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之前想得一樣嗎？”

    虞紹珩斟酌著道：“還好，待得時間越長，越覺得自己知道的少?！?/br>
    “打算待多久？”

    虞紹珩蹙了下眉，“總長……”

    霍仲祺含笑看了他一眼，“這里沒有外人，不是長官問話。”

    虞紹珩改口道：“霍叔叔，您覺得我有什么地方不合適嗎？”

    霍仲祺搖了搖頭，溫言笑道：“情報部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如果你是為了別的緣故，想要到那兒去利用些’職權(quán)之便’；有些事，我會不希望你介入得太深。”

    虞紹珩道：“這是我父親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霍仲祺道：“你還年輕，廷初那里很多事不足為外人道；而且，以軍情部的建制——”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虞紹珩的肩章，“終歸有限?！?/br>
    虞紹珩聞言，赧然一笑：“霍叔叔，如今天下太平，就掛了將星，也沒什么意思?！?/br>
    “哦？你是為了’有意思’才要待在那兒？”

    虞紹珩笑道：“那自然是為了家國同胞?！彼f罷，見霍仲祺笑而不語，便想把話頭從自己身上引開，“霍叔叔，葉喆出了什么事，還驚動您？”

    霍仲祺不似葉錚那樣恨鐵不成鋼，無所謂地笑道：“為了個小姑娘，爭風(fēng)吃醋，跑到人家報館里開槍嚇唬人?！?/br>
    虞紹珩一聽便知必是唐恬的事，在長輩面前不敢多話，只道：“肯定是有什么誤會，葉喆不至于……”

    霍仲祺道：“我也沒有細(xì)問。憲兵那里裝神弄鬼，說是走火，只關(guān)他三天禁閉。氣得他父親把他綁回家里，揍了一頓，關(guān)在車庫里了?！闭f罷，微帶揶揄地看了虞紹珩一眼，“他的事你不知道??？這可不像軍情部的人?！?/br>
    虞紹珩心中一凜，趕忙站直了檢討道：“是，屬下失職?！?/br>
    霍仲祺笑道：“你不要這么拘束，我開玩笑的?！?/br>
    虞紹珩懇切道：“您說的對，這是我應(yīng)該知道的事情?！?/br>
    霍仲祺微微一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紹珩，你母親也贊成你待在情報部嗎？”

    虞紹珩聽他提到母親，心頭一跳，端然道：“母親不過問這些事，她只說讓我凡事都聽蔡叔叔的教導(dǎo)?！?/br>
    霍仲祺點(diǎn)點(diǎn)頭，“你從小就懂事，她自然是放心的。”頓了頓，又道：“在情報部做事，有時候會有些額外的麻煩，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去找馬騰，你和他也熟?！?/br>
    “是，謝謝霍叔叔?！?nbsp;馬騰是霍仲祺的侍從室主任，昔年霍仲祺還在隴北當(dāng)團(tuán)長的時候，就是他的副官了；一見到虞紹珩，就忍不住感慨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你那時候，喏，就這么高……”反正馬主任手邊的桌子有多高，他那時候就有多高。

    虞紹珩離了總長大人放出來，不覺吁了口氣。被上司關(guān)照固然不是壞事，但事“關(guān)照”他的人太多，就叫人覺得處處有約束，仿佛把他放在情報部是件很抱歉的事，這樣一來，讓他也覺得像是自己給別人添了麻煩。不過，今天總長大人的話著實(shí)給他提了個醒，連葉喆的事他都不知道，真是枉在軍情部了。

    他沒什么興趣跳舞，跟幾個必須要打招呼的長官寒暄過，正準(zhǔn)備回去，卻突然被人叫住：

    “紹珩，你也來了?！?/br>
    虞紹珩回頭，見是行動處的騰作春，忙道：“師兄好，今天這么好興致過來跳舞？”

    騰作春笑道：“我有個老同學(xué)在海軍作戰(zhàn)部，這兩天過來出差，好久沒見了，約我過來聊聊。你呢？”

    虞紹珩不欲說是總長召自己來聊天的，便頑笑著說道：“我是聽說海軍司令部有幾個姑娘很標(biāo)致……”

    騰作春哈哈一笑：“誰跟你說的？最好的都在外事局，其次新聞處。”

    “是嗎？”虞紹珩笑道：“師兄調(diào)查得這么清楚，嫂夫人不介意??？”

    騰作春意味深長地低聲笑道：“論跡不論心，孔老夫子還要見南子呢?！?/br>
    26、木笡（四）

    葉喆的事虞紹珩一點(diǎn)風(fēng)聲沒聽到，也是因了上下人顧著葉錚的面子息事寧人 代為遮掩，他在唐恬實(shí)習(xí)的報館開槍時真，卻并不是為了跟人爭風(fēng)吃醋。

    原本他好容易等到唐恬放了暑假，一心惦記著哄她到哪兒去玩兒。不料，唐恬反而比上課的時候還忙。報館里的編輯一句話交待下來，于她就是道“圣旨”，謄稿子做采訪，東跑西顛比考試還認(rèn)真。初時葉喆還只是嫌她傻里傻氣只知道聽人支使，誰知沒過幾天，這小丫頭的幺蛾子就飛到了自己身上。

    那日他正準(zhǔn)備去報館接唐恬“下班”，臨出門時突然接了魏景文的電話：“小葉，你那個小女朋友怎么回事？跟著個記者四處打聽海關(guān)緝私的事，抄了你的賬本吧？”

    葉喆一愣，只聽那邊魏景文又道：“我這里是無所謂，幾箱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過他們要是在別處問到什么不該問的，別人可未必知道她是你葉少爺?shù)男母螌氊悾懔羯窨粗??！?/br>
    葉喆聽著電話，心里就開始搓火，這丫頭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呢？到報館接了唐恬出來便沒好氣地問道：“你到海關(guān)去干什么？”

    唐恬不想他這么快就知道了，心里不由一虛：“去采訪?！?/br>
    “你采訪什么？”

    唐恬躲開他的逼視，嚶嚀道：“也沒什么?！?/br>
    “唐恬恬，你長本事了啊。”葉喆冷笑，“會編謊話了，還會抄我的賬?！?/br>
    唐恬急急分辯道：“我不會說是你的?！痹捯魟偮?，葉喆就在她額角戳了一記：“你有點(diǎn)腦子嗎？”

    唐恬打開他的手，怒道：“我跟誰都沒有說我認(rèn)識你，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葉喆干笑了一聲，“給我惹麻煩？你就是好了瘡疤忘了疼，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唐恬恬，你知道什么是走私嗎？你知道走私能賺多少錢嗎？你知道人為了這么多錢，能做出什么事嗎？”

    唐恬呆了一瞬，抿著唇道：“我不怕。”

    葉喆譏誚地瞟了她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你不怕，你爸是唐雅山。你回家去問問你爸，看你爸說什么?！?/br>
    唐恬氣惱地瞪著他：“不許你說我爸！”

    葉喆懶得跟她爭執(zhí)，“從明天起你老實(shí)在家里待著，要么就來找我，不許跟報館的人瞎混。”

    唐恬丟了個碩大無比的白眼給他：“你憑什么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