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視著林爍的背影。

    林爍轉(zhuǎn)過頭來，對上了賀焱的目光。

    林爍笑著說：“早?！?/br>
    賀焱也笑了起來：“早。”

    第79章 號角

    賀焱去上班，林爍決定放自己一天假。

    他揮送賀焱，抱著飯團(tuán)玩兒。

    一聲號角聲從他手機(jī)里響起。

    林爍笑了笑，點開手機(jī)里的聯(lián)絡(luò)工具。彈出的對話框就來自于“號角”。那邊說：“號角已經(jīng)響起?！?/br>
    林爍回：“靜候佳音?！?/br>
    那邊沒了聲息。

    康老爺子身體每況愈下，康家逐漸由康文華父親接掌。對方是個孝子，即使康老爺子偏心眼幾十年他也沒怨過，始終誠誠懇懇地為康卓輝收拾爛攤子。

    可能正是由于康文華父親對待康卓輝的好態(tài)度，康老爺子才會放心地把康家交到他手里。

    康文悅這一輩不知道康卓輝是個怎么樣的人，對康卓輝還是很喜歡的。

    康文悅還留在飛鳥直播這邊做準(zhǔn)備，看完頒獎典禮才知道康卓輝來了，她激動地打電話給康卓輝：“四叔，你怎么來了！來了也不告訴我，我去找你玩兒??！你現(xiàn)在還在s市嗎？”

    康卓輝說：“在?！?/br>
    康文悅興奮地問明位置，高高興興地去見康卓輝?？底枯x話不多，笑著聽康文悅高高興興地說起自己的“事業(yè)”，兩個小年輕門當(dāng)戶對，又都不用去繼承家族，確實沒什么好煩惱的，連做“事業(yè)”都這么天真爛漫，搶到一個直播授權(quán)就高興得跟什么似的，真是有趣。

    話題免不了又繞到了林爍身上。

    提起林爍康文悅就有說不完的話，要不是她和未婚夫的感情很不錯，康卓輝都以為她要動手把林爍搶回家。

    那個小孩確實有令人癡迷的資本。

    康卓輝想起林爍在頒獎儀式上的笑容，不由也笑了起來，時不時應(yīng)康文悅一兩句。康文悅像是得到了鼓舞似的，夸得更加起勁，直到和康卓輝吃完一頓飯、到了午休時間，才滿意地回到落腳的地方。

    與此同時，郭南生找上了林爍。

    和他一起來見林爍的，還有一個陌生的年輕人。這年輕人大約才二十一歲，看起來比林爍更稚氣，扣著頂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個好看的下巴。林爍覺得有點眼熟，想了想，才記起這年輕人好像是飛鳥直播上次說想要捧的小主播之一。

    那兩個小主播和康文悅他們一樣，是對在校小情侶，兩個人都直播網(wǎng)站里少見的“正常人”，而在“正常人”之中他們的顏值又挺高，所以人氣升得很快。很多人都夸他們是直播界的“清流”。

    結(jié)果前不久這“清流”就出事了，“清流”之一，也就是眼前這小男生被爆出聚眾吸毒，拘押了十幾天。從拘留所出來以后，他的人氣自然一落千丈。他的女朋友也宣布和他散伙，從此單飛去了。

    林爍上次見到康文悅已經(jīng)隱隱猜出內(nèi)情，見郭南生把這年輕人帶來，林爍心里有數(shù)了。

    他把郭南生兩人請進(jìn)屋。

    年輕人摘掉帽子，露出張稚氣猶存的臉。

    郭南生說：“他叫郁潮生，本來是飛鳥力捧的新人主播，正準(zhǔn)備做你的節(jié)目。你知道吧？”

    林爍點點頭。

    郁潮生看著林爍。

    林爍說：“你鬧的丑聞，和康卓輝有關(guān)系對嗎？”

    郁潮生有些困惑。他搖搖頭說：“不，不是，我接觸不到康卓輝那樣的人。和我們接觸的人叫孟然，是橫海娛樂的小歌王?！?/br>
    林爍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他望向郭南生：“上次和我們一起上《唱響經(jīng)典》的那個？”

    郭南生說：“對?！?/br>
    郭南生回到首都后一直關(guān)注著林爍，在看到林爍得到了章昭嚴(yán)、李重山、徐松、管青云等人的青眼后，郭南生坐不住了。他覺得這是個機(jī)會，這是個天大的好機(jī)會，而帶來這個機(jī)會的人正是眼前的林爍！

    郭南生扔出一句話：“康老爺子病得很重?！?/br>
    林爍心頭一跳。

    康老爺子是康卓輝肆無忌憚的依恃。只要康老爺子還活著一天，整個康家就會是康卓輝的堅強(qiáng)后盾！可以說，如果康卓輝是殺人兇手，那么這康老爺子就是幫兇！沒有他的縱容和力撐，康卓輝絕對不會活得這么逍遙自在！

    現(xiàn)在，康老爺子病重。

    這是個機(jī)會嗎？林爍卻說：“希望康老能好轉(zhuǎn)?！?/br>
    郭南生一愣。他說：“為什么？”

    林爍說：“因為人死了就沒法懺悔了?！?/br>
    郭南生聽到林爍的話，心頭微微一震。

    林爍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根本沒辦法和康家這個龐然大物對抗！林爍為什么有底氣說出要康老爺子懺悔這種話？即使已經(jīng)把希望寄托在林爍身上，郭南生還是覺得林爍這口氣實在太大了。

    林爍讓郁潮生把當(dāng)時的情況說出來。

    郁潮生說：“是芊芊認(rèn)識孟然的，那時候我覺得有點古怪，但芊芊一直很喜歡孟然，所以我也沒多想。后來孟然邀請我們?nèi)ゾ蹠?，結(jié)果莫名其妙就成了我聚眾吸毒。等我從拘留所出來的時候，芊芊就提出和我分手。我從共同的朋友那里輾轉(zhuǎn)知道了一點事情，芊芊好像已經(jīng)和孟然在一起了——”

    林爍說：“你沒有把這些事告訴警方？”

    郁潮生說：“說了，可是他們只是把我關(guān)起來。”他有點害怕，“他們發(fā)現(xiàn)了毒品和針頭，尿檢也呈陽性，我會不會真的上癮？”

    郁潮生才二十出頭，沒經(jīng)歷過什么風(fēng)浪，這會兒跟個六神無主的小孩似的，想從林爍這里得到寬慰。

    林爍說：“你被注射毒品是在昏迷狀態(tài)下做的，心理上不會成癮，不過身體可能會出現(xiàn)一些階段反應(yīng)。你自己這段時間應(yīng)該也有感覺吧？”

    郁潮生點頭。

    林爍說：“你忍住了嗎？”

    郁潮生說：“忍住了。我覺得很可怕……”

    林爍打了個電話，委托于醫(yī)生幫自己聯(lián)系這方面的行家。他對郁潮生說：“你得去做個全面的檢查，讓專業(yè)的醫(yī)生幫你克服戒斷反應(yīng)。你不是主動吸毒，也沒感受過吸毒快感，戒斷反應(yīng)不會太嚴(yán)重。放心，不會有事的?！?/br>
    郁潮生點頭。林爍年紀(jì)不大，給人的感覺卻非?？煽?。以前能拿到林爍的授權(quán)他們就高興不已，現(xiàn)在近距離接觸之后他更是覺得林爍身上有種讓人信服的氣勢。

    等于醫(yī)生過來把郁潮生接走，林爍才轉(zhuǎn)向郭南生。

    郭南生說：“你果然了解很多東西。”

    林爍說：“何以見得？”

    郭南生說：“你對孟然做出這種事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林爍說：“知道我第一次真正接觸到這個圈子，看見的是什么嗎？”

    郭南生凝視著林爍。

    林爍說：“我看見我的朋友被他們困住，身上因為不配合而被打得遍體鱗傷。那個時候我真想把他們?nèi)珰⒘恕?dāng)然，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我沒有做那種不理智的事?！彼c郭南生對視，“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這個圈子有多少不干不凈的事情?！?/br>
    郭南生安靜下來。

    林爍說：“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也知道你有很多顧忌?！彼呐墓仙募绨?，“所以你安心地拍電影去吧，不要想太多。像小郁這樣的人，你能幫的就幫一把，不能幫的也不要太自責(zé)?！?/br>
    郭南生覺得林爍的話很可笑：“我怎么可能會自責(zé)！”

    林爍從善如流地改口：“好吧，你不自責(zé)?！?/br>
    郭南生有些無力。

    林爍想了想，忍不住問：“你沒有被注射過毒品吧？”

    郭南生沒說話。

    林爍的神色嚴(yán)肅起來。

    他說：“我覺得你這人不壞。雖然有點臭屁有點虛榮，但本性還是挺好的。不管你是因為什么原因而留在橫海娛樂，都不要付出毀了自己的代價——那太重了，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br>
    郭南生說：“說不過你，我先走了?！?/br>
    林爍說：“你不見見言暉嗎？”

    郭南生停下腳步。

    接著他搖了搖頭，大步邁出屋門。

    林爍目送郭南生離開，難得輕松起來的心情變得有些沉郁。

    他打電話給章昭嚴(yán)，向他說明今天遇到的事兒。話說完了，他才吐出一口胸中的悶氣。

    章昭嚴(yán)說：“我以為你早就習(xí)慣。”

    林爍說：“我記得章哥你說過，有些事情是永遠(yuǎn)不可能習(xí)慣的?！?/br>
    章昭嚴(yán)認(rèn)真地說：“對?！彼Z氣堅定，“所以我們要改變它，而不是適應(yīng)它?！?/br>
    林爍說：“章哥，我們該吹響號角了吧？”

    章昭嚴(yán)說：“你等不及了？”

    林爍說：“是的，我等不及了，再等下去那些人說不定會一個個撒手人寰。”他從來不是沒有耐性的人，但在各種條件都成熟的情況下，他覺得時機(jī)已經(jīng)到了。

    這兩年他正式踏入電影業(yè)，通過各種方式結(jié)交了與薛家、顧家——甚至秦家、李家等等大家族有關(guān)系的人，又通過這小半年的相互摸底，和章昭嚴(yán)達(dá)成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

    這樣已經(jīng)夠了。

    林爍并不需要他們表態(tài)支持。

    他們只要不站出來反對、不站到康家那邊去，那就是無聲的應(yīng)援。如果康卓輝成為眾矢之的，甚至有可能牽連整個康家，這些人這個“不反對”態(tài)度就非常有用了！康家的“對手”可不算少，他們怎么會放過攻訐的機(jī)會？而康家如果沒有盟友，很有可能會被人趁機(jī)蠶食。

    林爍說：“我覺得已經(jīng)可以試一試?！彼α似饋?，“反正就算是輸了，我也不會有半點損失——和他們比起來，我根本沒什么可損失的。”

    章昭嚴(yán)說：“你還真是光棍?！?/br>
    林爍笑瞇瞇：“這就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br>
    章昭嚴(yán)說：“那我們就來試一試?！?/br>
    林爍心頭一松。

    他結(jié)束了和章昭嚴(yán)的通話。

    這時另一個電話正巧打了進(jìn)來。

    林爍盯著屏幕上那陌生號碼一會兒，按下接通鍵。

    那邊傳來一把低沉的嗓音：“小林導(dǎo)演，我是康卓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