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秦想了想，說道：“你去樓下，問那個小姑娘，你問問她什么打算?！?/br>
    李三花恍然大悟，跑下樓找到趙小貓。

    “領(lǐng)導(dǎo)，明天什么打算，想去哪，我提早安排好?！?/br>
    “洛水鬼域。”趙小貓道，“三百張畫像，分發(fā)給鬼域各大通道口的長住鬼?！?/br>
    “太陽落山后，鬼域和人間的通道才打開，我回頭查一下明天的日出日落時間。白天領(lǐng)導(dǎo)們都想去哪？”

    趙小貓問道：“洛陽有什么好吃的嗎？”

    “多了去了，我對這些最在行！”李三花高興道，“明天我?guī)ьI(lǐng)導(dǎo)們嘗嘗洛陽的美食，從早飯開始怎么樣？早飯在市區(qū)吃點居民特色的，中午就去西工區(qū)吃小街鍋貼和漿面條，下午到老城吃水席，水席領(lǐng)導(dǎo)應(yīng)該聽說過吧，周總理親口稱贊的！晚飯吃完，天一黑，咱們就從老城的洛浦公園道下洛水進鬼域，領(lǐng)導(dǎo)看我安排的如何？”

    趙小貓點頭同意：“那就交給你了，明早八點?！?/br>
    “行，那領(lǐng)導(dǎo)好好休息，明天見！”

    李三花替趙小貓關(guān)好門，出來就見楊樹抱胸倚在家門口，正吃吃笑他。

    李三花嗷嗚一聲，撲了過去。

    楊樹不緊不慢，拿出逗貓棒。

    “瞧瞧你這樣子，你們姐弟四個，從神龍年間就開始修人身，怎么修到現(xiàn)在，你還是這幅德行。”

    李三花叼著逗貓棒，說道：“這叫釋放天性，永不忘真身。我走了，小花等著我吃飯呢。你也趕緊進去，再站一會兒，又要招貓了?！?/br>
    楊樹輕笑一聲，轉(zhuǎn)身進屋，帶上了門。

    師秦洗完澡，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他睜著眼睛，聽到肖隱收拾完，洗完衣服，打開了客廳的電視，調(diào)低了聲音。

    又過了很久，師秦依然了無睡意，索性坐起來穿上衣服，打開門來到客廳。

    客廳的電視在播廣告，肖隱平躺在沙發(fā)上，手規(guī)規(guī)矩矩交疊著，擱在腹部，就像殯儀館的尸體，無聲無息，看來已經(jīng)睡了。

    師秦站在客廳愣了一會兒，控制住想給他蓋上國旗的**，輕手輕腳關(guān)了電視，換鞋開門。

    肖隱動了一動，睜開眼警惕地朝門口望了一眼，見是師秦，問道：“師處長要出去？”

    “睡不著，出去走走。你怎么不回屋睡？”

    “屋里窗子小，客廳比較舒服，窗子一開浮游靈多?！毙る[閉上了眼睛，又化作一具規(guī)矩的尸體。

    師秦挑了挑眉，輕聲關(guān)了門。

    一樓左手邊的門大開著，五六只野貓蹲在門口一聲挨著一聲喵喵叫著，師秦聽到楊樹的聲音：“沒有吃的，都出去，快出去……”

    師秦快步下樓，順手cao起門口的一只小白貓，摟在懷里輕輕撫摸著。

    客廳里，楊樹光腳站在沙發(fā)上，腦袋上蹲著一只貓，褲腿上扒著幾只貓，圍著他喵喵直叫，而楊樹則一臉無奈，趕了這只來那只。

    師秦問道：“怎么突然來這么多貓？”

    楊樹跳下沙發(fā)，落地?zé)o聲，哭喪著臉說：“剛剛一個客人退房，我出去送客人忘了關(guān)門窗，回來就被這群貓兒給纏上了?！?/br>
    師秦呆立了會兒，有所了悟，探問：“你是……招貓的妖嗎？”

    “對?。　睏顦淇扌Σ坏?，“我原形是鼠，老招貓了！”

    “我來吧。”師秦彎腰放下懷里的小白貓，一只一只往外搬，但他一松手，貓就又圍了過去。

    楊樹說道：“領(lǐng)導(dǎo)，你別忙了，它們玩膩了就走了?！?/br>
    師秦撫摸了會兒下巴，環(huán)視周圍，看到陽臺晾衣桿上的兩排夾子，眼睛一亮，說了聲叨擾，走過去取了幾個塑料夾子，一只一只夾住了野貓們的后脖頸rou。

    貓們猶如被定身，僵住不動。

    楊樹松了口氣：“謝謝，真是感激不盡?！?/br>
    師秦把貓一只只挪到外面，跟楊樹說：“你趕緊關(guān)門吧?！?/br>
    “對了，領(lǐng)導(dǎo)是有什么事嗎？”

    師秦笑道：“沒事，剛換了地方睡不習(xí)慣，出來走走。夾子我就先收著，明天還你?！?/br>
    “實在是太謝謝了。”

    師秦口袋里裝著夾子，揣著手出了小區(qū)。

    街兩邊的店都關(guān)了，整個街道冷冷清清的，看來時間不早了。

    師秦邊走邊想，也不知道當(dāng)年吳佩孚是在洛陽的哪里下達的命令。

    師秦停下腳步，心里又亂又雜，但關(guān)于那天的武裝鎮(zhèn)壓，他卻什么也記不得了。

    快一百年了吧……原來已經(jīng)這么久了，連回憶都模糊了。

    他是怎么死的，他不清楚。他又是怎么活的，他還是不清楚。

    百年來，他的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入滇藏，走沙漠，斬過妖也殺過人。每死一次，清醒后，他就會在心中記一筆，到現(xiàn)在，只差一筆，就要滿六個‘正’字。

    二十九次。

    他死過二十九次。

    師秦突然想到趙小貓那個強迫癥，若是被她知道自己死了二十九次，她會不會再補一次，給自己湊個整？

    人行道上?？恐S多自行車，師秦找了一輛，坐在后座，愁道：“怎么就睡不著呢？”

    對面一家小店的卷門慢慢拉上去，露出里面的燈光。兩個學(xué)生模樣的男孩子貓著腰從里面鉆了出來。

    背著書包那個說道：“不是說好了今天通宵嗎？”

    另一個叼著半截?zé)?，說道：“明天九點年級考。”

    “草，你怕什么??？你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北硶哪莻€拉著他，“走走走，進去，我他媽又該被罵豬隊友了！”

    “這次不一樣，這次有名額，聽濤兒說，這次考年級第一好像可以申請省三好學(xué)生，要是能拿省三好，明年高考不說加分，也能優(yōu)先錄取?！?/br>
    “草……那你今天放學(xué)還來玩。”背書包的罵了一聲，“趕緊回去吧，抓緊睡一覺?！?/br>
    抽煙的那個男生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你進去吧，跟夢夢他們說一聲，我回了??！”

    背書包的男生又鉆了回去，師秦?zé)o聊的想，要不要把周吳叫起來，給這些學(xué)生做做思想工作。

    抽煙的男生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走下臺階，隨手將煙頭按在了一輛自行車的車鈴上。

    他咳嗽了兩聲，拉高衣領(lǐng)，取下戒指手鏈，放進口袋，拖著腳步沿著人行道朝南走。

    師秦從他在車鈴上滅煙頭開始，就憂愁不已。

    聽剛剛的對話，這個男生分明是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而且想要拿省三好學(xué)生。

    可這行為，哪能三好？

    男生慢吞吞走著，師秦也站了起來，準備回去睡覺。

    他走了幾步，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巨響，路邊?？康能囕v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報警聲。

    師秦扭頭看去。

    街對面行人道上的男生不見了，一塊巨大的廣告牌砸在地上。

    師秦愣了片刻，突然意識到情況不對，邁開長腿穿過馬路朝街對面狂奔而去。

    廣告牌下，露出一條扭曲著的腿。

    師秦移開廣告牌，被壓在底下的男生不知死活，側(cè)躺在地上，耳朵鼻子全是血。

    聽到動靜的網(wǎng)管遠遠的喊：“怎么了？”

    師秦摸了摸男生的脖子，感受到了微弱的跳動，連忙喊道：“叫救護車！這個孩子被廣告牌砸到了！還活著！”

    口袋里，龍鱗隱隱發(fā)燙。

    師秦站起來，隔著衣服按住龍鱗，抬頭看向空蕩蕩的廣告牌位。

    什么都沒有。

    清晨，肖隱坐在客廳，見趙小貓出來，連忙報告：“師處長昨晚出去了，沒回?！?/br>
    趙小貓迷迷糊糊嗯了一聲，進了洗漱間，關(guān)了門。

    沒過一會兒，趙小貓臉上掛著水珠，打開門睜著眼問肖隱：“你剛說什么？”

    “師處長昨晚出去了，現(xiàn)在也沒回。”

    “你怎么進來的？”

    “……周老師開的門?！?/br>
    “周吳呢？”

    “到對面問楊樹了?！?/br>
    “哦，那就不著急了，肯定丟不了?！壁w小貓說完，再次關(guān)上了門。

    “師秦？”楊樹反應(yīng)了好久，“是那個穿大衣，眼神像老干部一樣的男的嗎？”

    周吳點頭：“對，我們處的師處長。跟他一起住的同事說他昨晚出去了，到現(xiàn)在也沒回。”

    “昨晚？昨晚差不多一點來鐘，他說要出去逛逛，我還跟他聊了幾句，他幫我趕了貓?！睏顦湓尞惖?，“他一直沒回來嗎？打過電話沒？”

    周吳搖頭：“他沒電話，所以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他。人是肯定不會丟的，我就是怕他迷路，何況他也不知道我們的聯(lián)系方式……”

    楊樹屋里的電話鈴響了。

    “洛姐，他們在。嗯，你說……好。”

    楊樹扭頭，對周吳說道：“師處長聯(lián)系洛姐了，他在醫(yī)院，昨晚他救了個孩子，現(xiàn)在問你們，今天都去哪兒？是回來跟你們匯合，還是約個地方碰頭。”

    周吳道：“也沒什么要忙的，就讓他回來吧，回來吃頓飽飯，好好睡一覺?！?/br>
    師秦從醫(yī)院出來，困倦不已。

    出事的孩子已經(jīng)脫離危險，但壓在師秦心里的那塊石頭還在。

    昨晚，龍鱗刀起了反應(yīng)，可在現(xiàn)場，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妖或者鬼。

    是龍鱗刀警示有誤，還是說，這次事故真的是妖鬼造成的？

    可……不管怎么看，這次事故都像是單純的意外。

    回到住處，趙小貓他們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準備出發(fā)。

    李三花整理了一份早餐單，讓趙小貓?zhí)簦骸巴扑]喝牛rou湯，有家牛rou湯特地道！頂上飄一層紅油，牛rou給的量多，兩張餅加牛rou湯，早上喝一碗，特暖和。還有這個，胡辣湯，又酸又辣又香又帶勁，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