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情報部的公務(wù)，那就是他的私事了?！?/br>
    “你這么知道這件事一定跟紹珩有關(guān)呢？”葉喆蹙眉反問。

    “因?yàn)楦S先生有牽連的人，只有他能做出這樣的事；而且如果這件事他真的不知情，一個和他、和他們家走得這么近的人死得不明不白，他會不關(guān)心嗎？”

    葉喆知道不好再跟唐恬兜圈子，在喉嚨里悶咳了一聲，道：“恬恬，我知道你疑心什么，可是紹珩一向敬重許先生，他不會做這種事。況且他從國外回來一共也沒見過蘇眉幾次，話都沒怎么說過，你說他會為了蘇眉去殺人，我不信。你們女孩子別老是想著那些言情小說的橋段，動不動就殺人殉情要死要活的，別說是紹珩，就算是我——恬恬，我這么喜歡你，我也不會因?yàn)槟愀鷦e人好了，就去殺人哪。” 他說到這兒，突然臉色一變，虛指著唐恬道：“不過，你不要考驗(yàn)我啊，我槍會走火……”

    唐恬一記白眼翻過來，順手抓起床頭的一只毛絨兔子砸到了他頭上，葉喆捏著那小兔子齜了齜牙，不覺又露出了玩世不恭地招牌笑臉，語重心長地對唐恬道：“而且我跟你說啊，蘇眉雖然也算是個小美人兒，但是擱在紹珩的女朋友里頭，前三都排不進(jìn)。我覺得吧，紹珩娶她多少也是看許先生的面子，覺得她可憐。怎么可能為了她弄出這么多事？你就算信不過紹珩的人品，也得相信他不至于這么……這么沒見過世面吧?！?/br>
    葉喆連說帶笑白話了一通，唐恬的臉色卻一點(diǎn)也沒有和緩的跡象：“我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如果他以前就認(rèn)識蘇眉呢？”

    葉喆一愣，隨口道：“認(rèn)識，那就認(rèn)識唄……他倆以前認(rèn)識？”

    “蘇眉不認(rèn)得他，可是他多半認(rèn)得蘇眉。”

    “??？你怎么知道？”

    “上次我在他們家看到了一張?zhí)K眉的照片，是紹珩出國之前拍的?！碧铺竦暮粑兊糜行┘贝?，“蘇眉說，那次是她和她舅媽一起到虞家去做客，偶然被拍下來的，她不知道，紹珩也沒跟她打招呼；照片也是結(jié)婚之后，她才在虞家看到的，虞紹珩說，他也不記得有這么一回事?！?/br>
    “那又怎么樣呢？”葉喆皺眉道：“說明……他們倆還挺有緣分？”

    “你想一想啊！”唐恬見他無動于衷，愈發(fā)急了，“蘇眉不知道有可能，可是虞紹珩會不知道嗎？他剛?cè)デ閳蟛康臅r候，你就跟我說過他記性很好，見過一面的人隔了一兩年還能記得，特別適合做這種事；蘇眉也說過他記性很好，能不用棋盤下圍棋……拍照是要看人對焦的，他怎么會不記得他拍過蘇眉呢？ ”

    葉喆一時語塞，思忖著搖頭道：“不會，他從來沒跟我說過，如果他以前就認(rèn)識蘇眉，他肯定會跟我說的。蘇眉的舅媽跟虞夫人很熟，他見過蘇眉一點(diǎn)兒也不奇怪?！?/br>
    “也許他就是不想讓你知道?！?nbsp;唐恬的仿佛是下了什么決心一般，深吸了口氣：“就當(dāng)我現(xiàn)在都是猜的，你聽聽我猜的有沒有道理：他早就見過蘇眉，而且他喜歡蘇眉，但是那時候蘇眉年紀(jì)還小，他正好要出去念書，他沒機(jī)會接近蘇眉。等到兩年以后他回來發(fā)現(xiàn)蘇眉已經(jīng)嫁了人，可他還是喜歡蘇眉……”

    “恬恬?！比~喆愁容滿面地打斷了她：“做記者委屈你了，你去電影公司當(dāng)編劇才是一把好手！你說這些要是拍戲，那算是個好故事，可紹珩——我從小跟他一起長大，他不是這種人。”

    唐恬聽著，凝眸看了他一陣，并沒有反駁，反而理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爸爸出事之前，我也絕不會相信他是那樣的人?！?/br>
    葉喆聞言急道：“兩碼事！”

    唐恬低了頭，殊無喜色地笑了一笑，“那我問你，如果他真的做了這樣的事，你怎么辦？”

    葉喆扭著那只原本就皺巴巴的毛絨兔子低聲道：“我不關(guān)心，也不在意?！?/br>
    “我是說如果他真的做了這樣的事……”

    “對?！?/br>
    “你的朋友做了這樣的事，你怎么可能不在意？”

    那毛絨兔子的兩只長耳朵眼看被葉喆擰成了根麻花，“紹珩是我兄弟，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我都跟他一邊?！?/br>
    “哪怕是完全不道德的事呢？”

    葉喆重重點(diǎn)了下頭，“做兄弟的，有今生沒來世。他殺人，我?guī)退袷?，他放火，我?guī)退麥幺E……就這樣。”

    唐恬詫然看著他，不能相信有人會把這樣的念頭宣之于口：“可是……就算你跟他再要好，也不能沒有最基本的道德觀念吧？”

    葉喆總算丟開了那兔子，抬起頭懇切地望著唐恬：“恬恬，當(dāng)初我讓紹珩幫你父親的時候，我們誰也沒有問過，他到底是有心的還是失手?！?/br>
    唐恬怔怔看著他，臉色驟然變得雪白，葉喆起身走到她面前，低聲道：“恬恬，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紹珩幫過你父親的份上，這件事你不要告訴蘇眉?！?nbsp;他說罷，就見唐恬抿緊的嘴唇慢慢彎了下去。

    葉喆握住她的肩膀，繼續(xù)勸道：“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清楚，你告訴蘇眉只會讓她也疑神疑鬼，你就當(dāng)是為她著想……”

    “你根本就不明白?！碧铺竦哪抗忸澏镀饋?，像是被突然刺痛了一般。

    “恬恬……”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真是這樣一個人，蘇眉是在做什么？她在跟一個她完全就不了解的人一起生活，我mama就是個例子。如果等到十年、二十年以后，她才知道她丈夫是個什么樣的人，她會怎么樣？如果到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她身邊的人、她的朋友……明明知道一些事卻不告訴她，她會怎么樣？她會覺得她的整個人生都是假的，就像我一樣?！碧铺裰钢约海瑯O力克制著想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就像我一樣?！?/br>
    葉喆一直都以為唐恬追究這件事是好奇加上個性使然，卻沒有想到她心里有這樣多的波瀾起伏，把她抱在懷里，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聽唐恬抽泣著道：“我知道，我爸爸的事蘇眉不告訴我是為我好，可是我覺得，不管多么不好的事，我還是愿意別人告訴我真相……我不想別人瞞著我。一件事對我來說是好是壞，應(yīng)該我自己來判斷?！?/br>
    “……你說的，也對?！比~喆嘆了口氣，撫著她柔聲勸道：“恬恬，別哭了，待會兒下去你媽看到還以為我欺負(fù)……” 話沒說完，便聽唐夫人在外頭敲門：“恬恬，快十點(diǎn)鐘了，你要是吃宵夜，我下點(diǎn)餛飩?！?/br>
    葉喆擦著唐恬的眼淚，吐了吐舌頭，這哪里是叫人吃宵夜，分明是在叫他走。

    46 （一）

    唐夫人發(fā)話，葉喆不敢久留，沒勸好唐恬也得麻利地告辭回家。他盯著天花板胡思亂想了幾個鐘頭，一絲睡意沒有，平生頭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失眠。剛爬起來沖個澡準(zhǔn)備上班，便聽外頭的電話鈴聲大作，葉喆仿佛有預(yù)感一般濕淋淋地沖出來接聽，那邊果然是唐恬！

    聽筒里的聲音有點(diǎn)暗啞，不知道是不是也一晚沒睡：“……我想好了，昨天你帶回來給我的東西我會拿給蘇眉，我會跟她說是我采訪的時候偶然留意到的，詳情紹珩幫忙找找線索。我自己想的那些事我不會跟她說，至于她會怎么想，就是她自己的事了?！?nbsp;唐恬停了停，又道：“虞大少爺那么聰明，總會給她一個合適的交待吧?！?/br>
    說完，不等葉喆答話，便掛了機(jī)。

    葉喆聽著“嘟－嘟－”的忙音愣了片刻，一反應(yīng)過來，便立刻手忙腳亂地?fù)苡菁业奶柎a：“我是葉喆，紹珩在嗎？”

    ————

    蘇眉前一日剛剛趕完最后一本童書的畫稿，見唐恬來訪十分欣喜，一壁吩咐侍女沏茶，一壁打量著她道：“你臉色好像不太好，不舒服啊？”

    唐恬的神情似乎有些木訥，“啊，沒有，昨天晚上趕稿子，睡得晚了?！?/br>
    “報館里忙我知道，可你也別太拼命了，你不是說這行打算做一輩子的嘛，事情做不完的。”

    “嗯。”唐恬點(diǎn)點(diǎn)頭，面上的笑容一閃而過，“我有點(diǎn)東西要給你?！?nbsp;她說著，剛把那文件袋從背包里取出來，便見一個保姆抱著口中咿呀有聲的承翊走了進(jìn)來。

    蘇眉從保姆手中接過兒子，柔聲哄著他跟唐恬打招呼：“承翊，看看誰來了——來，我們跟唐阿姨說’早上好’……”

    “阿姨好?！背旭吹共徽J(rèn)生，大大方方打了招呼，就笑瞇瞇地來摸唐恬，烏溜溜的眸子里倒映出了她的影子。

    唐恬不由也彎了眉眼，捏著他的手指道：“你好呀！讓唐阿姨抱抱你好不好？”

    “好……”承翊奶聲奶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而唐恬的手剛觸到他，小家伙卻猛地一轉(zhuǎn)身，扎進(jìn)了母親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