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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妻調(diào)令在線閱讀 - 第146節(jié)

第146節(jié)

    趁著擺膳的功夫,宮心也過來凜報(bào)今兒曲瀲睡著后的事情。

    宮里的皇上知道紀(jì)凜生病,特地打發(fā)了宮里的內(nèi)侍過來探望,不過被淑宜大長公主親自出面接待了,沒讓他們過來打擾。然后還有午時紀(jì)沖、紀(jì)冽、紀(jì)詩等府里的少爺姑娘們過來探望,同樣被宮心攔下來了。

    還有其他的客人,不管是誰,都被攔下來。

    曲瀲聽罷,沒放在心上。

    今兒的膳食都是易克化的食物,有碧梗米熬的米粥,上面放了幾點(diǎn)紅色的枸杞,清香襲人,還有幾樣開胃的清爽小菜,最是適合因?yàn)樯∑⑽覆缓玫娜?。而曲瀲面前,也被放了一盅清甜的湯,給她補(bǔ)身子的,她熬了一個昨上和半個白天,精氣有損,正是要補(bǔ)補(bǔ)的時候。

    紀(jì)凜安靜地用膳,并不說話,只有曲瀲在小聲地絮叨著這兩天的事情。

    用過膳后,丫鬟端來了煎好的藥,黑褐色的藥汁,散發(fā)著怪異的味道。紀(jì)凜皺著眉頭,很困難地喝著。

    曲瀲坐在旁邊陪他,順便讓人將阿尚抱過來。

    “喧和,你瞧,阿尚現(xiàn)在正在學(xué)爬了,相信過不久,阿尚就能爬得很利索了?!鼻鸀囌f著,拍了拍女兒翹起的小屁屁,將她拍得又趴回了炕上。

    阿尚原本正在翹著屁股爬呢,被壞娘親拍了下趴回去,嘴巴一扁就要哭,曲瀲趕緊抱過來哄。等將她哄好了,曲瀲便叫碧春去將前些日子做好的小兔子兒童裝拿過來,她要給阿尚套上兔子裝。

    所謂的兔子裝就像現(xiàn)代的連體衣,粉白色的棉布料,帽兜上縫了兩只軟趴趴的毛毛兔耳朵,領(lǐng)口、袖口、腿部等地方也縫上了兔毛,屁股那里,更是接了一個毛茸茸的兔尾巴。

    當(dāng)阿尚又開始嘿咻嘿咻地撅著屁股學(xué)爬時,屁股上的兔尾巴一抖一抖的,讓紀(jì)凜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又拎了起來,讓阿尚的屁股懸空,雙腿都沒法著地。他又輕輕地將之放下,讓阿尚扭頭懵懵地看著他。

    “可愛吧?”曲瀲笑瞇瞇地問道。

    “還不錯。”他又摸了下阿尚的兔尾巴。

    曲瀲笑嘻嘻地看著他,心情很是愉快。

    到底還在病著,雖然已經(jīng)退了燒,可是這次大病讓紀(jì)凜精神不繼,到了晚上時,就有些困了。

    曲瀲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身體受不住,還是因?yàn)榫袷艿絺?,她現(xiàn)在也不好詢問他昨天去什么地方,今兒凌晨時又去寒山雅居詢問了淑宜大長公主什么,而他所說的“jian生子”又是怎么回事。

    這些都不是她該開口的,最好的法子,是等他親自告訴她。

    夜深了,紀(jì)凜卻還沒有睡著。

    曲瀲被弄亂了生物鐘,一時半刻也睡不著。

    兩人躺在床上,周圍安靜得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昨天……”黑暗中,他的聲音很低沉,甚至透著一種冷冽的味道。

    曲瀲馬上豎起耳朵。

    ☆、第 171 章

    “昨天,我去京郊十里坡的農(nóng)舍見了一個人……”

    他的聲音很低沉,起初透著一種冷冽的味道,只是隨著他平板的敘述,最后聲音漸漸變得平靜。

    與其說是平靜,還不如說是一種木然。

    隨著他說的事情越來越多,曲瀲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一般,難受得厲害。只是不管如何難受,她都安靜地傾聽著,身體不由自主地依進(jìn)他,仿佛只要這樣,就能表達(dá)自己的心意,給他一些安慰。

    “……原來我真的不是那個女人的孩子,而是另一個女人的,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那個女人從小時候起對我的態(tài)度就那么矛盾,她一邊對我好,一邊卻又肆無忌憚地傷害……原來,我并不是什么鎮(zhèn)國公府的世子,只是個不被承認(rèn)的jian生子,連庶出的都不如,要不是那個女人的孩子死了,我也不會被抱回來,替代那個女人的孩子的身份活下來……”

    說到這里,他的聲音更變得陰戾,“原來,這些年,我是頂替著別人的身份活下來的——”

    曲瀲下意識地?fù)ё∷?/br>
    他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腦袋,平靜地道:“對外祖母來說,那兩個女人都是她的親生女兒,不管哪個孩子都是她的外孫,加上我變成這模樣,所以她覺得愧對我。對祖母來說,我也是她的親孫子,因?yàn)樗氖韬觯Φ梦易兂蛇@樣,所以她愧疚,想要補(bǔ)嘗……”

    他的牙齒咬得咯吱響,氣息也變得粗重。

    “我不是可憐蟲,不需要她們善意的謊言,我寧愿他們一開始就宣布那個孩子死了,沒前將我抱回鎮(zhèn)國公府……如果沒有這些,我不會變成這樣……他們所有的人都在騙我,小時候我問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他們只說那個女人生病了,讓我別恨她,父親也說讓我別恨……”

    可能是他的情緒起伏有些大,現(xiàn)在說的話也有些顛三倒四,沒頭沒尾的,純粹是想到了什么就說什么,沒個條理。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又漸漸變得平靜。

    可是她卻覺得,他的心里很難受,他的心在哭,可是面上卻只有狼戾與平靜下的麻木。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我記得,我被關(guān)在一個黑暗的地方很久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年,可能是兩年,等我被祖母接出來時,我已經(jīng)變成這個樣子了。”他平靜地述說,聲音只剩下木然,“那個女人將才兩歲的紀(jì)凜關(guān)在屋子里,一關(guān)就是三年,每當(dāng)她控制不住情緒時,她會……紀(jì)凜為了保護(hù)自己,生生變成了世人眼里最恐怖的雙面人,如果不這樣,紀(jì)凜會死的……其實(shí)不是的,我只是想要保護(hù)自己,我不會害人的,可是……”

    “別說了!”曲瀲嗚咽著說,喉嚨哽咽得厲害,聲音也變得干澀,“……你別說了,你是紀(jì)凜,紀(jì)暄和,我知道的……”

    “哭什么?”他捏著她的肩膀,將她弄得很疼,聲音卻變得兇狠,“難道你不覺得我就是個妖孽?哪有人會像我這樣有兩種面貌,虛偽惡心?難道你不怕?你其實(shí)是害怕的,只是你素來是個識時務(wù)的,知道沒辦法改變婚事,只能嫁給我,所以只能迎合……瞧,你真是個表里不一的騙子,連我這樣的妖孽,你都敢親近……”

    “閉嘴!”她更兇狠地說:“我是個正常人,難道一開始時就不能怕一下么?可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怕了,你還要我如何?”說著,她撲進(jìn)他懷里,隔著他的衣服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然后又哭道:“紀(jì)暄和,難道我做得還不夠么?你以前明明說過讓我給你時間的,我給你時間了,那你為什么就不能給我時間?我花了四年,終于適應(yīng)你的存在,像朋友、像情人、像家人一樣,為了你,我小心打探,讓烏嬤嬤不喜歡,甚至去祖母那里尋你……”

    說著,她背對他,又躬著身子將自己蜷縮起來,低低地哭著。

    其實(shí)不是為自己哭,而是聽了他說的事情,心里難受得厲害,特別是她的淚腺特別發(fā)達(dá),就是忍不住。

    黑暗中,她的泣聲像貓的叫聲,一陣一陣地響起,像捏住了人的心臟一樣,讓人難受。

    “別哭了!”他粗暴地喝道,然后又放緩了聲,“你別哭了,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說?!彼焓?,將蜷縮成一團(tuán)的她摟進(jìn)懷里,感覺懷里那人的纖細(xì)柔軟,覺得她就像一只被人豢養(yǎng)起來的充滿了野性的寵物,平時看著乖巧溫順,但只要惹毛了她,就會亮起爪子。

    這是他豢養(yǎng)的寵物,只屬于他的。

    聽到他示弱了,曲瀲又趴回他懷里,緊緊地?fù)ё∷难?,將眼淚鼻涕都往他衣服上蹭去。

    他心里有些嫌棄,但卻出奇的沒有覺得臟。

    然后,聽到她帶著鼻腔的聲音響起:“我連你雙面人的身份都接受了,難道還不能接受你的身世?我根本不需要貪戀什么鎮(zhèn)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我jiejie是親王妃,難道她還不能護(hù)著我?所以你別小看我……”

    “我沒小看你。”他的聲音漸漸地變得溫和,低頭親了下她濕潤的眼睛。

    曲瀲縮了下腦袋不給他親,并且嘀咕道:“臟,別親?!备杏X他收緊的臂力,知他誤會了,忙道:“我是說我自己臟,要知道病從口入的道理……”

    難得感性的世子被不解風(fēng)情的女人弄得瞬間沒了興趣。

    被她這一鬧,他心頭的郁結(jié)散去不少,聲音也沒有先前那般兇戾,變得溫和的聲音幾乎讓她以為他要恢復(fù)那個溫和的少年了,“你真的不在意我的身份?”

    “不在意!”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就算以后可能會有人揭穿我的身份,讓我變得比紀(jì)沖那庶子還不如的jian生子?”

    “沒關(guān)系,到時候我們就離開鎮(zhèn)國公府,我有嫁妝,能養(yǎng)活得了你?!彼芎練獾卣f,一副“姐是土豪姐自豪”的模樣,“而且你也不用擔(dān)心離開了宗族被人欺負(fù),還有jiejie呢,jiejie不會坐視不管的?!?/br>
    “你對你jiejie可真夠放心的。”他有些酸溜溜地說。

    那是當(dāng)然,這個世界上,她最信任的就是jiejie了。而且她姐是重生人士,這輩子還讓一個出家了二十幾年的和尚還俗娶她了,本事是大大滴有的,不必?fù)?dān)心。

    “不過我相信,憑你的本事,就算不當(dāng)鎮(zhèn)國公府的世子,也能闖出自己的一翻天地?!鼻鸀?yán)^續(xù)煽情,“到時候,無論你去哪里,我和阿尚都會跟著你?!闭f完,再附上一枚香吻。

    男人在失意的時候,最需要的是有個人來全心全意地依賴他、信任他、肯定他、鼓勵他,這會讓他的大男人心態(tài)得到圓滿升華,受傷的心會被治療。曲瀲這種毫不遲疑的態(tài)度,還有不吝嗇的甜言蜜語,果然讓人招架不住。

    他摟住她,抱得很緊,將臉埋在她的頸間。

    她漸漸地感覺到頸項(xiàng)的濕潤。

    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格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是想到兩個人格之間心意相通,想來主人格的痛苦也傳達(dá)給他了,所以讓他心里也跟著難受。他本就是一個任性妄為的性子,但是主人格的痛苦連帶地也影響了他,讓他承擔(dān)主人格的痛苦。

    曲瀲突然意識到,其實(shí)這個妖孽的性格,是為了轉(zhuǎn)移主人格的痛苦而衍生的,他任性妄為,無人能克制,但是每每在主人格受到傷害時,他會跑出來,以更殘忍的手段還回去,以此來保護(hù)自己。

    所以,這才會使他們心意相通,變成這副模樣。

    這一晚,他們說了很多話,直到曲瀲睡著了,很多話記住了,也有很多話忘記了。

    翌日,曲瀲醒來時,發(fā)現(xiàn)紀(jì)凜已經(jīng)恢復(fù)平時溫潤和煦的模樣。

    他朝她露出一個暖暖的微笑,清潤的雙眸里仿佛碎落了漫天的星辰,讓人打從心里溫柔起來。

    這是一個能讓人看著就感覺到溫柔的男人。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發(fā)燒了,不過因?yàn)檫@次來勢洶洶的病,讓他的身體變得有些虛弱,臉色很蒼白,精神也不太好,自然是不能回金吾衛(wèi)當(dāng)差了。

    就在曲瀲琢磨著要讓常山再進(jìn)宮去給他請假時,沒想到宮里的皇上卻傳來了旨意,讓他在家歇息半個月,養(yǎng)好了身子再回宮。并且還賞了很多補(bǔ)藥補(bǔ)品過來,可見紀(jì)凜的圣眷之濃,不知讓多少人羨慕嫉妒恨。

    曲瀲翻看了下宮里的賞賜,轉(zhuǎn)頭對披著外袍坐在炕上逗阿尚的男人說道:“看來皇上對你還是很不錯的?!?/br>
    紀(jì)凜不置可否。

    曲瀲翻看完了那些東西后,便讓人收了起來,然后也爬到炕上挨著他坐,讓丫鬟們退到外面守著,又將阿尚往炕里挪,拿了好些個迎枕塞到旁邊,阻止她爬出去。

    她扒著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說道:“暄和,我今天又想了想,覺得事情很不對勁。”

    紀(jì)凜一雙清眸溫潤地看著她,“有什么不對勁?”

    “就是你昨晚說的事情??!”曲瀲心里對他充滿了憐惜,突然有些明白為什么他會養(yǎng)成這種多疑的性格,全天下的人都在騙他,雖說是為了他好,可是孩提時代受到的傷害,卻不是一朝一夕能彌補(bǔ)的,慢慢地養(yǎng)成了他這樣的性格。

    她突然間對他以前的行為有些釋然。

    “吶,不管是那位靜寧郡主的奶娘的話,還是祖母的話,聽著好像是那么回事,可是仔細(xì)一想,又不像那么回事了?!?/br>
    雖說靜寧郡主可能會是紀(jì)凜的親生母親,但是因?yàn)橐恍┰?,曲瀲也不可能大大咧咧地稱呼她為婆婆什么的,最后打算還是尊稱她為“靜寧郡主”比較妥當(dāng)。

    “你瞧,爹那時候是喝醉酒誤事,可是難道隨行的隨從不會阻止他么?我可不信爹當(dāng)時作為鎮(zhèn)國公府的世子,身邊沒個伺候的人,特別是喝醉了吵嚷著要去莊子探望懷了身孕的妻子什么的,難道不會有人提前過去打個招呼。而且,當(dāng)時爹和誰去喝酒,隨行的小廝是誰,路上有沒有遇到什么事情,這些都不明白。還有,靜寧群主作為一位有封號的郡主,就算三更半夜去院子里賞夜景,周圍應(yīng)該會有丫鬟婆子跟著的吧?就算被醉酒的人輕薄了,也能讓其他丫鬟婆子來救駕吧?或者是叫人來……還有,那時靜寧郡主懷著七個多月的身子獨(dú)自一個跑出來,途中是誰將她送到莊子里的?陳氏說是位好心人,那好心人出現(xiàn)得也太巧合了,卻沒人知道那位好心人是誰……”

    曲瀲可沒有什么長輩之事晚輩不好議論的想法,私底下,她大膽得驚人,根本沒啥尊卑的想法,縱使讀著女則、女四書什么的長大,也沒能磨去她骨子里的東西。

    紀(jì)凜只是微笑地聽著,并沒有打擾她的分析。

    直到她說完了,用期盼的眼神看著他,問道:“你覺得我說的怎么樣?”

    紀(jì)凜微笑著親了下她的臉。

    “說話啊!”曲瀲不滿意他這種敷衍的態(tài)度。

    見她佯裝嗔怒,他卻沒有任何不悅,反而笑意越深,摸了下她的臉,說道:“你說得對。”

    “然后呢?”

    她就像一個盼望得到主人獎勵的小動物,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紀(jì)凜又摸摸她的臉,眼神變得幽深。

    連她都看得出其中的問題來,祖母沒道理看不出來,祖母應(yīng)該也查了,只是不知道她是查不出來呢,還是因?yàn)槟承┰虿幌氩?,不過他覺得應(yīng)該是前者。

    想罷,他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希望那些人能給他一個好消息。

    ☆、第 172 章

    接下來的半個月,紀(jì)凜足不出戶,不管是誰的邀請,都一律推了,很忠實(shí)在將養(yǎng)病這項(xiàng)事情進(jìn)行到底,總不能辜負(fù)了皇上的恩典。

    而過府來探望的人,除了寧王世子周瑯和靖遠(yuǎn)侯世子袁朗外,其余的訪客也以不宜見客為由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