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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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嘟噥了幾句,鴛鴦沒聽清,再聽時,就聽賈母道:“傳話叫太太過來,再叫珠兒媳婦過來,總得商定個更好的人選總管府里差事才是,不能都推給林之孝夫婦。” 聽了賈母的話,王夫人立即舉薦自從周瑞夫婦獲罪后又提拔上來的陪房程福夫婦,也是極精明懂事有手段的,先前一直被周瑞夫婦壓著不曾出頭,論及本事卻不比周瑞夫婦遜色,這二年替王夫人料理了不少事,也早早討好了各房主子。 賈母手里倒也有人,只是多系年邁,不能管事,唯有吩咐王夫人挑人,婆媳二人自是愿意,從賈母房里出來便告知外面,說是賈母之命。 林之孝夫婦聽了,不以為意,仍舊管著自己先前的差事。 賈赦冷笑一聲,回到東院里挑了好些古董玩意兒賞給賈璉和鳳姐母女,又單賞了二百兩銀子給巧姐兒買果子吃,此后依然故我。但是,因賈璉之勸,覺察出前景不妙,賈赦不在乎這些瑣碎之事,而且也不敢像從前那樣肆意妄為。 賈母留心看著,見賈赦雖然一味和小老婆吃酒,但是沒生是非,悄悄放下心來。 倒是黛玉見府中依舊醉生夢死,暗中長嘆,怕是此舉稍稍減輕了罪過,也躲不過抄家的命運,因此用心教導(dǎo)起巧姐兒,不愿她最終如判詞所言。 巧姐兒確是冰雪伶俐,讀書練字十分用功,一下子將寶玉比下去了。 一日,妙玉請人賞菊,親自來請賈母和王夫人等,賈母聽見又請了妙真,想到黛玉如今是妙真未過門的兒媳婦,遂應(yīng)了妙玉之請,次日攜著黛玉等人前去櫳翠庵,只見黃花遍地,落葉漫天,仿佛還有一陣淡淡的桂花香氣,秋寒中透著如詩如畫的美景。 黛玉倒覺得角落里一株楓葉長勢好,如火如荼,又若胭脂似鮮血。 妙玉見她喜歡,給賈母、妙真上完茶后過來,說道:“等你回去,我叫人給你剪一枝下來,回去插在瓶子里,比我這里的梅花另有一種風(fēng)韻?!?/br> 黛玉沒有推辭,笑道:“那我就等著了?!?/br> 上面妙真正和賈母夸贊黛玉,道:“老太君,真不是我說姑娘的好話,千真萬確,再沒有比姑娘更心靈手巧的女孩子了,又懂事又大方,我只盼著姑娘早早及笄。” 賈母笑得合不攏嘴,也一疊聲地夸贊衛(wèi)若蘭,道:“蘭哥兒才是真真的好,但凡來我們府上赴宴吃酒的人,有幾個不說蘭哥兒的好?都說我搶先一步奪了她們的金龜婿,個個咬牙切齒,我做了好幾回東道才好些?!?/br> 賈母是真沒想到黛玉竟有這樣的福分,她原本不舍黛玉外嫁,想說給寶玉為妻,因王夫人不愿未免打了幾年擂臺,后來帝后說給黛玉做主,不得不放棄,也只以為黛玉嫁個尋常的王孫公子已經(jīng)是極好的了,不曾想衛(wèi)家來提親。幸虧她沒有半點猶豫就答應(yīng)了,雖說應(yīng)得快了些,不夠矜持,但好女婿是自己外孫女的,別的都是小事。 黛玉的婚事如此之好,賈母心滿意足,心想若是寶玉的婚事也能如意,那才是真正的好了。想到這里,賈母不禁瞥了湘云一眼,忽然記起衛(wèi)家和史家企圖聯(lián)姻之事。 湘云和寶玉等坐在一桌,嬉笑頑鬧,一舉一動皆成文章。 她向來不將兒女私情放在心上,亦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昔年往事,她生性貪玩,不吃自己的,搶著吃了寶玉跟前的一盞茶,回頭吩咐翠縷道:“一杯茶罷了,值什么?去找妙玉要好水,給二哥哥烹一壺過來?!?/br> 翠縷答應(yīng)一聲,去找妙玉。 妙玉道:“舊年的雪水已沒了,倒是有這兩日才接的菊花上的露水?!闭f畢,命身邊的小尼姑捧過來,親自打扇烹茶,送至寶玉跟前。 寶玉站起身,含笑接過,再三道謝。 鳳姐伺候完賈母,聽到這幾句話,走過來笑著推了湘云一把,道:“吃了你二哥哥的茶,明兒來給我們家做媳婦如何?我們家的茶可不是白吃的?!?/br> 湘云頓時飛紅了臉,扭身就要打鳳姐,道:“怪道老祖宗常說jiejie,果然是貧嘴爛舌!” 鳳姐一面向后躲,一面笑道:“這世上真真是不容人說實話了,說一句實話都被打。難道我說的不對?根基門第、人物家私,誰配不上誰呢?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史大meimei,你可冤死我了!” 旁人猶未如何,寶釵笑道:“真真鳳丫頭這嘴詼諧得好。” 鳳姐并沒有接寶釵的話,而是跑向賈母身邊,概因湘云羞惱之下,起身追打,她躲到賈母身后,道:“老祖宗救我,史大meimei要打我!” 賈母笑道:“該打,哪有做嫂子的這樣和meimei說話?” 湘云道:“就是!老祖宗,快拿起身邊的拐棍兒給她幾下子,在這里說什么混話呢!知道的人只當(dāng)是說著頑,不知道的人指不定在背后如何編排呢!”湘云越說越急,眼睛直瞪瞪地瞅著鳳姐,恨不得叫她將先前的話吞回去。 賈母拿起拐棍假意敲了鳳姐幾下,湘云猶覺得不夠,伸手拿過拐棍,見她揚(yáng)手,鳳姐麻利地從賈母身后躲到妙真身后,笑道:“好師父,救我一救。” 妙真含笑對賈母道:“我就愛這些姊妹們相處的模樣,別家再沒有這樣的?!?/br> 聽到妙真此語,湘云手里的拐棍落下不是,不落下也不是,臉上也過不去,最后還是寶玉上前奪了下來,放在賈母手邊,好聲好氣地道:“云meimei,鳳jiejie拿你說笑兒,明兒你欺負(fù)巧姐兒去,這叫什么?” 不等他說完,湘云怒色已消了三分,巧姐兒正坐在黛玉身邊吃菊花糕,聞聲道:“寶叔叔,你當(dāng)著我的面兒叫史大姑姑欺負(fù)我,等二老爺回來了,我就讓二老爺查你的功課!” 寶玉聞言,急忙告罪,眾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 王夫人開口道:“寶玉,你都多大了,別教壞了你小侄女??旎叵?,別叫幾位師父看了笑話?!闭f著,向妙玉和妙真以神色致歉。 妙真擺手道:“我最愛這些孩子們的天真爛漫,那才是真性情,樂得不得了,豈會笑話他們?我還給他們帶了東西來,都是市面上常見的小巧玩物,不值什么,留著哥兒姐兒賞丫頭罷,這么久我竟忘了。”說著命身邊的小道姑和老嬤嬤捧上禮物。 只見那禮物或是面塑、或是泥人、又或是風(fēng)車、又或是根雕,每個人得的禮物都不一樣,雖然是市面上常見的東西,卻都樸而不俗,直而不拙。 諸姊妹見了,都覺得喜歡,連忙拜謝。 晚間回屋,雪雁端詳了片刻,忽然道:“我怎么覺得姑娘得的這幾件東西比他們得的更精雅更可愛?倒像是用足了心思。” 其中有一個翠竹詩筒,尤其別致。 黛玉將之?dāng)R在案上,看了她一眼,道:“你管這么些做什么?我瞧著都一樣。” 雪雁笑道:“怎么不該管?我想著這幾件翠竹雕刻出來的東西是一整套,又是新的,不似別人得的瞧著就是買來的,也都不成套。再看詩筒上刻的詩詞,我就明白了,必定是姑爺特特給姑娘做的,假借妙真師父的手送過來?!?/br> 黛玉兩頰作燒,低頭將自己素日所作的詩詞紙張整理出來,卷起來插入詩筒,至于心里如何想,自然不足為外人道也。 這些都是小兒女之事,二人靈犀相通即可,旁人不知,知道的如寶玉也不理論。 倒是因鳳姐的幾句戲言,引得下人間悄悄說起了閑話,雖然無人授意,到底有人忍不住了,說道:“莫不是老太太瞧中了史大姑娘?怪道留史大姑娘住了這么些時候都不肯放她回去,又安排史大姑娘住在瀟、湘館,離怡紅院最近。” 也有人道:“瞧著倒是有幾分意思,這么說史大姑娘先前和寶姑娘口角,也不是沒有緣故的,瞞得這樣好,到底有心計?!?/br> 宴后湘云就擔(dān)心出事,得知后恨得不得了,眉頭一皺,忽然計上心來,道:“翠縷來。” 第074章 話說那日鳳姐因湘云吃了寶玉一杯茶而起的戲言,不多時就傳進(jìn)下人耳朵里,正議論賈母看上湘云,湘云看上寶玉等語,也說起吃茶的笑談,忽又有人提起寶琴來,乃道:“舊年老太太還向姨太太問琴姑娘的年庚八字呢,意欲為寶玉求配,最后因琴姑娘已經(jīng)定了親才作罷。今不過璉二奶奶幾句戲言,你們就當(dāng)真了,玉虛觀的老神仙還給寶玉說過媒呢?!?/br> 又有人道:“寶玉是老太太的心肝兒rou,老太太一向緊著好姑娘挑給寶玉,這些年說了一個又一個,總沒定,可見都不知道將來如何,也沒見老太太露出想將史大姑娘配給寶玉的意思。倒是金玉良緣人盡皆知,下頭有太太,上頭有娘娘,都偏著金玉良緣?!?/br> 緊跟著也有人道:“就是這么個理,史大姑娘打小兒就住在咱們家,不是一年兩年,如今長住也是因為老太太舍不得史大姑娘跟史家的侯爺上任?!?/br> 最后有人點頭道:“倒是寶姑娘有家有業(yè)的住在這里,未免居心叵測?!?/br> 忽聞湘云命翠縷收拾衣包,吵著要乘船南下去找叔叔嬸娘做主,雖然最后因路途遙遠(yuǎn)不好啟程,賈母又用心安撫等緣故,主仆沒有走成,下人們到底不敢再胡亂言語了。 比之從薛家親口透露出來的金玉良緣,明顯是女家上趕著男家的舉動,人多謂湘云自尊自重,兼又有張道士說親、賈母曾問寶琴年庚八字等事,便不再說湘云想著寶玉的閑話。不過,到底曾經(jīng)談?wù)撨^此事,留下了一些痕跡。 黛玉亦曾留心,聞之嘆息,旁人倒是不怎么理論。 翠縷悄悄觀望了半個月,暗暗松了一口氣,費了好些心思,連湘云攢下來的幾吊月錢都用上了,總算遏制住了那些閑言碎語,雖然不能說就此消失了,但總比流傳出去叫外人知道強(qiáng)些,而且這些事情向來是瞞上不瞞下,賈母等都不知道。 隨即,翠縷又愁眉苦臉起來,不知道此事如何了局。 湘云若是拿定主意不和金玉良緣相爭倒好,偏生她又拿不定主意,既想著勝過寶釵,和寶玉廝守終生,又想著安排一條退路,婚事不成就回家。 她原先想退步抽身,也是打算等婚事確實無望之后。 由此可見,湘云心中仍對寶玉有意,只不過對寶玉的這份心意敵不過自己的聲名體面,并沒有像寶釵那般弄到?jīng)]法回頭的地步。 翠縷越想越不知前景如何,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無精打采地走在園子里,迎面見到紫鵑從園外進(jìn)來,后面跟著好幾個婆子,各自捧著許多東西,不覺上前幾步,問道:“紫鵑你往哪里去?自從這園子建出來,除了幾回大小宴,沒見你進(jìn)來幾回?!?/br> 紫鵑見到她,站住腳道:“進(jìn)了九月天就涼浸浸的,姑娘擔(dān)心四姑娘屋里冷,又擔(dān)心四姑娘吃不好,打發(fā)我給四姑娘送些東西。你這是作什么回來?眼底發(fā)青,幾日沒睡好了?” 翠縷嘆道:“我們那事兒,你還能不知?哪里睡得著。” 紫鵑聽了笑道:“怎么就到這樣的地步了?愁得你這般模樣?咱家的下人你又不是不知他們都是什么脾性兒,最愛嚼舌頭根子,說不得璉二奶奶竟幫了你們才是。” 鳳姐初次露意,不贊成金玉良緣,反而贊同賈母之意,對薛家來說不是好事,但對湘云來說卻不是壞事。作為大房長媳,鳳姐都這么說了,邢夫人和鳳姐婆媳近年來還算和睦,自然不會因為侄女嫁給薛蝌就偏向金玉良緣,頂多兩不相幫。 “倒是幫了忙,捅破了窗戶紙,越發(fā)讓二太太和薛家姨太太對我們姑娘不滿了。”遏制流言時不敢說湘云不愿意這門親事,就是怕王夫人等覺得湘云小看了寶玉。 湘云看上寶玉,王夫人不樂意。 湘云看不上寶玉,王夫人更不樂意,真真叫人不知道怎么說才好。 翠縷撇撇嘴,心想要是史湘云一心一意地想著寶玉倒還好,橫豎有史家出面,一門兩侯的史家還怕一個生意漸亦消耗的薛家?哪怕薛家有王子騰這門親戚,可鳳姐卻是王子騰嫡親的女兒,偏生史湘云自己都拿不定主意,瞻前顧后的。 紫鵑拉著她,低聲道:“咱們好了一場,你別嫌我多嘴。寶玉的好,誰不知道?除了我們姑爺?shù)壬偕賻讉€爺們,那些王孫公子們哪有幾個比得過寶玉?不然寶姑娘不會就這樣長住不走了。不過,你們這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像什么?史大姑娘雖沒了父母,但卻有叔父家族,哪個不能做主出面?人家寶姑娘還有父母之命,天賜良緣呢!” 翠縷苦笑不已,悄聲回道:“好jiejie,你又不是不知,我們姑娘做的那些事兒早叫太太冷了心腸,大家嘴里不說,誰心里不明白?如今老爺太太遠(yuǎn)在外省,哪里就能飛回京城定下兩家親事?娘娘和二太太那里都惦記著金玉良緣,老太太未必做得了主?!?/br> 紫鵑道:“老太太若能做主,不至于拿著寶玉命里不該早娶的話兒拖了這么幾年,就是想著拖到寶姑娘年紀(jì)大了不得不出嫁的時候,偏生姨太太和寶姑娘都耐得住性子?!?/br> 翠縷深以為然,越覺湘云未必贏得過寶釵。 紫鵑想了想,道:“你跟著你們姑娘越發(fā)沒個算計了,這樣的事情哪里瞞得過人?你們不像我們姑娘無家無業(yè)沒有娘家族人,你們趁早兒告訴史家的老爺太太一聲,叫他們拿出個章程來豈不好。等到他們?nèi)螡M回京,至少還得二年,到那時候說什么都晚了。” 翠縷點頭道:“你說得有理,但是我們主仆二人如何給老爺太太通信?千里迢迢的,怎么寄信都不知道。二太太等人就不必說了,不會幫忙,就是老太太自己因做不了寶玉婚事的主,瞧著不大想跟我們老爺太太說起這件事呢,怕以后不成,落了一身埋怨。” 紫鵑砸了咂嘴,悄聲笑道:“傻丫頭,誰偏著你們,你們就求誰去,難道你們自己不吱聲,等著旁人主動幫你們不成?哪來這么好的事情?” 翠縷若有所思,姊妹二人分手。 紫鵑徑自去藕香榭,翠縷則返回瀟、湘館,剛進(jìn)門,就迫不及待地將此事告訴湘云,因湘云性情爽朗,翠縷在她跟前都是有話直說,不似寶釵鶯兒那般謹(jǐn)守主仆之分。 湘云低頭想了想,問道:“底下那些閑話散了沒有?” 翠縷如實稟明,湘云長嘆一聲,凄然道:“都怪璉二嫂子一張嘴,說得我竟是進(jìn)退兩難了。從前我想著退,如今卻連退都退不得了。我又實在舍不得老祖宗,遠(yuǎn)走他鄉(xiāng)非我所愿,到了那里,受了委屈指不定都沒人給我做主。” 翠縷聽湘云對萬事都明白,忙開口勸道:“姑娘既明白,就早些拿出主意來,光想著遏制那些閑言碎語只是治標(biāo)不治本。” 湘云咬咬牙,道:“你去料理?!?/br> 翠縷一聽,便知她是同意自己捎信給史鼐夫婦了,也是因為史湘云畢竟是女孩兒家,此事說不出口。翠縷滿口答應(yīng),思來想去,托紫鵑幫忙,找了小紅。 小紅正在黛玉房中看巧姐兒跟黛玉讀書,聞聲笑看了翠縷一眼,道:“我當(dāng)是什么事兒呢,哪里用得著如此?年下打點禮物時,我找二奶奶吩咐送禮的人一聲,有多少話不能送到保齡侯爺和夫人跟前?你們只管等著好消息。” 小紅乃是鳳姐心腹,人又機(jī)變伶俐,早知鳳姐心里記著李紈姑嫂和寶釵管家致自己兒子未曾熱鬧洗三滿月,意圖通知史鼐夫婦替湘云做主,唯有他們出面才能和金玉良緣平分秋色。 比之寶釵,鳳姐覺得寶玉娶湘云為妻對自己一房更好。 鳳姐聽了小紅帶來的話,抿嘴一笑,道:“下回見了翠縷,叫她放心。” 賈璉問是何事,等小紅說明白了,不覺道:“真真叫我不知道說你們主仆兩個什么好。鳳哥兒,你真打算通知保齡侯爺?不怕他們怪罪你說破此事?” 鳳姐道:“怪罪我什么?我這不是打算向他們賠罪嗎?就說我自己沒管住嘴,見到云丫頭吃寶玉的茶,一時沒多想就脫口而出地打趣了,事后才知此舉不妥,可是后悔已經(jīng)來不及了,唯有用心描補(bǔ),告知他們早做打算。哼,寶丫頭那一干人在我兒子的喜事上不用心,我能叫他們?nèi)f事如意?再說,史家侯爺夫人只怕樂意得很,云丫頭可是接連說了兩回親都被退了的,京城里凡是高門大戶里品貌一流的公子就那么幾個,誰會自甘下賤地登門求娶?門第低的、或者利欲熏心的,精明如史家侯爺夫人,未必就肯愿意,還得擔(dān)心將來不測。” 賈璉笑道:“都叫你說盡了,我竟無言以對?!?/br> 鳳姐嘻嘻一笑,瞧了一眼在榻上翻身的兒子,見小紅和奶娘都蹲在榻邊守著,方收回目光,道:“若是年下打點禮物送信,未免晚了些,不如現(xiàn)在就使人去?” 賈璉道:“現(xiàn)在去,倒不好,就等年下,不急不緩,也不影響什么?!?/br> 鳳姐果然等到十月府里打點各處節(jié)禮,在京城里的就不必說了,遠(yuǎn)處的或是遣人送去,或是托人捎帶,鳳姐暗中吩咐一個婆子跟去,一路風(fēng)塵不消多記,及至到了史家,前去給史鼐夫人請安時沒說,晚間卻悄悄地替鳳姐賠罪。 史鼐夫人冷靜地聽完,臉上沒有一絲怒色,問道:“這么說,已是人盡皆知了?” 婆子忖度再三,賠笑道:“倒不曾,府里奶奶姑娘們都管得嚴(yán),不過到底在人前說出了口,各人都覺得寶玉和史大姑娘極相配。” 史鼐夫人暗暗冷笑一聲,賈家那些事兒京城里有誰不知道?也就他們自己不知道。早知賈母接了湘云過去必有用意,果然不出所料,從前不好多嘴,是不想上趕著賈家叫人看輕了自己家的姑娘,如今既然是賈家的媳婦說破,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臨睡前與史鼐一說,史鼐夫人抹淚道:“我這也是沒法子了,看看老爺是個什么主意。我原先還想著,云丫頭一年比一年大了,在京城里說不到好親事,咱們安定下來了,明年開春打發(fā)人去接云丫頭,在這里說一門好親,誰知又出了這些事。”她心疼湘霓,恨不得立時將湘云嫁出去,好給湘霓說親,之前那一門親事極好,偏因湘云被退親就跟著沒影兒了。 史鼐聽完,沉默半晌,皺眉道:“你想把云丫頭許給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