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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獨(dú)寵在線閱讀 - 第18節(jié)

第18節(jié)

    萬萬沒想到她竟來這招,哪里見過這般兇猛的女子,犟起來跟頭牛似的!沈?yàn)粗汲隼线h(yuǎn)的背影,走三步絆兩下,明明嬌弱的人兒,下起狠手來,倒是不同尋常。

    禾生一路奔回去,走到官道,實(shí)在走不動,停下來雇了輛轎子,折騰了半晌,這才回到衛(wèi)府。

    徑直去了院子,進(jìn)屋脫了鞋,腳底起了幾個水泡,翠玉打水進(jìn)來,差點(diǎn)摔了盆。

    翠玉心疼,見她模樣狼狽,什么也沒問,端來水伺候她洗腳,拿了針準(zhǔn)備挑水泡。

    “這是怎么了?”翠玉遲疑問出聲,未等到禾生回答,門口衛(wèi)林與宋瑤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進(jìn)門了。

    禾生努努嘴,手一指:“吶,問她倆。”十之*是這兩個小妮子搞的鬼,樹下倒的宋武之她可雖沒瞧仔細(xì),但估計錯不了。

    衛(wèi)林吐吐舌,以為宋武之已向她表達(dá)心意,顧不上挨罵,湊上前:“他怎么說的,你又怎么答的,能成嗎?”

    成什么成,人都暈在樹下了,能說什么話?禾生掀眼皮,翻了個白眼,雙手抱肩,轉(zhuǎn)頭去,不理她。

    宋瑤拉一把衛(wèi)林,輕聲說,“這么著急作甚,你看禾生大汗淋漓狼狽不堪的模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措手不及的事。我哥是個莽撞性子,萬一是他沖撞了禾生,我倆拿啥賠?”

    衛(wèi)林回過頭打量禾生,見她發(fā)髻松動,裙角邊和鞋面上沾滿灰塵,當(dāng)即小心翼翼上前問:“姑奶奶,不會是宋大哥做了什么無禮之事吧?”

    禾生睨她,整張臉憋得通紅,“他要敢,我能閹了他!”

    衛(wèi)林縮縮脖子,回看宋瑤,宋瑤默不作聲。今天的事情,確實(shí)不太厚道。訛了禾生過去,她生氣也是應(yīng)該的?,F(xiàn)在只求佛保佑,禾生與大哥沒有發(fā)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衛(wèi)林扁嘴,半蹲下伏在禾生膝蓋上,將錯攬在自己身上:“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打要罵,我都受著。是我一時沖動,你怎么泄氣怎么來,只一點(diǎn),實(shí)在是急,情況如何,你說出來,但凡宋大哥有一點(diǎn)輕薄于你的,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宋瑤沒有立場說話,退到一邊,給禾生拿藥膏。

    禾生使了使眼色,翠玉關(guān)了院門。闔起門來,再無他人,禾生坐著不方便站起,朝衛(wèi)林宋瑤招手,小姐妹湊上前,一人站一邊。

    禾生沉下臉,認(rèn)真嚴(yán)肅,握著衛(wèi)林的手交待:“我來你家這些天,你事無巨細(xì),從不虧待我。你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感激二字不提,遇到你這么個姐妹,是我的福氣。宋公子的事,你也是為我cao心,但我身子弱,并不打算考慮親事,只希望平平安安地在你家住著,不要生事端?!?/br>
    衛(wèi)林見她不生氣,高高興興地“嗯”一聲。

    她一口氣說完,轉(zhuǎn)過頭拉宋瑤的手,“我們相識不久,我心底卻早已將你當(dāng)作jiejie,宋大哥能看上我,是我的榮幸,但我無父無母,前途還得由京里做主,望京規(guī)矩多,一不小心便能落個忤逆不孝的罪,萬萬不敢私結(jié)姻緣,絕沒有心高氣傲瞧不上宋家的意思。”

    她說得誠懇,一雙大眼睛清澈明亮,宋瑤反而被盯得不好意思,埋下頭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放心好了,我哥那邊我去說,今日這事原是我們的錯,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br>
    這樣出挑齊整的小姑子,恐怕整個盛湖城再也挑不出第二個,只怪她哥暫時沒有這種運(yùn)道。

    翠玉站在一旁聽了,來龍去脈大概聽出七八分,額頭涔了冷汗,若被大府知道二娘子沾了這樣的事,絕對不會輕饒。

    她護(hù)主心切,噗通一聲跪下,朝著衛(wèi)林和宋瑤磕響頭,“我家姑娘臉皮薄,說不出厲害話,我是個奴才,沒那么多顧忌。不瞞二位,大府奶奶們管得嚴(yán),對于清白之事,尤為看重。撮合姻緣這樣的事,萬萬不能往二姑娘身上攬,一攬便是害了她啊!”

    禾生一愣,喊她起身,她不起,咬緊唇角,硬是磕了一個又一個響頭。衛(wèi)林和宋瑤面面相覷,連忙上前扶她。

    好烈的丫頭!衛(wèi)林以前沒看出來,見她額頭磕得青黑,當(dāng)即抽出帕子擦拭?!霸僖膊粩埩?,以后跟你們家姑娘出門,我只管將她藏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哪個男子若敢多瞅她一眼,我拿鞭子抽他!”

    翠玉這才放下心,回到禾生身邊,繼續(xù)為她挑腳上的泡。

    禾生眼里一陣泛酸,揉了揉眼皮,翠玉抬起臉,笑道:“有點(diǎn)疼,痛得緊便喊我,我力道輕些?!?/br>
    當(dāng)著衛(wèi)林和宋瑤的面,她不好說出感謝的話,那樣未免也顯得太奇怪了。翠玉不是她的家生丫頭,卻比家生丫頭對她更好。

    宋瑤想著差不多該走了,推搡著衛(wèi)林往門口去。剛跨出門檻,身后聽見禾生喊:“阿肆、瑤jiejie,你們等會!”

    依衛(wèi)林宋瑤所言,今日特意幫著宋武之約的,但邊子橋只有目光如炬的沈?yàn)挝渲畢s暈死在樹下,在她到來前肯定發(fā)生了些什么。方才她跑得急,顧不上宋武之,也不知他現(xiàn)在怎樣了。

    宋瑤回頭問她:“何事?”

    總不能直接告訴她,她哥哥可能被人打暈了。思忖半秒,猶豫道:“最好派個人去邊橋子瞅瞅,我怕你哥有事?!?/br>
    難不成還會尋短見?宋瑤怔忡,笑道:“他一個男子漢,會出什么事?我回府喊人去尋他,你放心好了?!?/br>
    ·

    李清踉蹌步子,敲響衛(wèi)喜的門。衛(wèi)喜正在練琴,一曲高山流水,到了關(guān)鍵處,總是把握不好,刮著調(diào),被李清一聲“表姐”喊,勾錯弦,勾出尖利的聲調(diào)。

    緊著一對柳葉眉,發(fā)火看向李清:“你喊什么,下午找你你不在,這會子又來了,神出鬼沒,跟個猴皮似的。”

    習(xí)慣了衛(wèi)喜的牙尖嘴利,李清并未在意她的話,走到跟前,直接攏起衛(wèi)喜的手,一臉悲戚:“表姐,宋大哥就要被隔壁那個小妖精搶走了,你怎么還有閑情雅致在這彈琴?”

    下午郊野一幕,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平日悶著不出聲,暗地里卻一身浪,不僅勾了宋家公子,而且還奪了沈公子的心,可恨至極!李清憤慨,嘴都要被氣歪,添油加醋地將她跟蹤禾生的事說與衛(wèi)喜聽。

    衛(wèi)喜聽完,差點(diǎn)摔了琴。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為了另一個女子爭風(fēng)吃醋,而且這個人還是她一直以來都瞧不上的衛(wèi)禾生,簡直可笑!

    “依我看,得給她點(diǎn)顏色瞧瞧?!?/br>
    衛(wèi)喜怒火中燒,指甲幾乎都要掐斷,“小狐貍精,定要讓她知道本姑娘的厲害!”

    隔壁。下午沈?yàn)还蔁煵唏R而去,裴良趕不上腳程,干脆巴巴地候在門口邊。遠(yuǎn)遠(yuǎn)瞧見街上沈?yàn)疇狂R而來的身影,腳底一抹油,哈腰躬背上前問安。

    沈?yàn)渲?,甩了韁繩,沒說別的,進(jìn)屋第一件事便是交待裴良:“這些天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隔壁府的堂姑娘,我不想聽,也聽得煩。你若嘴閑,以后也不用在我跟頭當(dāng)差了,收拾東西打鋪蓋滾去監(jiān)欄院?!?/br>
    監(jiān)欄院是太監(jiān)們住的地方,這是要送他去做太監(jiān)啊!敢情爺今日在衛(wèi)姑娘那里又碰了一鼻子灰,回來拿他撒氣。裴良哆嗦著跪下,一天跪了好幾次,膝蓋骨都要碎了。

    ☆、第23章

    在屋里悶了幾天,禾生終于打起精神,準(zhǔn)備出門給衛(wèi)老太買壽禮。翠玉陪著一塊出門,主仆兩人在街上瞎逛。

    宋武之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沈?yàn)€算有良心,派人把宋武之抬了回去。沒了別人瞎撮合的困擾,走在路上,心情好得很。

    禾生揀了碎銀子給翠玉,讓她挑些好吃的零嘴買,“我就在這片等你,今日穿的水紅,一眼就能看到,你買好了尋我?!?/br>
    “欸?!贝溆駪?yīng)下,往前面去。

    今日天氣不錯,不曬人,偶爾還有陣陣清涼風(fēng)過脖。禾生哼著小曲,自顧自地逛,忽地面前一團(tuán)陰影,抬起頭看,是個糙面大漢。

    “小姑娘,買啥呢?我這里有好東西,要不要跟哥哥去看看?”

    面前的人臉生,禾生不認(rèn)識他,只當(dāng)是街上的二流子,皺了眉,裝作沒聽見,準(zhǔn)備繞過去,往對面人較多的鋪?zhàn)幼呷?。糙漢跟上來,一臉橫rou笑得打顫,“小姑娘,別走嘛,跟哥哥去。”

    禾生腳下的步子越發(fā)緊張,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心中惴惴不安,只因仗著是在大街上,光天化日的應(yīng)該不會怎樣,才沒有呼喊。

    哪知后面的人仿佛有意趕著她往人群多的那邊街道走一樣,禾生驀地停下,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管不得三七二十一,張嘴就要喊人。

    “翠——”一個字剛出口,糙漢逼近,旁邊是輛馬車,禾生一急,往馬車旁跑。剛到跟前,馬車?yán)锏娜讼袷撬愫靡粯?,跳下人來捂了她的嘴,架著胳膊直接塞進(jìn)車?yán)铩?/br>
    手帕上沾了迷藥,禾生還沒回神,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剛才的糙漢也跳上車,摩拳擦掌,與車?yán)锏耐榕氖?,“嘿,這一票,可干了個大的。”

    翠玉左手提著糍粑豆沙餅,右手抱著一盒菱粉糕,喜滋滋地回身找禾生。二姑娘吃菜喜歡辣的,零嘴喜歡甜的,今日這些,估計夠她解饞三四天。

    左探右望,幾乎將人群翻了個遍,卻仍不見禾生的身影。好不容易瞧著個穿水紅衣裳的,扳過肩一看,卻不是自家姑娘。

    翠玉急了,挨個找著人問,半點(diǎn)消息都沒問出來。一路飛奔回府,推開院子門,里面一個人都沒有。

    翠玉滿院子地喊,一屁股坐下,眼淚嘩啦啦地就出來了。偏生今日家中長輩皆不在府中,她想找人去尋禾生,一時半會都不能成。

    哪里還經(jīng)得起等,翠玉情急之下,咬牙看了看隔壁一墻之隔的沈府,腳底抹了油一般竄進(jìn)沈府。

    沈?yàn)谑は?,周圍堆了冰,裴良搖著扇子為他解暑。

    中間石桌上擺著棋陣,是《棋工》里最為千奇百怪的一道奕局,沈?yàn)饬硕嗳?,眼見著就要破了最后一礙。

    前府小廝來報,裴良招招手,小廝湊到裴良耳邊細(xì)語:“裴管家,門口有個叫翠玉的要求見公子。”

    翠玉,不正是衛(wèi)姑娘身邊的小丫鬟么,她來作甚?裴良一揮,打發(fā)他下去,“讓她先等等。”

    這幾天王爺正在氣頭上,估計把人喊進(jìn)來,王爺也不太愿意見。裴良心里嘀咕著,那廂沈?yàn)D(zhuǎn)過頭,“什么事?”

    裴良將小廝的話述了一遍。

    沈?yàn)謭?zhí)黑子,視線在棋局紅線格子邊游蕩,無從下手。“打發(fā)回去?!?/br>
    裴良應(yīng)下,放下扇子親自去門口/交待。

    沒了扇風(fēng)的人,空氣中的燥熱仿佛又生了起來,陣陣地往衣領(lǐng)里鉆。沈?yàn)雌蹇吹梅α耍嗳嗵杧ue,一閉眼卻又想起了禾生。

    她能有什么事情找他?磕著碰著了,橫豎她自己忍著。她在他面前清高自持,他也懶得去猜了,倒要看她傲到什么時候。

    裴良來稟,“人不肯走,說是衛(wèi)姑娘丟了,府里大爺奶奶們?nèi)ド舷闫砀?,沒人管。”

    沈?yàn)畽M眉,“怎么丟的?”

    裴良搖頭,“街上逛,轉(zhuǎn)身就不見了?!?/br>
    沈?yàn)昂恰币宦暎睦锓路鹩形浵佋趽?,面上卻是不以為然:“又不是小孩子,怎么會丟?說不定此時此刻正在與情郎相會,躲著丫鬟,鬧得正歡?!?/br>
    落子的棋狠地一定,手指都捏痛了,稍一偏神,棋局全毀。沈?yàn)ち藭P上的棋子散落一地,裴良彎腰去撿。

    重新擺好局,沈?yàn)笪W?,低下眼,繼續(xù)研究,一顆心卻是亂如麻繩。

    至黃昏時,依稀聽見有人喊叫,沈?yàn)疅o心再解棋,“外面太吵,你去看看。”

    裴良垂手,并未挪身,顯然是早已知道緣故。抬起頭回稟,聲音有些發(fā)顫。

    “爺,衛(wèi)姑娘真丟了。”

    ·

    往昔這個時候,街上人影稀落,今天卻是人頭竄竄。衛(wèi)府的人發(fā)動全府上下,一人舉著一個火把出來尋人。一聲又一聲的“堂姑娘”,喊得人心惶惶。

    宋瑤和宋武之帶了家仆加入尋人隊伍,衛(wèi)林心急如焚地朝宋瑤訴說,旁邊翠玉已經(jīng)哭得不成人樣。衛(wèi)林和宋瑤轉(zhuǎn)過頭安慰翠玉,旁邊宋武之焦慮不安,說著要去報官。

    話剛說完,眼角瞥見隔壁沈府人影閃出,馬蹄聲震天。

    沈?yàn)唏R在前,氣勢凜然。身后跟著小廝,個個都武裝上陣,朝著一個方向奔赴,屠敵宰仇般的陣勢。

    宋武之一征,想起那日被敲暈的事,心頭一恥。宋瑤湊過來,“興許沈公子有辦法?!?/br>
    翠玉聽了,咬牙切齒:“有辦法早就使了,何必等到現(xiàn)在?!?/br>
    衛(wèi)林急,招手喊:“你們愣著作甚,快找人啊!”

    神色匆匆的人群中,李清與衛(wèi)喜交換眼神,掩了眸中喜悅,喊著禾生的名字,頭一次如此賣力。

    暮靄沉沉,各家各戶都已升起升起炊煙。鄉(xiāng)間小路凹凸不平,馬車一晃一晃的,顛得人都快散架了。

    王牙婆數(shù)著銀子,和趕馬的糙漢交待:“到了村里,把人一丟,也就沒我們事了。這次的貨上乘,皮相好得很,換做平時,我轉(zhuǎn)手一賣得好幾百銀子,可惜啊,風(fēng)險太大,只能賣個尋常價?!?/br>
    糙漢粗粗地喘了口氣:“為啥子,好幾百呢,不賺白不賺,欸,反正是要賣的,讓我先嘗嘗味?!?/br>
    王牙婆一巴掌拍他腦袋上:“想都別想!我們只管拿銀子辦事,把人賣了,她是衛(wèi)家的姑娘,聽說還是望京的,萬一查過來,我們拐了她,死罪逃不過,再一查,你先動了姑娘,直接就五馬分尸了!”

    糙漢不甘心地往里面瞅了瞅,王牙婆一掀簾子,擋了他的視線,“趕你的馬車,賣完人就不要回盛湖了,另外找個地方避避風(fēng)頭。”

    她都算計好了,將人賣到窮鄉(xiāng)僻壤,那里的漢子缺女人,賣進(jìn)去了,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全村人擋著,一個弱女子絕對跑不出。既拿了辦事錢又有了賣身錢,兩份銀子在手,這份生意忒劃算!

    禾生醒來時,眼皮耷著發(fā)沉,視線逐漸清晰,望見頭頂上一輪碎月,透過缺瓦少蓋的老舊屋頂照進(jìn)來。

    掙了掙手,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身下是稻草堆,灰塵和蜘蛛網(wǎng)布滿整個墻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