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 “行了,你別說了,就這樣,掛了?!?/br> 王子鴻掛了電話,抬頭一看,文浩就站在天橋上,低頭看著自己。視線對上,文浩揚起笑容,對他揮了揮手,午后金色的陽光灑落在男人白皙的臉上,那彎彎的眼睛紅潤的唇,竟然讓他有瞬間的目眩神迷。 我是直男。 我是直男。 我是直男。 王子鴻默念了三遍,點火,踩油門,小跑囂張的飛馳離開。 文浩等人走后,吐出一口氣,步伐輕快的下了天橋。路過天橋下的報亭探頭一看,老板正看著電視劇狂扇扇子,薄薄的鐵皮房子,冬涼夏暖,在里面待著就是活受罪,可是為了賺錢糊口,也只能忍了。 文浩和老板交談了幾句,買了一本電玩雜志,一瓶可樂,還有兩桶紅燒牛rou方便面,拎著個大口袋,晃晃悠悠的進了小區(qū)。 這個小區(qū)很有名,天壇公寓50號,運動員公寓。為了迎接2008年奧運會新建的,幾乎所有項目的國家隊隊員都住在里面,自然也少不了那些世人皆知的奧運冠軍、足球明星這些個媒體寵兒。而且大門外長期蹲點很多的粉絲,一邊守著自己心儀的運動明星,一邊像是參觀動物園一樣的看小區(qū)進進出出的運動員。 今天又有七、八個女孩守在小區(qū)門口,大熱天的,打著傘也要參觀,文浩默默的為她們的毅力點贊。而且特別想告訴她們,那些大明星們要不在別的地方有住處,要不就是進出坐車,以為都像他這種二、三線的小透明,進出的時候還苦哈哈的擠公車嗎? 從側(cè)面的小門進了小區(qū),一瞬間就清涼了不少。小區(qū)里的綠化做得不錯,從大門口到宿舍樓還要路過一個大花園,花園里柳樹成蔭,鳥語花香,中間還有一個小池塘,里面的荷花開得正艷,紅色、粉色和黃色,花團錦簇的,很漂亮。 運動員們平時的訓練任務重,下了訓練一般不愛閑逛,這小花園雖然在中心位置,人卻向來不多,而且有些人為了快點回宿舍,硬生生在漂亮的草坪上踩出了一條人行道。文浩是個隨大流的人,所以現(xiàn)在也走在這條人造路上。 路走到一半的時候,迎面來了兩人,仔細了看,是一對雙胞胎。長相一樣,穿著一樣,就連發(fā)型都一樣,是存心要讓人混淆。她們親親熱熱的走過來,畫了玫瑰紅眼影的眼睛不約而同的掃視過來,文浩垂著眼睛側(cè)身讓開,女孩們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文浩聞到一股香味,好像和那年夏天的味道重疊在了一起,他怔怔的看著兩個人的背影,最終也沒確認哪一個才是當初的那個人,只能放棄了。 回了宿舍,三人間,另外兩張床分別住著的是他的師弟,游樂和袁錚。兩人前些天去美國參加泛太平洋世界游泳比賽,這些天這屋里就他一個人住。 燒了壺開水,等著面泡好的時候,文浩看著自己的手心怔怔出神。 白色的手帕被鮮血染紅,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了褐色,血痂和傷口連在一起,取下手帕的時候肯定會很疼,不過他還是一點點,慢慢的將手帕掀開。 疼痛刺激得他眼睛微紅,眼看著新鮮的血液從掌心冒出,匯聚成珠,他卻沒有再將手帕壓上去,而是探出粉紅的舌尖卷起殷紅的血珠,如同受傷的野獸一樣一口口的舔舐自己的傷口。 當鐵銹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開來的時候,掌心里的血也終于沒了。 文浩瞇眼看著手心上開始愈合的傷口,這樣……就好。 小劇場: 文浩修改了今天的企鵝簽名。 【誰讓我過愚人節(jié),我就讓誰過清明節(jié)……】龔程緊張的給文浩發(fā)去消息。 【文浩,我愛你?!?/br> 第4章 表里不一 面泡好了,文浩卻突然失去了食欲,掀開后看了一眼就丟在了一邊,頭暈腦脹的像中暑,他干脆脫了衣褲睡覺去。 大悲大喜的一天,意料外的累,方才躺下不久就睡了個天昏地暗,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jīng)微微的黑了。 文浩摸了摸肚子,去洗手間洗了下臉,飛快的出門往食堂跑。早就過了吃飯的時間,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吃的。 食堂在南樓,一路快走不用五分鐘的時間,遠遠的看著食堂方向還有饜足的人回來,文浩悄悄松了一口氣。 中午那頓實在是中看不中吃,方便面又沒有吃的欲.望,一覺睡到現(xiàn)在,肚子早就餓扁了。免費的晚餐吃一頓少一頓,想想退役后自己為了一日三餐奔波的日子,就覺得這種飯不吃白不吃,況且國家隊的飯菜并不差,擺了四排的自助餐,大魚大rou葷素搭配,足夠吃得盡興。 文浩進了食堂,很多的盤子都空了。他端著已經(jīng)有些冷了的飯從中間走過,素菜剩的比較多,青椒rou絲有一小勺,小心翼翼的將菜帶油的倒在飯上,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木耳炒rou片也還剩一些,便從善如流的蓋在飯上。一路走一路搜刮,甚至還撿到頭手分家的三只基圍蝦,低頭再看手里的餐盤,其實菜品也不錯。 食堂的工作人員跟在他后面收盤子,提醒了一句:“飯菜都涼了,小心肚子疼,進去熱一下吧?!?/br> 文浩餓得狠,不想耽誤時間,連道無所謂,端著餐盤掃視一圈,就要坐下開吃。可惜當他看見從角落出走出來的那人時,胃就開始隱隱抽痛。暗嘆一聲,今晚這頓飯看來也沒法兒吃了。 在食堂等了足足一個小時的龔程滿臉不高興的站了起來,朝著文浩走去,尤其看著他一臉才睡醒的模樣,那目光看著就像要吃人。 遠遠的,人還沒到,就吼了一句:“傻逼啊你!吃飯的時間都記不住了?” 文浩不想搭理他,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先塞了一大口的飯菜,隱痛的胃部有了東西消化,這才有空思考龔程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里是運動員公寓,龔程也是國家隊的運動員,出現(xiàn)在這里理所當然。 公子哥兒也當運動員!?怎么可能?。?/br> 這世上沒什么不可能的。龔程高二的時候才開始學擊劍,讀大學的時候就進了國家隊,而且成績很好,今年年初去英國參加一個什么比賽,他就在花劍項目上拿了第三名。 別小看第三名,中國花劍在世界上一直屬于弱勢項目,進入決賽的都寥寥無幾,更何況是拿了第三名。在體育局的眼里,龔程絕對是可造之材,擊劍界的新星。 不過龔程家是北京的,家庭背景也不一般,根本看不上食堂的飯菜,平時都在外面吃會所,或者私家菜。晚上也基本不會住在公寓。文浩搬到這個公寓住了快四年,在這塊土地上看見龔程的次數(shù)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后來簡直屈指可數(shù)。 也不知道今天吹的什么風,竟然把這位少爺吹過來了。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文浩突然就猜到了答案。 龔程大爺一樣的坐在了文浩對面,沉著臉抱著個膀子,一瞬不瞬的看著文浩。見文浩狼吞虎咽的吃著冷飯剩菜,不耐煩的彈了下舌頭,環(huán)顧一圈,對著一個方向喊道:“喂!對,就是喊你!炒兩份葷菜,什么都行,要熱的,快的?!?/br> 被他喊住的雜工急忙回道:“師傅們都下班了,廚房有微波爐,你們進去熱就是了?!?/br> 龔程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再看文浩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jīng)吃完了一半的飯菜,臉色更不好看了,他拍了拍桌子:“你是豬??!沒聽見?。课堇镉形⒉t,還等著人伺候怎么的?” 文浩吞下口里的飯,把手掌抬起來,手心朝著龔程,語氣平靜無波的說道:“我的傷沒事,謝謝關(guān)心。” “我,我……”龔程被文浩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耳廓迅速的變紅,冷哼一聲:“誰關(guān)心你的手了?我就是想問你,你腦袋里裝的什么?御軒什么地方?你這種吃食堂住宿舍的人去的嗎?里面一道菜都頂?shù)纳夏惆雮€月的補助,愛慕虛榮也要講究個實力,有點自知之明吧!看你出現(xiàn)在里面,整個御軒的格調(diào)都降低了。” “嗯?!蔽暮泣c了下頭,放下手,繼續(xù)吃飯。 龔程的長篇大論再次被文浩的一個字堵住,臉色沉得能滴水,眼看著文浩繼續(xù)吃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股怒火驟然升起。他伸手抓過餐盤,就丟在了地上。 “哐當當!” 不銹鋼餐盤摔在了水泥地面上,發(fā)出了刺耳的聲響,紅色的湯汁灑了一地,還有幾滴灑在了文浩的身上。 文浩四平八穩(wěn)的坐在原處,臉色是早有準備,慢慢的把嘴里嚼著的飯菜咽下去,這才抬頭看向龔程。 龔程看著文浩琥珀色的眼睛,視線最終落在他咀嚼著的腮幫子,直至停頓在沾染了紅油的嘴唇上:“你這人怎么這么賤?和你說話聽不見?非得我動手是不是?” 文浩將目光從龔程臉上移開,對著走過來的小工擠出笑容:“抱歉,掃把在哪里?我?guī)湍闶帐???/br> 小工也是個有眼色的,更何況龔程目光狠戾的瞪著自己,急急忙忙的擺手:“不礙事,不礙事,反正我一會要掃地,我來收拾?!?/br> 文浩猶豫了一下,不是不想幫忙,只是身邊的這個人不解決,今天他什么事都做不了,便說了聲謝謝,起身走出了門去。 “你去哪兒?” “出去談?!?/br> “憑什么???你算什么東西?” 文浩沒理會,繼續(xù)往前走。龔程瞪著文浩的背影,最后還是站起身跟了出去。 這個點兒,雖然過了飯點,可是食堂里還有一些人,目睹了這一切后,紛紛竊竊私語了起來。 運動圈子畢竟比較單純,龔程身份在外面多么呼風喚雨他們是不清楚,但是年初龔程拿了花劍季軍這件事他們還是知道的。文浩也不是無名之輩,雖說這兩年沒落了,畢竟也是出過成績的人,有些老人還是認識他的。 見他們氣氛很緊張的離開食堂,有人不放心的跟了出去,但是到了門口,卻發(fā)現(xiàn)看不見人了,只能悻悻然的回到了座位上。 外面一片漆黑,路燈雖然亮著,卻總有照不到的地方。文浩不想被人旁觀看熱鬧,出了食堂后三兩步就繞進了花園里,很快到了一處比較幽暗沒人的地方。 龔程也不說話,就那么跟在后面,從頭到尾冷著一張臉,眼底的神情很不耐煩。 眼看著文浩停住了腳步,他沉聲說道:“他來這里工作就是打雜的,掃地活該他干的,用的著你說謝謝。” 文浩轉(zhuǎn)頭看他,路燈下的男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囂張,就如同那頭凌亂的卷發(fā)一樣總是格外的不遜。他從最初的驚懼,到如今的淡定從容,已經(jīng)可以完全解讀他話語背面的意思——龔程是來看他手上的傷,不想讓他吃涼飯,以及,希望自己能放下筷子和他好好說說話。 可是現(xiàn)在知道也沒什么用了。 他不想去理解這個人到底想要表達什么,也不愿意給出任何的回應,一個人的感情不是無限的,況且沒有了精心的養(yǎng)護,早晚有磨沒的一天。 現(xiàn)在,他對這個人的耐心,真的已經(jīng)繃到了極限。 想了想,龔程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文浩深呼吸一口氣,壓下蠢蠢欲動的拳頭,直視對方,開口說道:“我的傷口沒事,你也看見已經(jīng)結(jié)疤了,現(xiàn)在甚至都不怎么疼。還有我和鴻哥也說好了……” “呵。”龔程一聲嗤笑。 文浩猜出他笑話自己喊王子鴻叫鴻哥,當初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他喊龔程的那些朋友“哥”的時候,龔程就很不開心,他卻堅持了下來。面對那些人,龔程可以不在乎,他不行,身份地位的差距太大,他如果真的沒輕沒重的喊了對方的名字,給對方的印象怕是也只有一個“什么玩意兒”的白眼兒。況且那些人確實比他大,喊聲哥也不虧。 文浩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所以頓了一下后,繼續(xù)說道:“御軒我也不會再去,那地方確實不適合我這種吃食堂住宿舍的人去,放心吧,以后你不會在那里遇見我?!?/br> 說完這些,文浩去看龔程,最近的一個路燈都很遠,龔程的臉隱藏在了黑暗里,他無法分辨對方的臉色,這讓他有些不安。 說到底他還是有些害怕龔程的。眼前這個人的行動永遠比腦子快,早幾年自己因為一些小事被他打過很多次,雖然每次對方冷靜下來都會對自己道歉。可是那些傷害卻在他心里刻下了很深的痕跡,哪怕現(xiàn)在不在一起了,他還是本能的不想和他靠近。 等到明年就好了,大學畢業(yè),從泳隊退役,和這個人交集的人生應該就徹底分開了吧。 思考間,對面的人突然抬起了手,文浩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后退走一步,抬手架在頭上,收縮成了針尖般的瞳孔定定的落在對方的腳尖上,一副全力防御的模樣。 男人手上的動作僵住,然后又緩緩的收了回來,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了,“算你還有自知之明?!?/br> 第5章 新來的教練 文浩苦笑,對自己的表現(xiàn)極度的厭棄。卑微和服從在不知不覺中被對方刻在了靈魂上,想要徹底自由,何其的難。 時間,只要還有時間,早晚可以解脫。 文浩在花園里又站了一會,就怕再和龔程碰上,黑暗中蟄伏的蚊子格外的兇殘,在拍死了第三只后,文浩只能灰頭土臉的敗退了。 離開花園,外面早就沒了龔程的蹤跡,知道龔程嫌棄宿舍的居住條件,在往宿舍樓走的腳步輕松了很多。 回到宿舍,酒飽飯足,還“攆走”了強敵,文浩心情不錯,打開電腦幽會他的小師弟,當發(fā)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才后知后覺的想起那邊比賽結(jié)束,隊員們?nèi)缃駪摱荚陲w機上。 真好啊,可以出國打比賽。 以及。 臥槽!明天就要恢復訓練了嗎? 文浩心情復雜的發(fā)了一會兒呆,打開了播放器,繼續(xù)看起了這些天一直在追的美劇。 第二天,文浩本以為出征的隊員們都會回來,接下來就要恢復到每日訓練的苦逼日子里。 不成想隊員們回來時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中國代表隊凱旋歸來,領導大發(fā)慈悲,通知全隊放假一周,隊員們?nèi)羧f歲,可以休息誰愿意訓練! 文浩逮著來通知的劉浪問,“游樂和袁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