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祈應(yīng)聲倒下，月云生下意識抱著他，兩人坐在了血泊之中。

    杜阮帶人匆匆趕來，一進(jìn)門卻看見一地死人，然后月云生正悲痛欲絕的抱著肖祈。他頓時便察覺事情有變，但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聽見月云生沖他說道：“杜大人，快宣太醫(yī)！有人刺殺九殿下，殿下為了保護(hù)我與他們殊死爭斗，現(xiàn)在受了重傷！”

    杜阮震驚地看著他們，月云生正泫然若泣般地抱著重傷昏迷的肖祈，他盯著肖祈和月云生，眼中情緒風(fēng)云變化，但最后只能僵硬地扭頭吩咐一旁的人，咬牙切齒地道：“還不快去宣太醫(yī)?！?/br>
    散落的長發(fā)蓋住了月云生大部分臉，而肖祈身上血跡斑斑，流出的血染紅了大半邊身子，此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杜阮死死盯著他們，心中恨極。肖祈向來頑劣成性，眾人道他是手無縛雞之力，可他覺得并非如此，所以特意派了二十好手今夜來天牢，饒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齋月樓主月云生對上這二十人，一個人想要在短短時間內(nèi)解決也是不容易，可是他萬萬沒想到，肖祈的身手竟好到能夠憑借一人之力，把這些人一舉全滅！

    “九皇弟怎么樣了！”

    顯然肖臨已經(jīng)接到信，竟帶著幾個太醫(yī)和一群侍衛(wèi)一起趕了過來，杜阮深知，此刻他已經(jīng)失去了最好的機(jī)會！

    月云生見肖臨趕到，心已經(jīng)安定了不少，但面上還是惶惶：“大殿下！”

    肖臨見自己最疼愛的九皇弟此刻正生死不明倒在血泊中，雖然提前得了信，可還是面色陡然一變，立刻讓太醫(yī)趕來，他雖也是急色，但還是寬慰道：“弟妹別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阿祈就不會有事。”

    月云生聽見，心中也是動容。肖臨雖已經(jīng)封王，可此刻卻仍自稱我。月云生悲戚道：“皇兄，請您替阿祈向陛下陳情，請陛下一定要為阿祈做主，他本被誣陷，心已是苦澀之極，此番這些賊人竟還敢闖入天牢，企圖殺人滅口，真是目中無人，大膽之極！”

    “你放心，此事我一定如實上奏父皇，早日還阿祈清白?！?/br>
    “文瑾在這里替阿祈，謝過皇兄大恩?！痹略粕鞠肫鹕硇卸Y，卻被肖臨抬手擋住了。

    “弟妹，你放心，萬事有我?！毙づR鄭重道，“我不會讓阿祈出事。”

    “王爺，九殿下這傷不輕，還請今早回宮診治?！碧t(yī)們診治完后，正色說道。

    “好，”肖臨點(diǎn)頭，轉(zhuǎn)頭吩咐人送肖祈回麗正殿。

    可一旁的杜阮卻上前一步，面露難色：“王爺，陛下旨意不可違背，若是九殿下此刻擅自離開……”

    “杜大人?！毙づR冷冷一笑，“此事本王自有分寸，就不勞您關(guān)心了。若是將來父皇怪罪下來，本王自會一力承擔(dān)?！闭Z畢，他便根本不理會杜阮，帶著月云生和肖祈便從天牢里頭揚(yáng)長而去。

    杜阮陰沉著一張臉，渾身上下冷氣四溢。周圍的人都不敢輕易和他說話。

    最后終于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大人，現(xiàn)在我們該如何是好？”

    “哼?！倍湃罾湫σ宦暎銖睦沃写蟛阶呷?。

    眾人面面相覷，卻也只能快步跟上。

    第101章

    門窗被漏進(jìn)來的風(fēng)吹得作響，守在一旁的哈赤立刻悄聲過去關(guān)緊窗戶。

    披風(fēng)從身上滑落，強(qiáng)撐著身體看了大半夜，皇帝批閱奏折有些倦，迷迷糊糊坐在龍椅睡著，此刻也醒來：“哈赤，什么時辰了?！?/br>
    “奴才在?！惫噙B忙過來，“回陛下，已經(jīng)三更天了。”

    皇帝疲憊地揉了揉額頭，總覺得內(nèi)心不安。

    寧靜了許久的夜晚，漸漸有大風(fēng)作響，仿佛醞釀了一整宿的風(fēng)暴，終于要拉開帷幕。

    “宮里頭……”皇帝斟酌著慢慢開口，卻又禁了聲。沒有由來的，他心底的不安隨著時間一點(diǎn)點(diǎn)蔓延開來，這種感覺太陌生又太熟悉，當(dāng)初云竹走的時候，他也有過這樣的不安……哈赤候在那兒，靜靜等他的旨意?；实酆鋈煌滓痪o，猛地起身，哈赤連忙撿起掛在龍椅上的披風(fēng)為他穿上，皇帝踱步至殿中，微微吸了口氣，低聲吩咐：“讓人把肖祈立刻帶來?！?/br>
    “是，陛下?！惫嗟昧酥家?，便轉(zhuǎn)身朝外頭走去?？伤麆偞蜷_殿門，卻發(fā)現(xiàn)外頭的侍衛(wèi)都被換了一批，多年伴君，哈赤頓時心生不祥，知道事情有些不對。他面色平靜地扶著殿門，兩側(cè)侍衛(wèi)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只見他面無異色，仿佛只是開門看看外頭的天氣一般。果然，他們便聽見哈赤笑了一聲，“陛下，如您所料，外頭怕是要下暴雨了?！彼f著，便慢慢關(guān)上殿門。

    外頭的侍衛(wèi)見狀，也沒說話，繼續(xù)守在那兒。

    皇帝見哈赤走回來，便知道事情不對。

    哈赤面色嚴(yán)肅，回到皇帝身邊：“陛下，外頭都不是咱們的人?！?/br>
    皇帝心底一驚，但面上還是波瀾不驚。

    “陛下……”哈赤見他一動不動凝視著那扇緊閉的殿門，“奴才怕九殿下那邊會有變數(shù)，如今該如何是好？”

    皇帝聽了，忽然輕笑了一聲：“外頭風(fēng)云變幻，朕今夜就在此處就寢吧?！?/br>
    哈赤不明所以，卻也只能聽命于他。

    “是，陛下。”

    皇帝眸色深沉，削薄的唇緊緊抿起，這次是他大意了，但外頭的人恐怕也不敢對他下手，現(xiàn)在，唯有以不變應(yīng)萬變，他現(xiàn)在只愿肖祈那兒早有準(zhǔn)備，否則……他眼底閃過一絲極其暴戾的殺意，就算最后魚死網(wǎng)破，他也要連同當(dāng)年的那筆賬，和皇后一點(diǎn)一點(diǎn)算清楚！

    ∽※∽※∽※∽

    屋內(nèi)燈火如豆，外頭的樹卻在風(fēng)中搖曳著，透著窗欞映進(jìn)來，落在桌上，像是一群張牙舞爪的鬼魔。

    肖墨心神不寧，在案前坐了大半夜，心里頭總覺得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他派出去的三個人，現(xiàn)在一個都沒有回來，讓他敏感地肯定，今晚定有事情發(fā)生。

    冷淑儀在侍女的陪伴下推門進(jìn)來，見他抬頭看著自己，便柔聲道：“殿下，時間不早了，您還是早點(diǎn)安寢吧?！?/br>
    還沒等肖墨說話，外頭卻有一個黑衣人神色匆匆地趕來，一路卷起冷風(fēng)肅殺不已。他見冷淑儀站在那兒，先是道了聲罪，然后便朝肖墨重重跪下。

    黑衣人身下的地板有鮮血一點(diǎn)點(diǎn)暈開，肖墨見了，頓時臉色一變，冷淑儀直覺有大事發(fā)生，按捺住心底的不解，連忙識相地告退。

    肖墨見大門被冷淑儀關(guān)上，不安一瞬間擴(kuò)至最大：“杜阮呢？”

    黑衣人心中血?dú)夥?，仍竭力平靜：“杜大人并不在府中?！?/br>
    肖墨震驚，手中緊握的筆被硬生生掐斷：“另外兩個人呢？”

    “方才屬下在半路遭到伏擊，與他們失去聯(lián)系，此刻生死不明?！?/br>
    漆黑的眼眸此刻冰冷如隆冬化不開的雪：“誰的人？”

    黑衣人立即磕頭謝罪：“屬下該死，對方人不多，但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時間也不知是何來路?！?/br>
    桌上的硯臺忽然掃落在地，肖墨身上的氣息一瞬間變得狂怒冰寒！

    他冷笑一聲，“很好。”

    “主子……”黑衣人被他的威壓壓制住，根本不敢動彈。

    “蘇寧海?！?/br>
    “奴才在。”蘇寧海連忙低頭應(yīng)道。

    肖墨沒有感情地掃了他們一眼，“更衣?！?/br>
    “殿下這外頭怕是要下暴雨……”蘇寧海本想阻止，但被肖墨的視線一看，陡然止住話頭：“是，殿下。”

    杜阮這幾日行蹤不定，怕是按捺不住要有所行動！肖墨之前一直有種感覺，杜阮在背地里頭籌謀著什么，雖不知詳情，但可以肯定杜阮暗中進(jìn)行的行動對他定是無害，他本欲觀望一段時間，卻沒想到他竟膽大如此，繞開他直接行動！而且，近來他所作所為，這每一件事情，竟是如此毫無底線，讓人震驚！肖墨越想，面色越是森冷無比，蘇寧海從未見過肖墨如此動怒。肖墨性子深沉，素來喜怒不動聲色，多數(shù)都是溫和如玉，此刻必定是有人觸了他逆鱗。

    肖墨面無表情地徑直出去，蘇寧海不明所以，也只能立刻跟上。

    天空中電閃雷鳴，一副風(fēng)雨欲來的樣子。肖墨背手疾步朝天牢走去，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已至此，若是杜阮出事，他根本沒有辦法推脫的一干二凈，所以，此刻必須立刻趕去見肖祈。

    他才至半路，便看見一群太醫(yī)在士兵的護(hù)衛(wèi)下匆匆朝麗正殿的方向走去。士兵均是鎧甲披身，見是肖墨，都紛紛行禮。

    肖墨攔住為首的士兵，“發(fā)生何事？”

    “回三皇子的話，九皇子重傷，卑職奉王爺之命，帶太醫(yī)前往麗正殿?！?/br>
    王爺……是肖臨！

    肖墨臉色一沉，肖祈重傷？他略知杜阮的計劃，此番看來，恐怕他是失手了，頓時不安籠罩心頭，肖墨當(dāng)機(jī)立斷，“本宮與你們同往?！闭f著，他們一行人便匆匆朝麗正殿趕去。

    肖墨才進(jìn)麗正殿，便聞到殿里頭那一股濃重的腥膻味。

    月云生身邊的幾個侍女都神色嚴(yán)峻，捧著一盆盆血水從里頭出來。

    經(jīng)過肖墨身邊的時候，似乎都有些驚訝，放下銅盆，朝他見禮。

    “你們還愣著做什么，還不進(jìn)去為九皇弟醫(yī)治。”肖墨冷冷掃了御醫(yī)們一眼，他們立刻領(lǐng)命，朝里頭快步進(jìn)去，肖墨見了后微微垂眸，然后讓侍女們起來回話。

    “發(fā)生了什么？”

    侍女們都搖頭，面露擔(dān)憂，“奴婢們也不知道?！?/br>
    肖墨心中一凝，抬腳就朝里頭走去。

    還沒看清里頭，就聽見肖臨氣急敗壞地怒吼。

    “若是九皇子有何閃失，你們通通提頭來見！”

    “是是是是……”太醫(yī)們跪了一屋，面對盛怒的肖臨，此刻身子都顫抖著，面色慘白。

    眾人發(fā)現(xiàn)肖墨進(jìn)來了，都紛紛見禮。

    肖墨粗粗掠了一眼四周，還沒開口就見肖臨冷笑著看向自己。

    “三弟真是好計謀?！毙づR語畢，根本不給他任何面子，竟徑直轉(zhuǎn)身走向肖祈所在。

    肖墨頭一回遭到這般冷遇，也有些尷尬，但很快他便將此抹過，看向月云生。

    月云生沉默地站在那里，覺察到肖墨的視線，唇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竟是極其冷淡地道：“見過三殿下。”

    他的冷漠讓肖墨心中竟驀地一痛，根本沒有來由。他知曉此刻不是詢問的時刻，本想順勢寬慰幾句，卻不知為何好像無論說什么，他在這里都顯得格格不入，只好溫聲道：“九弟定能轉(zhuǎn)危為安，弟妹無須太過擔(dān)憂?！?/br>
    “呵呵?！?/br>
    話音剛落，他就聽見肖臨極其嘲諷地笑了一聲。

    “阿祈危在旦夕，恕衛(wèi)南白無禮，三殿下和杜大人都請回吧?！痹略粕B客套都不愿，直接下了逐客令。

    話都說成這樣，再呆在這里，肖墨倒顯得恬不知恥。

    肖墨敏感地發(fā)現(xiàn)，在這里根本沒有人想見到他，唯獨(dú)一旁靜默不語的杜阮見他來了，走了過來。杜阮見了他，本欲說什么，可肖墨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拂袖而去。

    垂在身側(cè)的手猛地攥緊，杜阮怨毒地看了一眼旁邊的月云生等人，他們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他一咬牙，輕哼一聲后匆匆跟上肖墨。

    杜阮跟著肖墨回到書房，揮退眾人后，關(guān)上了房門。

    醞釀了一夜的暴雨，終于傾盆而至。

    肖墨自出了麗正殿后一言不發(fā)，此刻更是背手而立，四周的氣壓低得驚人。

    強(qiáng)忍心中的不甘與不安，杜阮望著肖墨挺拔的背影，輕笑一聲道，“殿下何時也變得如此婦人之仁？”

    肖墨卻仿佛對杜阮語氣中的挑釁毫無所覺，竟沒有回頭，聲音波瀾不驚，和外頭的狂風(fēng)暴雨形成鮮明的對比，平緩得讓人覺得萬分可怕，“那個邊關(guān)圖是你泄露出去的么？”

    杜阮身子一僵，下意識想解釋，話卻在喉頭哽住。

    肖墨微微仰頭，雨水狠狠打在窗臺上，伴隨著雷鳴襲來，那短暫的、照亮半邊天的閃電閃過，照亮此刻肖墨冷漠的側(cè)顏，“杜阮，這世間有很多事可以做，但有很多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因為，那是不能觸碰的底線?！?/br>
    杜阮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肖墨，他想解釋，卻發(fā)覺任何話語在此刻都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

    肖墨冷笑著轉(zhuǎn)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杜阮，我百越的江山哪能容他國鐵騎踐踏！”

    聽了他的話，杜阮沒有說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凝固的石像。

    “罷了?！毙つv地輕嘆，“你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