì)可還小，這結(jié)婚了，讓兩人分開這結(jié)婚有什么意思？可跟著去部隊，要是荒山野嶺的，兒子也不像是會疼人的，舒舒年紀(jì)小，要在那邊吃了苦受了委屈怎么辦？那孩子也是個能忍的。

    “這才開始呢，”

    梁進(jìn)錫道，“媽，你就別cao這個心了，有閑心……你幫我去哄哄舒舒也成，事情這么多，她這會兒肯定還緊張著，還有那個紡織品廠，你多幫襯著些，看著別讓她cao心太多，cao心太多了，她還去什么軍區(qū)？”

    說完就真走了。

    但胡大娘卻慢慢回過味來。

    這是想著人家跟他去軍區(qū)，人家還沒答應(yīng)他呢……

    第50章

    梁進(jìn)錫去了公社先把連夜打出來的結(jié)婚報告給寄出去了。

    去公社的路上先要經(jīng)過大隊。

    他沒過去, 就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這會兒她應(yīng)該正跟大隊里的人在討論紡織品廠的細(xì)節(jié)。

    他知道他媽的意思。

    怕他跟她這事有點急，這么快就把事情定了, 她又不是普通的姑娘, 不是那種跟你結(jié)婚了就會一心只想著家里的柴米油鹽, 生了孩子, 為著孩子好日子差日子都會愁著高興著過的那種人。

    她有自己的主意。

    他早看出來了。

    他覺得這樣很好。

    更何況戰(zhàn)場上你有什么猶豫的時間嗎？

    攸關(guān)性命還不都是眼都不眨就決定了。

    這事，他就這么決定了。

    去公社先寄了信，又打了個電話。

    電話是打到甘南的。

    事情很巧, 他讀軍校時的指導(dǎo)員現(xiàn)在就在甘南地方部隊。

    他做事情一向縝密, 三十那天陪她來公社給宋家打電話，就發(fā)了一個電報給那邊，請他幫忙查探林舒他父親的消息。

    在去西州城之前就收到了那邊的消息，不然他也不會跟林舒說帶他去甘南看她爸媽。

    只是電話轉(zhuǎn)過去，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梁進(jìn)錫卻是面色沉沉的掛了電話。

    指導(dǎo)員說他昨天突然收到消息, 農(nóng)場那邊秘密轉(zhuǎn)移了林肇同夫妻, 就是他也查探不出更多的消息，農(nóng)場那邊也是一問三不知。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 聽農(nóng)場書記說，帶他們離開的那些人態(tài)度客氣恭敬，不像是會對他們不利的, 林政委性格耿直，得罪過的人也不少, 可能是怕下面有人對他不利，上面有人把他調(diào)去了別的地方，也是一種保護(hù), 你放心，這事我會繼續(xù)幫你查的?！?/br>
    梁進(jìn)錫掛了電話。

    雖然指導(dǎo)員這么說，但這突然不知去向不可能不讓人擔(dān)心。

    他正在想著怎么處理這事，沒想到離開公社的時候被公社副書記許金來叫住了。

    許副主任給他遞了支煙，一臉的慚愧，跟他道：“梁營長，有件事想要跟你說說?！?/br>
    梁進(jìn)錫跟趙書記熟些，跟這位前幾年才從別的大隊升上來的副書記還沒打過什么交道，有什么事值得他這樣？

    他沒接煙，道：“許副書記您有事先說？”

    “唉，”

    許副書記說到這事也真是鬧心。

    他搓了搓手，都不好意思直接說重點，只能迂回地道，“是這樣的，我一外甥女，就在公社的磚窯廠子食堂里做事，前兩年沒了男人，一個人帶著個孩子，前兩天相看了一個男人，說是很滿意，昨兒個跟我說，我才知道，竟然是，是高重平那混賬。”

    “唉，你說這叫啥事兒，我要是早點知道，我定會攔著，可現(xiàn)在他們婚事都說好了，唉，這真是……”

    許副書記一向會做人，這事他還真沒說假話。

    他的確是昨天才知道這事。

    當(dāng)時他就反對。

    高重平和梁冬荷那事大年三十下午鬧到公社來離婚，里頭的事他們公社幾個領(lǐng)導(dǎo)都清楚得很，他可是親眼看到了高家人和那個高重平唱作俱佳，上跳下鬧最后還下跪的。

    這樣的親結(jié)了不嫌丟人現(xiàn)眼？

    可是他妹跟他哭，說：“哥，我知道，我們也不傻，那高家為啥急吼吼的找我家絨花，肯定是怕得罪了梁家，高重平在糧站拖拉機駕駛員的飯碗不保，那以后高重平和高家的日子可不好過。他們跟我們家結(jié)親，沖的就是咱們能幫他保住這個飯碗?！?/br>
    “可哥，絨花總不能一輩子就帶著個孩子過，這公社里能吃公家糧的攏共就那么些，哪里有合適她的？現(xiàn)在這高重平好歹一個月有工資拿，梁家又帶走了兩孩子，這結(jié)了婚就跟一婚的也沒啥兩樣，不然絨花還能嫁個種地的，還要給別人養(yǎng)孩子不成？”

    要不是高重平害怕梁家掀他飯碗，這婚事也輪不到她女兒。

    “你知道啥？”

    許副書記說她，道，“你就看到他一個月有工資拿，那你知不知道他一個月工資全交給了他媽，養(yǎng)弟弟養(yǎng)侄子，就是一分錢也不拿出來養(yǎng)老婆孩子？自己買回來rou包子，全家人圍著吃，就是不給自己親生的孩子一口，親生的孩子手伸一伸，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這樣的男人指得?。俊?/br>
    “那是梁冬荷沒用。”

    他妹道，“哥，你是做大書記的，咋就聽一方的話？我知道你看不上高重平，高家，可這男人女人離婚哪里是一方錯的，這事兒我也不是倉促決定的，我早找人仔細(xì)打聽了，是，那高老娘是有些不是東西，但梁冬荷也不是沒錯，她不能生，人還要強，不肯把心放在高重平身上，處處跟高老娘較勁，能不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差嗎？”

    許副書記可不想討論這個。

    他聽得心煩，道：“我管他哪個錯多點哪個錯少點，那么個男人，你就能保證絨花將來就能生個兒子？”

    “咋生不出來？”

    他妹道，“那梁冬荷是壞了身子不能生，絨花當(dāng)初結(jié)婚一個月就有了，好生養(yǎng)得很，這兒子，多生幾個不就生出來了。再說了，其實生不生得出也不打緊?！?/br>
    “哥，你不就是擔(dān)心絨花跟他結(jié)婚了，他還跟以前一樣，把工資都給他老娘嗎？我跟你說，這事我早防著了，這回高家是有求于咱家，咱們已經(jīng)跟他們家說了，只要結(jié)婚了，高重平每個月十五塊錢的工資，兩塊錢給他爸他媽養(yǎng)老，剩下的十三塊錢，必須每個月交十塊錢給咱絨花，他們也不住高家村，就住磚廠宿舍里，這樣，他們高家還能作出什么妖來？”

    他妹根本就是方方面面的考慮好了，許副書記還能強硬的不同意不成？

    他這會兒跟梁進(jìn)錫說這話只覺得丟臉。

    他道：“不過梁營長，這事我敢跟你保證，他們是相看之后才定下婚事的，之前絕對沒什么瓜葛，我那外甥女，她也不是看上了高重平什么，就是現(xiàn)實的考慮，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日子不好過，其實也就是找個男人湊合著過日子……”

    說到這里他又覺得這話簡直就是戳對方神經(jīng)，人家梁冬荷離了婚不也是帶著兩個孩子過，日子還沒你好過呢。

    他又嘆了口氣，道，“總之，這事還請梁營長還有你們家里人別往心里去。”

    他也怕胡大娘呢！

    原來說了半天是為著這么件事。

    高重平咋樣要不是面前這個人提起來梁進(jìn)錫幾乎都已經(jīng)忘了。

    從梁冬荷跟他離婚，孩子也帶了出來，本來梁進(jìn)錫對他也沒什么關(guān)注了。

    他看出許副書記窘迫，覺得委實沒必要。

    他道：“許副書記放心，你是你，你家親戚是你家親戚，誰家沒幾個糟心的親戚呢？再說了，我姐這邊都已經(jīng)離婚了，連孩子都改了姓，也就是跟那邊完全沒任何關(guān)系了，那邊如何是不會在意的?！?/br>
    許副書記松了口氣。

    他剛想贊兩句“梁營長你心胸寬廣”什么的，就聽到梁進(jìn)錫又道，“垃圾扔出去了就扔出去了，誰還管他掉到了哪個茅坑里去了不成？該臭的，不是撿到垃圾的人嗎？”

    許副書記：……

    他看著揚長而去的梁進(jìn)錫的背影，想到自家妹子和外甥女一副撿到寶，占了大便宜的那神色，簡直就跟真吃了那啥一樣。

    梁進(jìn)錫一般說話還是文雅的。

    裝裝樣子。

    不過這不是因為他未來岳父的事心情不怎么爽快嗎？

    回了家林舒他們也已經(jīng)從大隊里回來。

    看他們臉上的勁頭就知道他們應(yīng)該進(jìn)展不錯了。

    吃過飯他就找了機會跟林舒說話，先問了問她上午在大隊討論的紡織品廠的事。

    林舒笑道：“很順利，基本上章程都定下來了，現(xiàn)在還沒到春耕也不忙，先把地方收拾好，然后招人，但工分給的很少，一天只給三個工分，還要求有技術(shù)，自己自帶紡紗機和織布機，估計招不到幾個，不過沒關(guān)系，一開始，少而精比較好，我之前畫了一些東西，先讓冬荷姐和珍珍做一些樣品，再拿去看看哪些地方肯要?！?/br>
    又道，“暫時梁隊長做廠長，管廠子的雜事，許多事情都要他來做，冬荷姐做主任，負(fù)責(zé)所有工人的生產(chǎn)，也做產(chǎn)品監(jiān)督，我是辦公室主任?！?/br>
    然后笑得像是占了什么便宜似的，道，“我的事情并不多，暫時都是想到什么列出來，想好，再跟梁隊長和冬荷姐秀紅姐他們商量，然后他們?nèi)プ龅?。?/br>
    梁進(jìn)錫看她這樣的笑容只覺得心像是被一排針細(xì)細(xì)密密的戳了一下。

    他一點也不想這樣的笑容從她臉上消失。

    他“嗯”了一聲，道“別太辛苦了，有什么事情就讓他們?nèi)プ?，幫他們運作起來就成了?！?/br>
    說著頓了頓，道：“我準(zhǔn)備明天就回軍區(qū)。”

    林舒吃了一驚。

    難怪她總覺得他情緒好像有些低沉。

    她道：“是部隊里有什么事，緊急召你回去嗎？”

    “不是，”

    他慢慢道，“只是我想提前回去報到，順便見一見領(lǐng)導(dǎo)，把我們的結(jié)婚申請早點批下來，這樣有些事情辦起來也方便一些?！?/br>
    說完又補充道，“我早上去公社打了電話去甘南那邊的熟人，那邊說你父親那邊管得很嚴(yán)格，如果我想探視，必須要部隊上批準(zhǔn)，我們結(jié)婚申請批下來，我就跟上面打探視申請。”

    除了她爸被送去了別的地方他沒說之外，其他的都是實話。

    他提前去軍區(qū)，的確是打算見一見兵團領(lǐng)導(dǎo)，加快結(jié)婚申請的批審，然后直接打探視申請，查她爸的去向。

    林舒怔怔地看他，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她低聲道：“那我等你的消息。”

    梁進(jìn)錫看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心疼，道：“你不要胡思亂想。還有，”

    他頓了頓，道，“我知道就這樣結(jié)婚有點急，你放心，就算是結(jié)婚申請批下來，我們可以先把手續(xù)辦下來，但你沒做好準(zhǔn)備之前我們還是跟現(xiàn)在一樣相處。就算你帶豐豐跟我一起去軍區(qū)，我們也可以先這么生活著，其他的事，等你愿意了再說?！?/br>
    林舒愣了愣，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其他的事”是什么事，就知道他誤會了。

    她也沒有什么心情害羞，愣怔了一會兒之后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