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強(qiáng)一笑，“大龍和坤東也知道？”

    “當(dāng)然。”根子一梗脖，“他們都知道你出來，非要跟我來，我給攔住了，都在館子候著呢，給你接風(fēng)。”

    今非昔比，根本沒想到這幾人六年后還記得他。

    陸強(qiáng)喉頭一熱，搭上他肩膀，“走?！?/br>
    根子的面包在不遠(yuǎn)的停車場，過去時，見旁邊停了輛高檔轎車，后座車門大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旁邊，見兩人過來迎上去，恭恭敬敬叫了聲，“強(qiáng)哥?！?/br>
    陸強(qiáng)沒吭聲，拿眼打量那人。

    對方接著說：“巢會的邱老板讓我來接您，在‘聚皇’給您接風(fēng)?！?/br>
    陸強(qiáng)了然，頓了頓，看向他：“能不能轉(zhuǎn)告邱老，今天恐怕不方便，我一身風(fēng)塵，這種狀態(tài)不易見他老人家?！?/br>
    那人為難。

    陸強(qiáng)說，“你給邱老打個電話，我來跟他講?！?/br>
    他很快撥通電話，遞給陸強(qiáng)，免不了一通寒暄。

    陸強(qiáng)說：“邱老，您容我先收拾下自己，一身監(jiān)獄味兒我都沒臉見您，也怕給您添晦氣。”

    邱老哈哈笑起來：“也好，隨你，明天我等你?！?/br>
    陸強(qiáng)又說了兩句，掛斷，把電話還回去。

    那人恭敬欠身，轉(zhuǎn)身上車，一溜煙開走了。

    車子沒了影兒，根子轉(zhuǎn)頭問；“強(qiáng)哥，邱老的意思，是不是還想讓你跟著他？”

    “不知道?！?/br>
    “那你怎么想？”

    陸強(qiáng)瞇了下眼，沒答他。

    兩人準(zhǔn)備上車，陸強(qiáng)剛想拉車門，被一陣?yán)嚷曋沽藙幼鳌?/br>
    一輛警車滑到面前，車窗徐徐落下，里面坐個女人，一頭秀發(fā)束成利落馬尾，蓋兒帽壓眉，腰板挺直。

    她面容嚴(yán)肅，道：“陸強(qiáng)，你今天出獄？”

    陸強(qiáng)看清來人，挑挑眼尾，走過去。

    他微彎身體，手臂撐住車頂，另一手支住窗框：“這不譚警官嗎？當(dāng)誰呢。我陸強(qiáng)人緣夠好了，都搶著來接我?！?/br>
    譚薇手指一緊，杏目圓瞪：“誰……來接你了，我來這邊辦事剛好看見你?！?/br>
    “巧了?！?/br>
    譚薇繃著臉，盡量展現(xiàn)附和身份的威嚴(yán)，“你出獄以后要好好做人，別再做違法的事，讓我抓到，再給你送回來?！?/br>
    陸強(qiáng)笑著，“當(dāng)然，被黨和國家教育這么久，我努力改造，早洗心革面了?！?/br>
    譚薇哼了聲：“最好說的是真話。”

    陸強(qiáng)一笑：“有功夫請你吃飯?！?/br>
    她挑眉：“為什么？”

    “報(bào)恩。”

    “一頓飯把我打發(fā)了？”

    陸強(qiáng)抬了下眼，用撐在車頂?shù)哪粗腹戳斯聪掳?，笑道，“要命一條，想要，都是你的?！?/br>
    譚薇臉一熱，“別說沒用的?！?/br>
    她不在看他，車窗緩慢升上，陸強(qiáng)手臂跟隨車窗升到一半才放下來，目送車子駛離。

    根子湊過來：“哥，那女的是不是之前總咬咱們不放那個？”

    陸強(qiáng)‘嗯’聲，折身上車。

    根子跟上去，笑嘻嘻問：“她好像對你有意思，哥，你看呢？”

    “不感興趣。”

    根子不解：“可你剛才調(diào).戲人家了?！?/br>
    “來個火兒”，陸強(qiáng)翻出根煙，點(diǎn)著了，才抽空答：“都著玩兒呢。”

    ***

    城市另一邊，

    半小時前，天上一白如洗，空氣悶熱。

    今天是七月八號，大喜日子。

    半小時后，風(fēng)云驟變，烏云滿天。

    誰也沒料到，黃歷上說，‘吉兇難測，不易嫁娶’竟然是真的。

    盧茵反手將頭紗一把扯下，狠狠擲在劉澤成臉上。

    她奪門而出，房門在身后閉合那一刻，眼淚滂沱。

    盧茵開了朋友的車，沖上馬路。

    外面風(fēng)聲漸起，烏云泱泱聚到一塊，遮住太陽，世間驟然陷入昏暗。

    不多時，伴隨幾聲炸雷，下起瓢潑大雨。

    盧茵淚眼朦朧，不知是窗外的雨還是自己的淚，模糊了視線。

    婚禮被人破壞，第三者的肚子都已顯懷，而她變成全天下的笑話。

    剛才的她扭曲瘋狂，像個潑婦。她沒這么失態(tài)過，從來處事都溫和妥帖，給人留有余地，剛才打那女人的巴掌，現(xiàn)在手心還麻著。

    可再麻也沒她的心麻。

    盧茵車速很快，茫然沒有目的。

    她感覺自己就像瘋子橫沖直闖，用車速宣泄心中情緒。

    腦中仿佛藏著炸彈，隨便一個燃點(diǎn)，都會瀕臨爆炸。

    面前一個十字路口，盧茵緊靠左側(cè)便道，打左閃拐彎，交通燈還有幾秒轉(zhuǎn)成紅色，她想一腳油門沖過去。沒成想，這檔口一輛破舊面包沖到她前面，在紅燈下堪堪停住。

    盧茵心驚，趕緊踩剎車，還是晚了，她左側(cè)保險(xiǎn)杠擦上花壇邊。

    燃點(diǎn)來了。

    盧茵握緊拳，不顧形象，從副駕一側(cè)爬出去。

    前面面包停的穩(wěn)當(dāng)，窗上雨霧連連，看不真切。

    她猛鑿了兩下車窗，“下車?！?/br>
    隔了會兒，窗開了。

    副駕上坐了個人，禿腦瓢，額頭刀疤森森，垂眸盯著窗外的女人。

    他嘴里斜叼著一根煙，并沒點(diǎn)著。拇指無意識滑動打火機(jī)的齒輪，一簇火光在雨簾中忽明忽暗，一看不像個好人。

    許久，男人cao著粗嘎腔調(diào)：“有事？”

    盧茵無意識往后退了步，胸中怒火被雨熄滅，腦中莫名閃現(xiàn)幾個數(shù)字：0852。

    那人視線不離盧茵，她身上婚紗被雨打濕，貼在皮膚上，胸脯露了一半，雨水順溝壑滑進(jìn)去，上演濕.身.誘.惑。

    他盯著她胸口看，許久，笑問，“想搭車？”

    “……不是。”盧茵終于緩過神兒，咬著唇。

    里面的人“嗯”了聲。

    盧茵，“淮沖路怎么走？”

    陸強(qiáng)‘嗤’一聲笑出來，點(diǎn)著了煙，肘支在窗框上，沖她呼出一口，也不答她。

    盧茵皺眉，退后一步。

    陸強(qiáng)朝前抬抬下巴，“搭訕呢？姑娘?！?/br>
    盧茵眼神看過去，雨霧中，前方立著巨大的指示標(biāo)牌，顯而易見：淮沖路——前行500米。

    第4章

    陸強(qiáng)從后視鏡看那女人落荒而逃。

    她穿一件緊身魚尾白紗，修身簡體的款式，沒有累贅裝飾。為顯身材，腰束的快被勒斷，臀部凸起個挺翹的弧度，整個曲線婉轉(zhuǎn)柔美。被雨澆后，裙擺沉甸甸往下墜，她手忙腳亂彎下腰，撩起下擺，踉蹌往回走。

    交通燈轉(zhuǎn)換，根子踩了腳油門，陸強(qiáng)手肘支著窗框，拿煙的手抵在唇上，斜眼看后視鏡。

    鏡子中，那抹白色背影被雨水洗刷的支離破碎，變得越來越模糊。

    漸行漸遠(yuǎn)，直到車子轉(zhuǎn)彎，他才收回視線。

    陸強(qiáng)舔舔唇，就在那短短幾秒，他好像想起她了。

    …… ……

    這場雨持續(xù)一個下午，給陸強(qiáng)的接風(fēng)宴也還繼續(xù)。

    直到晚上，雨才歇，空氣格外清新，掃去一天燥熱。

    他們吃飯是在餃子館。

    逼仄巷子內(nèi)，庭院深深，大門兩旁的紅燈籠把院子照的紅彤彤，很普通的地方，隨處能聽見大聲叫嚷、破口罵娘。

    桌上堆滿啤酒瓶和二鍋頭，已有幾人不勝酒力，只有根子、坤東還勉強(qiáng)陪著。

    陸強(qiáng)左腳踩在凳子上，赤著上身沒事人一樣。

    他往嘴里連塞兩餃子，瞇眼看幾人，嗤，“熊包?！?/br>
    坤東碰了下他酒杯，對瓶吹，半瓶酒下肚，嘴都瓢了：“強(qiáng)哥，今后……我們又能跟著你混了，盼這天都多少年了，就等你東山再起呢，為這，咱必須走一個……”

    話沒說完，‘砰’一聲響，坤東連人帶酒磕在桌面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