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是，衛(wèi)瑯沒要她生啊，她急什么？

    她還在長身體呢！

    兩人正說著，袁家人來了，駱寶珠一下?lián)涞今槍殭褢牙铮骸叭悖闱埔娢夷切⊥馍麤]有?。俊?/br>
    “在睡著呢，胖乎乎的，一會兒我?guī)闳タ??！?/br>
    袁氏笑：“去看罷，省得你們嘰嘰喳喳的吵得寶棠頭暈，才生完孩子就需要歇息呢，你們兩個話最多。”她是過來人，坐在床頭，低聲叮囑駱寶棠坐月子的事情，不過瞧唐夫人這樣體貼，好似也沒有可擔(dān)心的。

    “母親，哪里算吵，我倒希望她們多待一會兒呢?！瘪槍毺男Φ溃拔以诩依锇?，婆婆相公怕鬧到我，總是不聲不響的，相公又總?cè)パ瞄T，我真希望你們能常來，咱們多說說話才好。”又看駱寶櫻，“三妹，你瞧著越來越漂亮了，果然衛(wèi)家這書香門第養(yǎng)人呢。”

    駱寶樟撇撇嘴兒：“我不漂亮？”

    瞧她那一身珠光寶氣，駱寶棠噗嗤聲：“漂亮，漂亮?！?/br>
    駱寶珠卻道：“就你這，戴得寶貝再多，也沒有三姐好看，你比什么？”

    她永遠(yuǎn)是駱寶櫻的擁躉。

    駱寶樟一推她：“是了，是了，你們兩個趕緊出去看咱們小外甥罷，省得在這里氣我，我與二妹說說話?！彼幻亲樱拔腋杏X我最近大概也要有喜了，得與她取取經(jīng)?！?/br>
    有喜這事兒還能料想到，眾人都笑起來。

    駱寶櫻與駱寶珠二人去側(cè)間看小外甥兒，這孩子聽說生下來有六斤重，當(dāng)時駱寶棠也生了好幾個時辰，駱寶珠輕聲道：“三姐，你可得養(yǎng)胖些再懷，我記得母親生弟弟時好嚇人的，好久呢，還有二姐也是，你瞧瞧你多瘦。衛(wèi)家不是吃得很好嗎，你還有小廚房了！”

    可吃得太胖也恁丑了！

    “你cao心的事情可真多，這些我還能不知，不過尚小不急罷。”她摸摸自己的臉，“我瞧著也就十三四歲吧？”

    雖然馬上要十六了。

    駱寶珠沒答，卻聽到外面衛(wèi)瑯的笑聲，他走進(jìn)來：“沒見過這么夸自己的?！?/br>
    “你怎在外面？”駱寶櫻瞪他一眼。

    “我來看小外甥?！?/br>
    新請來的奶娘聽到聲音，回頭瞧見一個年輕男人，粉袍玉面，風(fēng)流倜儻，一時看呆了眼睛，只覺這男人不遜于女子的秀麗，卻也不失英氣，暗想這大概是少奶奶的三妹夫了，因三奶奶曾說過，她那三妹與三妹夫是天上謫仙來著，當(dāng)下忙就把孩子抱給衛(wèi)瑯：“小少爺你快來見見你三姨父?！?/br>
    駱寶櫻眉頭就一皺。

    明明她們先到，偏把孩子給衛(wèi)瑯，足見這奶娘也是喜愛好容色的人。

    衛(wèi)瑯笑著把孩子接過來，抱給駱寶櫻姐妹兩個看。

    “瞧著真小，剛才聽二姐夫說有六斤重，可抱在手里一點(diǎn)兒不覺得。”

    小小的人兒被襁褓包著，只露著張臉，比巴掌還小，鼻子也小，嘴也小，就像泥巴捏出來似的，一時都覺得像假的，可只要看著不由自主心里就覺得暖，小孩子總是人世間的希望。

    駱寶櫻抿嘴一笑，垂眸看向他胳膊，說道：“你還抱得有模有樣么?！?/br>
    “那當(dāng)然，我什么不會？”衛(wèi)瑯將孩子搖一搖，“往后等你生了，孩子都我來抱?！?/br>
    駱寶櫻噗嗤一聲，嗔道：“就會胡說，好似你不用去衙門了?！?/br>
    衛(wèi)瑯挨近她一點(diǎn)，好奇問：“你說咱們的孩子以后會像誰？”

    兩人說起這些，駱寶珠走不是，不走也不是，暗想跟著三姐過來果然還是個錯誤，她飛快的多瞧了孩子一眼，悄悄走了，駱寶櫻回頭看去，知曉她定是又不自在，嘟嘴道：“下回我與珠珠在，你能不能別來？”

    “為何？”衛(wèi)瑯挑眉，“你又不是她的，你是我的。”

    駱寶櫻被他張口就來弄得臉紅，不過夫妻間確實(shí)比姐妹間親密，以后駱寶珠嫁人了，自然會有粘著她的相公，轉(zhuǎn)念間，她輕聲道：“你既在翰林，定是有相熟的年輕才俊，給我留意些?！?/br>
    “想讓我給你meimei選個如意郎君？”衛(wèi)瑯遲疑，“我是沒關(guān)系，只岳父知曉，會否怪我插手？”

    那不是他衛(wèi)家的事情。

    駱寶櫻道：“插什么手，只是幫著看一看，最后自然還是要父親母親看定的，是了……你可還有什么師弟？師兄就算了，年紀(jì)太大?！闭f著想起看星星的那個晚上，她好奇問，“神機(jī)先生怎么會在京都造那種東西呢？”

    “我沒有師弟，至于師父，這是師父的愛好，不止有觀星的，還有火炮，甚至還有……”他打住，“師父的想法咱們未必理解，但他定是為了大梁?！?/br>
    為保護(hù)大梁嗎？讓大梁更為強(qiáng)壯？

    駱寶櫻唔一聲，不再提。

    洗三過后，兩人回去，將將到二門處，只見衛(wèi)老爺子急匆匆出來，神色肅穆，瞧著就是發(fā)生了大事兒，衛(wèi)瑯忙問：“祖父，您這是要去哪里？莫非是入宮？”因衛(wèi)老爺子不是尋常打扮，竟是穿了朝服。

    衛(wèi)老爺子低聲道：“剛才徐三過來說，皇上剛才……你與我一起去吧，或者太子殿下會召見你！”

    徐三是宮中太監(jiān)，駱寶櫻心頭一沉，便是衛(wèi)老爺子沒說全，她也知曉了意思，皇上駕崩了！

    ☆、第 131 章

    這天是天辰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七日，從宮中得知確實(shí)消息，衛(wèi)家各房都忙碌起來，屋檐下的紅燈籠換成白燈籠，光鮮亮麗的裙袍全都脫下，穿成素色，頭上不見閃耀珠釵，整個院落不能見紅色。

    駱寶櫻站在庭中，看著下人們馬不停蹄，想得卻是在皇城中的大姑姑。

    也不知她此刻是什么心情，到底是幾十年的夫妻了，便有些罅隙，恐怕也脫不了悲傷，還有遠(yuǎn)在兩浙的弟弟，便是信使披星戴月，將消息送到，只怕他也來不及趕回來。

    或許又還在打仗途中，哪里能顧及？

    但不管如何，她的太子表哥總是要坐上皇帝的寶座了。

    一個小丫環(huán)這時從院門外走進(jìn)來，與駱寶櫻道：“三少夫人，老夫人請您一起用晚膳呢?！?/br>
    衛(wèi)老夫人雖疼愛她，但尋常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一來怕各房覺得她只與她親密，二來么衛(wèi)老夫人很關(guān)心衛(wèi)老爺子，哪一日不等他？莫非今日是有什么別的事兒？她當(dāng)下就隨那丫環(huán)走了。

    衛(wèi)老夫人已經(jīng)使人擺了碗筷，見到她來微微笑道：“你祖父與瑯兒許是不能回來了，你也不用再等，便于我吃罷?！?/br>
    看來是有很多事情要商議。

    皇上駕崩，太子守孝，雖說于朝堂來說群龍不能無首，然而大梁以孝治天下，怎么說太子都得盡些孝心，半年內(nèi)恐是不能管事，那么每日那么多奏疏，各種決策，由誰來接手，便是一個很現(xiàn)實(shí)的問題。

    不過在駱寶櫻看來，定然非衛(wèi)老爺子莫屬。

    瞥一眼桌上六樣素淡的菜，駱寶櫻扶著衛(wèi)老夫人坐下來：“剛才不覺得，只管吩咐下人了，現(xiàn)在瞧著倒是有些餓?！?/br>
    衛(wèi)老夫人道：“那你多吃些，我啊，原是要命廚房少做一些的，你瞧瞧，結(jié)果端來這么多，我一個人哪里吃得完？知曉你還用沒呢，這才叫你過來。原本還想請你母親，可她居然已經(jīng)吃了，她這人啊，吃得早，睡得早，起得也早，比我還像老人家！”

    何氏孤寡多少年了，已習(xí)慣這種冷清，不似衛(wèi)老夫人還有衛(wèi)老爺子呢，想到這婆婆，駱寶櫻暗自嘆口氣，男人死了妻子，過得一兩年再娶的多得是，可女人就很不一樣了，好些都是從一而終。

    一時也不知如何接話。

    衛(wèi)老夫人看她頗是同情，心想這孩子還是挺有善心的，曉得何氏不容易，也知道陪陪她，聽說昨日還送去一雙鞋，何氏說起來時滿臉笑容。

    “快吃吧?！毙l(wèi)老夫人道，“你而今有些瘦，我瞧著得多補(bǔ)補(bǔ)，我?guī)炖镉醒?，一會兒使人拿與你?！?/br>
    “這怎么行?！瘪槍殭衙Φ溃澳睦镉行≥吥瞄L輩的東西補(bǔ)身的。”

    衛(wèi)老夫人道：“你當(dāng)我就那么點(diǎn)兒東西，便是給你，我自己還不是有得吃？別婆婆mama的，我知道瑯兒那兒黃金多，可未必買得到，因這是皇后娘娘有次賞與老爺?shù)?，聽說是在什么千峰山尋到的呢，整個大梁也沒多少，你拿去嘗嘗?！?/br>
    若是旁人，許是覺得顯擺，可衛(wèi)老夫人說這個便只有對自家夫婿的驕傲和與小輩的親切關(guān)愛了。

    駱寶櫻不再拒絕，笑著道謝，同時又瞅一眼衛(wèi)老夫人，有些好奇當(dāng)年她與衛(wèi)老爺子是怎么回事，竟讓衛(wèi)春堂那么恨她。

    兩人不緊不慢用完，衛(wèi)老夫人起身去供著的觀音菩薩像面前上了一炷香。

    看出她有些憂慮，駱寶櫻寬慰道：“祖父是國之棟梁，太子殿下定是有要事托付呢，祖母不必?fù)?dān)心?！?/br>
    “便是為此，我才……”衛(wèi)老夫人悠悠嘆口氣，擺擺手道，“也無甚，咱們?yōu)槿似拮拥?，最緊要是把家中事務(wù)處置好，給丈夫減些負(fù)擔(dān)，不過你呢，我最放心，從沒有什么事兒要長輩們代為解決的。”

    不像那二房，真?zhèn)€兒叫人糟心，老爺子有回發(fā)狠與她說，恨不得就沒生這兒子！

    駱寶櫻自然謙虛兩句。

    一直到亥時，衛(wèi)老爺子等人才回來，衛(wèi)瑯到得家里，脫去外袍擱在如意虎頭的朝服架上，朝她走過去道：“這么晚了，你還不曾睡？”

    “睡不著。”她坐在床上，穿了梅色的里衣，原是靠在迎枕上與丫環(huán)閑話，這會兒傾過身子問他，“宮里怎么樣？皇上駕崩那么大的事情，是不是都慌作一團(tuán)了，皇后娘娘可好？”

    他們到的時候，祖父徑直入殿，他在外面等候，聽到里面一陣陣哭聲，但后來見到羅氏，她已經(jīng)擦干眼淚，很鎮(zhèn)定的命太監(jiān)宣讀圣旨。羅氏從一開始當(dāng)上太子妃，到如今的皇后，從不曾有過波折，兒子又是一帆風(fēng)順的被立太子，直到今日得繼大統(tǒng)，沒有半點(diǎn)本事怎么成？

    他知曉駱寶櫻關(guān)心姑姑，說道：“娘娘雖是傷心，但好些事兒還得她主持，有太子殿下在身邊陪著，尚能撐過去?！?/br>
    駱寶櫻松一口氣，手搭在他胳膊上：“你晚膳用過沒有？我叫人在廚房熱著菜呢?！?/br>
    “算了，也沒什么胃口?！彼麨榇髮W(xué)士其間專掌誥命起草，又兼講經(jīng)，近身伺候過皇上，覺得這人風(fēng)趣和善，雖沒有雄才大略，卻也算知人善用，而今去世，多少有些感傷。

    見他意興闌珊，駱寶櫻也沒有多說，拉他上床歇息，他卻喜干凈仍是去洗漱了一番。

    壓在枕上，倦怠如海浪般襲來，他微微闔上眼睛，迷迷糊糊中感覺駱寶櫻拱在自己懷里，身體自動作出反應(yīng)，下意識將她一摟，輕聲道：“太子殿下近日皆在梓宮，令祖父與楊大人共同監(jiān)國，還有一些官員調(diào)動，過兩日你便知。這陣子要辛苦你，我恐是常晚歸……”

    衛(wèi)老爺子監(jiān)國，她一早料到，可楊大人是哪位，她竟是沒想起來，好奇道：“哪位楊大人？”

    并無回應(yīng)，抬頭看去，只見他已經(jīng)睡著了。

    早上也是沒見著人，倒是正如他所說，果真朝堂有些官員或升遷或貶謫，但變動不是很大，當(dāng)然，這些她本也不是很關(guān)心，只沒料到自家父親也在其中，駱昀被任按察使，三日后赴長安上任。

    駱昀在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這個位置已經(jīng)坐了四五年，一直不曾升官，而今一下做到封疆大吏，當(dāng)真有些鯉魚越過龍門的喜悅，這是大喜事，可對于家人來說，又充盈著別離。不像上回臨時充當(dāng)巡按，不過一年便回了京都，這回做按察使，那是是管一個省的吏治的，就像曾經(jīng)的衛(wèi)春堂，多少年才回一次？老太太跟袁氏實(shí)在是又喜又悲。

    駱寶珠大了要成親，兒子又還小，她并不方便去長安，袁氏嘆口氣道：“太子殿下賞識老爺，原是好事兒，可怎么調(diào)那么遠(yuǎn)?！?/br>
    圣旨上，已宣告楊旭是皇帝，但沒有進(jìn)行登基大典，便都仍稱呼太子。

    駱昀笑一笑：“等把寶珠嫁了，你帶嘉兒與母親來長安便是了。”

    此去最少怕也要三年左右。

    袁氏忍不住就紅了眼睛，輕聲道：“珠兒，我也不知如何，老爺不在京都了，怕拿不定主意。”

    “咱們?nèi)齻€女兒都嫁得不錯，你怕什么？”他把她摟在懷里，輕輕拍一拍她肩膀，“我相信你會替珠珠選到個好夫婿的，還有嘉兒，你注意著些別太嬌慣了，男兒不像女兒，得讓他們從小就吃點(diǎn)苦頭?！?/br>
    “我曉得了，你就是怕我教不好，等到嘉兒大一些，我定是要帶他來見你，省得你不放心?！痹相恋?，“還有元昭，元玨，元昭的倒好辦，等到明年總能成親，就是元玨，不曉得娶個什么樣的呢?！?/br>
    “你做事我不擔(dān)心，若實(shí)在猶豫，便寫信于我?！?/br>
    夫妻兩個說得好一陣子的話。

    那日駱昀離開京都，駱寶櫻也去相送，老太太哭成淚人，恨不得就跟著去，然而到底年紀(jì)大了，不似年輕時候兒子去哪里，她也去哪里，再說，兒媳婦，一干孫子孫女兒都在京都，她去怎么合適？

    只難受了好幾日，衛(wèi)老夫人知曉，請她來衛(wèi)家住了幾天。

    皇上駕崩，這年誰家也不敢辦喜事，哪怕衛(wèi)老爺子大壽，也只在家里象征性的擺了幾桌，只請些親戚，比如駱家，還有衛(wèi)二夫人的娘家程家，另旁系七八個人，不過三四桌罷了，連炮仗都不打算放，真是冷冷清清。

    “父親過這大壽當(dāng)真委屈了?！狈妒蠂@口氣，“老爺原還想大cao大辦呢。”

    衛(wèi)春堂會這樣想才怪罷？駱寶櫻心想，她這是在替大伯父說好話，修補(bǔ)父子間的關(guān)系呢，真是個賢妻。

    衛(wèi)老爺子聞言瞧衛(wèi)春堂一眼，然后者面無表情，怎么也學(xué)不會討好父親。

    “罷了，原本我也不喜鋪張浪費(fèi)，就這樣最好，省得誰都來送賀禮，還得一家家還回去。”衛(wèi)老爺子淡淡道，“咱們隨便吃頓飯就是?！庇謫栃l(wèi)瑯，“你而今又天天去東宮，太子殿下如何了？”

    因皇上去世，他這大學(xué)士成了跑腿的，楊旭想起什么便讓他去各大衙門詢問，短短幾個月，都成熟客了，誰瞧見他都知，定是楊旭又在惦記什么要事，全不敢怠慢，一一稟告。但也有說得難聽的，背地里講衛(wèi)瑯是楊旭養(yǎng)得狗，狗仗人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