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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帝他姐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若是換種想法,在南鄉(xiāng)時候,養(yǎng)著一家人的,難道不是劉頤而是劉盼嗎?若是劉盼沒有做這個皇帝,而劉頤繼續(xù)做了自己的守灶女,這種情況若無意外,便會繼續(xù)那么十年、二十年……將劉頤劉盼性別倒置,劉頤又何嘗不是養(yǎng)家糊口的兒子,劉盼又何嘗不是被兒子辛勤奉養(yǎng)的母親呢?

    這般的例子,在民間絕不少見。然而孝子奉養(yǎng)母親,便會被舉孝廉、被官員推薦;貧女養(yǎng)活一家人,卻只能擔個悍女名頭,終生不嫁……女媧娘娘造了男女,男女卻又有什么分別?憑什么男子便可以任意占盡便宜,女子便要默默承擔、委屈自己?

    青杳不服,而她……亦是不服!

    ……可是拂煦,又是個什么意思呢?若說青杳是為了施展胸中抱負才投靠了她,一心一意地為她打算,拂煦卻是個閹人,受了腐刑,不算男人、卻也不算女人,他所為的,卻又是什么呢?

    總不會同青杳一樣……也不會是真心為了她。

    劉頤心中升騰起危機來,暗暗記下,預備在下次見面時悄悄提醒了阿父,免得阿父栽進什么陷阱里去。

    ☆、第四十八章

    那日去了前朝,所幸并未添上什么癥候。劉頤身體又向來強|健,青杳精心服侍之下,沒過幾日便好了起來。太醫(yī)診過,言說不必再吃藥,也可稍稍吹吹風。劉頡聽說了,立即歡喜前來,非鬧著要和阿姐一處不可。

    劉頤也有些想阿弟了,便有意縱了縱他。自打劉頡出生以來,便未曾離開過她半步,如今卻多日未見,怎能不想?便難得溺愛了他一次,任著他嘰嘰喳喳地在耳邊聒噪,又跳又鬧、沒個形象地玩耍。

    劉頡見阿姐態(tài)度寬容,卻開始有些蹬鼻子上臉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地背書,一會兒卻又趴在劉頤身邊學小狗叫、揪著她的辮子不松手。劉頤一揚眉,他就趕緊跑開;可是一放松了神情,他又會立刻跑回來,腆著臉兒叫阿姐。

    劉頤被他sao擾得煩不勝煩,終于伸手把他扯了過來,擰著耳朵叫他念書。劉頡對阿姐又敬又怕,此時只好老實下來,乖乖地用軟糯的聲音讀著書。

    他一邊讀著,劉頤一邊認著字。沒過多久便發(fā)現(xiàn),這些扭扭曲曲的圖案其實是有規(guī)律的,讀音、含義亦有相同之處……認真看了幾時,她便微微懂了些。又兼天生記性好,劉頡念一個字,她便能用心記住一個字,一個時辰下來,居然也認了半篇□□所編的《千字文》。

    若不是聽著阿弟喉嚨有些啞,劉頤心疼了,這一上午認齊一千個字,也是使得的。只是書上那些話都文縐縐的,看得人似懂非懂,劉頤左想又想,還是要找個師父來才是。

    她以為自己天資已足夠駑鈍,誰知青杳與一眾宮女在旁伺候者,已是為她的速度感到駭然了。這等的好記性與聰慧,簡直是聞所未聞,以妖孽來稱這對姐弟,恐怕亦是嫌不夠的。聽說他們同父異母,那天資定然是傳自陛下的了。可是眾人打聽多時、青杳又在劉盼身邊當差過一段時間,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他有這份本事呢?

    想來想去,只能歸于老天厚愛。學習刻苦、又天賦超群之人,向來是值得別人敬佩的。一眾宮人悄悄傳開,對劉頤姐弟也服侍得更加用心了。

    誰能夠保證,她們?nèi)缃袼痰牟皇怯忠晃绘?zhèn)國公主與景皇帝呢?

    姐弟二人和樂融融之余,劉頤也沒有放松了對前朝的關(guān)注。那日青杳雖真說動了她,可她對權(quán)勢地位本身并不感興趣,在乎的唯有骨rou親人。吳川戰(zhàn)事關(guān)乎著她一家人的安危,又豈能不多注目?

    青杳畢竟身為女子,又能從千萬人中脫穎而出,察言觀色的能耐十分出眾,更兼心思細膩,對劉頤雖說不上了解十分,八分卻也是有了的。她自然清楚劉頤心里自有主意,不是平白便能被人說動了的,更清楚她對家人的在意,是以并不急著繼續(xù)說服,也沒有將她的動作聯(lián)想到其他地方。

    拂煦卻不同。他與劉頤不過數(shù)面之緣,并不了解她的秉性,更是一廂情愿地拿著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劉頤,如今見她關(guān)心前朝政事,恰以為她是聽進了自己的話,野心開始萌動,更是無有不在旁襄助的。是以劉頤雖處在深宮之中,前朝消息卻總能源源不斷地送到手中來,令她不必出門半步,便能將某些事情了熟于心。

    這當中最引她注意的,卻就是那位在朝上踴躍發(fā)言了的徐自達,徐太仆大人了。

    徐自達雖做過幾件蠢事,可是能以二十歲的年紀躍居都統(tǒng)之位,本身的智計武功自然也是有的。右遷太仆之位后,他著實是清靜了幾年,卻沒有就此將謀略武藝放下,反而像是忽然開了竅一般,連對上逢迎都摸得到竅門了。雖然名聲不算很好,人緣也只是一般,卻難得一樣入了皇帝的眼,日后視圖上順風順水,自不必說了。

    他卻并不只打算靠著皇帝的賞識起步,而是真心向往戰(zhàn)場。那日并著田丞相幾人,扯著劉盼“懇談”到了半夜,一張老實臉下竟口壓蓮花,硬生生將劉盼說得轉(zhuǎn)了念頭,同意了撤回此前的糊涂命令,并暫調(diào)了十萬虎賁軍任他處置,將對吳川的戰(zhàn)役事項全面交給了他。幾位大人回過味來后,紛紛表示相信徐太仆的水準、并愿意鼎力相助,于是君臣言談半夜,皆大歡喜,爭吵了許久的事情也終于得到了解決。

    次日朝會上宣布此事時,倒是也引來了不少反對之聲。然而劉盼正在立威之時,哪兒聽得了別人的反對?不容置疑地敲定了此事,當場便讓徐自達領(lǐng)了虎符去了。

    徐自達也的確很有能耐。元都與新季相隔不遠,界內(nèi)五十里處卻剛好有著一條河流,天然形成了一道險塹。遭遇了吳川王叛軍的那一萬南川虎賁,雖然個個驍勇善戰(zhàn)、兇悍非常,可是讓一萬人去對付二十萬,盡管后者有所夸大,卻也不是什么特別現(xiàn)實的事情。吳川王手下的能臣謀士也不是那么好相與的,南川虎賁盡管厲害,血戰(zhàn)了幾個時辰,卻也只是堪堪拖住了他們的步伐,殘部整結(jié)后,便與聞訊趕來的兄弟軍團們換了防,退到了玉華川后暫行歇息。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句話可謂是被虎賁軍們奉行得淋漓盡致?;①S為天子親軍,忠君愛國無可指摘,行|事上卻有著自己的風格,一牽扯到行軍打仗,甭管是皇帝還是太上皇,說的話都不如真刀真槍在戰(zhàn)場上拼殺出來的將軍管用。劉盼前頭雖下了幾道指令,卻只是被接旨的將領(lǐng)們恭恭敬敬地供奉起來,之后該做什么的,還是去做什么。遭遇了吳川軍的這一支虎賁,便是一邊派人八百里加急地送戰(zhàn)報去元都,一邊又派人十萬火急地四處求援。僅僅一個晚上過去,護衛(wèi)中川的數(shù)支虎賁便聚集在了一起,天不亮便渡了河,悄悄在吳川軍面前安營扎寨。

    吳川王好歹準備了數(shù)十年,十萬大軍來勢洶洶,雖然不及虎賁軍精悍,沒有見過多少血,卻也實在算得上一股力量了。以十萬對兩萬,從晌午到傍晚,沒能夠取得什么壓倒性的勝利,吳川王也并不氣餒——這種情況還在預料之中,早在發(fā)兵之前,一重謀士便定了計策,約定若是打得元都措手不及如何,若是遭遇了虎賁軍又如何如何。雙方雖都損失了一些戰(zhàn)力,卻都是在抱著試探的態(tài)度不溫不火地打,否則虎賁軍若是誓死將他們拖住,這十萬“精銳”少說也要去掉個五萬;然而若是吳川王拼著損失也要渡河進入元都,恐怕即便只剩下了五萬軍隊,也足以在內(nèi)應的幫助下,將精銳未及回護的元都攻破了。

    吳川王的自信,還來自于另一個不可說的方面——他畢竟是劉氏子孫,自幼秉承□□庭訓,“讀史以明智”,自然曉得那合縱連橫的辦法,知道造反的事業(yè)需徐徐圖謀,更明白有些事情需要隱忍與積累。除了擺在明面上的好名聲、放在暗地里的密謀外,他手里還握著一重底牌,是只有一些心腹才隱約明白的——他早已與周遭的藩王打好了關(guān)系,舉兵之前便已約定利益十數(shù)年,只待反旗掛起,便會相繼出兵。

    虎賁作為天子之師,自然驍勇善戰(zhàn)。若是讓他們集結(jié)到了一起,吳川王的軍隊自然只有潰敗的道理——然而吳川王造反,要的便是向天下人揭露新天子的無用,鼓動藩王們起了心思。他一個人固然無法對抗天子,可是加上藩王們的力量呢?

    吳川王心里滿是得意。幾十年的謀劃,父子兩代的精心準備,吳川王的探子早已密布了全國,元都之中亦有內(nèi)應……他相信,同他一般在元都扎下力量的藩王并不在少數(shù);他更自信,自己搜羅的能人異士能夠憑著一條三寸不爛之舌,說動別人心甘情愿地為他驅(qū)使……無論陰謀與明謀,勝利都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哪怕會費些功夫,他為謀大事已忍耐了那么些年,難道如今還不能再忍忍么?

    他算盤打得十分響亮,卻將事情想得太過美好了些——他自以為計劃完美無缺,卻從未想過,若是自己的計劃出了意外,哪怕只有一環(huán)的失誤,所有謀劃也會霎時變成鏡花水月,全盤落空。

    而次日早晨睜眼時所接到的探報,才僅僅是令他領(lǐng)會到這一點的開始。

    “南川軍變成了北山軍?”吳川王不禁失聲道,“你說什么?可看清了?”

    下面將領(lǐng)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末將也險些以為是瞧錯了,特地派了探馬出去,又上了攻城車,親眼瞧見那營地上飄的旗幟,正是山岳型狀,卻無川流湖泊……那營中走動兵士的服色,恍惚間也瞧著像是斑駁綠色,并不是深沉藍色……”

    吳川王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半晌不曾說話。南川、北山原是個稱呼,若論作戰(zhàn)的能力,卻是不分伯仲的,都是北荒戰(zhàn)場上實打?qū)嵉匾娺^血的漢子,于吳川王而言,并沒有什么區(qū)別……可是近在枕邊的敵營一夜間換了數(shù)萬的兵卒,他們卻毫無所知,甚至只能等對方第二天換下旗幟后才發(fā)覺了端倪……這不但是挑釁、嘲弄,還是赤|裸裸的示威!

    能在一夜間悄無聲息地更換布防,就能在一夜間悄無聲息地進行突襲,奪取他的項上人頭!吳川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深覺自己不能夠小看這些天子親軍。他趕忙召來親信商量對策,又調(diào)集了能人異士保護自己的安危。此時他卻有些后悔,表現(xiàn)自己與士卒生死與共、對皇位志在必得大有辦法,何必一定要親身上陣,以身犯險呢?

    后悔卻也只能后悔,這世上畢竟沒什么后悔藥可吃。打好精神后,吳川王迅速與親信們商量了對策,收拾好行營、整結(jié)好大軍,與對方嚴陣以待。

    北山軍卻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不但沒有列隊待戰(zhàn),反倒擺出了一副輕松安閑的模樣,施施然地在營前挖著拒馬,不緊不慢地運著土方。到了中午,更是有炊煙裊裊升起,絲毫沒有要出戰(zhàn)的跡象。

    吳川王等待了半日,早已饑腸轆轆,雖看著對方作戰(zhàn)態(tài)度十分消極憊懶,卻不敢大意,只怕他們有什么陰謀,故意要示弱于自己,好拿住機會來個重擊。他派了斥候探馬出去,每半個時辰便要來報上一次,深恐這些虎賁軍耍什么陰謀。然而直等到傍晚,士兵們大多已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北山軍卻依然毫傾巢而出的征兆,只是又開始做飯果腹了。幾口大鍋架在了營前,也不知道是煮了些什么,香味遠飄十里,十分誘人。

    吳川王不得不命令大軍就地駐扎,埋鍋造飯,以安撫躁動的軍心。他自己與一班謀士卻總是莫名地感到焦躁,總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卻又根本無從應對。

    在榻上翻來覆去了許久,吳川王才勉強入睡。然而他剛剛閉眼,還未入夢多久,一聲驚慌的大喊便進了耳朵:

    “王爺,大事不妙了!那南川軍……那南川軍打過來了!”

    ☆、第四十九章

    吳川王乍聽奏報,不禁心中詫異,恍惚以為自己還在夢中。他身邊隨侍的異士忙道:“胡說什么!怎么是南川軍?那邊駐扎著的,難道不是北山軍么?”

    報信的小卒驚慌失措地道:“是南川軍襲營了!……穿著南川軍的服色,打著南川軍的旗幟!一口的南方口音……”

    吳川王大驚失色,睡意頓時不翼而飛。他從榻上翻身坐起,厲聲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川軍怎會襲營?他們什么時候又換了布防?來者……”

    正說著,他卻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對。若是真有襲營之事,為何耳中聞不到喊打喊殺聲音,全然是一片寂靜!

    恰在此時,那報信小卒忽而抬起頭來,亂發(fā)遮掩下,一張涂著黑灰、狹長鳳眸卻亮如鬼魅的臉撞入了吳川王眼中。他扯開唇角,粲然一笑,吳川王只覺腹間一涼,低頭看時,一把造型古怪的兵器已然插|進了他肥碩的腹中。

    緊隨著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劇痛與親信遲來的厲喝:“王爺小心!……”

    吳川王想要說些什么,然而很快,他連疼痛也感覺不到了。

    -

    徐自達快馬加鞭,連夜從元都趕到了軍中。他去時,剛好遇上了南川、北山二軍悄悄渡河換防。恰好這一支北山的都統(tǒng)與他相熟,兩人便入了帳中,秉燭夜談起來。

    都是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浴血拼殺過的人,二人對近在枕畔的敵軍夷然不懼,反倒鎮(zhèn)定自若地話起了家常。那北山軍常都統(tǒng)一開口便取笑道:“舊日里總見恁得罪人,只說在京里頭閑上兩年,給皇帝養(yǎng)養(yǎng)馬兒,總該乖了點。沒想到恁乖是乖了,卻有點精明過頭了!如今竟是連皇帝老兒都蒙得住了?陛下倒是怎么肯讓你出來的呢?”

    徐自達苦笑道:“還能有什么辦法?虧的是瑤川那女人不在,我才敢對陛下請纓。當初不過是為了沈大哥一句話,心心念念地要照拂她,誰知那女人心眼兒那么小,表面上答應得好好的,上了朝堂以后,卻又說出那種話來……”

    常都統(tǒng)嗤笑道:“還不知她與先帝是什么關(guān)系呢!都沒放在心上的一件事,只恁一人當了真了。恁管她,她過得可比俺們滋潤多了!那女的向來很有手腕,封了夫人以后,在朝堂上更是混得風生水起,莫說先帝沒有公主妹子,便是有,也得被她團團比下去了!……”

    言談之中,他們卻都對對方的打算有了底子,又都彼此不太認同。徐自達的想法便是要佯敗一次,將吳川軍引至周遭最近的縣城玉華縣外,暗中與聞訊趕來的十萬虎賁相約好,包抄了吳川王的軍隊。常都統(tǒng)卻以為南川軍已與吳川王交鋒過一次,雖未勝利,卻也未嘗敗績,主力更是被保存得很好,尚有一戰(zhàn)之力。如今又換了北山軍駐防,吳川王又不是傻|子,怎么會相信他們是佯?。?/br>
    徐自達行|事大膽,常都統(tǒng)卻為人謹慎。兩人爭執(zhí)之下,竟是都拋棄了自己原有的觀點,反倒商議出一個新的觀點來。布防已然換好,吳川王又不是聾子瞎子,不可能察覺不到服色旗幟的不同,可若是他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枕畔敵軍竟悄無聲息地換了布防,一定會如臨大敵,做出反應來。然而要讓他主動搦戰(zhàn),卻也不怎么可能。吳川王隱忍籌謀了數(shù)十年,自然忍耐功夫極佳,也會是個極為謹慎的人。他身邊謀臣將士又從未上過戰(zhàn)場,對連年征戰(zhàn)的虎賁軍只有警惕畏懼的道理,又怎么可能會攛掇吳川王主動出擊呢?

    是以他們判斷,吳川王定然會嚴陣以待,密切地注意他們的動靜,卻不會實際做出什么動作來。

    然而上頭如此,下頭卻未必也如此。那些普通軍官士卒,未嘗領(lǐng)會過虎賁軍的厲害,即使昨日有過交鋒,雙方卻也都留了余手,存的是試探的心思。這心思上頭將領(lǐng)懂,虎賁軍的每一個小卒也懂,然而吳川王那雜牌子軍隊,恐怕并不是人人都懂。他們聽過了虎賁軍的名頭,真正交手卻發(fā)現(xiàn)對方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厲害,結(jié)果會是什么?必然輕敵!

    如此,一套好策略便可以輕易拿出了。徐自達傳令命相繼集結(jié)的虎賁軍都駐扎在玉華川后,待得命令方可渡河;自己則留在營內(nèi),與常都統(tǒng)一起導演了一出好戲。吳川王一日未見攻擊,便一日都心神不寧;然而他手下那些兵卒,卻會起輕慢懈怠之心。只待入夜時分,便是包餃子襲營的時候。

    耐心等到入夜,徐自達便放出信號來,讓玉華川邊駐扎的十幾萬虎賁渡江。玉華川說是“川”,其實不過一條小河,只是水深了些罷了。虎賁們輕車熟路地架橋渡川,動作整齊有序,短短時間內(nèi)便集結(jié)了大半。徐自達正要命人出擊,卻忽然見吳川軍營中起了sao|動,火把亮起,不由驚疑起來,以為對方已知道了己方的算計。

    然而那sao|動卻仿佛只是小范圍的,并未擴及到全營。徐自達正在觀望之時,手下探馬忽然來報:“報——!大將軍,營外來了個吳川兵,手里還提著個人頭,言說是來投誠的!”

    徐自達頓時訝然,與常都統(tǒng)對視一眼,沉聲傳令道:“押他進來?!?/br>
    片刻之后,幾名膀大腰圓的北山虎賁圍著一名個子瘦高、穿著吳川軍服色的小卒,相繼走了進來。

    小卒年紀似乎并不大,面黃肌瘦的樣子,一頭枯發(fā)隨意地挽起,人如竹竿一般高瘦,一身兵服也便顯得松松垮垮,掛在身上空蕩蕩如面袋般。臉上抹了灶灰,黑黑的看不清五官,一雙眼睛狹長,在火光下顯得極為明亮。

    他氣勢極為內(nèi)斂,像是沒有什么存在感,左手上提著的包裹卻截然相反——青布的包裹已被鮮血濡|濕浸透,不時有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撲鼻而來,端的是引人側(cè)目。

    徐自達不禁問道:“你是何人?”

    小卒微微一笑,開口道:“吳川人。”

    徐自達與常都統(tǒng)交換了一個眼神,常都統(tǒng)按住了腰間長劍,橫眉怒目地道:“恁來這里治啥子?手里拿的又是啥?”

    小卒絲毫也沒有為他的態(tài)度所驚嚇,泰然自若地蹲下|身,將包裹放在了地上,徐徐解開:“帶著吳川叛逆的人頭來,自然是為投誠的?!?/br>
    ——青布散落在地,當中一顆圓睜雙目的人頭駭然醒目。

    -

    劉盼很是坐臥不寧了兩天,日日心神不安地在太極殿里處理政事。他于讀書上是十分聰慧的,雖然變通稍差,可是熟悉流程以后,按著成例去處理政事還是不成問題的。

    初時他還是很依賴先帝留下的人馬班子的,然而沒過幾日,瑤川夫人便告了病,在家休養(yǎng),不肯再進宮幫忙;拂煦對朝臣關(guān)系十分熟悉,政務上卻沒什么天賦;原也想過女兒,可是劉頤偏偏也病了……最后只有自己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去適應了。

    度過了前些時候的手忙腳亂與不知所措,劉盼論起朝政來,雖還說不上是游刃有余,可也有模有樣起來。然而如今他卻絲毫也不為自己的圣恩日隆而欣喜,也沒有了去臨幸美人的心思,滿心里記掛的都是百里之外進行的戰(zhàn)事。

    元都雖是秦、漢國都,地勢卻實在算不上險峻。它地處平原,千里內(nèi)無甚易守難攻的險關(guān),唯有皇宮修得還算出奇,兩面環(huán)山、一面靠水,只消閉緊了那扇正門,沒有人做那個內(nèi)應,便是打上個兩三年,里面都守得住的。然而皇宮里向來沒有存糧的傳統(tǒng),一應生活采集都由外面皇莊新鮮提供,若是真被人打了進來,恐怕宮里的余糧,還不夠這些黃門宮女們吃上兩天!

    ……幾乎每過一刻,劉盼心底都會生出新的不安。然而他卻并不清楚這些不安源自何處,就好似有個鬼魅在他耳畔時時絮語:爾非真命天子,爾無皇帝良德,這皇帝的位子只不過是教你坐上兩日,遲早是要還的……

    原本被劉徐氏嬌|態(tài)所挑起的溫存又因這而須臾散去。只要叛亂一日未曾平息,劉盼便一日還記得劉徐氏之前散布宮中的那些個謠言——什么叫吳川王本是真命天子、而他只是截了胡?他劉盼既然被這文武百官共同推舉做了皇帝,那便證明他才是這個真命天子!

    他的這一腔心思并未被人得知,只有枕邊侍奉的梅八子稍稍揣摩了一二。然而她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雖曉得劉盼如今心情不好,又對某些事情忌諱頗深,卻不明白究竟為何如此。然而她在宮中多年,雖是有些小聰明,也很是有些野心,可是宮中最忌的好奇心,她卻是萬萬也不敢有的——好奇得越多,便也死得越快,掖庭中多年來拖出去的尸首,還不足作前車之鑒么?

    就在這坐立不安之間,前線的奏報卻忽然傳到了。傳令使風塵仆仆地卷進元都,當值的中常侍連忙遞了奏報,求見皇帝。不過片刻之間,從前線傳來的最新消息便傳到了所有應當知道這個消息的人耳中——前線大捷!吳川王被摘了項上人頭,叛軍一眾大小偽官皆已落網(wǎng),因著俘虜太多、又都不在戶籍之中,對吳川王忠誠甚篤,甚至還不得不提請了皇帝旨意,請求要不要就地坑殺。

    自秦以來,因著對外連年征戰(zhàn)用兵,本朝□□又十分鼓勵養(yǎng)兵征戰(zhàn),還親自編寫了武安侯等人的傳奇在民間傳唱,上行下效,民風十分悍武。雖是十分注重儒道學說,但就連飽讀詩書的田、馬二位丞相,聽到傳聞后也不禁拍手稱快,連忙換了朝服等待覲見。劉盼得到消息后,困意頓時不翼而飛,連鞋子也忘了穿,便興高采烈地從寢殿中跑了出去,只覺得心頭一塊大石碑被除,放眼望去盡是天高云闊……早朝時間方至,他便迫不及待地出現(xiàn)在了太極殿中,與同樣得到消息的群臣匆匆畢過君臣禮儀,立刻就敘起了這件事情。

    立國以來,大漢還未嘗生過內(nèi)亂。群臣之前雖認為吳川軍不堪一擊、定然勝不過天子麾下精銳虎賁,然而畢竟他們并未直面叛軍,也摸不清對方的底細,心中始終懷著忐忑之情。如今知道吳川軍被大敗,頓時大松了一口氣,群情喜悅,紛紛對劉盼賀喜;同時也心內(nèi)生出了一點驕傲,只覺得果然不愧是虎賁軍,擒滅叛逆,不過是易如反掌!

    劉盼得意之余,卻也沒忘了徐自達提請之事。待到賀喜之聲漸漸淡去,便將此事提了出來:“……徐卿按名冊所點,共點出七八萬有名有姓的兵卒,卻都不在戶名簿上,想來是那叛賊積累多年的隱戶……又言其人對吳川王多忠誠,聽聞死訊后,麾下謀臣將領(lǐng)多有哀慟,更有觸柱而死者,兵卒神色亦戚哀……因此奏聞,請求定奪?!?/br>
    張常侍直白道:“何須奏聞?坑殺了事!”

    太尉秦大人亦道:“既是對吳川王忠心耿耿,不妨便讓這忠心帶到地下去!否則豈不聞一則‘哀兵必勝’,若是有人利用了這支隊伍,反過來又要沖擊元都,此時忙亂的又究竟是誰呢?”

    劉盼露出一副仁愛面孔,嘆息道:“畢竟有八萬條活生生的性命?!?/br>
    “陛下仁德,”馬丞相顫顫巍巍地道,“老臣卻有一句話要勸告陛下——孔夫子曾曰,以德報怨,何以報直?陛下如今一時仁慈放過了他們,可是他們既無戶籍、也無田地,只受吳川王供養(yǎng)著,若是輕輕放過,卻是讓他們各回自家,還是送上邊關(guān)呢?”

    這卻是一個大問題。大漢地域廣闊、人口富庶,年年都要有許多的新生兒,如今的田地尚不夠分,要靠向外打仗掠奪土地,又哪兒有地域去安置這些叛軍呢?忠誠既無法保證,便無法放得下心用他們?nèi)ゴ蛘?;若是真留了下來,國庫銀子再多,難道又要拿閑錢去白養(yǎng)一群仇人?

    如此說來,倒只好是坑殺了。劉盼便再無異議,將命令頒行下去。

    劉頤于宮中知道此事時,已經(jīng)是早朝散了以后了。太醫(yī)說她身子表面看著強|健,其實底子十分虛弱,雖然傷寒已愈,卻還要小心將養(yǎng),是以除去昏迷的時候,這兩日清醒以來,竟也沒再有聞雞而起的時候。劉頡倒是與以往不同,自從拜了師傅,日日都要聞雞起舞,不管明白不明白意思,首先要將一篇文章?lián)u頭晃腦地背上百八十遍,再臨上幾幅字,既認了字,又學了文,端的是生活充實。換成旁人也就算了,偏偏他又十分聰明,無論布置多少任務,總都是當天完成,因而任務也越來越重,竟是被當做了個十多歲的孩子開始教了。

    劉頤看著不像,總覺得阿弟雖將內(nèi)容都記住了,可是不過照葫蘆畫瓢,學的都是別人的意思,自己則是一星半點都未曾明白,生生成了個書呆|子,正尋思著要找個時間同馬、田二位丞相商量商量,便聽說了前朝傳來的這一消息。

    傳話進來的人正是劉頤身邊新來的宮婢之一,春華。她年紀大約十六七歲,生得一副好相貌,天生一張笑盈盈的臉蛋兒,頭發(fā)烏黑、皮膚雪白,身材雖有些豐滿,卻顯得十分喜氣,十分招人愛,也十分能入劉頤的眼。

    青杳這回挑的宮婢,恰恰都是這一個類型的:聰明,漂亮,相貌瞧著老實有福氣,不是那種會偷jian?;?,手腳十分的勤快。劉頤對旁的并不十分看重,卻獨獨喜歡干凈勤快的人,與這些宮女也是沒兩日便混了個熟,對她們的底細也都大抵心中有了熟。

    然而老實又聰明的人中,也是有分機靈也不機靈的。春華便是其中較為機靈的一位,很會看人眼色,嘴又十分的甜,差她出去打探消息,正是一探一個準。她回來后,便坐在腳凳上剝橘子,一邊剝著,一邊笑著同劉頤說了:“……聽說那徐太仆有著三頭六臂,在戰(zhàn)場上一招手,便是一道閃電劈下來呢!吳川軍被嚇得屁滾尿流,險些就投進玉華河里了……最后雖沒成功,卻也注定是要填了坑的。不然又哪兒有地方給他們?nèi)萆砟??陛下與諸位大人仁慈,才決定給他們一條死路……”

    劉頤聽著總覺別扭,不由說道:“這些人也太可憐了些,以前不過是些百姓罷?”

    “哪兒又是老實百姓呢?聽說是吳川叛逆照著虎賁軍的養(yǎng)法來的,悄悄銷了戶籍、撤了田地,撇到深山老林里去訓練,每日里要誦上三十遍吳川王的名字,以示忠心。這可就是一塊燙手山芋,若是真接過來了,可不得了呢!”春華撇撇嘴,嬌憨道:“也虧得是我們虎賁軍厲害,打得他們潰不成軍,便是不想投降,也與投降無異了。只是這要埋十萬人的大坑,卻是有些難挖了,不知道選址何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