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25公里。 11公里。 兩個小圓點(diǎn)越來越近,未見面,心先悅。 紅燈時,司機(jī)師傅笑呵著問:“姑娘,趕著見男朋友吧?” 男朋友三個字新奇,燙了燙林疏月的耳朵。她笑著問:“您知道是男朋友?” “知道啊,”司機(jī)師傅倍自信,“接過那么多乘客,我會看表情的。” 林疏月笑意更深,“您厲害?!?/br> 司機(jī)看了眼后視鏡,“哎呦這兔崽子,跟我后頭晃我一路了?!?/br> 林疏月在明珠金融中心下車,抬頭看,光暈從大廈背面彌漫開,徒添壯闊。燈火通明的明珠地心,也有一盞燈,是為她而亮。 林疏月腳步不由輕快,走前再看一眼屏幕,她和魏馭城的頭像幾近重疊。進(jìn)了大門,林疏月甚至小跑著奔向電梯。 快到時,忽然從身后傳來一聲染著詭異笑意的:“疏月,好久不見。” 林疏月如遭雷擊,從天靈蓋直劈腳底心,猝不及防地將她撕成兩半。她以為是幻聽,就跟這段時間總覺得有人跟蹤她一樣的幻覺。 她僵硬地轉(zhuǎn)過頭,與李嵊面對面,眼對眼時,才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實(shí)的。 李嵊的五官與兩年前一模一樣,就連這雙看似無害的溫和雙眼,也沒有絲毫改變。比如此刻,他帶著可親的笑,但林疏月知道,這笑里藏著裹毒液的刀。 如見鬼魅,她生命里最痛楚的一角,還是被扒皮暴露。 李嵊個高,精神抖擻的短寸頭,笑起來時,五官會擠出一種奇怪的弧形,但給人的第一感覺,是斯文的,內(nèi)向的年輕人。 他手指豎起,往上指了指,“我知道了,你在這里上班?!?/br> 林疏月的心被這句話狠狠掐緊。她下意識地把手機(jī)揣進(jìn)衣兜,轉(zhuǎn)頭就往大廈外走。李嵊沒有跟來,高瘦的身影沒站直,融進(jìn)暗色光影里。 他沒有跟上來。 大廈外停著出租車,林疏月拉開后座坐上去。司機(jī)師傅誒嘿一聲,“又是你啊姑娘,事兒辦得這么快?” 正是剛才載她過來的司機(jī),才多久,他還在等著上客。 林疏月啞著聲說:“師傅,麻煩您原路開?!?/br> 她指尖發(fā)抖,指紋按壓兩次才解鎖手機(jī)。兩顆小頭像仍歲月靜好地重疊一起,隨著車動,林疏月的位置一點(diǎn)點(diǎn)偏離。 視線模糊,林疏月咽了咽喉嚨,抖著手,退出了位置共享。 魏馭城的電話幾乎秒速打來,林疏月按了靜音,沒有接。 自動掛斷后,她打給夏初。 一開口,喉嚨便哽咽住,“夏夏,他找到我了,他來找我了?!?/br> 夏初就在附近辦事,一個剎車靠邊停,“別慌,我馬上過來。” 風(fēng)馳電掣地趕到約定江邊,林疏月孤零零地站在那兒,雙手撐住額頭。 “月月!”夏初慌張跑來,一把將人抱住,“沒事沒事啊?!?/br> 林疏月起初想忍,可怎么都忍不住了,她像一只被獵人盯緊的飛鳥,槍響一動,打散半邊羽翼。她哽咽道:“李嵊找到我了,他知道我在哪里上班,他一直一直跟著我。” 聽完,夏初怒火中燒,“他媽的這個畜生有完沒完了!月月你先別慌,他要是敢亂來,咱們報(bào)警,我就不信法治社會,還治不了他了!” 林疏月無力垂手,冷靜了,也更無力了,“李嵊這個人,你清楚的?!?/br> 夏初頓時無言。 那些狠話,別人或許怕。但到他身上,治不了根本。 林疏月的媽辛曼珠,十九年前跟一個男人生了個孩子。母女倆關(guān)系自小割裂,林疏月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個弟弟,林余星那年十二歲。 客觀來說,情感的雙向選擇無可厚非。 她媽跟誰一起生孩子,林疏月可以不聞不問。但之后才知道,這個男人與病逝的前妻還有一個孩子。 這個人便是李嵊。 李嵊外表平和,性格卻陰鷙古怪,且有智商,最會忍耐。他出現(xiàn)在林疏月生活中,對其溫水煮青蛙地打擊報(bào)復(fù),一度將林疏月推至地獄邊緣。 大四實(shí)習(xí)期,林疏月特意申請去別的城市,帶著林余星一起。可無論去哪里,都能被李嵊找到。哪怕什么都沒做,可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幽靈。 再后來,林疏月被吊銷從業(yè)執(zhí)照的事一出,半只腳已墜入地獄。 那是她生命最黯淡灰心的時光。 李嵊陰魂不散,她的生活稍穩(wěn)定,他總能精準(zhǔn)打擊,不疾不徐地告知她周圍人,她有一個多惡劣的母親,有一段多卑劣的工作經(jīng)歷。他像一只隱形的惡鬼,偏就帶著上帝的審判,單方面地向林疏月灑下陰影,不許她見天明的太陽。 之后,在夏初的幫助下,林疏月回到明珠市。 最危險(xiǎn)的地方,或許最安全。 她不再正式上班,不再選擇任何需要暴露身份的工作,而是掛個匿名賬號,接接心理專業(yè)相關(guān)的文獻(xiàn)修改。 這樣平靜的生活,維持了一年。 就在林疏月覺得一切都好起來時,就在她遇到鐘衍、魏馭城、暢姐這些人時。她以為幸福終于光臨,她可以主動推開禁閉的門。 直到這一刻,灰飛煙滅。 林疏月沒有哭,整個人消極空洞,她說了一句讓夏初難受如刀刃割心的話:“可我,又有什么錯呢?” 夏初差點(diǎn)就哭了,“你別這么想啊月月,很多人很多人,都是愛你的。你想想星星,想想魏馭城?!?/br> 聽到魏馭城的名字,林疏月聲音更啞了,“夏夏,我……” “嘶——”輪胎磨地刺耳聲中斷她的后半句。黑色奔馳開著雙閃,掐著黃燈最后一秒直接調(diào)頭朝這邊開。 奔馳斜橫在兩人面前,急剎車抖,魏馭城從駕駛座推門而下。 他一路風(fēng)塵急速,深沉的眉眼直落林疏月。 夏初震驚,“這么快?盲猜闖三個紅燈?!?/br> 魏馭城沒應(yīng)聲,注意力都在忽然放他鴿子的人身上。 林疏月不接電話,他便不再繼續(xù)打,而是聯(lián)系上了夏初,要了地址,不過十五分鐘時間就趕到。 夏初擺擺手,“我先走,你倆聊?!苯?jīng)過魏馭城面前,她壓低聲音:“今晚順著她點(diǎn),求你了?!?/br> 魏馭城不知前因后果,但還是聽出話里的鄭重。 夏初走后,他才輕嘆一口氣,將惱意轉(zhuǎn)為無奈,半調(diào)侃的語氣:“手機(jī)壞了?迷路了?” 林疏月微微低頭,神色未從愁容中抽離。 魏馭城笑,“不怪你,怪手機(jī)?!?/br> 林疏月眼熱,眼底又泛起了紅。 魏馭城蹙眉,“好,不怪手機(jī),怪我?!?/br> 沉默里每多一秒,林疏月的眼睛就忍紅一分。 安靜許久。 魏馭城低聲,“是我冒昧。你若不想看到我。”頓了頓,他輕輕將車鑰匙塞于她掌心,“太晚,開我的車回家,我打車走?!?/br> 金屬片涼透掌心,林疏月下意識地握住。 魏馭城神色一黯,點(diǎn)點(diǎn)頭,“慢點(diǎn)開?!比缓筠D(zhuǎn)身欲走。背過身了,他才按住自己的左手臂,極輕微的一個動作。 沒邁幾步,林疏月的聲音清冷,如往靜湖擲石,“你傷哪了?” 魏馭城腳步一僵,欲蓋彌彰,“哪都沒傷?!?/br> 林疏月邊說邊走近,聲線啞,“你的車,左邊車頭凹進(jìn)去了一大塊。傷著右手了是不是?” 魏馭城直嘆什么都瞞不過,無奈轉(zhuǎn)身,以笑作掩,“擔(dān)心你,所以開得快,出車庫的時候沒看到左邊的石墩,就輕輕撞了一下。沒事,我沒傷著?!?/br> 車都撞成這樣了,怎么可能只是“輕輕”一下。他剛才按手的動作,林疏月看得一清二楚。 這個男人,連真心都小心翼翼。 魏馭城第二次嘆氣,“出差不開心?我?guī)湍懔R唐耀好不好?還是我開車送你回家,你這樣我不放心。” 還沒說完,林疏月忽然沖過來抱住他,連人帶撞,魏馭城直退好幾步。 她身上有清幽好聞的淡香,可配著此刻的氛圍,魏馭城生生品出了一味苦。 “怎么了?”他低頭,雙手仍克制著垂于腿間。 林疏月將臉掩埋他胸口,隔著衣料,呼吸燙心。她啞聲:“提前回來,我是想給你驚喜的。” 魏馭城一顫,自此,才抬手,輕柔地回抱她,“我感受到了。不信你聽聽,這里的心跳是不是特別快?!?/br> 語罷,他的手溫柔按壓林疏月的后腦,讓她的臉完全貼至自己心口,“……噓,別說話。不管發(fā)生什么,先在我懷里待著?!?/br> 第36章 烈焰 魏馭城的懷抱是暖的, 衣服布料柔軟,讓人安心。 林疏月將全部重量推卸,像一只被大海托住的船只, 在晃蕩中找到港灣。第一次, 她有了貪戀的欲望。 魏馭城低聲笑,“好抱?” 林疏月下意識地要撒手, 卻被男人用力按住,“好抱就多抱一會?!?/br> 在他懷里, 像置身寂靜山嶺。安靜之下,有治愈的能力。林疏月塌陷的心一點(diǎn)點(diǎn)鼓氣復(fù)原, 也恢復(fù)了理性。無論對方是誰,她都不想以脆弱示人。很快,她抽身懷抱, 深吸一口氣,沒忘記他受傷,“上車, 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br> 魏馭城把手背去身后,“不礙事, 我心里有數(shù)。只這車明天要送去修了。” 林疏月想都沒想, “那我給你報(bào)銷打車錢?!?/br> 魏馭城眼露笑意,吊著眉梢輕佻, “魏董不缺錢?!彼蚯耙徊? 傾身側(cè)耳, “缺人?!?/br> 最后還是魏馭城把人送回的家。 走前, 林疏月隔著車窗說:“慢點(diǎn)開, 到了給我發(fā)信息。” 轉(zhuǎn)身剛要走, 魏馭城把人叫住, 平靜看向她,“有事不要瞞我?!?/br> 林疏月靜了兩秒,點(diǎn)頭,“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