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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懷疑不需要任何時間線與邏輯順序,只需要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jù),以及很多很多的情緒。趙艾可的文章和那段硝煙里的戰(zhàn)斗恰好可以足夠多的情緒。一篇詳實穩(wěn)健的《盜竊,從畸零者的口袋》,一篇恐慌無助的失聯(lián)聲明,探員的調查與探訪,楚恪悲情上演的自然人探員與賽博格殺手的戰(zhàn)斗,還有那一聲情真意切的“去救人”…… 那兩段十分鐘的視頻,其中沒有任何偽造的鏡頭。一切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趙艾可用真實講述了一個她編造的故事。 她講得那樣好。 第21章 “她利用了我們。”威爾說。 不需太多溝通,楚恪剛剛講出自己的推論,威爾便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只有他們倆能意識到這一點,因為他們是趙艾可劇本上必不可少的一環(huán),他們經(jīng)歷了真實的一切,也貫穿了設計的始終。他們的盛裝出演讓趙艾可在這場輿論戰(zhàn)中立于不敗之地,他們用自己的信譽給趙艾可的劇本寫下了背書。 楚恪注視著威爾的面容,記起他曾真誠地與趙艾可和阿娜塔西亞共情過。楚恪想去拍拍威爾的肩膀,但右臂肱骨的鋼筋限制了他的行動。他只是說:“不要為你認真的工作感到不值。你所做的永遠比阿爾方斯更好。” “……我沒有覺得不值,我做了我該做的事?!蓖栒f。他抬起頭,迎上楚恪的視線,目光中有一種哀傷。他低聲道:“但我仍然生氣,因為她不該害您受傷。” 楚恪倒是沒那么在乎:“我估計這件事并不在她的劇本上?!?/br> “她在引爆那個終端時應該有所預見。”威爾說。 “這么說就不公平了。”楚恪挑眉道,“誰也不是全知全能?!?/br> “的確如此,但我偏心您。”威爾說。 楚恪啞然。他看著威爾,想著他居然一本正經(jīng)地說了這種話,一時間有點兒想笑,又有種難以言說的熨帖。他想要說點兒什么,但一通電話打斷了他的思緒。楚恪望向自己的終端,發(fā)現(xiàn)是警署來電。 不用猜都知道是要批評他在趙艾可的《海參崴行動》中那兩場戲劇性的出鏡。 楚恪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你引起轟動了。”警司說。她是楚恪的直屬上司,平時對楚恪的低效率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一次楚恪捅的簍子不是罰酒三杯能解決的。她冷眼盯著楚?。骸拔遗赡闳ゲ槭й櫚?,沒讓你參演商戰(zhàn)劇。” 楚恪苦笑起來:“我也不想的?!?/br> “很好,”警司說,“我也不想給你擦屁股。趕緊滾回十五區(qū)自己擦?!?/br> “我們已經(jīng)快要找到失蹤者了?!背≡噲D說服她,“等我把趙艾可帶回去,一切就容易解釋了?!?/br> “回、來。”警司一字一頓。 楚恪不易察覺地嘆了口氣,他就知道。 “……我受傷了?!背≌f,他撒了個小謊,向屏幕展示著自己的繃帶,“抱歉,我暫時動不了。不能立即啟程。” 警司打量著他的傷口,挑起一邊的眉毛:“我派阿爾方斯去接你。他明早到。記者發(fā)布會在明天下午。在那之前,你把嘴巴閉緊了,不準接任何人的電話,也不準離開醫(yī)院。發(fā)言方案今天下午會發(fā)到你那里。全文背誦,一個字也不要錯。” “我會的。”楚恪承諾道。 楚恪掛斷電話,感覺精疲力竭。他仰躺在枕頭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警署的電話把他拉回現(xiàn)實,回到十五區(qū)楚恪的日子肯定會更難過。他希望自己至少不要被免職。 “您要回十五區(qū)嗎?”威爾問道。 楚恪隨口道:“或許吧,看情況?!?/br> 威爾低聲道:“我希望您那樣做?!?/br> 楚恪挑起眉:“為什么?” “因為這件事很危險?!蓖栒f。 楚恪調侃道:“就為這個?那我應該立即辭職。” 威爾卻沒有笑。他注視著楚恪,沉聲道:“不,您不該。這件事是我的錯?!?/br> 楚恪覺得有點兒好笑:“想多了吧,這怎么能是你的錯?指揮官是我。我沒有正確衡量形勢,導致自己受了傷。你只是個助理?!?/br> “即便如此?!蓖栒f。 一陣沉默。 楚恪能感受到威爾的自責。難怪這家伙從他醒來起情緒就不太正常。楚恪本來沒必要在乎這些,但他還是想說些什么?;蛟S是臥床養(yǎng)病的時間太無聊,或許是威爾那不復樂觀的樣子讓他不習慣。 “嘿,手給我。”楚恪說。 威爾一怔。 “手。”楚恪不耐煩地重復道。 威爾遲疑地把手伸過去。楚恪的右肩動不了,他換了個姿勢,用左手握住了威爾的手,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使了個巧勁兒,把威爾的手腕給扳倒了。 楚恪笑了:“看?!?/br> 威爾卻沒有說話,他注視著與楚恪相握的手。SYM1型賽博格的膚色比楚恪冷一些,交握的兩只手像是來自人類與古羅馬時期的石頭雕像。 “您是如此美麗。”威爾低聲道。 楚恪假裝自己沒聽見這句話。他閉上眼,想著接下來的行動。醫(yī)生的下落,趙艾可的去向,西科系統(tǒng)、金湯安保公司、還有警署……精神上的疲倦和身體上的發(fā)熱讓楚恪難以清醒的思考,他又一次沉沉睡去。 楚恪醒來時,威爾正在閱讀某些材料。他似乎一直分心傾聽著楚恪的動靜,很快抬眼望了過來:“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