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她這般和白蓮一起捧了冰盆進去,廚房之中熱氣這才略微降了些。一旁紅櫻只顧著給明華擦拭汗水,偶爾遞一下調(diào)料之類的東西,抽空對著橙香點了下頭,就不再言語。 橙香見紅櫻這般沉穩(wěn),心中也漸漸安定下來。半響看著明華如玉的臉龐因熱漸漸升起紅暈,她一時倒是看得有些癡呆了。按說姑娘已經(jīng)二十有二,放在旁人家都已經(jīng)是兩三個孩子的娘了。然而,許是因為嫁人晚的緣故,姑娘倒是眉眼越發(fā)的明艷動人了。這般的美人,又親自下廚,難不成姑娘是有事情求著王爺?又聯(lián)想起前幾日二姑奶奶來訪的事情,橙香心中倒是又篤定了三分。 她這般一想,倒是心思開朗,再不覺得明華舉動有所奇怪了。 明華哪里知道身邊丫鬟的胡思亂想,她許久不曾下廚,手藝早就退步了不知道多少。還好她常年習(xí)武,手上還有些氣力,這面用了一刻多鐘的功夫,倒是揉的光滑圓潤。一旁白蓮嘴快,笑著道:“放上一刻鐘再揉一揉,再放上一刻鐘,如此三次,面才勁道!” 此話一出,不止是橙香就連紅櫻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白蓮自知說錯了話,這廚房本就是酷熱難耐的地方,怎么好讓姑娘一直在這里。她心中后悔,卻又不知道該怎么改口,就見明華回身對著她一笑,“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可見當初跟著學(xué)廚的時候是用了心的?!?/br> 她把揉好的面放在一旁,這才把清洗好的幾樣蘑菇一應(yīng)處理了,然后煮成湯來。 “姑娘這是準備做菌湯的面條?”紅櫻早有猜測,等明華忙碌完了這才笑著上前給她擦拭汗水。明華笑了笑,道:“原你還記得?!?/br> “奴婢自然是記得的,以前夫人、國公爺和大少爺過生日的時候,姑娘都會做這菌湯雞蛋面,根據(jù)個人的口味做上不同的臊子,權(quán)作長壽面之用。”紅櫻笑著道:“奴婢還記得姑娘為何每次都拿菌湯做底,只因為國公爺曾經(jīng)夸過一句,菌湯的味道鮮美。” 她說著臉上笑容略微淡了些,只可惜后來物是人非,自大少爺過世之后姑娘就再也沒有下過廚了。 只今日……紅櫻想起這菌湯面的來歷,不由雙眼一亮,看向明華。 “姑娘,難道今日是……” 明華笑著點頭,回頭把放好的面重新拿起揉了起來,緋紅的臉上帶著一絲笑容,低聲道:“今日是王爺?shù)纳漳??!边@原本算是高興的事情,她語調(diào)輕柔說出去的話卻是帶著別的韻味,竟然讓人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的惆悵。 寧王生辰,宮中沒有任何的表示。沒有賞賜、沒有賜宴,甚至連招他們夫妻入宮說句話都沒有。若非如此,她如何會在午后從校場回來,突生了下廚的念頭呢。 時過境遷,思及寧王眉眼帶笑的淡然模樣,她倒是第一次如此真心實意的想要給一個人慶生。 寧王在書房翻看卷宗,思及京中如今的情勢倒是不由出了神,直到一股淡淡的鮮香飄來,他肚子一陣轟鳴這才猛然驚覺竟然是到了晚膳的時候。 這些日子他甚至明華看似隨意,但是規(guī)矩極言,這書房并不是隨意什么人都能進來,因此丟下卷宗就起身走了出去,只見花廳之中幾個丫鬟忙碌著,反而不見明華的身影。 不是去下廚了嗎?怎么這會兒都開始擺飯了,她人卻不見了蹤影? 寧王眉毛微微一揚,沉聲問道:“王妃呢?” 正在擺放的幾個丫鬟均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這般突然出聲倒是嚇了他們一跳,還是橙香穩(wěn)住了心神,連忙蹲下行禮,低聲道:“王妃今日下廚,此時剛沐浴更衣,片刻就到?!?/br> 她說著偷偷抬頭看了一眼寧王,想起自家姑娘為了給他慶生特意下廚,又想著要幫姑娘表功,又覺得這非明華的性子,就這么猶豫的片刻就見寧王抬腳離去,徑直朝著臥室的方向去了。 橙香這才松了一口氣起身,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小丫鬟,連忙叫了人起身繼續(xù)擺膳。 屋中綠桃正給明華烘干頭發(fā),低聲道:“如今雖然天氣熱,可是也不能頭發(fā)總濕著,萬一染了涼氣,病了可怎么辦?”明華聽著她碎碎念,倒是不覺得煩躁,只瞇著一雙眼睛由著她忙碌,直到聽到腳步聲這才睜眼朝著門口看去。 寧王繞過屏風(fēng),只見發(fā)妻斜靠在湘妃榻上,烏黑油亮的長發(fā)散落下去披在身后,一張臉膚白如玉,明眸皓齒,微微勾起的唇更是殷紅欲滴的模樣。她這般懶散中透著一絲驚訝的表情讓他不由心情愉悅起來,在明華起身之前快步過去拉著她的手坐在一旁,低聲道:“你這丫鬟說的不錯,不要仗著自己習(xí)武,就帶著濕頭發(fā)出去,如今晚間風(fēng)涼。” “多謝王爺關(guān)心?!泵魅A笑了笑,由著寧王捏著自己的手。她原本也沒有準備在頭發(fā)干之前出去,此時寧王陪著更是自在,只笑著道:“我聽聞王爺在書房,就沒讓人打擾。如今可是公務(wù)忙完了?” “公務(wù)哪里有忙完的時候,我是聞著香味腹中饑餓,這才出來了?!睂幫醯吐曊f,一雙眼睛只目光輕柔地看著明華,“聽聞你今日親自下廚,做了什么?” “上次王爺不是說想要吃我做的涼面嗎?我想著這才剛吃過,今日就做了菌湯打底的雞蛋面。只是許久未曾做過,只怕手藝越發(fā)不好了,王爺可不許嫌棄簡單才好。”明華說的嬌憨,寧王只笑著點頭。晚飯的時候他果然很給面子,面條足足吃了三碗,驚得明華硬是拉著他在院子中走動了一圈,到了后院偏南的翠竹軒外面的荷花池子。如今晚開的荷花正是艷麗。又因為主子來的緣故,負責花草的丫鬟也算是用盡了心思,附近樹上掛了不少的燈籠,影影綽綽之下別有一份風(fēng)情。 寧王倒是從未察覺他這王府竟然還有如此的美景,低頭與明華說話:“我之前來過一次這里,春日回來的時候,這里殘枝敗葉,也只讓人匆匆收拾了一番,如今看著倒是有些章程了?!彼f著唇角露出笑容,“能有如今這般景致,想來是辛苦王妃了?!?/br> “王爺這般說,倒是讓我不敢當了。不過是我分內(nèi)的事情罷了……”明華不居功,低頭笑了笑。更何況,這宅子的一應(yīng)事情都是她分派了下去的,她自己每日里日程也是排的滿滿的,也是第一次來這里呢。 兩人并肩而立,不時低聲耳語兩句,親近而不失禮數(shù),明華尚不覺得如何,倒是翠竹軒里察覺了這邊動靜,暗暗偷窺的人恨得幾乎要拗斷了手指。 “你這又是何苦,王爺與王妃關(guān)系融洽,對于我們來說才是好事?!本G蘿聽得身邊細碎的聲音,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粉黛。想起兩人一院同住,雖然算不上一損俱損,卻也總是會被粉黛牽連,她這才又多勸了兩句,“皇后娘娘把我們送來,打的是什么心思,難不成寧王殿下還會不知道的?” “你這是什么意思?” 綠蘿冷眼看著粉黛,沉聲道:“我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你若是聽不懂,就當我白瞎了這份大家同住一院的心好了?!彼f著轉(zhuǎn)身離去,走了兩步才又回頭看了對方一眼,“不過,你若是敢牽連到我,就不要怪我不顧及這么點姐妹情分?!?/br> 粉黛愣怔了片刻,回頭再看那湖邊仿佛依偎在一起的那對男女,輕哼了一聲轉(zhuǎn)身也跟著進了屋。她透過窗戶朝著綠蘿所在的屋子看了兩眼,半響才扭著一雙手退了回去。 綠蘿這個死丫頭,是知道什么了嗎? …… 夜色漸深,夫妻兩人各自洗漱之后,明華坐在窗臺書桌前,幫著寧王整理那些卷宗,而寧王則斜靠在湘妃榻上,頭發(fā)散落在后面滴滴答答往下落水。屋中伺候的丫鬟早被屏退,明華把卷宗放好,回身拿了吸水的帕子給他一寸寸擦拭頭發(fā)。 屋中燭光溫馨,明華看著帕子里面細膩烏黑的頭發(fā),目光不時落在寧王消瘦的臉龐上。平日里面蒼白的臉色此時映上了燭光的暖意,明暗之間帶著平靜和安寧。這個七尺男兒,似乎根本就沒有在意過他的生辰并無親人在意一般。甚至,他自己可能都已經(jīng)忘記了這個日子與平日有什么不同了吧? 明華心中涌起一股說不出來的酸澀,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她身邊的這個男人。 自回京之前就在京城風(fēng)光無限、引來了無數(shù)注意力的寧王,在他的生辰之際竟然沒有一個人給他慶生。甚至,除了她這個妻子之外,可能都沒有人記得他的生辰…… 而她,為了種種的避忌只能下廚做上一碗面,甚至連提都不敢提,只怕勾起他的心事,反而不美。 天氣畢竟熱,加上吸水的帕子,不一會兒寧王的頭發(fā)就八分干,余下只需自然風(fēng)干就可以了。明華起身,正想給他倒杯藥茶就被寧王給拉住了手。 溫熱的手心,透著涼意的指尖,明華微微一頓,回頭看向?qū)幫酰骸巴鯛敚俊?/br> “坐下陪我說說話。”寧王許久未說話,聲音透著一絲黯啞。他看著明華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長而細密的陰影,唇角展露一絲笑容,低聲道:“今日特意為我才下廚做的面?” “王爺之前說過想吃嘛?!泵魅A抿唇微笑,只覺得寧王握著她的手微微一緊,不明所以抬頭看過去,只見寧王雙眼微微有些濕潤,半響才低聲道:“王爺?” “明華!”寧王起身用力一把把明華摟入了懷中。 淡淡的馨香藥味撲鼻而入,明華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心臟狂跳,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迷迷糊糊中,她聽到有人在耳邊說:“明華,有你真好……謝謝你為了我做這一碗面……” 明華慢慢放松下來,身體柔軟的貼合過去,腦袋輕輕靠在在寧王的肩膀。只要他明白這番心意,那么一下午的忙碌和燥熱,就都值得了。只是,她的心底依然暗暗心疼了這個緊緊摟著自己的男人。 ☆、第35章 夜話 屋中燭臺一盞盞熄滅,寧王回身躺在床邊伸手把嬌妻拉入懷中,手在她光滑的后背上輕輕撫摸。機械性的動作讓明華微微愣怔,知道寧王此番舉動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反而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樣。 她略略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昏昏沉沉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聽到寧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已經(jīng)有多年未曾再有人專門給我做壽面了?!摈鰡〉穆曇糁袔е你皭?,明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身子下意識就更往寧王身邊湊了湊,聽到他回憶往事。 “……其實,也沒有什么好說的,父皇為何不喜我,你嫁給我之前應(yīng)當也心中有數(shù)。地龍翻身這樣的事情,若非當時已經(jīng)故去的貴妃求情,只怕我都活不到今日?!焙诎抵袑幫醭爸S地勾了勾唇角,一雙眸子如同黑夜中的星辰一般透著寒意。 貴妃?明華疑惑,這倒是她從來都不知道的。 “我母親本是貴妃身邊的丫鬟,兩人自小一起長大。當初她生平陽公主傷了根本,這才把身邊的丫鬟給推了出去。母親相貌不錯,加上性子柔順,皇上倒是喜歡過一段時間。若非是因為我出生時遇上了地龍翻身,說不得如今縱然沒有寵愛在身,也當坐穩(wěn)妃位才是?!睂幫趼曇舻统粒f著皇宮之中的那些秘辛之事,黑暗中的那張臉卻是波瀾不驚。 明華在他懷中抬頭往上看了看,只覺寧王一張臉在陰影之中,神色看不分明。 “后來,我就被養(yǎng)在了貴妃的身邊。有著貴妃的面子,起初幾年我日子過得還算好?;噬蠈ξ也o多少疼愛,卻也不再一見我就直接皺眉。因為貴妃看重,宮中的奴才倒是不敢克扣我的一應(yīng)供應(yīng)?!被叵肫饋?,那段日子竟然是他這一輩子過的最為平靜的日子。雖然不在生母跟前,貴妃對他也不算親昵,卻總歸是照顧的。 “貴妃是指……”明華有些遲疑,略微從寧王懷中撐起了身子,抬頭看向床頭那張晦暗不明的臉,試圖看清楚他的神色。“是指十年前急病故去的柏氏貴妃嗎?”京中六公之一,柏老國公的女兒,如今柏家當權(quán)的當家柏鈺殊的meimei。 寧王伸手撈了枕頭直接墊在她身下讓她趴著舒服,黑暗中對著有些忐忑的妻子露出了一絲笑容。 “是啊,柏家的女兒,當初赫赫有名的柏貴妃?!彼种篙p輕碰觸明華的手臂,聲音中帶著悵然,“不計柏家如何,柏貴妃對我卻是很好。三歲給我啟蒙,教我背《聲韻啟蒙》、詩詞曲牌……手把手教我描紅、寫字,教我學(xué)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經(jīng),等我略微大些,她書房中的那些書不計什么都讓我隨意翻開。等我八歲搬離后宮之后,她也常常讓人送東西給我過去。只是那時候,我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心中別扭,除卻每旬一次的請安之外,并不愿意入后宮見她?!?/br> 年少不懂事,加上失去了柏貴妃在身邊,自然會有一些不長眼的奴才,又或者是別有心思的人在他身邊故意說些什么,故意挑撥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因此,聽到寧王說之后跟柏貴妃生疏了,明華并不意外。 她略微想了想,低聲道:“我大約還記得,柏貴妃人很是好,小時候入宮私下碰到過她一次,還給我塞了冬瓜糖吃。”那是一個溫婉如玉一般的女子,說話前習(xí)慣性就會先露出笑容,讓人想要親近。 只可惜,好人不長命。 寧王低聲嘆了下,半響才又開口。 “后來,我十二歲生辰那年,柏貴妃照舊讓人送了壽面過去……”話到這里戛然而止,明華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這才又抬眼看了過去。只見寧王雙眼帶著點點星光一般,表情卻又有些扭曲,似乎帶著恨意。 她想起寧王十二歲出宮另立府邸,十五歲自請出京前往封地的事情。加上他此時的表情,明華不由心中一緊,大約猜測到當時出了什么事情。 “恰逢我生辰前幾日,書房學(xué)習(xí)時我與齊王爭執(zhí),還被嘲笑我是被母親丟棄不要了的,還說貴妃養(yǎng)我是因為她膝下無子。又說我倒是會巴結(jié),當年吳王也不過在貴妃跟前養(yǎng)了兩三年就被送走了……齊王自幼得皇后寵愛,說話很是囂張、難聽。我年輕氣盛,心中惱恨他,卻也對貴妃氣惱,那面條只當著奴才的面前吃了兩口就放下了。二哥吳王恰好那時候過來,他知道那是貴妃送來的面,見我沒胃口就自己吃了……他是怕貴妃知道面條只動了兩口,會傷心……” 寧王輕輕嘆息了一聲,帶著說不出的惆悵。 吳王雖然只在柏貴妃跟前養(yǎng)了兩三年,對柏貴妃卻有著nongnong的儒慕之情。因此,平日里對寧王也是多有照顧的。他又怕傳出去消息,說面條寧王只吃兩口讓柏貴妃傷心,這才開口吃了那寧王吃剩下的壽面。 吳王排行第二,正是在十年前死的。明華跟著林矍學(xué)習(xí)的時候留意過這些,如今聽得寧王聲音之中帶著微微的顫音,不由緊張地坐了起來。 “那……那面……王爺,可是……那面……”她結(jié)結(jié)巴巴,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這后宮之中陰毒之事,實在是讓人齒寒。 寧王起身摟著她的肩膀輕輕安撫,半響才低聲道:“那面,自然是被人下了毒的?!?/br> 明華只覺得心驚rou跳,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看了許久,半響才道:“王爺體內(nèi)的毒……”她小聲開口,最后的聲音幾乎只在口中含著,不敢真正問出來。 寧王卻因為離得近,還是聽明白了七七八八,此時對明華道:“下毒之人心思狠毒,只抱著斬草除根的心思,那面中的毒藥不是凡物,我運氣好,只淺嘗了兩口,然而吳王兄卻是……替我而死!” 明華只覺得肩膀上的手緩緩收緊,刺痛的感覺讓她明白此時看著平靜的寧王內(nèi)心有多憤恨。 “那……”她忍著疼痛,“貴妃?” “吳王身死,我生死不明,一切都是貴妃送的那碗壽面造成的?!睂幫踹@才察覺了自己的失態(tài),緩緩松開了手,幫明華揉了揉已經(jīng)有些淤紅的肩頭,低聲道:“等我醒來的時候,只聽人說,貴妃畏罪自殺了?!?/br> 原來當初,柏氏貴妃的死,竟然還有這般隱情。宮外傳信,只知道柏貴妃是得了急癥,不治而亡。如今聽到寧王說出柏貴妃是畏罪自殺,明華不由錯愕萬分。 這……這怎么可能是真的? 寧王冷笑不已。 許久,他才緩緩道:“當年的那一碗面中定然是下了毒,這里面的是非曲直,我雖年幼卻心中自有定論。也是這一場生死,讓我明白貴妃當初對我說,皇宮并非久留之地的意思。母親當初也說過類似的話,只可惜我一直以為她們兩人當我是累贅,以為她們嫌棄因為我而被皇上疏遠,沒有領(lǐng)悟他們的好意。” “貴妃自戕,吳王身亡,我死里逃生,略微好些就立刻抓住隋王出宮的機會,請旨出宮了。當時皇上正因為貴妃和楚王的死忙的焦頭爛額,沒空理會我,朱批一下,我就利索搬到了這寧王府中。府邸是貴妃在世時早就幫我選好的,只可惜她一直想著等我出宮之前再幫我安排各項人員、事宜……” 貴妃死了,自然沒人幫寧王考慮這些。至于蓉嬪,自身難保,又沒有可以依靠的母族,能給予寧王的幫助也不多。 “母親拼勁了家底,知道宮中御醫(yī)不好使喚,讓人偷偷請了京城乃至周邊的一應(yīng)名醫(yī),為我看診。”實際上,那之前蓉嬪對他向來是無視的,每回見面也說不上兩句話,態(tài)度又生硬又冷漠。然而等他身陷囹圄之時,卻也只有蓉嬪傾盡一切來幫他。 寧王并非笨拙之人,很快就轉(zhuǎn)過了個這個彎來,知道蓉嬪苦心,倒是與她漸漸親近了起來。 這些早已經(jīng)淹沒在時光里的舊事如今重新提起,也是寧王今日被明華那一碗親手做的面條勾起了回憶。如今絮絮叨叨說了這么多,倒是覺得心中那一股說不上來的憋悶之氣漸漸散開,摟著懷中嬌妻低聲道:“天晚了,睡吧。若是你對那些往事有興趣,改日再說也不遲?!?/br> 后半夜下起了暴雨,第二天一早醒來,紅櫻推窗換氣,洗漱完畢的明華只覺得神清氣爽。想起昨天夫妻夜話,似乎兩人之間更是親近了一些,她不由露出笑容,問道:“王爺呢?” “王爺一早就出門了,特意吩咐我們不要吵醒了王妃。”紅櫻笑著回頭,給明華送過去漱口水,笑著道:“早飯廚房那邊已經(jīng)準備好了,王妃是在正廳用,還是去偏廳?” “偏廳吧,趁著今天精神足,把府中該料理的人都給料理了。”明華淡淡說,倒是紅櫻聞言一愣,差點忘記把手中的帕子遞過去了。 見明華伸手紅櫻連忙給明華遞了帕子,心中有些驚疑不定,“王妃準備……今日就發(fā)作?”不是說,要徐徐圖之,免得生出事端嗎?怎么今日一早,突然就要收拾那些人了? 明華擦了臉,坐在梳妝臺前示意翠果給她綰發(fā),看著鏡中倒影,這才緩緩開口道:“不過是一些小事情,何必拖拉下去呢?”她原本準備溫水煮青蛙,然而知道了寧王當初離宮的真相,卻覺得這王府也不見得安全。加上回想起昨夜夫妻夜話,她心中隱隱升起一個猜測。她赴楚王妃約的那一日,前院那番動靜,說不得也是府中前院有人心懷不軌,做了什么刺殺或毒害寧王的舉動,這才…… 還是先料理了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掃清這寧王府中才好。自己家中,若是不能做到讓人安枕無憂,豈不是一個讓人放松喘息的地方都沒了。 明華的突然發(fā)作讓不少人措手不及,翠竹軒里面粉黛聽著外面守門的嬤嬤大聲討論府中哪個被罰了,又有哪個被打了,甚至是被趕去莊子上,發(fā)賣了的丫鬟仆役都做下了什么事情,捏著帕子的手不時地緊上一下。 王妃,這是惦記了多久,才把王府里面大大小小的人都給扒拉了出來。就連當時幫她傳訊的那個小丫鬟也因為偷了廚房的東西被送去了莊子中。是巧合,還是借題發(fā)揮? 粉黛只覺得心驚膽戰(zhàn),那一樁樁確有其事的過錯被門外兩個嬤嬤說的繪聲繪色,聽到她耳中就跟警鳴一般。 若是王妃從嫁過來之后就開始留意這王府中的一切,那她的那些小動作……粉黛騰得一下站了起來,朝著門口的方向走了兩步,又猛然頓下,深深吸了兩口氣,這才整理儀容、略作沉穩(wěn)地重新抬腳出了房門。 院中廊檐之下說話的嬤嬤見她出來皆是一愣,然后連忙站了起來,口稱粉黛姑娘就算是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