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不長眼的沈鶴之眉心直跳,手里的筆桿捏緊,忍住了想將人趕出去的沖動,“我何時說秦歡了?!?/br> 這話總算是讓周淮精神了些,“你真當我傻?除了秦歡,還有誰值得你如此勞師動眾的……” 說完他又打了個哈欠,只是沒打完,就亮了眼,目光在他身上掃了掃,“小姑娘終于忍不住,向你招了?” 沈鶴之手中的筆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下一瞬攔腰斷裂,“你早就知道?” “她那點心思恨不得寫在臉上,你一出現(xiàn)眼里就再看不到別人,也就你這石頭人感覺不到。你這是什么表情,不會是要滅口吧,別別別,就我看出來了,別人不知道?!?/br> 周淮千萬個保證,絕對不會把這事說出去,沈鶴之臉色才好看些。秦歡還小什么都不懂,等她明白了就會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那你如今打算怎么辦?你們這朝夕相對的,又不能逃,總得解決的吧?!?/br> 沈鶴之驀地站起,盯著他道,“再說一遍?!?/br> “說什么?朝夕相對?” “后面。” “你總不能逃吧……” 沈鶴之眼底的焦色頓消,仿若滔天大浪一瞬之間平息,“怎么不能?!?/br> - 秦歡昨夜睡得很不好,快要入夏,多了許多煩人的蚊蟲聲,想著舅舅離開的背影,總覺得有些不安。是她的話太露骨,嚇著舅舅了嗎? 直到臨近天明,蘭香點了安神香,她才沉沉地睡去。 待再睡醒時已近晌午,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半夢半醒間總覺得有人來過,但她那會眼皮很沉根本睜不開。 蘭香伺候著她起身梳洗更衣,她整個人也是懶懶的提不起勁來,雖然知道這個時辰沈鶴之肯定不在府上了,但還是下意識的去問:“舅舅進宮了嗎?” 沒想到蘭香手上一頓,輕聲道:“殿下出京了?!?/br> 秦歡頓時就清醒了,“出京?怎么如此突然,舅舅也沒和我說起?!鄙蝥Q之離京辦差其實很常見,但從未如此匆忙過,難道連和她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嗎? “殿下方才來過,小小姐還在睡呢,殿下讓奴婢不要吵著您?!?/br> “那舅舅有沒有說去哪?什么時候回來?” “奴婢不知,只聽福公公說是什么河堤的事。” 秦歡失落的嘟著嘴,很是懊惱,早知道就不睡了,竟然錯過了見最后一面。 但河堤她知道,這兩年每到梅雨季連日大雨便會有水患,知道是正事秦歡也不好再任性,只是氣得她連最喜歡的午膳也吃著不香了。 直到聽說周燕珊來了,才重新提起了兩分的勁兒。 “秦小歡,這挨罵挨罰的又不是你,你怎么比我還無精打采的?!?/br> “許是昨夜沒睡好,昨日到底是怎么了,你們見面了嗎?怎么鬧得動靜如此大?!?/br> 說到這個,周燕珊的臉就有些紅了,“是見了,我大約是這些日子被關(guān)糊涂了,當時也沒想這么多,膽子格外的大,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br> 周燕珊后來回想起來也覺得后悔,她腦子發(fā)熱,見面就把荷包塞給了他,還胡言亂語的把自己如何喜歡他的心思說的一干二凈。不僅如此,還說了母親為她擇婿的事,還說她是絕對不會嫁的,最后一個驚雷,想與他私奔。 繞是秦歡聽著都覺得臉紅心跳,她知道周燕膽子大,但沒想到膽子這么大,許久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程子衿怎么說的?” “他好像也被我嚇到了,聽完就說要送我回去,我哪里肯走啊,稀里糊涂的哭了?!?/br> 周燕珊不好意思說,她挨了母親的打都沒哭,那會委屈極了,哭得一塌糊涂,總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喜歡都白費了??蓻]想到把程子衿也哭懵了。 “他說他家中沒有meimei,從未干過這種事,你是沒看到,他手忙腳亂給我擦臉的樣子,笨死了?!?/br> 周燕珊雖然嘴里說是嫌棄,可實際言語中卻滿是甜蜜,聽的秦歡止不住艷羨又好奇,“那他還要送你回去?” 這回她的眼睛都紅了,微垂著眼眸,支支吾吾的說起了那日的事。 程子衿當時確實說送她回馬車去,其余什么都沒講,是她心不在焉走了神才崴了腳,坐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走。 是程子衿蹲下為她揉了腳踝,見她還在委屈的哭,才沒忍住的輕聲安撫她,“周夫人是為你好,她選的各個都賽過我,你該聽話才是?!?/br> “可我只喜歡你啊?!彼呀?jīng)豁出去了,沒臉沒皮說什么都無所謂了,當時她是抱著一拍兩散的下場去的,誰想到程子衿竟然笑了。 像上次那樣又在她面前蹲下了身,“上來,我送你回馬車?!?/br> “我不回去?!?/br> “不回去,我怎么提親。” 周燕珊回想起這段,眼眶都有些發(fā)紅,既喜悅又酸澀:“他和我說,今年他就去參加科考,等高中了就來我家提親,讓我等等他。阿歡,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br> “你母親怎么說?” “我一回家就被關(guān)回了屋里,是后來下人偷偷與我說的,子衿哥哥見了我爹娘便先跪了半個時辰,將錯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他說想娶我,若是不能高中就會離開京城,絕不會壞了我的半點名聲,后來是太子二叔開了口,我爹娘才點了頭?!?/br> 這回連帶著秦歡的眼睛也有濕了,這是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歡喜,周燕珊之前所有的堅持都是值得的。 “你怎么也哭了?!?/br> “我為你高興?!蓖瑫r也為自己酸楚,周燕珊之所以能等到她的明月,是與程子衿兩情相悅,那她呢,她還有機會擁有屬于她的月明嗎? “我還記得剛告訴你子衿哥哥時,你問我是不是瘋了,如今證明我是對的,不試試誰又能知道結(jié)果會如何呢。” 是了,不試試,又怎么會知道成與不成。 “珊珊,多謝你,我懂了?!鼻貧g俯身向前,抱了抱周燕珊,起身就跑回了書房,她要將剩下的畫完成,待舅舅回來之時親手送給他。 留下周燕珊一臉迷茫,她說了什么嗎?怎么就懂了? - 沈鶴之不在府上,周燕珊又煩家里娘親念叨,便干脆在太子府住下陪著秦歡。 夏去冬來,昨日似乎還穿著單薄的夏衫,沒過幾日便寒風蕭瑟,換上了厚厚的襖子。 天方蒙蒙亮,屋內(nèi)還點著熏香,周燕珊尚在暖和的被窩里熟睡,秦歡就輕手輕腳地起身去了書房畫畫。 沈鶴之這半年多都未回京,一副勢要將水患根治才肯歸的決心,秦歡起初確實很不適應(yīng),后來漸漸養(yǎng)成了他的習慣。 每日早起先去畫半個時辰的畫,等周燕珊醒了,正好先生也來了,心也跟著靜了。 比起練字,她更喜歡的還是畫畫,之前那張沈鶴之的小像早就畫完了,她小心翼翼收好,又重新開始畫別的,想要等他回來的時候給他一個驚喜。 她剛收了筆,周燕珊就拿著手里的信箋跺著腳小跑著進來。 “你畫完了?這幅賞雪圖我最喜歡了,既然畫好了,不如送給我吧?!?/br> 秦歡以四時為題,花了半年時間畫了四幅畫,此時正好應(yīng)景的畫到了最后一副的冬雪。 畫中的漫天飛雪下有一小石亭,亭中有兩個背影挨著在煮茶賞雪,周燕珊饞了好久,見今日畫成,又來纏著秦歡。 “上回不是給你畫過小像了,這個不行。” “真是小氣,小像和這個又不同,多贈我兩幅怎么了?!?/br> 當然不行,這上面畫的是她和舅舅啊,又怎么能送給別人。 “這個真的不行,下次給你畫。你拿著什么?是舅舅寄來的嗎?可有說何時回京,快給我?!?/br> 周燕珊舉著信箋滿屋子跑,見秦歡有些生氣了,才不敢再鬧遞給了她,“二叔每回就寫一兩行字,偏你每次還當個寶貝翻來覆去的看,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一字千金呢?!?/br> 這個年紀正是女大十八變的時候,半年下來,秦歡不僅長高了,臉上的稚氣也褪了,一顰一笑渾然天成的嬌美。 她微蹙著眉,嗔怪的從她手中拿下信箋,小心翼翼地坐下仔細翻看。 周燕珊說的沒錯,沈鶴之一兩個月才寄一回家書,每次都是差不多的內(nèi)容,叮囑她們好好在家,莫要亂跑,至于歸期也是變了再變。 倒是秦歡寫的勤快,碰上好吃的要寄給他,碰上有趣的要寄給他,就連上個月她養(yǎng)的小兔子生了寶寶也要寫與他聽。 果然拆開信,里面只寫了他快回來了,讓她勿念。 秦歡卻展開紙張開始準備回信。 “你跟做先生的功課似的,哪有這么多東西好寫啊。我可不等你了,快點寫完去用早膳了?!?/br> 秦歡也不理她,自顧自的拈著筆桿對著窗外細想,待看到鉆進窗牖的黃梅,眼睛一亮,她知道要寫什么了。 等到寫完信讓蘭香送出去,才慢吞吞的回花廳用早膳。 “你怎么這么慢,瞧瞧臉都凍白了,趕緊喝完粥暖一暖?!?/br> 半碗小米粥下了肚渾身都暖和了,秦歡滿足的瞇了瞇眼,吃掉周燕珊遞過來的竹節(jié)卷,就聽她的小嘴還在不停地說。 “二叔有沒有說何時回來?下個月可就是你的及笄禮了,家中連個主持的長輩都沒有,他總不能連這個都趕不上吧?” “舅舅已經(jīng)讓同福先一步回來了,正賓請了嘉南縣主,你是我的贊者,觀禮的人也都請了,便是舅舅真的回不來,也不要緊的?!?/br> 秦歡彎著眼安撫著周燕珊,面上嘴里都說著不在意,可碗里的米粥早已被她攪的一塌糊涂。 哪能不在意啊,她每日每夜想著的都是,他何時能回來。 - 幾日后,別院書房內(nèi)。 沈鶴之捏了捏眉心,喝了口茶,剛放下手中的公文,便瞥見了桌案角落那封信箋。 兩只手指輕夾著到眼前,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果然一打開就從信箋中滑落了兩三朵的黃梅。 舅舅親啟。 展信悅。 今年院中的黃梅開得極好,有枝甚至探進了書房,不知舅舅此刻院中可有,便想將這縷香也寄予舅舅。 后面還寫了很長的一整頁,沈鶴之一字一句看得認真,偶爾還會勾著唇角輕笑,待到看完冰冷的眼眸里也染上了幾分梅花香。 小姑娘的性子真是半點都沒變,還是看到什么好東西都想要給他,連聞著好的花香也要與他共享。 算了算日子,朝著身后的下人問道:“簪子送回去了嗎?” “已經(jīng)按您的吩咐,先送去周家了?!?/br> 沈鶴之微微頷首,驀地站起身,“收拾收拾,明日啟程回京。” 下人詫異的愣了下,殿下昨日不是還說要再留半月,怎么突然就要回京了? 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屋內(nèi)早已不見人影,只留下桌上淡淡的梅花香。 第29章 獨一無二的及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