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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許辭緊緊抿起唇。 老大夫不知道,他卻知道:這傷這可不是被動,而是對方主動造成的。 那會兒時倦離開房間前,親手掰斷了自己的踝骨,方才摘下腕上的鐵環(huán)。 老大夫一時語塞,猶豫了片刻,自知分量不夠,到底沒敢評價這些貴人的私事。 坐在矮凳上用小夾子檢查:“公子現(xiàn)在感覺如何?此處可是灼熱麻木?可有疼痛之感?” 時倦:“沒有?!?/br> 老大夫沒忍?。骸肮?,您不說自己的情況,老夫很難判斷您現(xiàn)在所需。” “真的沒有。” 時倦臉上沒什么表情,語氣很淡:“我不會疼?!?/br> ** 送走大夫,容許辭吩咐了下人熬藥,回到房間之中,低聲道:“既然傷成這樣,為何不說?” 時倦:“我之前不知道。” 容許辭明顯不相信。 時倦:“感覺自律神經障礙?!?/br> “什么?” “就是無痛癥?!?/br> 大約是骨折發(fā)炎引起發(fā)燒的緣故,時倦的聲音也有些低啞,眼瞼就那么垂著:“顧名思義,我感覺不到疼痛?!?/br> 少年聽得愣住。 系統(tǒng)聽到這一句,驀然想起先前不少事。 比如當初在丞相府被刺客抓得滿是淤青。 比如后來宵禁時被禁軍長箭擦破皮膚。 又比如不久前他為了摘下鐵環(huán),那樣直接地掰斷了自己的踝骨。 可無論哪一件,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正常人該有的疼痛神色,甚至連生理性的反應。 仿佛那些傷根本不是落在他的身上。 系統(tǒng)說得好聽似乎是個高科技,可就像它并非直接植入時倦腦海隨時隨地讀取他的腦海意識或是獲取位面中化身過往記憶,它同樣不會每時每刻都去檢測它的宿主身體數值如何。 那樣未免太不尊重。 只有明顯發(fā)現(xiàn)時倦面色有異,它才會去檢查一番。 那些所謂的“系統(tǒng)以性命要挾宿主去完成任務牟利”一類曾在聯(lián)邦里鬧得滿城風雨的新聞,也不曾出現(xiàn)在他們身上。 因此,連它也不知道時倦在這個位面還有這么個毛病。 它還以為這一次他的身體終于能是健康狀態(tài)。 少年太子沉默片刻,彎下腰,小心地抱住他,緩緩收緊手臂。 ** 兩個月后,大夏迎來入冬后第一場雪。 皇帝按照習俗,在這年末召集了一眾權貴世家,乘著轎攆,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京城出發(fā),一路往北,向太行山方向的清福寺拜佛祈福。 容許辭作為太子,自然要跟隨,而與他一同出發(fā)的,還有這段時間里一直住在端王府的時倦。 戲班剛剛因為新戲在京城里再度揚名,按理來說正是戲熱度最高的時候。 可是后來王府的小廝過去打了招呼,而班主聽到原因,竟是半點都沒計較就同意了接下來時倦的缺席,著實令旁人訝異。 跟隨皇帝領頭的大部隊之人大多是朝廷中地位中等偏下,需要刷存在感的命官,而其他本事大的,則大多是選擇自家人一同出行,到清福寺再匯合。 年末來上香的不止皇室,還有百姓。 車隊剛到清音山,便能看見山路上來來往往身著綢緞言笑晏晏的人們,路旁的松柏下還坐著支小桌擺攤算卦的老人。 皇帝之身貴為龍體,全程趕路都很慢,來得比視線獨自出發(fā)的各家要晚。 一路來到清福寺,帶頭上了香,沒有跪佛,只是在高高的雕像前彎下身,念完了文官準備的長長的祈語,接著揮手宣布在為落腳而建的宮殿設宴以齋飯款待眾人。 時倦撐著傘,攜著傘面上覆得薄薄的白雪,在山腰上那棵松柏下見到了容許辭。 少年低頭不知說了什么,而擺攤的老人則握著一整盒木簽,一邊神神道道地念叨,一邊把那只木盒子晃得噼里啪啦地響。 晃了半天,終于從盒子里晃出一枚小木片。 老人撿起掉在地上的木片,渾濁的眼里帶著奉承,將木片塞進少年手心。 容許辭轉身看見不遠處撐傘的人,腳尖在雪地上一點,眨眼間便飛到他眼前:“大夫不是說你近三個月不要隨便走動?” “我不會疼?!睍r倦道,“你剛剛去算卦了?” 容許辭:“我本來打算去找父皇,經過那里時被那位老者便攔下了?!?/br> 說被攔下絕對不完全是真話。 以他的武功,如何擺脫不了一個白發(fā)蒼蒼老人。 恐怕是那老人為了攬客說了什么,恰好說進他心坎里,才讓他忽然生出了“只是算一卦也無妨的想法。” 他說著攤開手,露出了手心里那枚木片。 裁得方方正正,表現(xiàn)上了漆,看著頗有些厚度。 時倦本來沒想了解命格這玩意兒,奈何對方直接遞到了眼前,他不用特地去看,余光就窺見了那木片上篆刻的小字。 他看著那個字,疑惑道:“辰?” 容許辭說出了方才那個算卦老者奉承的話:“帝王之命,當君臨天下?!?/br> 時倦聽著:“你信他算的結果?” 容許辭倒沒因為這么一支似是而非的木簽生出什么波瀾,他瞥了眼樹下,唇角輕嘲似的微微一掀:“大夏國朝廷命官服飾和父皇不同,而太子衣著與普通世家子弟也不同。那老頭明顯早便看出來我的身份,不然如何敢算出這般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