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柳尋仙明眸閃閃,嗓子一噎說不出話,她便當(dāng)機立斷地叫人撤了葷菜,漱口凈手,重換一雙筷子改夾柳尋仙面前的素菜。 何瓊與織女站在后頭看花了眼,她們的主人非但默許她與他在同個菜碟中夾菜,還一臉笑瞇瞇的很是享受。 幾盤素菜本來只是為柳尋仙預(yù)備的,量都不多,兩個人把盤子吃的干干凈凈卻都只吃了五分飽。 吃到后來盤中餐所剩無幾,彼此謙讓著給對方夾菜時,閣主大人嘗到了從前從未品嘗過的快樂滋味。 第103章 生死相隨 用了飯,兩人坐著喝茶,柳尋仙吩咐把琴取來,悠悠彈起;嫣然聽的愜意,就隨口問了句,“不知府上可有會吹簫的與你合奏?” 柳尋仙笑道,“從前為了解悶,我曾教過望舒幾天,你要是想聽也沒什么難的?!奔疵楣脤⑺挠窈嵢泶盗艘磺?/br> 簫聲悲戚,嫣然禁不住感傷,“總覺得我曾在哪里聽過這調(diào)子,音律熟悉的很。” 柳尋仙眼中盡是憂傷,“柳寒煙生前曾與夫人琴簫合奏,我吹的這一曲就是他所作,這只玉簫,也是他特別為我定制的?!?/br> 嫣然明知不該問,卻還是忍不住困惑,“為何你每每提起寒劍夫婦,總不肯稱他們?yōu)楦改福@其中有什么心結(jié)?” 柳尋仙苦笑,“并非我不愿,而是我現(xiàn)在還沒資格,我總要了了他們的心愿,才能堂堂正正叫一聲爹娘?!?/br> 嫣然想再問他們的心愿是什么,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那二人既然不得善終,柳尋仙想做的無非就是報仇。既然柳寒煙死在皇家手里,他要報仇的對象,必然也是皇家人。 冤有頭債有主,先皇與昭奉皇后都已去世,這筆賬還能找誰清算? 難道柳尋仙想殺的是當(dāng)今皇上?還是他口中說的那個維王? 一想到歐陽維,嫣然的頭又開始痛,初始只是絲絲,腦子里卻漸漸閃出亂七八糟的片段,所有的片段里都只有一個人的影像,或喜或悲,或憂或怒,最終定格在一個飄落花雨的桃花林,那人站在樹下,月白龍衫,青絲映桃花,環(huán)佩玉飾,名目眩驕陽。 原來這就是歐陽維。 痛不欲生的滋味來的如此強烈,嫣然抱住頭叫出聲。 柳尋仙忙沖過來摟住她,嘴里亂七八糟地問,他的悅聲漸漸把她腦子里的人影擠了出去。 她出了一身的汗,疼痛終于慢慢平息。 “你想到了誰?” 嫣然卻不想回答,隔了半晌才反問一句,“你還殺蘇丹青嗎?” 柳尋仙嚇了一跳,“你想起蘇丹青了嗎?” “沒有沒有。”嫣然連連搖頭,“我什么都沒想起來,就是突然覺得有點頭痛?!?/br> 柳尋仙伸手捏她的脈,“調(diào)理神思的藥,你怎么停了?” “何瓊告訴你的?” 他眉頭皺的緊緊的,嘴角卻還留著笑,生怕她不自在,問話也帶著忐忑,“你不想記起從前的事了嗎?” 話問的這么直白,嫣然無從回避,只好把頭緊緊窩在他懷里擋住表情,“無論想與不想,記起從前是遲早的事。湯藥開始見效時我就停用了,總覺得能想起來未必是好事,不如拖一時是一時?!?/br> 拖的了一時怎么能拖得了一世,她腦子里的血塊早晚要融掉的。 柳尋仙心中一澀,舌頭也跟著苦起來,“維王身子垮了,殺蘇丹青的事暫時未提,只怕他回京養(yǎng)好了病,還是會不依不饒。” “你去藥王莊時,能不能也帶我同去?要是我親眼見到蘇丹青都沒法對面相識,你殺了他想必也沒什么了不起?!?/br> 這些天讓她頭疼的人,從來沒有蘇丹青,她甚至懷疑他們的過往是否真像柳尋仙擔(dān)憂的那般愛戀糾纏。 倒是歐陽維…… 她不敢重蹈覆轍再多想這三個字,慌忙開口找了個話題,“你教我吹簫可好?” 柳尋仙將人從懷里拉出來看她神色,確定無恙后才又彎起嘴角,“你想學(xué),我自然傾囊盡授,只不過,你拿什么謝我?” 難得高山雪冷的閣主大人眼中現(xiàn)了一絲狡黠,嫣然的心情也跟著轉(zhuǎn)好,“小女身無長物,不知閣主大人想要什么?” “以身相許吧?!?/br> 她以為他開玩笑,本想胡混過去,看到他認真的眉眼,調(diào)侃打岔的話如鯁在喉,不知說什么好了。 “你這么緊張做什么,就算你真以身相許,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得起?!?/br> 嫣然還來不及回應(yīng),柳尋仙就改了口,“你教我寒劍劍法,我教你吹簫,等價交換,絕對公平?!?/br> 聞名天下,業(yè)已失傳的寒劍劍法,他這么開口要的隨意,還說什么“等價交換,絕對公平”。 嫣然似笑非笑,寒劍劍法本來就是柳家的,教了他也算是物歸原主,“你真的下定決心要學(xué),以你的武功造詣,何必畫蛇添足?” 柳尋仙一派淡然,“能學(xué)幾分就學(xué)幾分,想做柳家人,連幾招寒劍都不會,是對先人的不敬。不瞞你說,我從前看他練劍,就曾躍躍欲試來著?!?/br> 嫣然見柳尋仙志堅意決,就悉心將寒劍簡譜從頭到尾背誦出來;柳尋仙心里記下七八分,不再勉強用功,拿起玉簫有一說一地指點嫣然指法。 同樣是學(xué)東西,她比他快了一倍不止。 柳尋仙見她掌握的如此迅速,心中又羨又妒,“你有過目不忘,過耳即悉的本事?怪不得你只在藥王莊呆了三年就學(xué)通了醫(yī)理?!?/br> “我連我自己都記不得了還算什么過目不忘,過耳即悉?!?/br> 柳尋仙輕輕哼笑一聲,“興許是你自己刻意忘記了也說不定。” 嫣然不是沒有懷疑過,如今聽他也這么說,不免牽動情緒,面上的笑卻還如春風(fēng)般和順,語氣也刻意松弛,“別忘了我腦子里還有好些個劍譜呢,要是你哪天改了主意想學(xué)別的,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鼎力相助?!?/br> 柳尋仙拄著下巴聽她漸成章法地吹一些簡單的音律,心中有悲有喜;嫣然饒有興趣地擺弄著玉簫,幽然嘆道,“不知我努力到什么時候,才能同你合奏一曲?!?/br> 兩人鼓弄到夜深,望舒等看不過來勸,柳尋仙才戀戀不舍地回房,才走出幾步,又風(fēng)馳電掣地沖回來,門也不敲,直接闖進來,正逮住嫣然一層一層地鋪被子。 柳尋仙心中一痛,走上前將她床上的鋪蓋撤了兩件,顧自脫鞋上床,“你不是說我練功你做我的活人冰嗎?不如我們今天試試?” 嫣然瞪圓了眼看他解束發(fā),脫得只剩里衣,拒絕的話一字未出口就被牙齒擋了回去;跟著和衣上床的時候,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上一回美人在懷時他可什么都沒穿,這次她是不是虧了。 望舒等站在門口看的目瞪口呆,直到柳尋仙瞥去個嚴厲的眼神,四女才躬身而退。 走到寒寧軒門口,麻姑的眼還是直的,“主人沒吩咐把琴取回來,看樣子是要在雅寧軒長住了吧?” 織女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主人平日自己都舍不得碰那玉簫,今天卻不避嫌地給她亂吹?!?/br> 望舒卻面色坦然,“主人與她同桌同食同床共寢,吹一根簫有什么了不起?!?/br> 何瓊臉色慘白,連連看向望舒,想起那日“血雨腥風(fēng)”的預(yù)言,話音都有些顫,“主人為了這女子,把從前的忌諱都破了,不會是中了什么邪,或是受了她什么蠱惑?” 還中邪受蠱惑,虧她想得出來。 三女一開始都想笑,思量半晌卻各自卻品出別樣滋味。 麻姑瞇起眼,“何瓊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主人自打看到她的那刻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莫非是中了移魂大法?” 織女咳道,“別信口胡說,我們在江湖這些年,什么時候聽說過移魂大法,況且主人是何許人,怎么會輕易就著了別人的道?!?/br> 何瓊咬咬嘴唇,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尋常人自然是迷惑不了主人的,只怕那女子不是尋常人?!?/br> 望舒本一臉正色,聽她一說反被逗樂了,“你是說……那女子是妖精變的?” “不然呢?!?/br> 麻姑也來幫腔,“要是尋常女子,如何能把南瑜權(quán)王迷得神魂顛倒,如今又向主人下手,不知有何圖謀?!?/br> 望舒越發(fā)覺得好笑,“她要真是個妖精,不會連一方陣地都受不住,被夫家一紙休書趕出門,受辱而去;不會連刺殺區(qū)區(qū)一個凡人都失手,被送進青樓吃了那么多苦,更不會自斷性命去跳崖,被白蟬血宿,日日受寒毒之苦。” 何瓊與麻姑對視一眼,找不出話來反駁;織女?dāng)棵嫉?,“依你之言,這其中有什么道理?” 望舒挑眉輕笑,“她住下兩月有余,要對主人不利早就動手了,憑主人對她的寵愛,她想找機會屠了尋仙閣再全身而退也并非不可以……依我看來,她對主人也并非無情,說不定他們當(dāng)真是前世的緣分,彼此兩情相悅,惺惺相惜?!?/br> 麻姑嘴巴開開合合,吞吐了半天才對望舒問了句,“你對主人用情最深,說這些心里不難過嗎?” 織女眼看望舒灰了臉色,狠瞪麻姑一眼;何瓊出聲解圍,嘻嘻笑道,“主人身邊的人誰不情深,除了他,我們眼中哪還容得下別人?” 四女都笑開來,望舒這才重展悅顏,“不是還有彼此嗎,咱們總歸要生死相隨的?!?/br> 第104章 高抬貴手 柳尋仙坐在床上運內(nèi)功,嫣然寒毒發(fā)作,下意識地往暖的地方去,不覺中已爬到他身后把人抱住。 火爐在懷,霜消雪融,比蓋了五層被還暖。 暖著暖著身子就軟了,什么時候睡過去的都不知道,柳尋仙運功完畢,扭頭見她已經(jīng)睡著了,才敢將胸中積存的一口血吐出來;悄無聲息將染血的絲絹送到門口守著的追星手里,吩咐他拿去燒了。 追星見到血絹,驚愕不已,抬頭看柳尋仙臉色,一陣心疼,大膽犯上問了句,“主人運內(nèi)功了嗎?” 追星開口時已壓聲,卻被柳尋仙一掌封了嘴。 柳尋仙眼神凜凜,追星不敢再問,領(lǐng)命去了,鋤雨站在不遠處,面色也是又驚又懼。 柳尋仙足不點地地回到床上,輕輕將人摟在懷里,氣息亂了整晚,全身不適,卻動也不敢動,熬到天明才睡熟。 嫣然醒來柳尋仙還沒醒,睡夢中緊皺著眉,長發(fā)散落在枕上,同她的發(fā)散亂纏在一起;她把頭湊近了去看他,看著看著,竟管不住自己的手,摸上他玉般滑潤的肌膚。 嫣然起身時柳尋仙已有知覺,卻任性著不肯轉(zhuǎn)醒;她胡鬧了幾下越發(fā)放肆,摸了他的臉又去勾畫他的眉,越看越喜歡。 他的五官無一不精致,最讓她喜歡的是他一雙眼,時而明眸善睞,時而囧囧深沉,像育得飛龍的神湖水,不經(jīng)意間就引人沉溺。 當(dāng)下他雖閉著眼,卻別有一番風(fēng)情,平日里臉上的戾氣清冷都不見,看起來溫軟無害,讓人禁不住想逗弄他。 嫣然笑著撫上柳尋仙的唇,唇峰豐滿,半點不是薄情的模樣,且嬌艷欲滴,誰看了都想一嘗其芳澤。 她腦子里正天馬行空地胡想,柳尋仙卻突然睜開眼,黑瞳灼灼,掀翻一池春水。 嫣然的手還留在柳尋仙唇上,一時尷尬到臉紅;柳尋仙笑的如冬日暖陽,起身握住她的手,扣在兩側(cè),整個人俯身壓上她的身子,落唇。 她下意識地掙動了一下就屈服了,身子軟軟地任他作為。 他一吻就亂了心,一開始動情激烈,之后卻漸漸含情溫柔,眼睛也享受地閉起來,又忍不住沖動想看她的臉。 兩個人貼的那么近,他的睫毛因歡愉微微顫動,像妖艷的蝴蝶一般攪亂人心。 唇上多了她給他的溫度,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插進兩人糾纏的發(fā)間,胸中滿溢的濃烈像是要將彼此燒成灰燼。 一吻就像是要吻到天荒地老,嫣然透不過氣來,不得已將人推開了;柳尋仙也氣喘吁吁,臉色紅潤的像點綴了兩朵紅梅,清冷中透著妖嬈。 兩人一上一下的對望,都不肯收回目光,嫣然被壓得麻了腿,柳尋仙也撐的手疼,困窘中相視一笑,這才分開身子坐了起來。 笑過了反倒都不敢看對方,柳尋仙整理凌亂的衣領(lǐng),嫣然則拿手順服頭發(fā),原本熱的像火一樣的空氣,轉(zhuǎn)而溫?zé)龝崦粒陟t腆。 “閣主大人,不會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吧?” 嫣然低著頭嘟囔一句,本意是破除沉默的開個玩笑,柳尋仙卻一本正經(jīng)地答了句“不是”。