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商懷硯用眼角余光看著后視鏡,覺得前面鋪墊得差不多了,于是不動聲色提出真正有建設(shè)性的意見:“之前電視上說過,只要廚師行業(yè)認證的五星級飯店都可以參加,是不是?” “是。”易白棠簡短回答。 “我之前查了查,五星級飯店的評價一年有四次,一個季度一次,評選并不要,只要三位以上的神秘美食家共同推薦,就能夠被評定為五星飯店?” “是。”易白棠有點意外商懷硯居然知道得這么清楚,畢竟廚師業(yè)界的五星級飯店并不像酒店的那么廣為人知。 于是商懷硯輕輕咳了咳:“那你——還記得我上次的提議嗎?”他不等易白棠說話,就將上次的提議重新說出,“你有沒有考慮過在事業(yè)上規(guī)劃一下,做一個高級點的飯店,爭取評個星級?” 易白棠:“……” 后座的人陷入了沉思。商懷硯一邊看著前方的路,一邊勻速前行,等待對方的答案。 易白棠沒有讓商懷硯等太久,他沉思片刻,自我吐槽:“我不會管理,會一直賠本的吧?!?/br> 商懷硯安慰:“沒事,可以找專門的管理人員負責(zé)這個,在月初的時候就做一個月度收入支出計劃,很簡單的。” 易白棠又說:“但不想天天按照菜單上的做那幾樣菜?!?/br> 商懷硯繼續(xù)安慰:“可以不用菜單,現(xiàn)在很多高級餐廳私家餐廳都主打時鮮,顧客點一個牛排或者雞rou的主菜,剩下的讓廚師自由發(fā)揮。” 易白棠還是有點苦惱:“可是我的存款肯定不夠盤下一個餐廳?!?/br> 商懷硯心想這甜蜜的小人兒真是自信啊,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會拿不到那最關(guān)鍵的三張還不知道在哪里的神秘美食家的投票……他腦袋里想著這個問題,注意力分散,嘴上一松,心里的野望就跟著一溜兒跑了出來:“我有啊!” 易白棠看向商懷硯。 商懷硯也從倒車鏡中看著易白棠。 然后商懷硯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他莫名緊張起來,連忙描補:“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有一個新落成的商業(yè)圈正在招商,因為是新開的想做人氣,所以他們的條件很放松,需要……”他本來想說每月需要大概十來萬的房租,一想易白棠的存款數(shù)目,舌尖上的話就吞了回去,臉不紅氣不喘接道,“大概不需要房租,只需要收去營業(yè)額分成。” 話說到了這里,商懷硯再看一眼易白棠,還是沒能把持住,繼續(xù)被美人蠱惑,再再再補充:“我記得內(nèi)部還有一點優(yōu)惠,大概是營業(yè)額百分之五的分成——” 但哪怕說了那么多自己杜撰出來的優(yōu)惠政策,商懷硯心中最執(zhí)念的其實還是開頭時不經(jīng)意流出來的那一句話,特別想在床上按著對方咬著對方的耳朵說出那句話:寶貝別慌! 你沒錢,我有??! 早就想這么說了,快放著那個美人讓我來包養(yǎng)! 轎車密閉的空間之內(nèi),易白棠一直聽著商懷硯將話講完,方才神情平靜,高深莫測地“唔”了一聲。 憑借著能藐視傻逼的智商,他輕而易舉地辨別出,商懷硯方才所說的話中,第一句是真的,第二段是假的。 用膝蓋想也知道,什么優(yōu)惠政策,要么托關(guān)系要么用錢打開,或者一邊托關(guān)系,一邊用錢打開。 小樹苗還是一株金光閃閃的小樹苗呢。 金光閃閃的小樹苗對我其實挺好了。 我隨便說了聲沒錢,他就立刻想拿出錢來幫我解決問題,而且為了照顧我的自尊心,還扯謊說是自己有內(nèi)部消息,想要不動聲色地拿出點錢來,也真的太不容易了—— 易白棠這樣想著。 他腦袋里在這時候突然出現(xiàn)了兩個分支。 一條是代表朋友的直通通陽光大道,作為朋友,他顯然應(yīng)該告訴對方自己其實不缺錢,真要急用找廚師協(xié)會賣個新配方就好了。 另外一條則是謎一般的情人路線,小路幽幽暗暗曲曲折折,還分叉繁多,每走一步都不知道下一步會是什么光景。 大路好走,小路奇妙。 所以我到底要選擇哪一個呢? 易白棠已經(jīng)陷入了比震驚更深的糾結(jié)之中。 就在這微妙的氣氛之中,商懷硯已經(jīng)開車將易白棠送回了有家飯店。 美食巷太小,不能讓車子通過,商懷硯就將車子停在巷子外不遠處,自己慣常停放的位置,然后和易白棠一起往小巷走去。 一路上,商懷硯始終在悄悄地觀察著易白棠的神態(tài)。 剛才車里那句“我有啊”的對話之后,易白棠一路上就再沒有說話了,他現(xiàn)在也不知道易白棠究竟是在想什么呢……還很有點慌張,萬一…… 易白棠前進的腳步突然停下來,他看見一張白色的招租廣告貼在有家飯店的卷簾門上,其款式與內(nèi)容十分眼熟,同他幾個月前來這里見到的一模一樣。 緊盯著易白棠的商懷硯連忙跟著停下,然后才順著易白棠的視線看見了那張廣告。 他的眉頭還沒有擰起來,易白棠已經(jīng)開口說話:“這店鋪租的時間到了?!?/br> “……”商懷硯拿捏著語氣,是要先譴責(zé)房東呢,還是要先安慰易白棠呢? “短期內(nèi)找房子不太容易?!币装滋挠悬c苦惱。 “……”來我家,來我家,來我家。 “……”易白棠看向了商懷硯,眼神中充滿了思考,看上去正在做一個艱難的選擇。 “來我家!”商懷硯福至心靈,特別堅定地脫口而出,“我家有很大的空位,你剛好可以慢慢找地方,也可以煮好吃的給我吃,一舉兩得!” 然后他就看見易白棠眼中的搖擺抉擇漸漸淡去。 下一刻,易白棠思考著點頭:“好吧,我去你家喂養(yǎng)你。” 說罷,易白棠看著唇角忍不住揚起的商懷硯,微一挑眉,心滿意足,默默微笑。 嗯,示弱之后立刻就讓小樹苗親自開口邀請我同居了,這種來自小樹苗的回饋,味道神奇又迅速,開始有點偏向于那條幽暗奇妙的小路了…… 第32章 bonjour,mom merveilleux ami 隸屬于商宅的廚子在這一天的下午一起接到了一通電話。 電話是來自商懷硯的。 這位年紀輕輕但很有本事,一個人在四九城里住一大棟別墅,光廚子就養(yǎng)了三個的總裁似乎在趕著處理些什么事情,親自掛電話來告訴他們解除工作合同,但會補償他們?nèi)齻€月的工資以及一封大酒店的推薦信,并說這些都會由他的助理交給到他們的手中后,就匆匆掛了電話,掛電話的時候,他們還聽見電話那頭依稀有點切菜的聲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幾個廚子心中驚訝,但白拿三個月的遣散工資以及能做大酒店的廚師對于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因此沒有一個人惱怒于這次的突然解約,相反還在事后和自己的同事相互交流,八卦商懷硯為什么突然這樣做。 “嘶,沒聽說最近商總?cè)涡姓偛玫墓境鍪裁礌顩r啊,還是個龐然大物嘛?!?/br> “我聽別墅里的菲傭說,商總剛剛也掛電話給她們了,不過不是解聘她們,而是讓她們快點將主臥隔壁的房間給整理出來?!?/br> “主臥隔壁的房間?就是那個實際是女主人的房間,而且和主臥有一扇內(nèi)部門可以直接相連的那間?” “沒錯,就是那間!” “難道有女主人要住進來?”廚師們納悶極了,“可是有女主人要住進來,解聘什么廚師啊,不應(yīng)該再按照女主人的口味增加廚師嗎?” “對了。”其中一個廚師說,“我在掛電話的時候好像聽到了切菜聲,如果商總這時候是在女主人那邊的話——” 這個女主人難道是一個很神奇的狂熱廚藝愛好者?! 易白棠當然不是一個狂熱的廚藝愛好者。 他可是一個蔑視世間大多數(shù)廚師的廚藝大師! 當然,他也正被一手將自己培養(yǎng)起來,再有比有輸?shù)摹澳俏弧泵镆曋?/br> 現(xiàn)在也許萬人之上但必然一人之下的廚師正在廚房里指揮著搬家隊伍打包自己的重要資產(chǎn),首先是靠在角落的燃氣蒸柜、制冰機、平臺雪柜、大型烤爐,乃至于西餐用的六頭煮面爐等等。 這些東西都是商懷硯來這里時候見慣了的,平常還不覺得,等到一一從廚房里拆下來搬上車的時候,商懷硯才發(fā)現(xiàn)這個廚房竟然比他意料的寬敞許多。 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一點問題。 商懷硯:“這些都是你的?” 易白棠:“嗯?!?/br> 商懷硯左右看看,感覺這些東西搬完之后,好像連個洗碗池都沒有給原房東留下來。 他有點狐疑:“她一開始交給你就是這樣的?” 易白棠輕描淡寫:“不是,有基礎(chǔ)的廚房設(shè)備。我覺得設(shè)備落后,就全部拆了丟掉了。當時簽租房合同的時候和對方說過,還額外給了點錢?!?/br> 商懷硯:“……” 但你只和對方簽了三個月的租房協(xié)議。 你就沒考慮過萬一不續(xù)租這么多設(shè)備不好搬嗎? 我總算知道那個房東為什么這么有底氣,認為你不會輕易搬走了…… “好了,沒東西了,走吧!”易白棠看著滿滿當當廚房變得空空落落,滿意一點頭,對商懷硯說。 但商懷硯站在原地沒有動。他提醒易白棠:“你房間里面的衣服和家具呢?” 易白棠腳步頓?。骸斑恚?。上回來這里的時候只帶了一個存折。” 商懷硯笑道:“那存折也能忘了帶?” 易白棠轉(zhuǎn)身走向房間,隨口說:“存折不是在你那邊嗎?” 商懷硯:“……” 他先是一愕,接著有被看穿的狼狽,再后來就是竊喜。 等到這三種情緒如同走馬燈一樣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在心里頭掠過之后,他才感覺到愉快如春風(fēng)中破土而出的花木,源源不絕自心底傳來,讓他接下去的聲音都不覺帶上了一絲飛揚:“你還以為你忘了呢?!?/br> 易白棠已經(jīng)走到了廚房后邊的小單身公寓中。也就三個月而已,他的私人物品確實不多,也沒什么很貴重的東西,現(xiàn)在隨意從床底下托出一個箱子,打開衣柜將里頭零星三五套的衣服,以及幾張國內(nèi)外的獎狀和獎杯卷起來塞進去就差不多了。 他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懶懶瞟了商懷硯一眼:“我沒忘?!?/br> 只是想在這個時候,看你這樣開心~ 搬家的這天晚上,易白棠再次到達商懷硯別墅的時候,和上一回一樣,已經(jīng)是晚上八九點鐘的時間了。 這天晚上的別墅與上一回的別墅一樣,照例給別墅中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放了假,偌大的地方只有易白棠和商懷硯兩個人。 商懷硯帶著易白棠去了自己臥室隔壁的房間,房間里下午時候他吩咐菲傭趕緊整理出來的,里頭的家具全都好好擦拭過了一遍,地板上的地毯和窗簾都換了新的,床單和被子當然也是剛剛曬飽了太陽的那種。 如果真要說這里和他的主臥有什么不一樣,那就是他的主臥是那種靠近現(xiàn)代風(fēng)格的歐式家具,而這里,從床到桌椅再到壁柜等等,全是最古典最正宗的歐式風(fēng)格,尤其四柱大床的床上墊得高高的床墊,鋪得厚厚的枕頭被子,以及從床頂上層層垂下的掛幔。 當視線每在那張大床上掠過一次的時候,商懷硯的呼吸就輕輕屏住一次。 這間屋子的設(shè)計源于他心中某種暗搓搓的臆想。 想建一個城堡,把美人關(guān)在里頭。 想有一張大床,把美人鎖在床頭。 想不分晝夜,在重重垂幔中,把美人吻醒,然后一路做到羊絨地毯上,對比羊絨地毯與美人的皮膚哪個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