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正是當初時倦的舅舅舅媽一家子里,曾暴怒下舉刀的初中生。 “據(jù)調(diào)查,他這一年里一直混跡在各個非法使用童工的作坊里,認識了不少混社會的混混,近期又被小團體逐出來,過得很凄涼?!?/br> 調(diào)查員時刻注意著面前的人的情緒變化:“而他也承認,因此對死者心懷恨意,所以才會有這種行為?!?/br> 江燼回緩緩眨了下眼,方才呢喃著出了聲:“死者?” 調(diào)查員頓了頓,語氣放緩了些:“我知道你可能很難接受,但……” “兇手雖然剛剛十五歲,駕駛方面也完全是新手上路,那樣的車速,其實反應(yīng)夠快可以躲開,就算真的被撞到了也不是沒有救回來的可能,但是……” “那個孩子,他罹患心臟病?!?/br> 對面的人呼吸驀然一滯。 “撞擊導致他心跳驟停,不等送到醫(yī)院,就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了。” 他不是死于車禍,而是死于自己的病發(fā)。 江燼回怔怔地盯著面前的桌面,忽然就什么都聽不到了。 ** “時倦?!?/br> 沒有雨傘的遮擋,綿密的秋雨倏地撒滿整座石碑。 江燼回跪在冰冷的地面,一遍一遍,不知疲倦般擦拭著上面的水珠,近乎茫然地喃喃道:“所以,你為什么不躲?” “他們跟我說,那樣的車速反應(yīng)夠快是可以躲過去的。你既然來得及反應(yīng),為什么不躲?” 有人說,人的身體是這世上構(gòu)造最奇妙的事物之一。 因為它們從蠻荒時發(fā)展到如今繁華盛世,對于危險的感知與自我保護意識早已刻入骨髓。 它本能的條件反射是騙不了人的。 “你為什么不躲?” 雨下得愈來愈大,幾乎打濕了他整個身子。 冰冷的雨滴落上他的眼睫,融入溫熱的眼眶。 你為什么不躲? 你為什么不躲? 你到底為什么不躲?! 七年了。 這個問題就像是懸吊在他心口的大刀,他一遍又一遍而拷問著對方,又一次又一次拷問著自己;他無數(shù)次從夢魘中驚醒,又無數(shù)次泣不成聲。 他像是一個飲鴆止渴的旅人,一直不敢去觸碰答案,卻又不得不去想,再靠著那個注定得不到的虛無縹緲的結(jié)果,支撐著自己行尸走rou一般活到現(xiàn)在。 江燼回閉上眼,有眼淚順著他的臉滑落下來,一滴一滴,又悄無聲息地掉進泥地里,像是那些年轟然倒塌的碎時光,釀成嗆人的烈酒,入喉時幾乎叫人淚流滿面。 他跪在時光里,驀然想起畢業(yè)那年,他因為被老師叫住耽擱到最后,周圍早已人去樓空。 江燼回走出教學樓,一抬眼,卻看見不遠處那道清雋的身影。 彼時的時倦站在圍墻邊,盛夏的天光自蒼穹傾灑下來,漏過層層疊疊的枝杈,將他的眼睫鍍上燦爛的色調(diào)。 他隨手接住一片從頭頂落下的枯葉,一點點將它碾碎了,又撒在一旁的綠化帶里。 接著像是忽然間似有所感,他轉(zhuǎn)過頭,準確地看向了這邊。 廣播里溫柔的女聲在輕輕地唱: 我只想要拉住流年 好好的說聲再見 遺憾感謝都回不去昨天 我只想銘記這瞬間 我們一起走過的光年 …… 長風穿林而過,吹起那人半邊及肩的的黑發(fā)。而他微垂著眼,開口道:“一起回去?” 江燼回迎著他的目光,忽然亂了心跳。 那明明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話。 可他卻偏偏將它烙在了心上,一眨眼,就記了好多好多年。 深秋的冷雨里,有破碎而顫抖的聲音溢出來,像是受傷的小獸悲哀的嗚咽。 江燼回蜷縮在石碑前,搖搖欲墜得宛若一片枯葉。 可惜,他拉不住流年; 再也再也,回不去昨天。 第22章 那是聯(lián)邦一百六十二年的原神星。 原神殿里,沿著大殿的長廊一直走到盡頭,可以看見正前方坐落著一座偏房。 穿過流云的大門,正對大門的位置,一道白衣的身影正安靜地端坐在那兒。 那身影閉著眼,眼睫卻是霜雪的顏色,一頭銀發(fā)隨意地垂落,莫名讓人想起玉石雕刻的白芍,昳麗而剔透,稍稍一碰都會讓整顆心顫栗起來。 驀然有人闖入殿里,瞥見那道身影,原本急促的呼吸不自覺滯了滯,跪下身子,放低了聲音:“原神大人?!?/br> 時倦緩緩睜開眼,露出一雙金色的瞳孔,應(yīng)道:“嗯?!?/br> 來人垂著頭:“您的北院里那兩位……方才似乎是鬧矛盾了?!?/br> 時倦眨了眨眼,點了下頭:“知道了。” 來人等了半天,沒等到下一步動作,小心翼翼道:“您要不要去看看?” 時倦道:“他們天天都鬧矛盾。” “……” 來人靜默了會兒,低聲道:“這已經(jīng)是您離開的半天里第三次了?!?/br> 時倦:“不打起來就好。” 來人道:“他們剛剛已經(jīng)打起來了?!?/br> 否則他也不敢過來打擾這位啊。 時倦:“不打壞東西就行?!?/br> 來人咽了口口水:“他們剛剛砸壞了一整面墻?!?/br> 就差沒把整座院子都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