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衡只覺渾身發(fā)涼，“我去將那房子賣了?！?/br>
    許氏橫他一眼，連罵他愚蠢的力氣都沒了。

    “想來想去，現(xiàn)在也只有一個(gè)人還能幫我們?！?/br>
    殷衡眼中一亮，“誰？”

    許氏卻已站起身來，推開他往外走去，“只要你還沒將人家派來送禮的使者給罵走……就還有機(jī)會(huì)?！?/br>
    ☆、第84章

    第84章——崢嶸初露（二）

    陳留王第一次上朝的英勇表現(xiàn)，不出三日便傳遍了內(nèi)闈。し

    “這陳留王，小時(shí)候就渾，沒想到去了朝上還敢這么渾。”綾兒掩嘴笑道，“若不是劉公公給他救場(chǎng)，他豈不要成了眾矢之的？”

    殷染笑笑，并不想告訴她，段云瑯最高興的就是成為眾矢之的。

    那也好過一個(gè)人寂寞空虛到死。

    但她知道，事情沒有這么簡(jiǎn)單。段云瑯從此給人留下了一個(gè)莽撞而正直的印象，但，誰知道呢，他其實(shí)既不莽撞，更絕不正直。

    開春這第一場(chǎng)朝會(huì)，每一個(gè)人都成了他的棋子，每一句話都成了他的幫腔，圣人、張適、劉嗣貞、高仲甫，連帶他自己，都像是靜心排演好的傀儡——

    不管怎樣，他贏了。

    張適已翻不了身了。

    只是張適這條無關(guān)大局的老咸魚，打壓了他能有什么益處？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瞎胡鬧。

    這回段云瑯再來時(shí)，殷染看著他，表情便帶了似有若無的笑。多日以來連軸轉(zhuǎn)，他已很疲倦了，偏還被她這笑容在心頭點(diǎn)起了火，湊上前問她：“笑什么？”

    “笑你年少有為，一步百計(jì)?！币笕救⒏酄T點(diǎn)上，深夜里，兩個(gè)人的影子被燭光映到了墻壁上，疊在了一處。他從她身后抱著她，蹭著她的頸窩道：“怎么聽起來不像好話呢？”

    “我猜猜啊，”殷染點(diǎn)了點(diǎn)腦袋，“你手里強(qiáng)占民田的證據(jù)，不止是張適的吧？”

    段云瑯一怔，立刻便埋首在她發(fā)絲間笑了起來，笑得肩膀都抖動(dòng)得一抽一抽的，“你太聰明了，我真想殺了你滅口。”

    殷染眨了眨眼，“是不是你還有高仲甫的把柄？”

    段云瑯的手臂漸漸收緊了，“你說說看?！?/br>
    殷染慢條斯理地道：“劉公公一句話，讓所有人都不敢?guī)蛷堖m講話了，這是人之常情?？善渌硕己谜f，畢竟位卑言輕；高仲甫，為什么也一聲不吭呢？張適明顯是為他做事的人呀?？梢娝谀銖椲缽堖m的那一刻，已決定放棄這個(gè)卒子了。因?yàn)椤驗(yàn)樗舱剂说?，而且他占地的證據(jù)，早就在圣人手里攥著了。圣人還更進(jìn)一步，把當(dāng)朝大小文武全都拖下了水，高仲甫再如何驕橫，也豁不下這個(gè)面子攪和這么大一場(chǎng)是非——還沒走到那一步呢?！?/br>
    段云瑯不說話了。

    殷染反而起了興致，反手摸摸他的腦袋，“哎，我說中了沒有？”

    段云瑯悶悶地道：“說中了，全說中了?！?/br>
    殷染高興了，反而不知說什么好，眼睛里泛著幼稚的快樂，末了也只說了一句：“你真厲害！”

    這單純的四字夸獎(jiǎng)，比他素來所聽見的各式各樣的贊美諛辭都要來得真切感人，他的唇自她纖白的脖頸吮吻到耳垂，呼吸燙得灼人，“是呀，我這么厲害，”他帶著暗示的意味將她圈緊在自己懷里，讓她感知到自己的熱度，“你就收了我吧，好jiejie?！?/br>
    她紅著臉，聲音壓低了：“你怎么……這說正事兒呢……”

    “我這也是正事兒?！彼曇羯硢?，“天大的正事兒?！?/br>
    “胡扯！”

    “怎么胡扯了？”他的手臂像纏人的海藻，將她裹緊了，胸腔里一顆心被擠壓著幾乎要出了竅——“我沒了太子位，也還是好好的；可我要是沒了你，我一刻也活不下去。你說，這難道不是天大的正事兒？”

    她有些尷尬，有些羞澀，低了頭，他便去吻她那珍珠般小巧的耳垂，滿意地看著那里的顏色一點(diǎn)點(diǎn)變作深紅。她悄聲問他：“你明日……”

    “明日無事。”他的手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解開了衣帶，他就這樣擁著她，跌跌撞撞將她往床上引……

    ***

    “五郎。”

    “嗯？”

    “我還有一樁事，沒想明白?！?/br>
    “嗯？”他不知饜足地舔著她頸下白皙的肌膚，給她的回應(yīng)仍舊只是一個(gè)懶懶的單音節(jié)，從鼻腔里悶哼著發(fā)出。

    她被他弄得既癢且躁，難耐地道：“剛剛才……你別……”

    他干脆在她頸子上咬了一口。

    “嘶——！”她吃痛地叫，清麗的臉龐全都皺了起來，“殿下當(dāng)真屬犬，惡犬！”

    他不樂意了，“那你就屬貓，吃飽了就撓人?！?/br>
    她睜大一雙帶著水汽的眼睛，不敢置信地道：“這撓人的是誰啊這……”

    他又隱秘地笑起來，一點(diǎn)一點(diǎn)去舔吻她那被自己咬出了血印子的頸項(xiàng)肌膚，男人的氣息縈繞著，又鉆進(jìn)了她的四肢百骸里去，讓她難堪地興奮。

    “我……我是想問你，”她低喘著道，“為何要辦張適？”

    他停住了。

    半晌，抬起頭來，似嗔似怨地斜了她一眼，“偏你，不分場(chǎng)合，不解風(fēng)情?！?/br>
    她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他慢吞吞自她身上挪開，在她枕邊找個(gè)地兒舒服地躺下，又伸出一只手來給她枕著，才道：“張適么，一把老骨頭，確實(shí)不值一提?！?/br>
    她疑惑地看著他。

    “但他有個(gè)好女婿?！倍卧片樥f出這句話時(shí)，眼神有些閃爍，偏過了頭去。

    她愣了片刻，忽然樂了。連忙撐起身子湊到他面前，逼得他整個(gè)視野里都是自己一張臉，毫不留情地笑道：“你還在吃醋？吃你小舅子的醋？”

    “誰認(rèn)他這個(gè)小舅子！”段云瑯不自然地推開她，“我只是看不過他欺負(fù)你……還有你那個(gè)jiejie，那個(gè)嫡母，總有一日，我要坑死他們?！?/br>
    她被他滑稽的用詞逗樂了，可樂了一剎，眼中的笑意又沉落下去。

    她輕聲道：“謝謝?！?/br>
    他更加不自然了：“說什么……”

    她忽然貼上了他的唇。

    他微微驚愕，她那柔軟的舌頭卻已靈蛇一般嬌嬈舔過他的唇線，如無孔不入的水輕輕啟開他的唇。呼吸漸漸變粗，他伸出手去抱住她的腰，手底一用力，她便“嗯”地一聲加重了這個(gè)吻……

    直到她終于放開了他，胸口仍起伏不平地喘著氣，一雙幽深的眼睛愈來愈亮，兩個(gè)人忽然同時(shí)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坐到了他的身上。

    他根本經(jīng)不起她的一點(diǎn)點(diǎn)撩撥。而此刻她在他的上方，那變幻不定的目光投下來，竟讓他心中升起膜拜一般的愛慕。

    這是他的女人，這是主他的神。

    他愿意為她做任何事情。

    她開口了：“五郎?！?/br>
    “嗯？”

    “我沒看錯(cuò)你，你真是很厲害的?！?/br>
    他有些失望了，卻也不得不就著她的話頭：“殷衡這回聰明一些，也不至于引火上身。但張適畢竟是他岳丈，我估摸著，他此刻已經(jīng)活動(dòng)開了?！?/br>
    她微微訝異，又有些好笑，眸光里漾著波紋，似笑非笑地睨他：“這回不解風(fēng)情的是你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抽風(fēng)吃掉了好多點(diǎn)擊和評(píng)論啊啊啊我要報(bào)警了！

    ☆、第85章

    第85章——問卜（一）

    林豐往殷家又跑了幾趟后，便再也不跑了。

    他家主子不需要再腆著臉去求昭信君，現(xiàn)在，反而是昭信君派人腆著臉來求他家主子了。

    只是他家主子，卻又三天兩頭地不見人影，往往是去了宮里服侍生母安婕妤。安婕妤的病一天天地拖下去，寢殿里常年藥香縈紆，咳嗽聲從未斷過。圣人得了信兒，倒也吩咐著多添些炭火和藥材，只是始終不來探視。

    安婕妤卻好像也不在乎圣人如何。

    段云瑾坐在床沿，給安婕妤念了一段佛經(jīng)，終于念得她睡下，才輕手輕腳地往外走，梁帷之外，林豐低頭哈腰地道：“殿下，殷家那邊說，張侍郎的案子，還得勞駕勞駕殿下，畢竟往后都是一家人……”

    段云瑾沒有言聲，走到堂上去坐了，林豐便給一旁的宮人使個(gè)臉色，命奉茶來。茶水端上，段云瑾看了一眼，又皺起眉頭，砰地一聲合上了杯蓋。

    他看見茶，便要想起父皇。

    父皇是那樣嫌厭母妃、嫌厭母妃所帶來的自己，以至于二十四年前的那一場(chǎng)酒后亂性之后，便再也不喝酒了。

    現(xiàn)在母妃病得快要死掉了，父皇也絕不來看。

    “張適這案子，可大可小?！倍卧畦痛怪浑p吊梢眼，臉頰在冬日里愈益削瘦而慘白，“殷家這般著急，莫不是殷衡在戶部與張適還有牽扯？”

    “您這話說的，”林豐賠笑道，“殷家大公子可是張侍郎的親女婿，這哪能一點(diǎn)牽扯也沒有啊……”

    “畢竟張適已經(jīng)下了大理寺，圣人這回不揪出幾個(gè)人來也不好收?qǐng)觥夷俏宓芸粗?，其?shí)最陰險(xiǎn)的就是他了。”段云瑾輕輕一笑，就在林豐以為他也不想摻和此事的當(dāng)口，他卻又說道，“不過，人是盡管審著，但也不見得會(huì)傾家蕩產(chǎn)、害命亡身。端看他殷家誠意夠不夠了?！?/br>
    林豐眼前一亮，“殿下有法子？”

    段云瑾側(cè)頭，目光似透過那飄飄蕩蕩的梁帷，落到里邊那病床上去。半晌，抿了抿唇，“法子自然有，只要他們趕緊把人送過來，趁著我母妃還有一口氣，早日……辦了這門親事。——你是收了他們家多少錢，又給他們打包票了，是不是？”

    ***

    天色將晚，段云瑾收拾著打算出宮了，卻聞外邊報(bào)說——圣人偕許賢妃一同來看望安婕妤了。

    段云瑾想走而不得，就那樣愣愣地在殿中立了片刻，許賢妃就邁步進(jìn)來了。

    宮人連忙去點(diǎn)火，殿中一時(shí)亮堂起來，許賢妃今日穿了一件紫緞白裘的袍子，內(nèi)襯著粉紫襦裙，摘了風(fēng)帽，自胸口至下頜勾勒出明滑的肌理輪廓，再往上看，發(fā)間紫玉釵上散散綴著海珠，被燭火一映，愈加美艷動(dòng)人。段云瑾只看了一眼，便覺眼睛被扎得發(fā)疼，同樣是年近四旬的女人，興許自己母妃還年輕一些，可看上去……就是一個(gè)天上一個(gè)地下。

    他行過禮后，有些猶疑地發(fā)問：“父皇……？”

    “圣人在外面呢?！痹S賢妃款款一笑。

    哦。

    他懂了。

    父皇是不肯踏進(jìn)母妃的房子一步的，即令要陪許賢妃來看望她，他也寧愿自己守在寒風(fēng)凜冽的殿外。

    許賢妃一邊往里走一邊關(guān)切地道：“安娘子的病究竟如何了？前些日子里傳得邪乎，鬧得宮里都無人敢來瞧上一瞧，本宮覺著也不是個(gè)道理。興許開春兒就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