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條竟然還像剛拿出來時一樣，邊角筆挺，表面干爽，連點(diǎn)粘液都沒沾上。施唯深撿起紙包反復(fù)看了幾遍，心里頓時升起了一個大寫的“服”。

    其實態(tài)度也不決定一切……他叫客服來是為了救自己離開的，哪怕這位家屬不大愛笑愛理人，光憑這一手就夠讓人折服了。

    他雙手捧著紙包，老老實實地低著頭走到晏寒江身邊，把糖包遞了回去，放低身段說道：“晏先生，我感覺到你是個合、是個優(yōu)秀的客服了，是我剛才態(tài)度不好，你別介意啊?！?/br>
    晏先生一雙大長腿伸到對面的椅子上，慵懶地倚在靠背里，微微搖頭：“我不是客服，只是代班的家屬，不用客氣?！?/br>
    他已經(jīng)看完了地圖，目光落在邵宗嚴(yán)身上，伸手幫他整理沒掖好的衣角。施唯深想起了那里面是什么，忙從后面繞過去，跪在背面的沙發(fā)椅上看過去，終于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完美客服。

    五官和視頻上一樣，不過此時并沒梳起頭發(fā)，而是自然地披在腦后，身上一襲柔軟的醬色長袍，把身體和手都結(jié)結(jié)實實地遮了起來。這副小小的身體讓人完全無法聯(lián)想到他在太空中提刀砍人的英姿，可是他就這么閉著眼乖乖地坐在娃娃屋里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好想摸摸啊……

    他的手背忽然疼了一下，下意識抬眼看去，看到晏寒江清冷無情的眼神——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真的伸出手去摸了。

    草魚精側(cè)過臉瞟著他，按著娃娃屋霸氣地宣稱：“不可，愛，也不可，摸，這是我的人。”

    施唯深老老實實地收回手，搖頭搖得跟風(fēng)扇一樣：“我沒有別的想法，真是意外，意外！”

    是意外也好，把持不住也罷，店老板端上魚湯和西式簡餐時，他就逃也似跑了過去。這群逃亡了小半天，頂多吃過幾個面包墊肚子的人都被香氣引走了，擠在大堂中間幾張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倒是不忘讓晏寒江一讓，卻被他揮手拒絕了。

    他的生活是很健康、很有規(guī)律的，這剛吃完中午飯不到兩小時，不需要再來一頓。而且除了水煮魚之外，別人做的東西一向不太能引起他的食欲。

    他摸了摸自己似乎瘦了一圈的腰，又看了看房子里乖乖打座的邵宗嚴(yán)，也像客戶一樣盼著他早些出定了。

    沒過多久，就有人扔下盤子，湊到晏寒江身邊哀求道：“晏先生，能不能把我送回家去？我家里還有媳婦孩子等著，我想回去看看她們?！?/br>
    提起家人，剩下那些人也吃不下了，紛紛湊上來求他把自己帶回家，或是把他們的家人也帶到他們公司那邊。

    可晏寒江不是溫暖如春，視工作如生命的客服小哥，而是沒有人類感情和思想的冷血淡水魚精。無論那些人怎么求他都是一臉淡漠，只冷冷地看著也幫忙求他求助眾人的客戶：“這些人不在服務(wù)范圍內(nèi)，我沒有義務(wù)救?！?/br>
    不在服務(wù)范圍內(nèi)，沒有義務(wù)救……這話說得雖然也有其道理，可是身為人類，就真能冷眼看著自己的同類掙扎在怪物的爪牙下，毫不動容嗎？

    又或者客服的力量真的是有限的，救不了這么多人？

    不管怎么樣，這些人都是曾和他并肩作戰(zhàn)、在異化的動植物手下逃生的戰(zhàn)友，他真的想救這些人。施唯深緊緊握住拳頭，在周圍眾人混合著期盼和絕望的眼神中問道：“那你要怎么才肯救他們，我多買幾份游戲客戶端送給他們行不行？”

    客服家屬仍在搖頭，無情地掐斷了施唯深和這群被困者最后一絲希望。就在那片深沉的絕望即將爆開之際，晏寒江從包里翻出紙筆，推到施唯深面前，依然冷漠地說：“寫一份保證書。你保證不投訴這次旅行，再帶圖打五星好評，我就把這群人都送到他們想去的地方?！?/br>
    不投訴？帶圖好評？

    他是第一次玩，還不知道這游戲能投訴呢！剛來救援就逼迫玩家簽保證書，這位家屬想得未免……未免太有自知之明了??！

    幸好他是家屬，只是臨時兼代客服，要不然就憑這態(tài)度，真當(dāng)了客服不知有多少人會投訴他呢！

    施唯深一邊吐槽著一邊寫下“絕不投訴游戲和客服，傳送離開時帶圖好評”的保證書，簽名上還蘸著墨水按了手印，寫好后雙手捧到晏寒江面前：“我保證全打好評，您可以帶我們離開這兒了吧？”

    晏寒江揮袖收起保證書，順便把店里的砂糖包、rou醬、奶油、巧克力米分和那幾缸魚都收了起來，看看眾人：“都吃完了？”

    誰也不想被丟下，沒吃完也得吃完了。眾人立刻丟下杯盤狼籍的桌子，拿上自己之前用的鐵棍、平底鍋、菜刀和消防斧，湊到晏寒江身邊說：“晏先生，咱們可以走了。”

    晏寒江便托著娃娃屋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卻停了一步，左手按在鎖死的大門上，回頭淡聲囑咐客戶：“把傘撐開，離我近一點(diǎn)?！?/br>
    大門在他手下就像沒鎖一樣輕松地被推開了，門外一股濕熱空氣撲面襲人，粗大的莖蔓照著敞開的大門抽來。他一個人孤伶伶地堵在門口，脖子還沒有藤蔓粗，右手還托著娃娃屋，那條蔓莖迎面抽來時看著真驚險，讓人十分擔(dān)心他會被這一擊抽飛。

    施唯深腦中浮現(xiàn)出他支著傘走在路上，所有襲擊都被擋在傘外的模樣，一緊張就把傘從門縫里捅了出去，啪地一聲按開，像面大圓盾一樣擋住了人。

    晏寒江卻淡淡說了聲“礙事”，揮手便把傘推回施唯深懷里，左手摸出斬運(yùn)彎刀，反手輕撩，割斷了藤蔓。

    以他的修為，就是拿著砂糖包也一樣能砍斷這種藤蔓?？蓴剡\(yùn)刀上凝結(jié)了邵宗嚴(yán)這個位面之子的氣運(yùn)，用來斬殺這些怪物，一刀斬下，壓倒性的威壓便從刀口滲入莖蔓，徹底壓制住了它還沒成形的靈性，將它變成了普通的巨大化攀援植物。

    那條攻向他的粗蔓摔出去幾十米，大廈外蠢蠢欲動的所有莖葉也都靜下來了。藏在咖啡廳、藏在大樓各處的人類都震驚地發(fā)現(xiàn)這株怪藤安靜下來，他們小心翼翼地從藏身之地出來，那些原本無孔不入的藤蔓竟然一動都沒動，任由他們擦著莖葉逃出大樓。

    晏寒江揮袖走出去，在他身后，不只是客戶和咖啡廳里那些人，更多人開始從四處匯集起來，在他身后匯在了一支浩蕩的隊伍。

    人類聚集在一起尋找出路，而那些進(jìn)化后以人為食的怪物也跳了出來，撲向這片新鮮又容易獵取的獵物。

    一只身子比人還大的巨型蝙蝠當(dāng)頭撲下來，前肢的爪子膜翅上閃著寒光，張開占了半張臉的巨口，收攏翅膀，縮成一團(tuán)撞向那群挨得擁擠的人。

    隊伍里爆發(fā)出連片尖叫，膽小的拼命叫晏寒江救他們，膽子大些的就拿著暖氣上拆下來的鋼管之類朝空中捅。

    晏寒江卻連頭也不回，依舊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前行，仿佛沒聽到后面的亂聲。施唯深看到那只蝙蝠扎進(jìn)人堆里，前爪抓住一個男人就要吸血，急得從背后拍晏寒江：“你不管管！蝙蝠吸人血了！”

    晏寒江回頭看了一眼，淡淡道：“天地已變，食物鏈焉能不變？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里的異變與你無關(guān)，好看看著——”

    他指尖一點(diǎn)，那柄黑傘就像是生了根一樣把施唯深釘在原地，想扔下傘離開都不行。他急得直跳腳，拼命喊道：“是你跟我保證救那寫人我才寫的保證，你再不管救人，我投訴了啊！”

    “你投訴不了的?！标毯仙裨谠诘匦涫挚粗瞧靵y，也強(qiáng)迫施唯深看——不知從哪一刻起，混亂的人流中響起了一道震動靈魂的聲音，那個被吸血蝙蝠抓住的人渾身燃起火焰，燒傷了蝙蝠的嘴和利爪。

    施唯深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皮，再瞪大眼看過去，那人身上的火卻都熄了，就像從沒著過一樣，反倒是雙掌之間虛凝著一團(tuán)火，扔到了蝙蝠身上。

    這人難道也成神仙了？玩家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變化得和修仙游戲有關(guān)，第二反應(yīng)卻是去看晏寒江，震驚地問他：“你早就知道這些人能爆seed了？難道這個世界的人就像漫畫里的超級英雄一樣，人人都身懷絕技，就是之前在我這個外來者面前不愿意展露？”

    晏寒江搖頭道：“是天地動蕩、大道崩解之后的殘力侵染到人身上，讓他們也能像動植物一樣感應(yīng)天時而進(jìn)化。你不是此界中人，又有客戶端管束，無法像他們一樣變化，還是早些跟我回去吧?！?/br>
    原來人也會變，不是只能淪為異化動植物的糧食。施唯深心情好了不少，摸了摸胸口，問晏寒江：“我能不能把這事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努力努力早點(diǎn)開發(fā)出異能來？”

    晏寒江不置可否，揮手解開了傘上的定身術(shù)。

    施唯深立刻把這個消息傳播出去，又讓聽到的人跟他一起喊，好讓這群追隨他們逃生的人、遠(yuǎn)處還躲著不敢出來的人都知道自己還能有個努力的方向，對未來能多抱一點(diǎn)希望。

    有希望才有動力活下去。

    在前面領(lǐng)隊的草魚精卻不管后面這些人類的事，提刀斬斷攔在前面的氣根，將眾人帶入另一片布滿危機(jī)的叢林。迎面便有大片生滿尖刺的蝗蟲和毒蛾飛來，晏寒江揮刀砍飛蛾子，吐了口寒氣清空空中毒氣，然后抓住一只足有他大腿長的刺棘蝗蟲，扯下后腿來看了看——嗯，rou挺厚實，說不定好吃。

    他還記著邵宗嚴(yán)在荒漠中做的炸螞蚱，這些能吃的東西就自己攔下，直接收進(jìn)了法寶囊里。而從背后、側(cè)翼撲來的異獸則不太去管，任由當(dāng)?shù)鼐用窈狭顾鼈?，也讓他們在竭盡生命之力的戰(zhàn)斗中觸發(fā)進(jìn)化的開關(guān)。施唯深卻還是干不出自己站在安全的地方看著別人求生的事，撐著傘到處當(dāng)消防員，能救一個是一個。

    就在這場人與異獸仿佛無止境的戰(zhàn)斗當(dāng)中，娃娃屋里的氣息忽然一變，晏寒江忙托起那屋子看進(jìn)去，便見到邵宗嚴(yán)呼吸加深，眼皮下方的眼珠顫動幾下，慢慢睜開了眼。

    他臉上露出了來到這世界之后第一絲微笑，柔聲問道：“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邵宗嚴(yán)揉了揉眼，看著那張巨大的臉，還有他身后同樣巨大的人群，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問道：“晏兄你又把我變成……”

    不，不是變成小魚。他這回有手了，而且兩眼位在同一個平面上，身上還穿了個小袍子。所以他這是……變小了？

    晏寒江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不紅氣不喘地把問題推到了千蜃閣身上：“有客戶指名要求你進(jìn)行救援。當(dāng)時你在定中，我舍不得叫你起來，帶著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人過來又不方便，只好把像縮成這般大小了?！?/br>
    “原來如此，有勞晏兄了。”邵宗嚴(yán)進(jìn)他笑了笑，錯眼看到他背后露出的一件東西，忍不住瞪大了眼叫道：“你看那只蛙！青蛙居然要吃人了，怎么會有比人還大的蛙！”

    能做多少干鍋蛙腿??！

    這回晏家屬的態(tài)度卻和答對客戶時完全不同，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不叫他起來，淡聲道：“別擔(dān)心，這東西看著大，一刀也就斬除了?！?/br>
    他左手彎刀往后一扔，自動飛到蛙頭上轉(zhuǎn)了轉(zhuǎn)，便將那只碩大的頭顱割下，鮮血濺飛一地。

    房子里的小客服朝他笑了笑，久違的生動神情幾乎炫花了他的眼：“這么大的蛙足夠吃幾頓了，晏兄，晚上咱們就吃干鍋蛙rou好嗎？”

    “好?！眲e說干鍋蛙rou，就是現(xiàn)在邵宗嚴(yán)要吃干鍋草魚rou，他都能從尾巴剌塊rou下來。

    客戶在后面看不見客服醒過來了，卻看見家屬像是從冷血動物忽然變成了溫血動物，還主動出手幫他們砍了難纏的巨角蛙，忍不住低聲咕噥著：“該不會他也異化了吧？”

    第83章 那些家屬代班的日子

    既然醒了，邵客服就打算繼續(xù)完成工作。他從娃娃屋里踏出去，跳到空中看著晏寒江，叫了聲“晏兄”，等他把自己變回原形。

    他的腳再度踩到了實物，卻不是他預(yù)想中的土地，而是柔軟微涼的掌心。

    這條街上的空間被簾幕般的氣根分割成了小塊兒，風(fēng)透不進(jìn)來，植物蒸發(fā)的水汽又悶又熱地裹在人身上，這樣赤著腳站在涼涼的手心里是很舒服的。

    可是這么小的身子行動實在不方便，邵宗嚴(yán)拍了拍戳到自己下巴上的手指，堅定地要求：“晏兄，你快把我變回去，現(xiàn)在這樣子我看人都看不全，連客戶是誰都認(rèn)不出來了。”

    晏寒江搖了搖頭，嚴(yán)肅地說：“不行。你沒有衣服?！?/br>
    人類可不像妖修那樣，化形之后一身皮就能變成合體的衣裳，現(xiàn)在這身小衣服只要他一變大就會繃成碎片，然后……這片空間里所有的人都能看見一個光溜溜的道士了。

    他的指尖仍是貼著邵宗嚴(yán)的臉蹭，又順著領(lǐng)口往下滑了一小段，仿佛暗示他恢復(fù)正常體態(tài)之后就要變成“光溜溜”的樣子。

    好在這時候眾人都忙著對抗四面沖來的進(jìn)化獸，試圖榨出自己的異能，也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點(diǎn)小動作。邵宗嚴(yán)輕咳一聲，悄悄撥開那根搗亂的手指，強(qiáng)行改變了話題：“這是什么世界，怎么會有這么多怪物？后面那些都是晏兄救下的人嗎？”

    晏寒江這才想起客戶來，回手一抓，便把還在到處幫忙的施唯深抓了回來，拎到邵宗嚴(yán)面前介紹道：“這便是本次求援的客戶了。他一定要你救他，你又在定中還沒清醒，只好由我暫代工作。”

    邵宗嚴(yán)摸了摸他的手指作安撫，又對客戶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妖艷得不像良家道士的笑容，說出了施唯深期盼已久的那句話：“您好，尊貴的客戶，我是元泱蒼華大型網(wǎng)游的客服邵宗嚴(yán)，我是為了你而來的?！?/br>
    就是這種感覺！

    雖然沒在最危險、最期盼客服救援時聽到這句話；雖然客服也沒抱著他的頭讓他躺在膝枕上；可是聽著小小的客服用比視頻里更清軟的聲音說說出這句話來，他就深深覺著，這游戲買得值！

    被異獸追殺，還差點(diǎn)被觸手植物卷走，那也值了！

    施唯深感動地抹了抹眼皮，恨不能立刻抱住小客服抒發(fā)激動的情緒?？刹坏人f出什么，晏寒江用他聽不懂的話奪去了客服的注意力：“這個世界正遭受末法大劫，諸般大道崩解。碎裂的大道之力會沾染到世間生靈上，使它們發(fā)生變異，擁有修士般的力量。這個世界的人同樣也在變異當(dāng)中，通過殺伐可以激發(fā)他們身上沾染的大道殘韻，所以你不用太過沾手戰(zhàn)斗的事，多戰(zhàn)斗對他們自己好?！?/br>
    他一招手，那只沒了腦袋的巨蛙也落到了三人身邊，腔子里的血都流干凈了，頂上露出白生生米分透透的凈rou。他把邵宗嚴(yán)放在自己肩上坐著，一揮手將蛙袖了，瞟了一眼施唯深：“客戶你去招呼后面一下，行進(jìn)快一點(diǎn)，別為了已經(jīng)追不上他們的妖物浪費(fèi)時間?！?/br>
    不，為什么就算有了客服，他也沒享受到該有的待遇？家屬代班簡直太不人道了！他要求客服單人救援，不要家屬！

    抱怨歸抱怨，看著團(tuán)在一起還沒有自己手掌大的客服，他也不舍得真讓他看什么活，老老實實撐著傘穿進(jìn)人群傳話。晏寒江徐步前行，抬手撕開了前面一片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的氣根和藤蔓，把斬運(yùn)刀遞到邵宗嚴(yán)手上，讓他試著應(yīng)對迎面撲來的飛鼯鼠。

    這把刀是按著正常人尺寸筑造的，邵宗嚴(yán)現(xiàn)在這個小身板兒整個加起來還沒有刀柄大，雙手接是接過刀了，可是只能僵直地抱在胸前，稍微一動就怕它要掉下去。

    哪怕是他運(yùn)用反重力力場強(qiáng)行讓刀飄了起來，刀太大、手太小，抱住也不好用力，砍下去的力道總是輕飄飄的。那把刀在他手里就像一個巨大的充氣玩具，兩膀稍微用力偏著一點(diǎn)，或是刀刃磕碰到哪兒，就會晃悠悠地打偏甚至從他手里翻出去。

    晏寒江隨手打發(fā)了撞來的東西，夾著刀刃又給他遞到手里，教他用真氣代替雙手控刀，用神識代替眼睛看那些怪獸，并非常嚴(yán)肅地問他：“等你修為高了，有朝一日遇到那些和人類相比就像是這些怪獸和現(xiàn)在的你相比身高差那么大的洪荒異獸，難道你也能變大？你現(xiàn)在都筑基了，要徹底改變從前凡人的戰(zhàn)斗習(xí)慣了?！?/br>
    諄諄教誨，說得邵宗嚴(yán)非常慚愧，堅決表示：“晏兄你說得是，我一定練會這樣殺敵，不再要你把我變回去了?！?/br>
    對，不急著變回去，這樣多好。晏寒江幫他擦干臉上和脖子上的汗，撕下布條在腦后高高扎了個馬尾，然后低下頭在那張小臉上親了一下。

    邵宗嚴(yán)半張臉都給他親到了，閉著眼在他唇上拍了拍，小聲說了句：“別鬧。”

    他們行進(jìn)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恰好能讓后面的人跟上，還有時間給他們練習(xí)和異獸戰(zhàn)斗。因為答應(yīng)了客戶的要求，他們這一路不是直奔傳送陣，而是先拐進(jìn)了幾個小區(qū)，救出了那些咖啡廳成員的親屬，也清理了許多包裹著單元樓的異常植物，救下了那些困在家里等待救援的老人和孩子。

    那些人遇到他們就把他們當(dāng)作軍隊派來的救援者，見面就抓著他們的手大哭著感謝。晏寒江自是不理這些俗事的，施唯深倒因為自己能打，還略有點(diǎn)指揮戰(zhàn)斗的能力，隱然成了這群人的領(lǐng)袖，不知出面安撫了多少受困者。

    那些人跟他訴苦時，也透露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電臺里廣播過多次，軍隊已經(jīng)從軍區(qū)開進(jìn)了城市里，準(zhǔn)備到小區(qū)來救人，要求各地居民盡量待在室內(nèi)，等待救援人員上門。

    這倒是……意料之中的消息。無論在哪個世界，出了這么大的事政府都得準(zhǔn)備救援。施唯深倒是松了口氣——他叫的客服頂多把他送出這個世界，是不會管后面的事的，能把這些人交給軍隊，不至于讓他們無依無靠地被拋在這么個鬼地方，他就放心了。

    但也有人不放心。幾名激發(fā)出異能的人激烈地喊道：“軍隊要是管我們的話，怎么現(xiàn)在還不見人？這些人是有人來清了殺人藤才能安心呆著，我家那邊可沒有這樣的人，說不定根本沒有進(jìn)化者！我不信別人會去救援，還是自己回去看著他們才安心！”

    這么想的人并不在少數(shù)，當(dāng)場就有幾個人應(yīng)和他們的呼聲，決定離開這個行動又慢、不能戰(zhàn)斗的人又多的隊伍，獨(dú)自行動，回去救自己的家人。

    另一些同樣被救援的人卻看不慣他們有了異能就翻臉的模樣，壓抑了一天的恐懼和郁悶險些借著這引子發(fā)泄出來，差點(diǎn)在一大片生著寒光閃閃的銳利尖刺的含羞草旁邊打起來。

    勸架的施唯深都差點(diǎn)被他們?nèi)拥胶卟莩匀说娜~子上。

    這事一出，客服可受不住了，一道雪白的刀光從兩撥人之前橫劈下去，將地面斬開一道深達(dá)數(shù)米的可怕裂隙。兩邊的泥土翻卷揚(yáng)塵起來，撲了那些人一頭一臉，也壓滅了他們的怒火和戰(zhàn)意。

    彎刀在空中飄浮，上面站著一個輕盈又嬌小的娃娃般的人類，轉(zhuǎn)著身子掃視過每一個人，嚴(yán)厲地說道：“我本不想管各位誰去誰留，可是你們的戰(zhàn)斗險些傷害到我們游戲的客戶，這種事可一不可再！現(xiàn)在誰要走只管離開，不想走的人不用管他們！我們不會拋棄任何一個愿意跟著我們的人，也不會姑息任何一個傷害到我們客戶的人！”

    施唯深又一次感受到那種仿佛一道光照亮了全世界，而他自己正在那道光照耀中心的美妙感受，恨不能當(dāng)場躺到客服的膝蓋上。

    可惜客服現(xiàn)在太小了，旁邊還跟了個態(tài)度特別不好的家屬，別說想躺客服的膝蓋，就是想讓客服躺他的膝蓋都不成。

    施唯深失落地嘆了口氣。那些被壓住的獲救者也失意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