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周世安暗暗嘆息一聲,他覺著自己的太陽xue突突的跳著,半晌之后,他緩緩道:“誰知道呢,圣上猜忌心本就重,即便這次恪王能夠順利脫險(xiǎn),也和圣上離了心了??捎腊埠罡呀?jīng)是恪王的岳家,即便有心抽手,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這天下,不落入太子殿下手中,那便只可能是恪王,還會有別的人選嗎?可這次恪王若是敗了,很難起復(fù)的。等太子登基之后,首遭劫難的就是恪王,接下來,就是我們永安侯府了。一個(gè)都逃不掉,一個(gè)都逃不掉的?!?/br> 蕭氏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此刻她真的是五味陳雜。 想到今個(gè)兒甄親王老王妃壽辰上孔氏的變化,她突地明白了些什么。 是啊,若恪王這次落了下陳,甄親王府又怎么可能跟他們結(jié)親。太子脾性暴躁,又易怒,到時(shí)候若真的遷怒到了甄親王府,即便他是鐵帽子親王,可太子若有心刁難,也很麻煩的。 蕭氏的心里從未有過這么亂過,她慕的恍惚過來,在淑姐兒成了恪王妃的那日起,在圣上指婚的那一瞬間,永安侯府已經(jīng)是進(jìn)退兩難了。 這可該怎么辦呢? 這邊,周錦朝是翌日才得到消息的。 “主子,聽說大太太昨個(gè)兒躲在屋里哭了一夜呢。你說,這可怎么是好?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兒,大小姐才有了身孕,真是太可憐了?!?/br> 見身邊侍奉的丫鬟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周錦朝不由得有些感慨。此刻她所感受的氛圍,想必只是上一世的萬分之一都不及吧。 看著桌上的紫砂茶壺,周錦朝的思緒不由得飄得好遠(yuǎn)。 恪王不會這么容易就倒,如今就亂了陣腳,還太早了。 她覺著當(dāng)初圣上指婚,其實(shí)就早已經(jīng)料到了永安侯府會有這一日,可見,在這位掌權(quán)者手中,這些世家不過是為他實(shí)現(xiàn)平衡之術(shù)罷了。 別人都說永安侯府成了恪王的岳家,就是皇親國戚了。恪王又一日比一日風(fēng)光,以后永安侯府更是要得意??勺屑?xì)看看,這里面的膽戰(zhàn)心驚,可不是外人能夠知道的。 因?yàn)橛心莻€(gè)噩夢,周錦朝知道永安侯府最終的結(jié)局,也知道那個(gè)榮登大寶的人是誰。可因?yàn)闆]有原主全部的記憶,她也只是迷迷糊糊的,就好比隔著重重迷霧,她即便是竭力的想看清霧后的每一幕,想要避免上一世的悲劇,也是毫無施展之力。 周錦朝原先準(zhǔn)備讓院子里的額丫鬟去打探打探外面的消息,可這根本不需要打探,這日還不過晌午,恪王被圈禁在家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gè)永安侯府。 圈禁?!對于這兩個(gè)字周錦朝一點(diǎn)兒都不陌生??蓞s把永安侯府上上下下給嚇壞了。 “你大伯母聽說直接就病倒了,只可憐了你大jiejie,剛懷了身孕就遇到這種事兒,想必也被嚇壞了。這月子尚淺,胎兒本就不穩(wěn),若真的出了什么問題,損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幾乎是毫無準(zhǔn)備就出了這檔子事兒,不用說,大太太孟氏心里有多苦了。 就連宮里的賢妃娘娘,聽說都脫簪請罪了。 “我原先就覺著少和皇家招惹的好,可你大伯母野心那么大,宮里又有賢妃娘娘在,她怎么肯讓淑姐兒嫁給尋常的功勛貴族。可如今這樣,還不如趁早就別起那樣的心思。哎,真不知道這日后可怎么辦?!?/br> 看著蕭氏,周錦朝很理解她如今的忐忑。其實(shí)她又何嘗不是?可因?yàn)樗猩弦皇赖挠洃?,反倒是沒有預(yù)想中那么恐懼了。 周錦朝微微笑了笑,寬慰她道:“圣上仁慈,雖說是圈禁,可恪王只是被拘在府邸。等什么時(shí)候圣上的火氣過去了,一切就多好了。畢竟是圣上的兒子,圣上又怎么可能真的下狠手?!?/br> 蕭氏拍拍她的手,暗暗嘆息一聲:“現(xiàn)在也只能夠這么想了。你父親說,圣上或許從未動過廢太子的念頭,只是已到垂暮之年,對太子生了忌憚罷了。諸位皇子中,唯有太子由他親自教導(dǎo)長大,怎么可能說舍棄就舍棄?!?/br> 說著,她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娘如今只能求菩薩保佑,我們永安侯府能夠平安無事。若諸位皇子中能夠出一個(gè)臥虎藏龍之人,最終得以榮登大寶,那該多好。最起碼不會向太子一樣,把永安侯府視為眼中釘rou中刺?!?/br> 接下來的日子,對于永安侯府的人來說可謂是度日如年。整整六個(gè)月之后,恪王才終于得以自由??擅黠@的,沒有之前那么囂張了。 而太子殿下,聽說在御前愈發(fā)謙恭了。可又聽說,私底下他性子卻變得更古怪,經(jīng)常因?yàn)橐患∈戮驼葦蕾N身的奴才。 讓眾人詫異的是,這次風(fēng)、波中,良妃娘娘所生的四皇子衛(wèi)陌,突地得了圣上器重。宮里傳來消息,說圣上有意把寧安郡主指給他。 一下子,一直默默無聞的四皇子突地被推到了眾人的視線中。四皇子的生母是良嬪娘娘,之前不過是宮里卑微的宮女,偶得圣上臨、幸,又因?yàn)橛辛松碓?,才得以侍奉在圣上跟前?/br> 宮里諸位貴主,良嬪娘娘絕對是最尷尬的存在。 可現(xiàn)在,偏偏是她的兒子,得了圣上的青睞,這如何不讓人心里梗的慌。 何況,大家都難以想通,圣上到底看中了四皇子那點(diǎn)。難道就因?yàn)樗麥赝駹栄?,會做人?/br> 可任由大家再怎么奇怪,四皇子不僅僅是節(jié)節(jié)高升,良嬪娘娘還升了妃位,當(dāng)真是好不得意。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和大太太孟氏的失意郁悶相比,蕭氏卻覺著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她不奢求別的,只希望日子能夠平平靜靜的,就足以。 甄親王府 寧安郡主幾乎是摔了一地的東西。她不知道了,為什么一向?qū)λ龑檺塾屑拥幕什妇谷灰稽c(diǎn)都不顧及她的心思,愣要把她指給四哥哥。 四哥哥溫文爾雅,是很好??伤睦镂ㄓ腥绺缫蝗?。 她知道京城好多貴女不喜歡三哥哥舞蹈弄棒的,不喜歡他整日冷著一張臉,可她就是覺著三哥哥渾身都好。 “娘親,寧兒不想嫁,寧兒還這么小,寧兒這就去求祖母?!?/br> “糊涂東西!這豈能容你胡鬧!” 孔氏也傷心的很,可她如何不知道,圣上這意思,根本就是倒了一個(gè)恪王,又刻意的扶持一個(gè)四皇子。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諸位皇子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罷了。 ☆、第62章 別無選擇 大太太孟氏看著嬤嬤拿上來的湯藥,是半點(diǎn)兒都沒力氣吃下去了。 陸嬤嬤扶著她坐起身,又在背后墊了一個(gè)引枕,緩聲勸道:“主子,這都幾個(gè)月了,您一直都這副樣子,郎中也說了,多少得吃些東西身子才有力氣?!?/br> 誰知,孟氏聽了這話,頓時(shí)眼圈就紅了。 恪王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幾乎是把她給逼瘋了。如今雖然一切都平靜了,可她這心里還是慌的很。 這次的事情圣上都沒查出什么把柄就把恪王給圈禁了,可見在圣上心里,就是再怎么器重恪王,他心中最中意的還是太子殿下。經(jīng)此一事,聽說恪王整日喝的酩酊大醉,之前所有的斗志竟是都沒有了。 原以為她們永安侯府出了個(gè)恪王妃,恪王又日漸榮寵,他們也能夠跟著沾點(diǎn)光??涩F(xiàn)在看看,這條路哪里是這么好走的。在皇權(quán)面前,你平日里的榮寵就是再多,可只需要圣上一個(gè)眼神,一切就都化為灰燼。 孟氏知道,這次的事情對恪王的打擊很大,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打擊了。原來之前所有的恩寵都是假的,根本就是為了平衡太子殿下。 “太太,大小姐沒幾日就生產(chǎn)了,您若不放心,要不就看看?”陸嬤嬤知道孟氏的心病,是以才這么說。 可這樣的想法都只是奢望了,如今這形勢,她這番往恪王府走動,總歸是不怎么好。 只可憐了她的淑兒,自小就是她最得意的女兒,她原先想著她會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涩F(xiàn)在卻是受了這么多的委屈。 皇家兒媳婦本就不好當(dāng),這幾個(gè)月除了驚嚇之外,妯娌間不定受了多少的白眼吧。 這么好的女兒,栽了這么一個(gè)大跟頭,偏偏她還無能為力。這一刻她是真的有些后悔了,當(dāng)初jiejie說有意把淑兒指給恪王做王妃,她只覺著jiejie格外的抬愛她,覺著是淑兒的福分。哪里曉得,稍有不慎,會弄得如此難以收拾。 爵位,榮寵,一切的一切現(xiàn)在看來,都比不過平安二字。 三日之后,終于傳來消息,說是淑姐兒生了個(gè)哥兒。只是因?yàn)樵绠a(chǎn),娘胎里么又受了折騰,御醫(yī)說有早夭之相。 這事兒傳到孟氏耳朵里,她再也管不了別的,就要往恪王府去。 還是大老太太思量的周到,讓她把寧姐兒和周錦朝也帶了去。 這幾個(gè)孩子自小就姐妹情深,這次說些體己話,總比孟氏那般哭哭啼啼的好。 一行人到了恪王府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半個(gè)時(shí)辰之后了。 才到門口,就見侍奉在淑姐兒身邊的姚嬤嬤迎了上前:“王妃早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了。太太,您隨老奴往這邊來?!?/br> 雖然早已經(jīng)預(yù)料到周錦淑的氣色不是很好,可當(dāng)她看到幾乎是消瘦成紙人一般的大jiejie時(shí),周錦朝還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太太,我家主子這些日子幾乎是什么都吃不下。圈禁這些天,雖說沒克扣什么東西,可心里受了驚,主子哪里由得了自個(gè)兒。” “下人也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老奴就是說破嘴,卻寬慰不了主子一二?!?/br> “方才奴婢侍奉主子吃了藥,可才吃下,就給吐了。太太,您一定得好好寬慰寬慰主子,這若是一直這么郁結(jié)于心,可讓哥兒怎么辦。” 薄被中,周錦淑明顯在沉睡中,孟氏跌跌撞撞的走上前,難掩激動的捉著她的手。 許是因?yàn)檫@個(gè)動作,周錦淑微微睜開了眼,看到面前的人是孟氏,她突地就哭了出來。 周錦朝和周錦寧一時(shí)間也是紅了眼圈,屋里濃重的中藥的氣息,幾乎是讓她們呼吸都困難。可這些日子,大jiejie竟然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過的。這得多難熬啊。 “兒啊,都怪娘親,若當(dāng)初娘親沒動那個(gè)心思,勸住了娘娘,興許現(xiàn)在就……”大太太看著眼前消瘦到不成的周錦淑,只感覺眼前都昏昏沉沉的。 周錦淑終于是緩過氣兒來,她暗暗嘆息一聲:“娘,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何用呢?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了,哪怕爺只當(dāng)個(gè)閑散王爺,那也總比再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要好?!?/br> “可是……”說到這,周錦淑突地一陣哽咽,似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微微頓了頓之后,她看向了一旁的周錦寧和周錦淑。 她強(qiáng)撐著嘴角的笑容,緩緩招了招手,哽咽的讓她們上前。 “大jiejie……”周錦朝沒忍住,直接就撲倒在了她的懷里。 周錦淑寵溺的看著她,喃喃道:“都是jiejie不好,把朝兒嚇壞了吧。莫怕,莫怕。” 周錦朝微微抬眸,看著她,顫聲道:“大jiejie,你一定要振作起來。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教導(dǎo)朝兒,說再大的困難都得挺過去嗎?jiejie還說,自小就不喜歡藥味,既然這樣,那jiejie就趕快好起來。到時(shí)候,我們姐妹一起去逛廟會,一起去寺廟上香?!?/br> 饒是周錦淑心里再難過,此刻聽到這么一番話,她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是啊,若是有機(jī)會,她還想和幾個(gè)meimei一起,像往日那般歡快。 又和兩姐妹說了一會兒話之后,周錦淑就讓姚嬤嬤帶她們下去吃茶了。不用想,大jiejie肯定還有貼心要和孟氏說。 見兩人出去,周錦淑突地就跪在了孟氏面前,把孟氏都嚇了一大跳。 “淑兒,你這是做什么?” 周錦淑淺淺的笑笑:“娘親,女兒這次怕是真的不好了。這幾日也全靠藥掉著這口氣。女兒不孝,讓娘親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了?!?/br> 聽著這些話,孟氏猛的站起身,質(zhì)問的目光直直的看向一旁的姚嬤嬤。 姚嬤嬤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了地上,瞬間就老淚縱橫。 周錦淑輕笑出聲:“娘親,你別怪嬤嬤,都是我讓她瞞著的。我這番情況,府邸又有諸位側(cè)妃在,就怕有人吃里扒外,動了什么不該有的心思。我現(xiàn)在是沒力氣和他們斗了,可我去了無所謂,我的陵哥兒可怎么辦?” 說著,周錦淑突地就落下淚來。 孟氏這個(gè)時(shí)候怎么還可能什么端倪都瞅不出,她頓了頓,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淑兒,哪個(gè)女人動了胎氣身子不虛,你也別往絕路上想,這興許還有什么法子呢?!?/br> 熟料,周錦淑搖了搖頭,重重的嘆息一聲:“娘,這整整七個(gè)月的時(shí)間,若不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早就撐不住了。我已經(jīng)和王爺商量過了,就當(dāng)是為了讓我寬心,就讓朝姐兒替代我,侍奉在王爺身旁?!?/br> 孟氏是真的愣住了,朝姐兒,這孩子過年之后不過十歲。這也太小了吧。 周錦淑苦澀的笑笑:“若是我還撐得過去,我怎么會丟下我那可憐的孩子??晌易詡€(gè)兒知道,我早已經(jīng)被掏空了,遲早有那么一天。走到今天這個(gè)地步,我別的什么都不怨,我只能夠盡可能的替陵哥兒謀個(gè)出路。府邸諸位姐妹,寧姐兒和云姐兒雖說長朝姐兒幾歲,可到底不如朝姐兒合我的心意。而且王爺也說了,經(jīng)此一事,他會替我守孝兩年,也能夠讓圣上對他降低些防備?!?/br> “朝姐兒這孩子別看平日里有些淘氣,可關(guān)鍵時(shí)刻最是穩(wěn)得住。而且人又不失凌厲,唯有她才有資格取代我?!?/br> 即便是再不愿意接受這個(gè)現(xiàn)實(shí),孟氏此刻也明白淑姐兒的意思了??伤钟X著十分的尷尬。朝姐兒可是三太太的心肝寶貝,她怎么肯呢? 恪王妃,這表面上是風(fēng)光,可經(jīng)此圈禁一事,誰不想和恪王府脫的干干凈凈的。她太了解她那三弟妹了,她絕對不可能讓朝姐兒落到如此尷尬的境地的。 周錦淑自然也想到了,她輕輕咬了咬嘴唇,喃喃道:“我也是疼惜五meimei的,可這次我只能對不起她了。此事,娘親你只需要和祖父祖母商量,三嬸或許會不同意,可若是祖母祖母把三叔的工作做好了,朝姐兒也只能夠走這條路?!?/br> “我走了之后,我所有的嫁妝都是朝姐兒的,娘,我對不起朝姐兒,你一定要好好的待她,把她當(dāng)親閨女一般的待她,好嗎?” 孟氏猛的把她摟在懷里,她早已經(jīng)是渾身顫抖不已,“淑兒,你知道嗎?娘多希望你不要說這些晦氣的話??赡镏溃锶羰遣淮饝?yīng),你會怨娘一輩子的。你放心,娘一定會辦到的。哪怕是這輩子都欠你三嬸的,娘也不會讓你失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