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要說周海鋒最近確實上道。前幾天晚上單軍在客廳熬夜看球,啥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半迷糊間,有個人給他搭了條毯子,他半瞇開眼縫就能瞅見,那是周海鋒。 單軍愜意,打從心底里愜意。他覺得當初那個詞兒,征服,差不多就這感覺。 單軍享受這個過程,相當享受。 “我也就是看他沒二報,放他一馬?!?/br> 單軍懶懶地說,在弟兄們面前,他得繃著。 “那小子還算識相,老頭子那兒一個字兒也沒去咧咧,但凡他要多咧咧一個字兒,都沒他輕的。他聽話,我就罩他?!?/br> 單軍說著,抬眼掃過哥幾個:“姓周的仗義,我就得夠意思。以后沒我的話,誰都不許動他,聽到?jīng)]有?以前是以前,誰要是再整他,就是跟我過不去。” 于征和其他幾個都點點頭,單軍把眼神移向翹著腿抽煙的王爺。 “聽見了嗎!” 單軍踢了他一腳。 “爺聽見了。” 王爺還是那副散漫的口吻。 當晚,周海鋒在鋪床時,一個東西拋在他的床上。一個高級的隨身聽。新的。 “百米第一,獎的。送你了?!?/br> 單軍抱著胳膊,離開了門框,轉(zhuǎn)身踩著拖鞋踢踢踏踏地上樓,嘴里還吼著一首當時特流行的歌:“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鳥……” 第二天,單軍被一個電話叫到了一幢房子里。 那是軍區(qū)外面,單司令住的房子。單軍跟他爸的關(guān)系一直不冷不熱,這是他們家庭的情況造成的,這個高干家庭里的故事,也是一言難盡。 單軍是毫無防備進的他爸的書房。單司令無非還是那一套老生常談的教訓,從小到大單軍都聽出繭子了。單司令因為所在軍區(qū)的所轄和那幾年比較緊張的特殊地域周邊關(guān)系,一直頻繁地公干,不常在家,每次回來例行公事地要教訓他這個兒子,單軍早都麻木了。 父子倆又吵起來的時候,單司令拍了桌子:“你帶著一伙人天天晚上出去鬼混,以為我不知道?!” 單軍愣了一下。 “你什么時候去的,幾點回來的,在外頭跟誰惹了什么事兒,我都清楚得很!” 單司令直接指著單軍那傷口。 “你這胳膊上是摔的?……你心里有數(shù)!” 單司令的眼神凌厲、威懾,怒容滿面。 “不要以為我不在,你就能無法無天,撒謊,鬼混!告訴你,你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向我匯報!不要心存僥幸!” 單軍沒說話,單軍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血都往腦袋上涌。 “……誰跟你匯報了?” 單軍說。 “誰??” 單軍直直地梗著脖子,青筋冒出…… 單軍出了那房子,胸口就像挨了一悶棍,一直堵到了喉嚨口。 這事兒不一定是周海鋒干的,可單司令那一樁樁一件件數(shù)出來的“事跡”,連細節(jié)都分毫不差,要說是劉長健告狀,也只說得出如意不夜城那一樁,其他的呢?除了單軍的弟兄,知道這些事兒的,只有一個周海鋒。 單軍也想找出一條可能是別人干的理由,可除了周海鋒,個個是他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懷疑他們,等于懷疑他自己。 單軍腦子里嗡嗡的,像被人從背后捅了一刀,又像被當著面狠狠在臉上扇了一耳光,被丟在火上烤,除了一團怒火、疑云,還混雜著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一種情緒,這種憤怒夾雜著其他的情緒,甚至都不是來自他被人賣了這事本身。 他想起他扔給周海鋒的那個隨身聽,他高興地哼著歌爬著樓梯,他拍著胸脯對哥幾個說誰都不許動他,人仗義,我就罩他!…… “軍哥,你這回是看走眼了,你不還剛招呼哥幾個說不準動他嗎?結(jié)果怎么著,人給你來一現(xiàn)的!……” 院墻下面,一個兄弟沒說完,就被于征踢了一腳。一群人看著單軍的臉色,沒人敢往下說了。 單軍坐在自行車后座上,吐著煙,面無表情。 于征跟單軍這么多年哥們了,從開襠褲開始的交情,單軍什么性格他不知道?單軍最恨什么,最恨背后被人陰,最恨被相信的人背叛!周海鋒算不算他信的人,于征不知道。可單軍那天說的那番話,單軍那表情,是當真把這姓周的當個人護著。現(xiàn)在如果這事兒真是周海鋒干的,那不是一腳踩在單軍臉上的問題,那壓根已經(jīng)不是面子的問題。 “還等什么?我現(xiàn)在就帶人去滅了他!”大飛氣沖沖地帶人要走。 “回來!”單軍厲聲喝住,大飛急了:“軍哥,要擱以前你早把人按溝里喝下水道了!你還等啥呢?” “證據(jù)呢?!?/br> “還要證據(jù)?” “沒證據(jù)他會認嗎?” 這件事,抓不到證據(jù),就是摁著周海鋒的頭他也不會認。單軍不冤枉好人,如果是他干的,他要他無話可說。 “那你說怎么辦?”大飛急了。 單軍深吸一口,把煙屁股扔在了地上,臉色陰沉,。 “找?guī)讉€人盯他。給我抓現(xiàn)行。” 可大飛他們盯了幾天,幾乎一無所獲。 是沒見這兵往單司令那兒跑過,可是這個兵每天除了給單家老爺子當勤務(wù)的公務(wù),就是去連隊出公差、學習,私人時間不是跑步鍛煉體能就是打籃球練器械,天天如此,沒一點兒新鮮的。 第14章 盯了幾天什么也沒盯到,單軍也不耐煩了。星期天,單軍讓老爺子放了周海鋒半天假,準他外出。 機關(guān)兵請假不像野戰(zhàn)部隊那樣嚴格,但外出名額也很緊,相比之下首長的勤務(wù)兵借著辦事的名義,外出自由就大多了。這軍區(qū)就在鬧市區(qū),外面就是花花世界,單軍不信他出去以后,不去吃喝玩樂。 周海鋒便裝出了大院,單軍沒叫別人,自己去跟。 他一路跟得謹慎,保持著相當遠的距離。他一直懷疑大飛那幾個的動靜被周海鋒察覺了,才什么都盯不到,周海鋒是什么兵,原來臨汾旅要往特種兵路子派的兵,大飛那幾個能盯到他? 跟了一路,周海鋒既沒去逛街喝酒,也沒去會女人,更沒去什么燈紅酒綠的犯紀律的場所,只是去了一個老舊小區(qū),上了一幢居民樓,下來之后,在小區(qū)外小街的店里買了些日用品,就返回了。 單軍抬頭看看這住宅樓,估摸這里就是周海鋒的家。 周海鋒拎著東西,走到快到街口的時候,路過一家店面,進去了。 單軍見他半天沒出來,跟過去到了店門口,抬頭一看,是一間網(wǎng)吧。 嚴格地說那時候還不叫網(wǎng)吧,叫電腦房,那是互聯(lián)網(wǎng)剛開始逐漸普及的時候,大部分人家里還沒電腦沒網(wǎng)絡(luò),都是去這地方上網(wǎng)?,F(xiàn)在見周海鋒進了這地方,單軍直覺有戲,也跟了進去。 按單軍的邏輯,男人進電腦房,能干的無外乎兩件事,一是打游戲,二看黃色網(wǎng)站。 周海鋒坐在一個角落里,單軍悄無聲息地坐在了周海鋒后面一排,把帽子拉低,也開了電腦。隔著段距離,他看到周海鋒一直在看有很多文字的網(wǎng)頁,也看不清楚是在看什么。周海鋒看得很專心,頁面上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字,看起來也不像是什么能讓他有“收獲”的網(wǎng)站。 過了一會兒,周海鋒身上的尋呼機響了。 為了工作需要,單軍奶奶要求破例給周海鋒配個尋呼機,這尋呼號碼只有單家人知道,呼機一響,就是首長有事了。 周海鋒掏出呼機看了,就關(guān)掉了機器,結(jié)了賬出門。 單軍等周海鋒走遠了,過去開了周海鋒那臺電腦。 那時候的網(wǎng)吧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先進,剛剛用過的電腦信息都留在電腦里,不會自動清除。單軍點開了歷史記錄,按順序翻出了最新瀏覽過的網(wǎng)站。 一連看了幾個,全都是法律網(wǎng)站,介紹法律條文法律法規(guī)的,枯燥得很。單軍越看越納悶。周海鋒看這些干什么?他對法律感興趣? 再往下翻,后面都差不多,還有什么監(jiān)獄管理的,看得單軍是莫名其妙,也沒了耐心。 他耐著性子再點開一個網(wǎng)頁,正打算關(guān)機走人,突然一下定在那兒了。 屏幕上,網(wǎng)頁一點點打開,是一張圖片,上頭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摟在一起,接吻。 單軍呆了,瞠目結(jié)舌…… 他反應(yīng)過來,手忙腳亂地關(guān)了網(wǎng)頁,做賊似地向周圍掃了一眼,對著電腦屏幕,半天沒回過神來。 “……我cao?!?/br> 單軍愣了半天,說。 他怔了好一會兒,才又動了鼠標。仔細查看了一下瀏覽的時間,和前面幾個網(wǎng)站時間相差不多,應(yīng)該也是周海鋒看的沒錯。 單軍掃了眼四周,拉小了窗口。 這是一個圖片專區(qū),按瀏覽記錄一一打開了幾張圖片,全是年輕俊男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孩都很帥氣,俊美,穿著陽光健康。 單軍看了幾張,發(fā)現(xiàn)這幾個人長得都有點相似。他仔細看了幾眼他們的臉型,眉目,看來,這種長相是周海鋒最喜歡的類型。 單軍又看了看,漸漸疑惑起來。 他覺得,這幾個人都有點眼熟。 他肯定不認識他們,也不應(yīng)該見過。但就是覺得眼熟,有一種奇怪的似曾相識感。 單軍甚至回想起北極海狼,想著是不是在那地方見過。 單軍疑惑了一會兒,無意中抬起了頭。 面前的擋板玻璃中,映出了他自己的臉…… 深夜的將軍樓,一片寧靜。燈都暗著,只有樓下里面的衛(wèi)生間有燈光,從門縫里隱隱透出光線。 周海鋒光著精赤的上身,正脫了上衣要洗澡,門忽然被人擰開了。他一回頭,和單軍打了個照面。 單軍慢悠悠地進來,好像屋子里沒別人,徑自洗了手,關(guān)上門,脫下外套,隨手擺在了一邊。 “你干什么?”周海鋒狐疑地看著他的舉動。 “借你個地方,沖個涼。”單軍慵懶地解開頭兩顆襯衫紐扣。 樓上幾間主臥都有獨立的衛(wèi)浴間,單軍從來都是在他自己房間的浴室里洗澡,這樓下角落里的衛(wèi)生間是專門給勤務(wù)兵用的。周海鋒不知道單軍搞什么名堂,伸手拿上衣服要走。 單軍拽住他。 “別走啊,這地方這么寬敞,不多我一個。 “你用吧?!敝芎dh過去要開門。 “都是男的還怕看?” 周海鋒回頭,看了他一眼。單軍像剛認識他似的,目光玩味,上下打量他。 周海鋒從來都軍容整齊,風紀扣都扣到第一個扣子,單軍還是頭一回仔細打量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