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大概真的是此次出門真得沒有燒香,沖撞了哪路大神,才走到山腰,腳一趔趄,踩了個空。在江春的驚呼聲中我身子陡然一空,覺著自己就和個破布口袋一樣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那一剎那,我又感覺到了那種被注視的奇異感覺,我心中冷笑,看你還不出來。 結果,真的什么都沒出來,我實打?qū)崳ち藗€狗□□?。?/br> 你狠! 垂頭喪氣地在床上休養(yǎng)了數(shù)日自己扭著的腰,躺到最后自己想見的人仍沒出現(xiàn),至此我才隱約明白過來,他是真得不愿意見我了。 我捧著一腔肺腑千里迢迢尋來,甚至為日后做了諸多打算,可他卻選擇了避而不見。這個結局,早在三年前我就應該知道。 蕭四回信也在此時飛來,他說:“陛下,此行應了執(zhí)念,擇日早回。” 是啊,紀琛是我深埋在心中的執(zhí)念,他在很早之前駐扎在我心里,經(jīng)過歲月的發(fā)酵,在我沒有發(fā)覺的時候膨脹在我心中的每一個角落。我不愿去面對他,因為未來許多的不確定及兩人間的溝壑讓我不敢去面對今時今日的局面。 可他終究還是選擇了離開,離開后又選擇了訣別。 他或許近在我咫尺,可一個不見讓咫尺變成天涯,心灰意冷的我決定也是時候了一了自己這個執(zhí)念。 沒多做停留,我與江春悄然而來,又悄然而去。離去時我回首望著西山縣,突然跳下馬車對著來路破口大罵:“紀琛,你個負心人!你悖德忘倫,玩弄親侄女,□□去吧?。。?!” 江春:“……” 路人:“……” 所有人被我的英雄氣魄所震住,我一鼓作氣甩出包袱里大大小小的玩偶丟到地上,決然上了馬車:“走!” 無人出聲,無人出面,無人用病懨懨,有氣無力的聲音低喝我:“紀糖你敢?。?!” 上了馬車的瞬間,我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撕心裂肺地哭到了下一個驛站,哭累了的我倒頭就睡,睡夢里我又朦朦朧朧瞧見了那個白面鬼,只不過這一次他飄得近了一些。 我倏地睜開眼,一把抓住懸在我面上的手,被抓的人很冷靜,只是眸中一閃而逝一絲猝不及防的尷尬,他淡淡說:“我就知道你沒睡?!?/br> 我看著白發(fā)披肩,恍似一夜之間荒蕪了數(shù)十載歲月的男人,喉嚨里被什么堵得嚴嚴實實,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你不是走了!你不是不要我了么!你還來看我做什么!你滾??!” 他平靜地看著我,我的聲音逐漸放低,因為他的眼神讓我又陌生又害怕。這樣死寂如水的眼神我從沒在紀琛這個人的眼中看到過。那樣的平靜而沒有波折,再也尋不到曾經(jīng)的一絲熱切。 他說:“哦,那我滾了?!?/br> 我:“……” 說完他真就站起身,寬敞的白袍晃蕩在他身上,單薄得像一片紙。目瞪口呆之下我不覺厲聲道:“紀??!” 他順遂地站住了,回頭繼續(xù)用那種死人一樣的眼神看我,我腦子一熱:“留下侍寢” “……”他刻板到麻木的臉龐終于裂開了一條縫,就和看個怪物一樣。 我邊在內(nèi)心狠狠抽自己那張沒縫的嘴,邊硬著頭皮冷硬看他:“這是圣旨?!?/br> 最終紀琛還是留了下來,他坐在床邊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好久才攏攏衣襟用不遜于我的冷硬口氣道:“你變了許多?!?/br> “彼此彼此?!碑斦鎸⑷肆粝聛砗笪倚睦镄」那玫眠诉隧?,手指繞呀繞,總不能……真讓紀琛侍寢吧?? “我活不久了,留下來做什么,圖做傷心罷了?!彼硨χ易诖策?,僅能瞧見的一片側(cè)臉上神情冷漠,仿佛說得不是自己的生死,他忽而輕輕笑了笑,看看自己的白發(fā),“我說錯了,你傷不傷心還是另外一回事,畢竟是做皇帝的人,哪有那么多愁善感?!?/br> 他的這副鬼樣子莫名就讓我惱了起來,氣氛僵硬地互相坐了一會我想說什么,可是看著宛如潭死水的他突然就是去了所有的力氣,我說:“你走吧?!彼ы次乙谎郏业够卮采?,閉上眼不再看他,“既然相見生厭,那你就走吧?!?/br> 半晌,屋中毫無動靜,就在我心煩意亂地想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時,忽然一只微涼的手輕顫著拂過我的臉龐,像碰觸著失而復得的珍貴寶物一般。 他說:“糖糖?!?/br> 才努力收回去的眼淚又一次沖出了眼眶,我死死閉著眼,而那微涼的指尖抹去我眼角淚水,他哽咽著慢慢抱住我:“糖糖……我的糖糖……” 他的雙手插入我腦后的發(fā)間,將我緊緊地摟入懷中,仿佛要將我摟入骨血中一般,緊得我發(fā)疼,更讓我淚水肆意流下。 ┉┉∞∞┉┉┉┉∞∞┉┉┉ 紀琛隨我回了帝都,雖然在短短三年間他容顏憔悴,烏發(fā)染成華發(fā),但精心打理之后仍是通身的氣度不凡。不出我所料,甫一回去,滿朝文武的諫言如潮水一樣涌來,百官們慷慨激昂地痛斥了我這種干皇帝干到一半突發(fā)奇想跑出去微服私訪的任性行為。我深刻地向大家檢討了自己這種不顧大局的冒失舉動,同時向在場所有一直來十分關心我婚姻大事的他們宣布了一個喜訊——那就是陛下我痛定思痛,決定立皇夫了。 “什么?。?!” 最驚訝的不是別人,而是我的皇帝爹,他的嘴巴張成了個圈,足以塞下手中的蘋果:“糖糖!寶寶,你出了趟門,就開竅了?招桃花了?” “是啊,父皇不一直希望我立皇夫嗎?”我笑瞇瞇道。 回到東宮,身著常服的紀琛正依偎在窗下靜靜看出,日光流瀉在他銀發(fā)上,有種別樣靜好。他說我變了許多,而變得最多的卻是他。如今的他已尋不到當年的雍容衿貴,三年的時光對他來說像是過了三十年,沉淀了歲月風華的他變得平和而深邃,只是當他看向我時那雙眼眸深處仍是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情緒。曾經(jīng)我不懂,現(xiàn)在我知道了,這種情緒叫做眷戀。 “我以為你要在前朝耽擱很久?!彼麑畔?,很自然地將我抱到膝上坐下。 我歪在他懷中,勾著他的銀發(fā)把玩在掌心:“你知道了?” 他不語,只是看了一眼快縮進墻根里的江春,然后道:“這樣不好。” 我的笑容略略僵住,抬頭看他:“那怎樣才好?!把你丟在西山縣自生自滅?還是你看著我孤獨終老或者干脆和別的男人大婚成親?” “你……以前沒有那么咄咄逼人?!彼行o奈,摸著我的腦袋,良久道,“我與你說得十分清楚,”他聲音微微發(fā)澀,“我活不久了。” “哦,反正我做皇帝也做不了多久,過段時間等他們察覺到我容顏不老后總是要退位的?!?/br> 他神色放空了一瞬,原本沒有波瀾的眼中慢慢積攢出了凜冽之色:“紀糖,你這是什么意思?” 此刻的他倒是有了三年前那般懾人之態(tài),可是我已經(jīng)不再怕他,我看著他,不避不讓,慢慢道:“紀琛,我的這條命是你給的。你活多久,我就活多久,我要是先有個不測,你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而你要想放棄自己這條命,我就去陪你?!蔽遗跗鹚哪?,微微笑道,“不要想騙我,你的心底不就是這么想的么?” 他看著我,眼底慢慢有了笑意,那個我所熟悉的,偏執(zhí)、孤僻到極點的人重新出現(xiàn)在了眼前。 他說:“是的,紀糖,我說過,一旦你再落到我手里,我就絕不會放手。我給了你選擇的機會,是你要把我找回來的?!?/br> 所以,這輩子我也不會放開你。 后來的后來,當紀琛已經(jīng)成為了我的皇夫,他才告訴我,如蕭四所說,他為我逆天改命破壞了陰陽兩界的秩序,為留住我的魂魄他不得不犧牲自己的壽元。我每在這個陽世里多留一年,他的壽命就成倍數(shù)地縮短數(shù)年。這并不是什么起死回生,而完全是用他的命將我的命留在這一具不朽的身體里。 至此,我方有些明白過來西文侯臨死前所說的那句話:“太女,你真可憐?!?/br> 是啊,用愛我之人與我愛之人的性命換來我在這個世上茍延殘喘,每過一天都是踩著他的血rou,蠶食著他性命在坐享這萬里江山…… 我本以為對我與紀琛最好的結局,就是余下這段短短時光相守在一起,直到蕭四給我引薦了一個人,這個人說來也巧,我與紀琛皆見過。云蒼的皇子赤鐸,而他的師父,如果我沒猜錯,便是給我下過惡咒差點害我再次踏入鬼門關之人。 他與我做了一個交易,他要我承若在我有生之年大晉不會對云蒼開戰(zhàn),同時讓蕭四放過他老師一馬;而他給我的則是…… 我的心愿。 喜歡he的親,看到這里就可以結束了~~~當然啦,后面的內(nèi)容,不算be,只不過有點跳躍。 ┉┉∞∞┉┉┉┉∞∞┉┉┉ 數(shù)千年后,江陰市某一建筑工地之上,夜色朦朧,幾盞探照燈照得人影鬼祟,惹來幾只蝙蝠躥飛不停。工地深處呈現(xiàn)著一個巨大近乎望不見底的深坑,周圍的人們各個神色緊張地盯著坑部深處,十分鐘前兩個年輕人剛剛乘著升降機下到了坑中,而到現(xiàn)在都沒有消息傳來。 沒有消息,可能是好消息,也可能是壞消息,畢竟這工地上已經(jīng)死了三個人了。作為施工方,肯定不會再希望今夜再多出兩條人命來,可誰也沒想到好好地就挖出一座古墳來??! 唉,工地負責人陳工怨苦地蹲在坑邊,恐懼又憂愁地時不時大著膽子看一下坑中,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怕是沖撞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煞主! 也不知道,請來的那位莊先生有幾把刷子,看看他身邊文文弱弱的小姑娘,陳工的心里其實很沒譜。他狠狠抽了一口煙,將煙頭扔到地上使勁碾了碾罵了聲娘,又念了聲菩薩。 而坑道中,強力手電的燈在濃郁的黑暗中顯得那么渺小稀薄,黑發(fā)黑衣的年輕人率先走在前方,身后跟著緊張不已抱著貓的女孩,女孩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拉著青年的衣角,忽而手背包住一片溫熱,青年平穩(wěn)有力的聲音傳來:“別怕?!?/br> 她緊繃的心有了稍微緩和,直到看見一座巨大的黑色棺木出現(xiàn)在了四四方方的墓室里她又重新緊張了起來:“棺、棺材!” “棺材有什么好怕的阿喵!你不是見過許多了嘛!”大貓懶懶地打了個張口,很是鄙夷少女的大驚小怪。 前方的青年拍拍她手背示意她不要害怕,然后繞著巨型棺槨走了一圈,棺槨周圍的地方擺了一排青銅燈。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它們仿佛才剛剛?cè)急M,渾濁的空氣里似有道道青煙裊裊。 青年若有所思地看著造型古怪的銅燈,他慢慢走到棺槨前,手搭在邊沿摸了一圈,少女只聽見咯噠一聲,還沒看清他的動作,轟隆隆的沉重響聲回蕩在了簡單空曠的墓室中。 等灰塵彌漫散盡,女孩捂住口鼻揮揮手電發(fā)現(xiàn)棺槨已開,青年站在旁邊高高的石階上,神情既不是如臨大敵的緊張也非見怪了妖魔鬼怪的平靜,而是帶著一絲好奇地看著棺材里。 這樣的神情很少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使得女孩猶豫片刻,鼓起勇氣靠近過去,走上臺階。青年男子沒有阻攔她,說明沒有危險。 她大著膽子低下頭去,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具穿著整齊蟒服羽冠的青年男子,面部蒼白,白發(fā)如銀;而他的身側(cè)則以相依相偎的姿態(tài)睡著一個女子,女子樣貌約二十不到,緊緊靠在男子懷中。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女孩腦袋嗡的一聲響:“他們都沒腐爛???。?!” 驚呼的同時,沉睡的白發(fā)男子,慢慢睜開了雙眸…… “糖糖?!?/br> 本圖書由(茉娜)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