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蕭遠更笑了,伸手捏她的臉,被宋巧比打回去:“呦呦,這伶牙俐齒的,伺候周崇寒的時候也這么委屈嗎?” 宋巧比臉色登時一變,起身離席:“你煩不煩!”說完,剛要回房去,她的電話就叮叮咚咚響過來了,哪壺不提提哪壺,提了哪壺哪壺就來了。 是周崇寒。 宋巧比一怔,猶豫著要不要接,蕭遠打眼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是誰來了電話。 “他這么晚還找你干嘛?”蕭遠立起眉毛站起來就要搶宋巧比的電話:“你把電話給我,我跟他說……” 宋巧比往側(cè)一躲,回頭再一瞪:“你跟他說什么,是我跟他離婚又不是你!一旦是財產(chǎn)的事兒呢?”這話似乎是她給自己的一個理由,于是低頭接通了電話。 “我在你樓下,想給你一筆錢,給完我就走。”周崇寒說完這話,也不再說別的,直接掛斷,不給別人拒絕他的機會。 宋巧比恨恨地合上電話,心里較著勁呢,本是他欠她的,但他還跟大爺似的,一聲令下,有賞! 宋巧比套上外套,打算下樓,蕭遠卻坐不住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樓下,很快回來?!彼吻杀鹊拖律碜訐Q鞋。 蕭遠上前一把捧住她:“不許去!” “你管著我了?!”宋巧比推他,他不放手,臉色還挺激動:“他怎么叫你干嘛你干嘛?我不讓你見他!” “你神經(jīng)吧!我還能不見他了,他還欠我的東西呢!”宋巧比覺得蕭遠真無理取鬧。 “那明天白天再說,干嘛大晚上去見他!” “白天晚上有什么區(qū)別?你當他是你,白天無所事事的……再說就在樓下,他還能把我綁票了?!”宋巧比推蕭遠一把,蕭遠還真退后了一步,嘴唇泛白,瞪著宋巧比,半天說不上話來。 “我就下去一會兒,馬上回來!”宋巧比惦記著那錢,轉(zhuǎn)身出門。 樓下,周崇寒果然立在他車邊,夾著一根煙,臉色淡漠,目光蕭索。 宋巧比走近他,手一伸:“錢呢?” 周崇寒愣了一下,接著又苦笑:“呵呵,宋巧比,咱倆好歹一場夫妻,你就只想著錢嗎?” 宋巧比挽起胳膊:“那不然呢?” 周崇寒緩緩?fù)铝丝跓?,從容不迫地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支票遞過去:“我知道,人死了是多少錢都沒法彌補的,我也知道,這幾天,對你來說,遭受的打擊都太大了……我沒有幫上你,我還……我很抱歉,我知道抱歉更無濟于事……”他說到這里,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手指微微顫抖,不易察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還發(fā)著燒,胸腔里燃著一團火,眼睛落到宋巧比身上,更是灼燒痛。 宋巧比接過支票,不耐煩地一揮手:“你說這些有什么意思?” 周崇寒立刻住嘴,他久久凝視著宋巧比,然后艱難啟唇:“一共二百萬,幾乎是我的全部積蓄……下周我們找時間去把房子和這車過戶,到時候我會全部搬出來,我想……你至少不用非得住在這兒……回家還是更方便一些……” 宋巧比低頭看那支票,數(shù)著2后面的幾個零,還沒數(shù)完,身后就傳來一個聲音:“周崇寒!你又跑來干嘛?”是蕭遠,他跟著宋巧比出來了。 宋巧比回頭看蕭遠,那位衣服也沒換,穿著家居服就出來了,一臉氣急敗壞,指著周崇寒就走過來:“你怎么回事兒?三番五次地來找阿比干什么?有什么話不能白天說?非要晚上來啊?”他上前一探身子,就推了一把周崇寒。 周崇寒沒什么反應(yīng),淡漠地抬起冰凜的眸子瞥了一眼蕭遠:“我找宋巧比,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跟我關(guān)系大了!她現(xiàn)在是我老婆!”蕭遠看他越鎮(zhèn)定,越覺得他傲慢不可一世,蕭遠就越來氣,上前一撲,一拳就落在了周崇寒右頰上,周崇寒本是不至于被打倒的,但他今天實在脆弱,身子便一下子向側(cè)后方歪過去。 宋巧比驚叫一聲,周崇寒并沒有倒地,撐在車子邊緣上,一反彈,起來迅速回擊,緊接著,蕭遠的右頰就也跟著挨了一下,蕭遠往后挫,但不甘心,一伸手,拉住還沒站穩(wěn)的周崇寒,兩個人就一起滾到地上去。 “臥槽!”兩個人倒在地上,還不忘拳打腳踢,滾來滾去,灰全黏到他們衣服上,他倆也不管不顧,撐著胳膊,抵著腦袋,惡狠狠地似乎要置對方于死地。 宋巧比可嚇著了,都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了什么,跳過去想拉卻不敢拉,只得揮舞手臂:“你們干什么?!都……都瘋了??!給我停下!” 她這話肯定是不好使的,那倆人還在地上滾呢,一邊滾一邊互相捶打撕扯,還都不說話,下手倒是死,似乎都忍了對方很久了。 這個時間,也不算很晚,街上的路人們都往這邊瞅,指指點點有要聚過來的趨勢,宋巧比就氣急敗壞地直跳腳:“你們倆有完沒完!你們再鬧,我就誰也不見了!都給我死遠點兒!”她是真氣,渾身都發(fā)抖,但也真是受夠了,她覺得這倆男人都壞,壞得流油,自私、無情、霸道又暴力! 索性掉頭轉(zhuǎn)身,她要收拾了東西搬出去住,住哪兒呢?呸!她都是有二百萬的人了,還愁沒地兒去?先整一套富麗華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一下! 果然,她這一走,那倆人也不滾地了,周崇寒直接甩開蕭遠,從地上爬起來,上前叫著宋巧比:“宋巧比!”聲音有點凄絕,似乎想說什么,卻陡然沒了下文。 宋巧比疑惑著他還是想跟她說點什么,但卻沒等來下半句,她想回頭去看,卻鐵了一顆心,萬念于一瞬俱息,沒有一點停頓,徑直走回去。 等她再聽到身后的聲音便是來自蕭遠的,他氣喘吁吁,罵罵咧咧:“媽的,這個周崇寒太不要臉了,他怎么還好意思來糾纏你……” 宋巧比卻不想理他,回房收拾東西,一件一件擱在小皮箱里,總共就這點東西,折騰一次少一點,最后不過是幾樣日常用品和衣服,全都放進去,拉拉鏈,對上鎖,干凈利落,來去自在。 宋巧比忽然就覺得,人生,果然赤條條的才會來去無牽掛,哪里有天地,哪里便是家。人生長恨寄行舟,花自飄零水自流,她索性順應(yīng)命運,四處流浪,漂泊闖蕩,一個人,孤零零,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老去,然后再死掉、腐爛,悄無聲息,毫不攪擾。 “哎?老婆,你這是要去哪里?”蕭遠自己敷了只冰袋,回來才發(fā)現(xiàn)宋巧比的動作,頓時不解。 “謝謝你暫時留我,我先出去住一段時間?!?/br> “老婆,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還能在這兒住嗎?” “哎呦,你別老婆老婆的亂叫,蕭遠,我跟你八字兒還沒一撇呢,別叫得這么親密好嗎?” 蕭遠不管,上前拉她:“我不要你走!你不能走!” “你今晚發(fā)的神經(jīng)夠多了,我住你這兒,又不是賣給你,我當然想去哪兒去哪兒……” “可是,你自己出去我多不放心!不行,你去哪兒我跟你去哪兒!”說著,蕭遠也不敷臉了,直接跳起來換上一件外衣。 宋巧比執(zhí)意往外走,蕭遠也執(zhí)意要跟著,她伸手握那門把手,蕭遠也伸手,于是,他握住了她的手。 宋巧比一怔,回眸看蕭遠,他鼻子有點塌了,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但眼睛卻格外地亮,她微微蹙起眉毛,想要說什么,蕭遠卻忽地伸過另一只手摟住她的腰,再一拉,把她拉進懷里,他的嘴唇就覆上了她的。 ☆、第34章 一暈而散(8) 蕭遠勾著宋巧比的腰,探過臉,碾著宋巧比的唇,淺淺重重,舌侵齒開,宋巧比沒料到被他狠狠地奪了個吻。 這個吻,癡纏蔓延,不依不饒,宋巧比抬手想推開,卻被蕭遠搶先一步,早在舉手之間,圈住她的雙臂,向后彎去,踢掉她手里的皮箱,再輕輕一推,把她推到墻上,抵住她的膝蓋,始終不停地吻她。 吻就吻唄,他偏偏又用舌頭勾著她,讓吻延伸,延到她耳垂上,脖子上,再輕輕一咬,宋巧比就覺得這身子也不是身子了,腿也不是腿,直溜兒地往下挫。 她最近體內(nèi)激素水平漸長,正蘊著灼燒的七情六欲,橫沖直撞,渾身痕癢。蕭遠再一撩撥,星星之火便有燎原之勢,宋巧比就覺得不憑別的,就憑這欲,對,就憑這欲,她也該順流而下。 蕭遠見宋巧比掙扎力道式微,喉嚨里發(fā)出輕輕一陣吟哦,便一伸手,打橫抱起宋巧比,托著她往客廳的沙發(fā)里擁,他是老手了,但也忽然變得跟新手一樣,毛手毛腳,哆里哆嗦。 指腹掠過她的肌膚,他曾經(jīng)也不是沒摸過,滑膩溫軟,吻也不是沒吻過,舌尖對舌尖,津汁交融,他纏她繞,也是動情。只不過是如今又走到這一步,也是經(jīng)歷了山山水水,他竟激動地忽然想哭。 宋巧比則閉上眼睛,心里默認這是她與周崇寒婚姻的徹底結(jié)束。 曾經(jīng)周崇寒也是這樣撫摸她,摸得有張有弛,揉一把再搓一把,也曾經(jīng)這樣親她,親得比這還猛烈,還霸道,似乎就要吞了她。 忽地一陣熱氣鉆進耳里去,是蕭遠急促的聲音:“阿比……哦阿比……我想要你……” 周崇寒則不會這么說,他只會沉著默,闊掌一伸,輕握她的頸子,捏著她的下巴,沉沉昏昏地看她,等她從嗓子眼兒里發(fā)出氣絕的一聲:“噢!給我!” 給你?給你什么?他要她說!她偏不說,他就偏不給,還似笑非笑地欣賞她急得滿頭大汗,他倒是從容,長驅(qū)直入,連根拔起,她身子就跟滾過熱浪一般,起起伏伏地波涌,顫抖! 她在他身里,她好似得過一場大病,病得竟是這樣酣暢淋漓! 然而蕭遠急,他褪她的衣服不大順利,他褪自己的衣服也不大順利的,索性,他單刀直入,想來個開門見山,然而宋巧比卻一抬腳把他踹開,這次就憑本能,對,本能竟偶爾戰(zhàn)勝那欲。 “阿比……”蕭遠撲過來,宋巧比卻睜開了眼,凝著蕭遠:“你不是說你比禽獸強嗎?” “上次檢查不也說你現(xiàn)在行房沒事了嗎……”人急了,必是失了平常的瀟灑和優(yōu)雅,陡然地就讓人喪了興趣。 “能行房我就要跟你行房嗎?” “難道你還想跟別的男人……?” “呸!現(xiàn)在哪個男人都趕不上我自己的這個小男人!”宋巧比撫了撫肚子,好像里面正傳來無線電波,截獲了只言片語,不過是她幻覺的投射。 “哼,那不也是周崇寒的崽子?”蕭遠挑著眉毛問,他見不得一切跟周崇寒掛鉤的東西,孩子也一樣。 “你不提他能死嗎?”不提是不能死,可是她就忍不住地不提。 剛才那幾幕,她確實想起跟周崇寒cao練過的那幾次,人哪人,思想要是那么容易控制,那古代的“日日思君不見君”是怎么回事?那現(xiàn)代的“看云時比看你還近”又是怎么回事? 蕭遠冷下來臉,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媽的,你怎么每回都讓老子掃興!” 宋巧比便從沙發(fā)上爬起來理頭發(fā),看著蕭遠,倒生了幾分同情:”哎!咱倆或許就是沒緣呢!蕭遠,你認命吧哈!” 認命?他蕭遠可不是宋巧比老爸,他能盡人事的都要盡到:“哼,這話別說那么早!勝者笑到最后,我不信什么命,不過就是咱們做的因果累積罷了,我倒是覺得咱倆的緣分才剛剛開始……” 宋巧比撇撇嘴表示不信:“我早就認識你的時光算什么?” “算……為這緣分做了個準備,讓我逐漸明白,我跟你命中注定!” 蕭遠篤定了他和宋巧比的緣分,其實,周崇寒也篤定了他的。 他在床上躺了三天,燒退了,臉上的輕傷也恢復(fù)了,再站起來時,整個人都清瘦下去,兩雙眼睛卻更澄凈了,瞳仁若黑珠,只見光,不見底。 大病初愈,回到北院,卻見了另一番天地。 市中心的地標建筑物項目還在,只是物是人非,幾天之內(nèi)政變,領(lǐng)導(dǎo)更替,以前工程部的很多人都換了新面孔,周崇寒跟他們一接觸,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圖紙被篡改了不少,同時,他選定的地址又被遷移到了鯤城郊區(qū)的順安口區(qū)。 “這個地方不行?!敝艹绾c起煙,指著新搭建的模型:“這地方有幾個老建筑群點,歷史悠久,不建議拆除,另外,一牽發(fā)而動全身,樓型雖然不變,但考慮到實際施工情況,還是建議重新改圖……” “來不及了,你太慢了!”他的新領(lǐng)導(dǎo)不太耐煩,“現(xiàn)在這項目全權(quán)由工程部來支配管理,你就給打個下手吧。”言外之意那意思,他該上哪兒玩上哪兒玩,他們是打算把他也排擠在外了。 周崇寒忽然就覺得,萬事萬物一旦與黨戈政治掛鉤,就全然沒了意思, ☆、第35章 一散又聚(1) 周崇寒工科出身,繪畫基礎(chǔ)相當優(yōu)秀,建筑又是凝固的音樂,自然是半拉藝術(shù)家。而政治,則是科學(xué)和藝術(shù)的累贅,周崇寒不大感冒。 但這次,似乎是他不想?yún)⒑弦矝]辦法了。先是北院工程部的大改革,再是設(shè)計部被打冷宮,新上的一隊領(lǐng)導(dǎo),沒一個跟科學(xué)或者藝術(shù)沾邊的,治人術(shù)倒是有一套,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個個兒都是演講的材料。 細想來,不過是利字當頭,以周崇寒的名,建造鯤城最高的樓,這項目聽起來就都是肥rou。 然而,設(shè)計部有些人沉不住氣了,蠢蠢欲動,預(yù)謀策反。 真的是蠢蠢,周崇寒知道,策反的這些設(shè)計師們都在靠這項目的收益在撐,現(xiàn)在臨時掣肘,必是動了他們的奶酪,再加上設(shè)計師骨子里的浪漫主義情結(jié),有此舉,不奇怪。 只是……小胳膊怎能扭得過大腿?弱rou強食,誰不想多分一杯羹?周崇寒不大贊成的。 “周老師,先前梁思成為了北京的古建筑寧可用自己的一條腿做交換,現(xiàn)在我們?yōu)榱琐H城的地標性建筑寫一份請愿書又能怎樣?” “對呀,周老師,您為那棟樓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干嘛被那些跳梁小丑隨便篡改!” “周老師,您一定要在這請愿書上簽字,要不咱們設(shè)計部往后就是形同虛設(shè)??!” 設(shè)計部的人氣不過,合伙起草了一份請愿書,為周崇寒主持的工程項目鳴冤,也為設(shè)計部的失利抱不平。 周崇寒皺著眉拿過那請愿書逐行看下去,邏輯倒是清晰,語言也是簡潔凝練,情上大談鯤城老建筑的歷史,理上又談及此項目的合理性和規(guī)劃性,磅礴大氣、不易一字。只是自古以來,上書啟奏者也需遇賢君,所以君子才能和而不同,才能毫無大礙,和諧共處?,F(xiàn)在這般,周崇寒覺得,這書終究不過是書,字字鏗鏘的也將字字無力。 他笑了,也是苦笑:“別折騰了,以卵擊石,搞不好犧牲了無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