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這一刻,衛(wèi)景珩才將一直放在陸錦鳶身上的視線,挪到了方玲玉的身上。只是他的目光寒冷如刀,聲音低沉地開口:“本王記得陸侍郎剛才說,原配已經(jīng)亡故多年,不知這位是……?” 見衛(wèi)景珩突然板起臉色,陸寧濤小心地應(yīng)道:“是臣的側(cè)室方氏?!?/br> “側(cè)室?陸侍郎,本王見你愛女心切,才拿出珍貴的天山雪蓮相救,你竟是讓一名妾接待本王?你把本王的身份置于何地!” 西晉對妻妾雖沒有南楚嚴(yán)格區(qū)分,卻皇宮中的皇帝或者皇后賜宴,大臣必須帶正室夫人參加,貴客拜訪府邸,也只能正妻出門迎客,絕對不能帶側(cè)室或者侍妾參加宮宴等,否則會被視為失禮與大不敬。 有一抹嘲弄自衛(wèi)景珩的眸底溢出,他目光蔑視,聲音更寒,咄咄逼人:“作為一名妾,不懂得安分守己待在自己的院中,竟前呼后擁如此多丫鬟。陸侍郎,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側(cè)室?身為禮部侍郎,府邸的一個妾便如此不知禮數(shù),本王不禁要懷疑,陸侍郎管轄的禮部是否真的守禮!” 由于沈輕眉早已過世多年,作為陸寧濤唯一的側(cè)室,方玲玉雖沒有扶正,但因為掌管陸府內(nèi)宅,這些年賢良淑德的美名人盡皆知,以至于全府上下早已把她當(dāng)做了掌權(quán)夫人看待。 她的稱呼早已潛移默化地從“方姨娘”變?yōu)榱恕坝穹蛉恕?。但哪怕如此,她的身份還是未入宗譜的姨娘,不能登堂入室,不能出席正式場合,甚至不能與正室及其子女同桌吃飯。 此刻,被秦王眾目睽睽下一呵斥,身份生生地被打回了原籍,甚至連累到了陸寧濤對自己的看法,原本想待在蘭苑觀察情況的方玲玉,臉色由白轉(zhuǎn)為青,在如此高不可攀的威嚴(yán)和強大氣場的壓迫下嚇得跪倒在地。 這一刻,她真覺得自己好似犯了什么天下的錯事,渾身顫抖,驚恐得說不出話來。但反應(yīng)過來后,她委屈地看了一眼陸寧濤,淚眼婆娑,等著陸寧濤幫忙解釋,為自己正名。 陸寧濤被衛(wèi)景珩一呵斥,也覺得方玲玉的身份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他見方玲玉的失禮之處令難得好心情的秦王動怒,生怕秦王會怒而拂袖離去,不再醫(yī)治陸錦鳶,立刻惶恐地解釋:“微臣的側(cè)室方氏不知事,不承望竟有這般失禮,是微臣疏于管教,多謝秦王提醒微臣?!?/br> 見陸寧濤不為自己撐腰,方玲玉委屈地解釋:“妾身是太擔(dān)心鳶兒的病情才失禮趕來,是妾身的錯。妾身這就離開?!?/br> 但方玲玉話音未落,衛(wèi)景珩卻突然呵斥打斷,面無表情,冷冷命令,“給本王掌摑!” 在陸寧濤和方玲玉,甚至是陸錦鳶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早已接到主子暗示的秦娥兩個巴掌扇在了方玲玉一左一右的臉上,角度恰好,滑稽的一左一右對稱著。 一瞬間,方玲玉跌倒在地,圓潤光滑的臉紅腫了起來,嘴角隱隱有血絲流出,整個人都被打傻在了原地,顯然不明白自己突然被掌摑的原因。 “陸小姐的閨名也是你一個妾能叫的?”想到陸錦鳶差點因為她的惡毒心腸故去,衛(wèi)景珩居高臨下,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秦王陰晴不定,稍有不順心就殺人不眨眼。 這一刻,全身被一股撲面而來的寒氣所侵襲,方玲玉才真正的意識到,傳聞中殘忍嗜血的秦王,氣場有多么恐怖與駭人。 她頭皮發(fā)麻,跪地求饒:“妾身知錯了,妾身不該直言大小姐的閨名,妾身日后定當(dāng)謹(jǐn)守本分,求王爺饒恕妾身不敬之罪!” 一瞬間,蘭苑變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見此情景,衛(wèi)景珩望向額頭不斷淌下冷汗的陸寧濤,聲音微緩:“陸侍郎,本王最看不得以下犯上之人,第一次見到如此不守規(guī)矩的側(cè)室。剛才代為管教,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口中雖說著不要介意,清冷的聲音十分淡然,但沒有人敢懷疑這話的分量。 “不不,王爺請息怒,是臣家教不嚴(yán)?!比羰莿e人在自己面前教訓(xùn)方玲玉,陸寧濤定會心生不滿,但面對陰晴不定的秦王,突然的翻臉不認(rèn)人,他惶恐得不知所措,掃了一眼方玲玉,低低呵道,“還不快回去,日后萬萬不可在貴客的面前這般沒規(guī)矩?!?/br> 于是,在秦王威嚴(yán)的氣場下,被狠狠掌摑的方玲玉灰溜溜地逃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一路難堪地捂著臉,想到自己的身份,秦王蔑視的目光以及陸寧濤的態(tài)度,氣得將桌子上的東西掀翻在地,心里更加仇恨地認(rèn)為,阻礙她成為正妻的絆腳石——陸錦鳶必須死! 而蘭苑里的下人卻恍惚地意識到,陸府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玉夫人并不是老爺?shù)恼?,只是個妾??! 哪怕掌管陸府內(nèi)宅,還是個妾??!為了小命著想,可不能再喊她玉夫人了。 于是,方姨娘頂撞秦王被掌摑的事一傳十十傳百,才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整個陸府的人都傳遍了這件事。 ☆、第49章 撞破□□ 方玲玉是朝著秦王跪下求饒,但陸錦鳶在衛(wèi)景珩的懷里,所以從她俯視的視角望去,方玲玉等同于在對自己下跪求饒。 雖然有些自欺欺人的心態(tài),但看到方玲玉掌摑后驚恐不安的丑態(tài),陸錦鳶原本焦躁氣怒的心漸漸平穩(wěn)了下來,竟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秦王,你真是太霸氣側(cè)漏了!超級感謝你為我撐腰!等我醒來,一定要在爹爹面前揭穿她和陸書萱的真面目!” 為了給陸錦鳶報仇,衛(wèi)景珩是故意在陸錦鳶面前教訓(xùn)方玲玉。其實弄死方玲玉,他有千種萬種方法能將她消失地毫無聲息,但這些不足以平息他的怒意,也不足以扯出真相。 他要讓方玲玉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為她自己毒計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他要在陸錦鳶面前展現(xiàn)英雄救美的霸氣風(fēng)采。 所以現(xiàn)在,感受著懷里的小貓用腦袋感動地蹭了一下自己,濕漉漉的大眼睛閃亮閃亮的,宛若璀璨的星辰,衛(wèi)景珩十分滿足和心動。 他抱著陸錦鳶的動作微微有些緊,有些期待她能回去,又有些害怕她一回去后與自己至此咫尺天涯。 青娥熬好藥后,眾人圍在陸錦鳶床邊屏息凝神,等待著奇跡的發(fā)生。 見衛(wèi)景珩抱著貓輕輕地放在了陸錦鳶的床上,同樣一臉凝重,陸寧濤一時有些怔住。 衛(wèi)景珩簡單解釋:“陸侍郎剛才稱,若是令嬡醒來,看見一只和阿然一模一樣的貓,一定會非常高興?!?/br> “秦王,謝謝你?!标戝\鳶愉快地喵了一聲。 衛(wèi)景珩聞言,溫柔地摸了摸陸錦鳶的腦袋,神色安然地朝她笑了笑。 “本王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提議。” 陸寧濤恍然大悟,感謝了秦王后,便不再注意這只乖乖坐在陸錦鳶床上的小黃貓。 望著昏迷的自己,陸錦鳶的心撲通撲通的,感覺自己的心像要跳出來一般。 但靠近后,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她不死心,見所有人都沒有注意自己,連忙小心地伸出軟綿綿的小爪子,偷偷地碰了碰自己微涼的手。 等青娥給自己喂好藥了,陸錦鳶依舊在一只貓的身體了。 她有些急了,喵嗚喵嗚地在床上走來走去。若不是陸寧濤在旁邊,她都想要跳在自己的身體上。 一直暗中觀察著陸錦鳶的衛(wèi)景珩,見此情景,心中的擔(dān)憂更甚。 為何苒苒還沒有回去?會不會出什么問題了?還是他們在旁邊不方便回去? 為了給陸錦鳶合適的空間,衛(wèi)景珩暗中吩咐青娥不要阻礙阿然任何接近陸錦鳶身體的詭異動作,隨后轉(zhuǎn)頭,對陸寧濤道:“陸侍郎,青娥還需要給令嬡做一些身體上的檢查。我們先出去吧,正巧本王有些政務(wù)想與你交談。” 擔(dān)心地望了一眼昏迷的陸錦鳶,陸寧濤點了點頭后,隨衛(wèi)景珩走到了外室。 見父親和衛(wèi)景珩都離開后,陸錦鳶迫不及待地跳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對著自己的身體又是蹭又是舔,甚至趴在身上完全不動,但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難道……她回不去了?一輩子只能是一只貓? 雖然之前早已接受了貓的生活,但現(xiàn)在自己的身體近在眼前,有著明顯活著的溫度,卻偏偏不能醒來,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因無法回到原身,陸錦鳶心里一陣煩亂,最終下了一個決定。 今日,她難得千辛萬苦地回一次自己的家,怎么能眼睜睜看著這個絕佳的復(fù)仇機會離自己而去。哪怕回不了自己的身體,哪怕現(xiàn)在自己還是一只貓,首要的目標(biāo)也是要揭穿方玲玉和陸書萱的詭計! 在陸錦鳶還不知自己還活著時,她就為自己回陸府后設(shè)定好了計策。所以此刻見自己完全回不去自己的身體,陸錦鳶就立刻趁著時刻黏糊著自己的秦王不在,青娥正給自己擦身時,悄然無息地跳窗,朝著外面跑去。 她現(xiàn)在是貓,無法說話,唯一能揭露方玲玉和陸書萱的方法就是在紙上寫出真相,讓父親相信自己。 所以陸錦鳶一路朝著書房狂奔,爭取能在秦王將自己逮回去前書寫下真相。至于為何不在自己閨房里找紙筆,是因為衛(wèi)景珩就在外面。 對于衛(wèi)景珩的命令,青娥本是一臉困惑,等看見阿然在陸錦鳶的床上各種鬧騰后,才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主子竟然有如此先見之明。 只是沒一會,這只小貓就懨懨地趴在床邊不再動彈,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擊,情緒十分的低落。 沒理會這只情緒陰晴不定的小黃貓,青娥按照衛(wèi)景珩的命令,開始給陸錦鳶擦身上藥。 但眨眼的功夫,阿然竟然跳窗逃了! 青娥立刻苦瓜下臉:阿然怎么動不動就逃跑,這不是害我被王爺揍嗎…… 陸錦鳶一路鉆草坪朝著書房而去,只是在路過隔壁的梅苑時,透過層層斑駁的樹影,竟瞧見一襲淡紫色的身影垂首站在窗邊,正是自己的“好meimei”陸書萱。 陸錦鳶自母親死后,身子就變得比較病弱。陸寧濤比較寵她,并沒有要求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所以陸錦鳶只是略通一二,更多的時間是窩在軟榻上看書,最喜歡看的就是記述神仙鬼怪為內(nèi)容的志怪小說。 那時,她和陸書萱還是友好的姐妹花,京城世家小姐們的聚會雖有庶女參加,大多是跟班性質(zhì),需要嫡女帶入?yún)⒓?。她怕陸書萱一個人在家里太寂寞,又怕她庶女的身份在聚會上受委屈,所以一直把她當(dāng)親meimei介紹出去。 而所謂的聚會,看似團團圓圓地吟詩作畫、刺繡賞花,實則是各路豪門千金爭奇斗艷,暗中較勁,比拼才藝。 琴棋書畫中,陸錦鳶唯有琴能拿得出手,但當(dāng)晚卻突發(fā)意外,她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斷了弦。那時,她完全慌了神,不知所措,只記得四周各種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而比起她的不幸,那日的陸書萱卻是以出色的表現(xiàn),妙曼優(yōu)美、婀娜多姿的舞姿脫穎而出,玲瓏婉轉(zhuǎn)、清脆如黃鶯的歌聲,更讓她驚艷全場,第一次博得了頭籌。 因此,她漸漸地活躍于京城世家小姐們的聚會中,在十六歲時因才貌雙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被封為京城第一才女,甚至眾人忘卻了她庶女的身份,將她視為夢寐以求的天仙。 在陸錦鳶不知道陸書萱惡毒的真面目前,真的一直很傻很天真地為陸書萱成為才女而驕傲著。整日在家里看看書,澆澆花,在外面喂喂小貓,生活過得平淡而悠哉。 現(xiàn)在,再回想起往日的點點滴滴,陸錦鳶就意識到自己那日斷弦并不是一場意外。 以陸書萱庶女的身份,根本不會被邀請去參加這種世家小姐們的聚會。所以,她將她作為一個揚名的跳板,以自己想去開開眼界一個人在家孤單為由,早就預(yù)謀到了她的好心,跟隨著她一同參加聚會。 作為她最親密的meimei,也唯有陸書萱能輕而易舉地在她的琴弦上動手腳。 表演才藝,陸書萱是在她之后而上。她如此苦心積慮,就是想踩著她的失敗而上,一鳴驚人。 那時,她還傻傻地感慨幸好是陸書萱驚艷全場,為陸府完美地爭了一把氣。 一想到那時自己的愚蠢想法和行為,陸錦鳶恨不得穿越回過去掐死從前傻白甜的自己。 但陸錦鳶雖不甘心,卻明白現(xiàn)在不是自己和陸書萱拼命的時候。她必須忍,既然隨秦王成功回到了家,就要好好地利用這一次機會,狠狠地在爹爹面前揭露她虛偽的真面目! 讓眾人睜大眼睛好好地看清楚,這個所謂國色天香、菩薩心腸的第一才女,內(nèi)心究竟有多么骯臟和惡毒! 爪子早就掐破了掌心,陸錦鳶憤恨地對著陸書萱的背影張牙舞爪一番后,收斂了眼里的恨意與鋒芒。 她轉(zhuǎn)身,正要繼續(xù)朝著書房跑去時,卻意外地聽到一道熟悉溫潤的聲音從陸書萱的臥室里傳出。 “萱兒,聽聞昨晚曾有媒婆前來陸府說親?陸伯父答應(yīng)了嗎?” 熟悉的聲音令陸錦鳶僵硬在了原地,她重新扭頭朝窗戶望去,只見自己的未婚夫顧子期走到陸書萱的身邊,緊張地開口:“萱兒,不要答應(yīng)其他人的說親。現(xiàn)在,我就跟陸伯父坦白,和陸錦鳶解除婚約。你一定要等我!” 這一刻,顧子期信誓旦旦的話語,宛如一道驚雷晴天霹靂地砸在了陸錦鳶的耳邊,震驚得她措手不及,只覺得四周都天轉(zhuǎn)地旋了起來。 擔(dān)憂陸錦鳶即將醒來的危機,昨晚的媒婆是陸書萱見顧子期遲遲未與陸錦鳶解除婚約而安排的。 此刻感覺到兩道灼灼的眼神凝視著著自己,陸書萱在顧子期的目光下淺淺低首,苦笑地扯了扯嘴角:“顧大哥,你萬萬不可這么做,你和jiejie本有婚約在先,現(xiàn)在jiejie昏迷不醒,更需要你的照顧……” 她嘴上說著不可,言語生疏,但暗啞的聲音,和微微濕潤的眼眶,卻泄漏了她些許凄涼的心緒。 本是在陸錦鳶和陸書萱之間一直猶豫的顧子期,此刻見到如此哀怨多情的眼睛,心口不自覺地一緊。 ☆、第50章 渣男渣女 最初來到陸家,顧子期的確是在陸錦鳶面前大獻(xiàn)殷勤。他清楚地知道陸寧濤對陸錦鳶這位掌上明珠的重視程度,只要他娶了陸錦鳶,未來的仕途一定扶搖直上。 但近一年間,他漸漸地被陸書萱的才情吸引了住。 直到一日,他金榜題名與陸錦鳶確定婚約,卻瞧見陸書萱在自己院前抽泣,聽到她與丫鬟之間的對話才知道原來陸書萱一直默默地喜歡自己,只是見自己與陸錦鳶相談甚歡,不忍破壞姐妹之間的感情,才一直對自己十分冷淡。 撞破陸書萱對自己的愛慕之情后,顧子期背著陸錦鳶偷偷地與陸書萱互訴心腸了起來,有一次更是意外地發(fā)現(xiàn),陸錦鳶白皙的手臂上竟有著各種深深淺淺的淤青。 才知道這些年陸寧濤對陸錦鳶的偏心下,身為庶女的陸書萱過得有多么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